他被废了三年只爱一个丫鬟照顾他(他于市井给她救赎)
第一章 穿肠毒药 这一日,京城飘起了雪,下面我们就来说一说关于他被废了三年只爱一个丫鬟照顾他?我们一起去了解并探讨一下这个问题吧!
他被废了三年只爱一个丫鬟照顾他
第一章 穿肠毒药
这一日,京城飘起了雪。
大到足以掩盖一切肮脏。
皇宫大殿上,燕媚一身黑衣跪伏在地,面带半张金缕面具,只露出一张朱唇。
她不敢抬头,眼睛只能瞧见面前人玄青靴的绒面。
慕祈,她的主子,她的恩人。
“你跟了我多少年?”
男人声音低沉微哑,像是砂纸磨着砂砾。
“回主子,十二年。”燕媚回着,心里却打着鼓。
“十二年,这般久了。”
慕祈说着,站起身走到燕媚身前,伸手将她头抬了起来。
燕媚仰头望着他,一张俊朗面容,凤眼微挑,端得一副公子模样。
可又有谁知,就是这样一个人,在先帝崩逝那刻,灭了所有兄弟登上皇位,掌握了一国的生死予夺之权。
而又有谁知,她竟对这样的他一见倾心,眨眼十二载!
脸上的面具被人摘下,燕媚下意识地想要出手,却在望进慕祈那双眼时,生生遏制住。
慕祈不知她心里所想,只是看着她的脸,若有所思。
殿外雪落满地,压得枝头低垂。
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太监走进殿中,手端托盘,上面的碗直冒白气。
而渐渐飘进鼻腔中的苦涩味告诉燕媚,那是一碗药。
“确实是像。”慕祈忽然幽声说道,打破了静。
燕媚不明所以,面露茫然。
慕祈并未解释,他回身坐在龙椅上俯看着她:“半月后,我予你十里红妆,迎你入中宫为后。”
这句话如雷轰顶,让燕媚震惊不已。
可其中,到底还带着些欣喜。
他要娶她!
许久不曾有过表情的脸在这一刻有些压不住唇角的喜意。
但燕媚很快就敛起了那笑。
她望着慕祈眼底的一片漠然,喜悦被冰冻得霎时消退。
“主子,可否告知燕媚原因?”
“成婚之日,你自会知晓。”慕祈冷声回着。
这一瞬,燕媚便清楚慕祈要娶自己是另有原因,并非真心!
想通这一点,她觉得理当如此,可心里却还是有些难受。
是啊,自己不过是一个连命都不能做主的奴才。
慕祈这般高高在上的人,怎么会想要娶她!
燕媚喉间一涩,忽的想起十二年刚被他捡回的自己。
那时,他不过也半大孩童,却从乞丐手中救下自己,并带到外宅养大栽培。
她还记得那时候他说:“待我登临帝位,必还你自由。”
现在,前句已然成真,后句……她希望成真,又不希望。
那般,自己便还能留在慕祈身边伺候。
想到这儿,燕媚俯身叩首:“燕媚遵命。”
说着,她便要拾起地上的面具重新戴上。
可慕祈的脚却踩在了面具之上,阻止了她的动作。
燕媚下意识的抬头看向他,却听他说:“从今之后,不必带了,你这张脸很美。”
她怔了下,一时间竟分辨不清慕祈说这话时的语气。
但最后还是应声:“是。”
说完,燕媚慢慢站起身。
而此时,一旁候命的太监在此时走上前,将那药碗呈在了她面前。
那碗中漆黑一片,散发的冷气都抑不住那腥苦之味。
燕媚微微皱眉,看着慕祈:“主子,这……”
慕祈起身,亲自端了那碗药送到她唇边:“我赏你的……穿肠毒药。”
第二章 大婚
燕媚微愣,见慕祈并无戏弄之意,便伸手接过,一饮而尽。
他不知,只要是他亲手送来的,无论是什么,她都会心甘情愿地饮尽。
慕祈看着燕媚的动作,眼里闪过一抹不明的意味。
时间点点过去。
燕媚的额上遍布着细密的冷汗,但她只是紧咬着牙,不曾吭出一声。
只能从她身侧早已攥成拳的双手感知到那痛苦。
许是痛到麻木,到后来,燕媚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慕祈看着燃尽的香缓缓开口:“此乃‘噬心’,半月发作一次,若到半月未服解药,便会咳血暴毙。”
燕媚忍着发抖的腿跪在地上,深深叩首:“燕媚明白。”
她不知道慕祈为何要给自己下这种毒,许是帝王多疑,恐她背叛。
但自己永远都不会背叛他!
慕祈见状,眸色深了些许,却只是挥了挥手:“退下吧。”
“是。”
燕媚应声,起身退了出去。
这些年,她在杀伐中度了十二载,已然忘了安宁的生活该如何过。
从服下‘噬心’后已过几日,日子平静地令她寝食难安。
入夜。
燕媚站在门口,仰头望着天上高悬的月,决定去见慕祈。
月光映在雪地之中清冷彻骨。
她一身黑衣,撑着伞走在雪中。
议事殿。
还未踏进内院,燕媚就看见其中烛光大亮。
慕祈刚登帝位,自是有诸多事等着他处理。
作为主子手中的刀,她也该为他尽力分忧。
想到这,燕媚加快了脚步。
刚要踏进宫门,一个穿着斗篷围得严实的女子跟着太监从身旁而过,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去。
不知为何,燕媚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着她的背影。
“燕姑娘,怎么了?”守在门前的太监瞧见她站在那儿,忙迎上前问。
燕媚摇摇头:“刚刚那位是何人?”
小太监不知为何迟疑了下:“小的也不知,燕姑娘莫要耽误时间了,再晚些皇上歇下,您这趟岂不是白来了?”
燕媚也没再多言,走进了殿中。
身后殿门合上。
燕媚看着埋案处理奏章的慕祈,俯身跪下:“燕媚见过主子。”
慕祈眼都未抬,冷声问:“何事?”
“‘噬心’药效已过,主子可有事需燕媚为您分忧?”她微抬起头,看向慕祈的眼中涌动着情意。
但慕祈丝毫未察:“若有事,我自会派人传你,你无他事便离开。”
他的语气中难掩烦躁。
见状,燕媚掩下询问那斗篷女子的话,没再作声。
燕媚跪在地上,出神的看了慕祈好久。
直到他不耐发问:“你还不走?”
这才起身告退。
之后几日,燕媚仍未能等到慕祈的传召,反而等来了大婚。
凤冠霞帔,十里红妆。
上妆时,燕媚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只觉陌然。
镜中人没了素日的肃杀,多了几分柔和,怎么看怎么都别扭。
燕媚抬手想要抹掉那红,却被宫女阻止:“姑娘,这是皇上的意思。”
闻言,她只得放下手:“继续吧。”
这之后,燕媚跟着宫人上了轿撵,前往祭台。
九十九阶,她走的虔诚专心。
可当站在祭台之上,燕媚看着身前的男人,脸上的笑剎时僵住。
这人不是慕祈!
但想到那日慕祈的话,她还是站在了男人身边。
燕媚想,或是慕祈有事在身,才叫人易容扮做他来与自己成亲。
时辰到,典礼始。
燕媚紧攥着手,平息着心里的慌。
紧接着,便听喜官高喊:“兹有大理寺卿嫡女秋络瑶温婉贤德,册封为后!”
第三章 相同的容貌
秋络瑶?
燕媚听着这个陌生的名字,怔在原地。
喜官的喊声还在继续。
燕媚在宫人的搀扶下拜堂行礼,直到大婚典礼结束,才方方反应过来。
她一直期待着与慕祈的这场大婚,他人不在,自己更是连名字都不能拥有。
而这一切,都是慕祈安排的。
想到这儿,燕媚心里苦涩蔓延。
典礼结束后。
她跟着宫人回了凤仪殿,可等了很久,却始终没等到慕祈。
燕媚望着天边落下的日头,起身前往议事殿寻人。
慕祈果然在。
燕媚依旧行了奴礼,跪在地上:“燕媚见过主子。”
闻声,慕祈抬眸扫了她一眼:“谁准你来这儿的?”
燕媚直起身看他:“今日大婚,主子未在,可是有要事在身?”
慕祈眉心微皱:“我的事何时需要你来过问?燕媚,记住你自己的身份。”
燕媚被这话刺的心口一疼。
她知道,慕祈没有说错。
可若无意外,这应该是自己此生唯一一次大婚,也是与慕祈的唯一一次。
她私心希望他今晚可以陪着自己,哪怕不是以夫君的身份,就是主子也可以!
燕媚攥了攥拳还是开口问:“主子,今晚……能否陪着燕媚?”
可慕祈只是将一颗药扔在她面前:“这是噬心解药,我还有事。”
燕媚看着那药,垂下眼睑弯腰将药拿起,落寞离去。
回去的路上,身上繁重的宫服像有千斤重,燕媚有些不习惯。
但此刻,她没心思想这些事,满脑子都是刚刚慕祈的话。
不知是如何回的凤仪殿。
燕媚坐在门槛上望着天上的月,默默将那粒解药吞下。
整整一晚,她就这样坐在那,怔怔出神。
一夜未睡。
燕媚想了一晚,还是想尊重内心去问问慕祈昨日封后大典的事。
可到了议事殿,却被告知昨夜她离开后不久,他也随即离开。
燕媚站在原地,停顿片刻,然后转身走远。
祈王府。
燕媚看着眼前这个慕祈登基前曾宿了十几年的王府,以及那个本该是他贴身暗卫,如今却守在王府大门前的秦刹,便知晓自己没找错地方。
看到燕媚,秦刹愣了下,走上前:“你怎么来了?”
燕媚没回,而是问:“主子可在?”
秦刹迟疑了下,没有回答。
但燕媚已然明白了,越过他就要朝院内走去。
见状,秦刹忙伸手阻拦,眼底涌动的情绪无端有股子悲悯。
燕媚看的清楚,心底莫名一抽。
但很快,她就将那情绪压下:“我来是有事想问主子,问完我就走。”
她知道秦刹阻拦自己是慕祈吩咐,便也不想和他动手。
秦刹有些为难,可见燕媚的模样,最终还是让开了路。
燕媚一路走到慕祈曾住的院子。
院内红梅点点。
屋檐,木柱皆挂满了红绸,显然是大婚的模样。
燕媚看着,心不断下沉,垂在身侧的手也慢慢攥成拳。
房门半敞着。
她站在门口,目光凝在屋内一坐一立的两人身上。
屋内红烛已燃过半,赫然是昨夜之事。
燕媚怔怔地看着为那女子描眉的慕祈,一颗心泛着酸涩苦楚。
而当她目光落在铜镜上时,瞳孔骤然一凝。
那镜中映出的那女子的面容,与自己几乎一模一样!
第四章 姐妹
这一刻,好像有什么东西塌陷了。
燕媚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却不小心踩到了断裂的树枝,发出一声脆响。
慕祈闻声从屋内走出,看见燕媚,他眉心一皱:“谁准你来的?”
他语气有些不耐,燕媚本能地想要跪下认错。
可只一瞬,那要出口的话便被生生咽回去。
她看着慕祈身后徐徐走来的女子,没有动作。
而秋洛瑶看见燕媚,也是一愣,随即搂住了慕祈的手臂:“阿祈,她是谁?”
“一个下人而已。”
慕祈回答着,而后冷眼看向燕媚:“还不退下!”
迎着他眉间的冷厉,燕媚喉间泛苦。
她陪在慕祈身边十二载,从未见他如此疾言厉色。
这女子于他就这般重要?
燕媚想着,心中涌起股执拗,她抬眼直直望向秋络瑶。
打量着,她才发现其实两人的样貌还是有差别的。
或者说,秋络瑶更像是昨日大婚铜镜中的自己。
那一瞬,有什么东西慢慢串连成线。
心底的那个念头不可置信,却让燕媚不得不信。
甚至包括慕祈曾说过的那些话都一一成为佐证。
“确实很像。”
“你这张脸很美。”
……
一句一句,燕媚心神一片震荡。
她狼狈地收回视线,看向慕祈:“你说的许我十里红妆,中宫为后,其实都是许她的,是吗?”
慕祈沉默不语。
“你既这般喜欢她,为何要用我做替身?”燕媚压着心内悲苦继续问。
“阿瑶喜欢自由,我也许诺会给她自由。”
慕祈的言语中氤氲着浓厚的情意,那般重。
可落在燕媚耳中,却如重石砸在心上。
他要成全秋洛瑶的自由,便用她的自由来换吗?
数不清的酸楚刹那间涌上眼眶,燕媚的眼前有些模糊。
她紧掐着掌心,硬将热意压下:“主子可是忘了,你也曾答应给我自由。”
她提醒着。
闻言,慕祈眉心紧蹙,像是厌烦至极:“若没有我,你能活到今日,谈何自由?”
听着这些,燕媚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她从没想过,原来在慕祈心里,自己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合该的报恩!
攥起的指尖发凉,燕媚紧抿着唇,哑声再问:“主子对我,当真只有这些吗?”
可慕祈早已没了耐心:“还不滚下去,自己去刑司领三十梃杖责罚!”
燕媚心一冷,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而后慢慢屈膝跪在了地上。
“燕媚遵命。”
说完,她起身往外走去。
背后,秋络瑶看着她远走,眼底闪过一抹不明的情绪。
夜深。
燕媚趴在长凳上,背后袭来一阵一阵的痛。
“砰!砰!”
一棍接着一棍,慢慢的将她拽入黑暗中。
再醒来时,刑司一片漆黑。
背后痛楚减少,一片冰凉,显然是有人为自己上好了药。
燕媚艰难起身,环顾后,只见秦刹站在不远处。
她走上前:“多谢。”
秦刹摇了摇头,看着她的眼里闪过抹复杂:“放弃吧。”
这话没首没尾,燕媚却听懂了。
她沉默不语。
秦刹瞧着,沉声说:“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查到了?”燕媚愣了下,语气带着点点欣喜。
她半月前还曾问过慕祈,他那时说还未查到。
“嗯。”
秦刹神情晦暗不明:“你母亲是忠国公府的大小姐苏轻玉,你父亲是大理寺卿秋远节。”
听到这两个名字,燕媚只觉耳熟。
没等反应,就听秦刹的声音再次响起。
“今日主子身边的女子名唤秋络瑶,是你同胞姐妹!”
第五章 隐瞒
燕媚僵住。
她愣愣地看着秦刹,不敢相信:“会不会……弄错了?”
秦刹无声地叹了口气:“十年前,主子便已查出了你的身世。”
他的声音轻飘飘着,说出的话却有如千斤重。
燕媚踉跄着后退,想要说些什么,可喉咙里却像被什么堵住般,说不出话。
很久很久,她才逼出一句:“不可能……”
慕祈怎么会瞒着她,他明知自己有多想找到亲人!
秦刹瞧着她的脆弱,心中不忍。
却还是继续说:“你与我们不同,我们无家可归,而你是高门嫡女。若告知你身世,你定不会再为主子所用,所以主子才将一切瞒下。”
再也没有力气支撑着自己了。
这一瞬,燕媚只觉得天塌一般,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背后断断续续地疼。
可她只是望着天上的残月,在地上孤坐了整整一夜。
这之后,燕媚回到凤仪殿养伤,许是心中积压了太多事,她什么也吃不下。
几日下来,伤口结痂时,燕媚的身子也消瘦了一半,脸色苍白。
这日,京城中久违的晴朗。
她接到了慕祈的传诏。
殿中。
燕媚跪在地上,看着龙椅上的慕祈,不觉出神。
“燕媚,你可听清了?”
不见人回应,慕祈皱眉厉声问道。
燕媚回过神,忙垂下头:“是。”
说着,她起身往外走。
就在出殿的那刻,燕媚脚步微顿,转回头看向慕祈:“主子,我的身世可有眉目了?”
慕祈扫了她一眼,淡淡地回:“没有。”
燕媚下意识收紧了手,却只是说:“我知道了。”
而后,她默默走了出去。
天上的太阳依旧炽烈,可燕媚却觉得冷。
当夜,京兆府府尹私宅内一片死寂。
牌匾砸在地上,碎裂两半,熊熊大火燃烧着,吞噬了宅院。
燕媚看着,手中剑上的血缓缓滴落,她的眼里闪着不知名的情绪。
低下头,她看着自己手上溅上的红,心中一阵翻涌。
她从未说过,她怕血,也怕死。
可为了慕祈,她强压下心里的恐惧,成了一个杀手,成为他手中的刀,为他披荆斩棘。
曾经过往十二年,她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对,也心甘情愿。
可现在,她开始有些怀疑了。
但只是片刻,燕媚便停了思绪,将剑扔进了火海,转身离去。
翌日。
燕媚清来到议事殿复命。
等了很久,慕祈才携着秋络瑶出现。
瞧见燕媚,他眼神闪了闪,轻声哄着秋络瑶去休息,然后才走过来。
“事情办好了?”
“是。”燕媚回着,跟着慕祈走进殿中。
可之后,两人相对无言,大殿静了下来。
燕媚看着慕祈,他眼眉间不见刚刚面对秋络瑶时的柔情,满是凌厉。
出神之际,慕祈再度开口:“明日阿瑶作为皇后要回府省亲,你陪她同去。”
闻言,燕媚一愣,不明白他的心思。
“主子,我……”
似乎是听出她的拒绝,慕祈皱眉:“暗卫中只你一人是女子,你听令便是。”
此话一出,燕媚所有的话都被挡了回去。
她真的很想问慕祈,他明知自己身世,为何还要这样对她?
但最后却变成了:“是。”
慕祈颔首:“明日你便扮作侍女跟在阿瑶身边保护她,退下吧。”
“是。”
说完,燕媚再不能待下去,转身便要退下。
却在刚踏出殿门的那刻,听闻慕祈的声音再次响起:“戴上面具,不准让秋家人看见你的脸。”
第六章 误会
燕媚脚步一顿,握着佩剑的手慢慢攥紧。
“是。”
翌日。
大理寺卿府内院。
秋络瑶正与拉着秋母的手说着话,目光扫到站在堂中侯着的燕媚,突然说:“母亲,姐姐走失这些年,还是没有寻到半点消息吗?”
秋母怔了怔,不知道为何她会突然提起此事。
却还是叹声回:“前些年曾有人说寻到了一个与你容貌相似的女子。说是皇上府里的侍女,可你爹派人去寻,皇上只说府上并未有这人存在。”
“这样啊……也不知道姐姐到底在何处。”
秋络瑶说着,看见有些呆愣的燕媚,嘴角勾起抹得意的笑,而后拉着秋母说起了别的。
而燕媚站在原地,耳边萦绕着秋母刚刚的话,心中一阵翻涌。
想到慕祈勒令自己戴上面具时的冷漠,她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发颤。
用过晚饭后,一行人启程返回皇宫。
路上。
秋络瑶看着燕媚心不在焉的模样,眼底划过抹冷意。
当日她对慕祈说想要自由,不愿入中宫为后,本就是想要他对自己心怀歉意。
谁知,慕祈竟会让燕媚替她参加封后大典,打乱了她的计划!
“你跟在阿祈身边多久了?”秋络瑶缓缓开口。
燕媚闻声回神:“十二年。”
“我听旁人说,你是他捡回来的野丫头?”
燕媚顿了顿:“……是。”
她不知道秋络瑶为何要问这些,但还是一一回答。
“那你觉得在阿祈心里,是你重要,还是我重要些?”秋洛瑶再度发问。
闻言,燕媚有些不明白:“秋小姐这是何意?”
“没什么,玩笑而已。”
秋络瑶笑了笑,眼底情绪意味深长。
至此,两人再无话。
燕媚将秋络瑶送回了王府,才回到凤仪殿。
夜黑。
燕媚洗漱回来,刚推开门,却看到慕祈坐在殿中。
她一愣,忙走上前:“主子。”
闻声,慕祈看过来,脸色却一片冷凝。
燕媚看着,心莫名颤了下。
然后就听慕祈说:“你竟这般无用,连阿瑶都护不好!”
燕媚不解,这一路上无事发生,秋络瑶也未受伤,这话是何意?
她刚要开口,却突然想起马车上秋络瑶异常的言语,瞬间明白了什么。
“若我说她根本什么事都没有,主子可信?”
慕祈眉心紧皱,冷声斥责:“阿瑶受了惊吓如今还未醒,你办事不利还敢狡辩?”
燕媚语噎。
看着慕祈眼中担忧至极的目光,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他一向聪慧,怎会连秋洛瑶装伤这种事都看不出?
而慕祈见燕媚沉默,心中无端冒出烦躁。
“你可知错?”
燕媚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刺痛从掌心传来,延至心底。
她看着慕祈:“燕媚不知。”
五个字,彻底点燃了慕祈心中的怒火。
这是燕媚第一次顶撞他。
慕祈想要开口斥责,可对上她那双执拗的眼,话却不知为何说不出口。
最终,他甩袖而去。
殿门砸在门柱上,发出沉重的响声。
燕媚下意识地闭上眼,也敛去了其中的脆弱。
一连几日,她再未见过慕祈。
这日,天晴。
燕媚在殿中坐着,门外忽的响起脚步声。
随即,秦刹端着个托盘走了进来,将其放在了她面前。
托盘上是华丽璀璨的宫装,而往下翻,却是护心甲!
燕媚看着,有些发愣。
然后就听秦刹说:“主子下令,今夜宫宴你替秋小姐出席,生死……由命!”
第七章 焉知祸福
托盘上那件宫装璀璨夺目,却还是掩不住其下护心甲刺目的白。
燕媚定定地看着,心里阵阵悲哀。
“我知道了。”
秦刹看着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沉默离去。
当夜,宫宴上纸醉金迷。
燕媚坐在慕祈身边,侧目望着他,不禁出神。
每一次,她顶着自己的脸光明正大的陪在慕祈身边,却都只能以秋洛瑶的名字。
而这次,他更是要用她来犯险,只为护秋洛瑶平安!
苦涩在心底渐渐蔓延。
“主……”
她刚要开口说些什么,这时,空气中却倏地传来一声铮鸣。
燕媚回神,就见一支箭直直的朝自己射来!
她下意识的想躲,可想起之前秦刹传来的慕祈的话,还是生生的逼着自己僵在原地!
箭入心口的那一刻,痛疼瞬间传遍了全身。
燕媚转头看向慕祈,希望从他眼中看到一丝丝的担忧。
可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冷寂。
那冷冻的她浑身发僵,拉着她堕入了黑暗。
冬月的夜,雪花漫漫。
凤仪殿内烛火明明。
燕媚被心口强烈的痛折磨着醒来。
她紧压着伤口,忍痛缓缓坐起身。
守在一旁的秦刹见她醒来,将一瓶药递了过来:“你命大,箭再深一寸,就没救了,这是太医署刚配好的伤药,每日三次。”
燕媚接过药,道了声谢。
四顾却不见慕祈,她眼神黯了黯:“主子他……”
“主子在祈王府。”
闻言,燕媚握着药瓶的手微微收紧,只觉得伤口越发的疼。
秦刹看着她苍白的脸,沉声劝:“主子心里没你,你……好自为之吧。”
他的话字字有力,砸在心上铮鸣不止。
燕媚说不出话,只能沉默。
见她这般,秦刹无声的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窗子未关,吹进屋中的冷风打在身上带着整个身子都发冷。
燕媚望着外面漆黑的夜,思绪翻涌,一夜未眠。
燕媚的伤养了几日才可下地。
而这些日子,慕祈从未来过。
这日,燕媚上了药,想着出去走走,便也未带面具。
可不知不觉,竟走到了王府。
看着眼前熟悉的宅院,燕媚心里五味杂陈。
许久,她才迈开步子往里走,却不想刚进王府,就看到慕祈揽着秋络瑶迎面走来。
燕媚愣了下,怔怔的看着两人。
而慕祈也没想到会看到她,习惯性的皱起眉。
燕媚瞧着,眼神一黯,而后跪下行礼:“见过主子。”
动作牵扯伤口,又是一阵撕裂的疼,连带着面色都苍白了几分。
慕祈看在眼里,心中无端升起了几抹烦躁。
而一旁秋络瑶看到燕媚,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上次我受惊昏迷,听说阿祈斥责了你,我已经同他说是意外,你不要放在心上。”
她说着,手挽上慕祈的手臂,侧目看他:“不过说起来,她与我当真有几分相像,若不是在你府中见到,怕是要错认。”
此话一出,燕媚下意识看向慕祈。
慕祈眼神闪了闪,什么都没说。
燕媚看着,好久好久才开口:“能与秋小姐相像,是燕媚的福气。”
说着,她起身退到一旁让开了路。
见状,秋洛瑶也不好再说些什么,跟慕祈一起往外走去。
而燕媚看着从自己身边路过的慕祈,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主子,当真是福气吗?”
第八章 心死
慕祈脚步一顿,看了眼燕媚,然后置若罔闻地迈步离去。
冷风吹过,带动着发丝飞舞。
脚步声渐远,燕媚回头望向慕祈的背影,心渐渐沉寂。
直到看不到他的身影,她才迈动僵硬的腿往院内走去。
花草树木,砖瓦柱石,处处熟悉也处处陌生。
燕媚一步步踱过这个她生活了十二年的王府,最后脑海中就只剩下了慕祈的面容。
阳光透过枝头的雪,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燕媚睁眼直视着,刺得眼眶微热。
她在王府呆了整日,入夜才离开回宫去,
凤仪殿。
燕媚对镜看着心口处的伤,一闭眼将白色药末覆了上去。
一瞬,刺痛袭来,疼得她冷汗直下。
连身后的脚步声都未听到。
直到这阵痛过去,她睁眼,才看到镜中映出的人。
看清面容,燕媚慌乱地将衣衫合起,起身行礼:“见过主子。”
慕祈扫了眼妆台上未合盖的药瓶:“伤如何了?”
燕媚抿唇,谎说:“已无大碍。”
慕祈的眼底闪过什么,也不戳破。
他坐在椅子上,手指轻敲桌面,不知在想什么。
沉默在屋内蔓延,气氛慢慢压抑起来。
燕媚踟躇了下,开口:“主子来可是有事吩咐?”
指敲声一顿,慕祈的声音响起:“今日起,你的面具不准再摘下。”
他的声音透着冷。
燕媚怔怔的看着他,不明所以:“为何?”
她压着心里的情绪,轻声问。
可慕祈只是说:“你只需听令。”
听到这话,燕媚的心一沉再沉:“若我不呢?”
慕祈的眼神瞬间薄凉:“那我就让你这面具永远都摘不下来。”
燕媚身体一僵。
慕祈的神情掩在烛火中瞧不真切,燕媚却还是望着。
许久,才哑声开口:“燕媚跟了主子十二年从未违命,便是主子要我去死也心甘情愿。可如今,燕媚就只问主子一个问题,我究竟是不是当年大理寺卿府走失的女儿?”
闻言,慕祈的眼神一冷:“不是。”
他否认得干脆。
燕媚望着这样的他,只觉心像沉入了冰冷的湖底。
“如果我真的不戴上面具,你是否真的会那般对我?”她半垂着头,继续问。
“是。”慕祈站起身,“明日起,阿瑶入主中宫,你搬回王府。”
他扔下这句话,起身就走。
燕媚看着慕祈渐行渐远,慢慢融入黑夜中的背影,恍然明白。
什么叫哀莫大于心死!
十二年前,他于肮脏市井朝她伸出手,如同一束光,给她救赎。
但从十年前开始,她于他而言,就只剩替身二字!
秋络瑶不在时,她就留下,秋络瑶在时,她便消失。
风遇山止,船靠岸停。
她和慕祈这十余年的纠缠,也该结束了。
燕媚转过身,看着放在妆台上的面具,走过去将其拿了起来。
她指腹一点点抚过上面的纹路,深深浅浅。
就如同自己陪慕祈这十二年,起起落落。
烛光下,金色面具反着光。
燕媚看着,随即扬手,将它抛进了燃着的炭炉中。
这是她第一次违背慕祈的命令。
燕媚看着那火焰猛地燃起,又在炉盖下忽的消失,刚要迈步离开,却见门口走进一人
秋络瑶?
慕祈不是说她明日才入宫吗?
第九章 毒药与解药
这是她第一次违背慕祈的命令。
燕媚看着那火焰猛地燃起,又在炉盖下忽的消失,刚要迈步离开,却见门口走进一人——
秋络瑶?
慕祈不是说她明日才入宫吗?
秋络瑶看出她的疑惑,边打量着凤仪殿边走上前,眼中满是嫉恨。
如果没有燕媚,这一切都会只属于她!
想到这儿,她眼中恶意更深。
“刚刚阿祈来过?可同你说了我要回来的事?”秋络瑶问着,坐在椅子上。
“你有什么事,不妨直说。”燕媚回着,眼中带着防备。
从上次省亲回来后,她就知晓秋络瑶对自己的恶意。
闻言,秋络瑶笑了笑:“住在这里的感觉如何?”
她问着,手抚着红木桌,“或者说,当阿祈妻子的感觉如何?”
燕媚身子一僵:“你今日来,只是为了说这些?”
“当然不是。”
秋络瑶说着,看着燕媚这张与自己相像的脸:“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吧,你是我胞姐,大理寺卿府走失的那个女儿。”
燕媚闻言怔愣:“你早就知道?”
“是啊,知道。”
也正是因为知道,才更加嫉恨。
她见过慕祈太多的样子,却很少见到他会对一个人这般喜形于色。
除了燕媚!
若她只是个普通的奴婢,她根本不会放在心上,连多看一眼都不会。
可偏偏燕媚是自己的姐姐,和自己有着同样的身份!
燕媚看着沉默的秋络瑶,心中不安:“你今日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秋络瑶沉默了瞬,然后慢慢从袖中拿出一瓷瓶:“看在你是我姐姐的份上,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吃下解药,离开阿祈永远不再回来。”
燕媚看着那瓷瓶,没有动作。
“二是我会让阿祈亲自下令处死你,别怀疑,我能做到。”
秋洛瑶将那瓷瓶放在了桌子上,起身向外走去。
却在出殿那刻,回头望向燕媚:“姐姐,你忍心看妹妹和阿祈明明相爱,却因你之故不能在一起吗?”
夜风吹来,格外的冷。
燕媚站在原地,不知站了多久,才走上前拿起那个瓷瓶,而后慢慢收紧了手。
一夜倏忽而过。
燕媚看着渐渐升起的日头,走到殿门口,召来不远处的太监:“去帮我和皇上说,就说我在王府等他。”
太监应声而去。
燕媚看着,迈步慢慢朝宫外走去。
祈王府内,景色如故,却早已是物是人非。
燕媚仰头看着枝头凋残的红梅,怔怔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熟悉的脚步声响起。
她抬眼看去,瞧见慕祈,心中百味掺杂。
而慕祈只是淡淡问:“你要说什么?”
燕媚没有回答,而是问:“主子很喜欢秋小姐吗?”
闻言,慕祈皱眉:“与你何关?”
燕媚并未在意他冷下的语气,继续问:“若有一日,主子发现她并没有你现在看到的这般美好呢”
慕祈有些不耐:“你到底想说什么?”
燕媚看着这个自己钦慕了多年的男人,垂下了眼眸。
再抬起时,只是说:“没什么,秋小姐今日回宫,主子可是要去接她?”
慕祈深觉燕媚有些奇怪,但他也确是要去接秋洛瑶,便没有否认。
而燕媚看着他,目光深深。
许久慢慢跪身在地,俯身长叩首:“燕媚祝主子长命百岁,无灾无祸。”
她的话里仿佛还有深意,慕祈听着,心里莫名一紧。
但他最终只是将噬心解药丢给了她:“这药可保你半月无虞。”
那药落在手边,燕媚缓缓抬头将其拾起,而后仰头看向慕祈:“若我不吃这解药,当真会死吗?”
她声音轻飘飘的,落在耳中却沉重。
慕祈一时间没有回答。
燕媚瞧着,却再度开口:“主子,之后燕媚不能再跟在您身边侍候,您多保重。”
慕祈闻言,眉心一皱。
让她搬回王府的命令是他下的,可不知为何此刻听她这样说,心里莫名升起股烦:“这些事自有人打理,无需你多言。”
扔下这么句话,他转身便走。
燕媚凝望着他的背影,许久许久,也不曾收回。
因为她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这样望着他了。
第十章 诀别
日头慢慢西落。
燕媚才收回目光,垂眸看着手中的药,而后慢慢起身走回了自己的院子。
院内景色多年未变。
承载了她过去十二年对慕祈所有的感情与记忆。
燕媚手抚着屋内的东西,花架,床幔,门窗……
最后她坐在桌案前,看着桌子上那两颗解药,怔怔出神。
时间点点过去,体内的痛也慢慢涌了上来。
燕媚知晓,这是噬心的毒性发作了。
但她却没有吃下解药,只是望着天上徐徐升起的太阳。
然后拿起笔,忍着那痛写下了三封信。
第一封是给秋洛瑶的。
“你我一母同胞,我手上沾的血已经够多了,便不想你手上再沾上我这条肮脏的命。”
燕媚写完,便将这信装进了信封,连带着一起的,还有秋洛瑶给她的那颗药。
她猜得到,秋洛瑶给自己的那颗解药,其实是毒药!
第二封是给父母的。
她曾无比渴望寻到父母,可时间渐久,那渴望也就越来越淡,她以为自己已经不想了,而如今真的见到他们,她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最后也只写下了一句话:“望你们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而这第三封是给慕祈的,上面也只有一句话,当做是给他们之间的终结。
“欠你的恩,我用命还,此后再不欠你。”
最后一个字落笔完成,燕媚额上已经布上了层冷汗。
甚至连握笔的手都被那痛折磨的不停发颤。
那痛如蚂蚁噬心,搅得人痛不欲生!
喉间一阵血腥翻涌,燕媚强忍着咽下,而后歇了好久好久,才撑着越来越无力的身子站起,走到衣柜前,翻出里面唯一一件女装。
那是去年她生辰时自己去裁衣铺找人做的,也曾想穿上这件衣服同慕祈一起去街上走走,可终究也只是妄想了。
燕媚想着,换上了那件抹胸襦裙,淡青色的,衬的她脸色越发苍白。
做完这些,她一步一步挪到床榻躺下。
燕媚忍着痛,一声不吭,渐渐的,她的脑海中就只剩下了疼这个字。
“咳——”
血从唇边涌出,一片一片的红,落在青色衣衫上刺眼之极。
四肢也慢慢没了力气,眼前也开始慢慢变得模糊。
恍惚间,燕媚好像看到了十二年前朝自己伸出手的慕祈。
可这次,她没有伸出手。
从此山水一程再不相逢,愿来生,不见,不欢,不欠,不念吧!
窗外月色高悬,无声寂静。
燕媚望着,然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绷紧身子翻转了背。
时间点点过去。
她身子慢慢松懈,一直紧攥着的手也慢慢无力的垂落……
而此时皇宫之中,狂风呼啸,刮得树叶狂舞。
殿内。
慕祈踱着步,不知为何只觉烦躁非常。
是以昨日将秋洛瑶送到中宫后,他便借故回了议事殿。
“啪!”一声脆响,脚边掉下一块玉珏。
慕祈弯腰拾起,终想起这是燕媚前年生辰时送与自己的,他也鬼使神差的一直贴身带着。
其实他也说不清自己对燕媚是什么想法,只是每次看到秋洛瑶时,脑海中却满满都是她!
想到这儿,慕祈握着那玉珏的手微微收紧,忆起曾经与燕媚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
“轰!”
突然一声雷鸣震响,他蓦然想起了昨日在王府时,燕媚曾对自己说的话。
不知为何,慕祈心里蒙上了层不安。
这时,殿门被人一把推开。
秦刹冲进来,满脸慌张:“主子,燕媚出事了!”
闻言,慕祈呆愣住。
直至天际再次乍响的几道轰鸣,他才回过神,狂奔出去。
骤雨倾盆。
慕祈赶到燕媚院子时,已然浑身湿透。
他第一次这般狼狈,一把推开房门,慕祈就看到背对着自己躺在榻上的燕媚。
月光透过窗栏照在她身上,蒙着层清冷的光。
“燕媚。”
他走上前,低声唤着燕媚的名字,却没人回应。
慕祈按捺住心中的恐慌,伸手去抓她手腕,想要将人拽坐起来。
可入手却是一片凉。
他愣住。
下一瞬,一颗黑色的药丸从燕媚手中掉落,慢慢滚至脚边。
慕祈定睛去看,瞳孔骤然紧凝。
那赫然是噬心的解药——!
第十一章燃尽
解药……燕媚没吃。
慕祈愣愣地看着地上乌黑的药丸,不敢置信。
“为什么……”慕祈看着毫无气息的燕媚,眼睛里都是血丝。
为什么不吃解药?
原来她在王府对他行的大礼,竟是告别?!
跟在之后赶过来的秦刹看到慕祈这副模样,神情晦暗不明,语气却是痛惜:“主子,我为燕媚把过脉了,的确……无挽回之地了。
“什么无挽回之地,给我叫太医来!”慕祈推开秦刹,自己没站稳摔坐在地。
那玄青绒面染了血,渐渐变为黑色。
“主子,纵然是神仙来也救不了燕媚了,噬心的毒侵入心脉,燕媚已经暴毙。”秦刹继续说。
慕祈的情绪在一瞬平静。
他怎会不知噬心的毒性,当初正是看中噬心的毒性,他才会选中,将这毒喂给燕媚。
没服下解药,燕媚自然必死无疑。
他坐在床榻边,失魂落魄地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很久,久到桌上的那根蜡烛燃尽了,灭了,屋内隐于黑暗时,慕祈才开口:“既然如此,便替我厚葬燕媚罢。
秦刹怔了下,随即沉声:“是,主子。”
“秦刹。”慕祈望着窗外漆黑的夜,不禁出神。“属下在。”秦刹双手抱拳,单膝跪地。
“从今日起,便封了祈王府,任何人再不得入内。”
秦刹怀抱着燕媚离去。
慕祈一人站在屋内,漆黑夜色下,瞧不清神情。
他独自站了许久,才惶惶然回神环顾着这间屋子,一步步走着,看着。
直到桌前。
慕祈看着那上面整齐摆放的三个信封,心莫名一颤。
他率先拿起写着自己名字的那封,打开看到其中的文字,捏着信纸的手不觉收紧。
不欠?
这两个字刺痛着慕祈的眼,所以到最后,燕媚留给他们两个人就只有一个不欠吗?
慕祈心里像被紧捏着般喘不过气。
寒风吹进来,打在湿漉漉的衣服上一阵冷凉。他却毫无感觉,而后拿起剩下的两封,一看完。“嗒!”
屋外的雨水打在窗纸上,沙沙作响。
而慕祈只是呆站在原地,原来燕媚什么都知道,只是什么都没说!
这些年,自己究竟都做了些什么?!慕祈自问着,心里悔意蔓延。
三日后,燕媚下葬。
慕祈一人站在议政殿的窗口远眺着。
他将燕媚的后事尽数交给秦刹去办,因为他不知她是否还想再见到自己。
而自己也不知该如何去见她。
想到燕媚留下的信,慕祈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攒紧。
而此时,凤仪殿。
秋洛瑶听完宫女传来的慕祈的情况,眼神中闪过抹什么,而后就挥了挥手,让人退了出去。
殿门关和,吱呀声刺耳。
而就在门关那一刻,一道黑影忽的从天而降。却是秦刹。
“做皇后的滋味如何?”秦刹摘了面罩,嘴角淡笑,“媚儿。”
秋络瑶,不,燕媚坐在主位上,闻言不知该说什么。
她看着秦刹有些无奈,又有些无力:“你为何要如此做?”
第十二章琳琅
那日她未服下噬心解药,本以为必死无疑。
可不想竟还是活了下来,且再睁眼就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凤仪殿,而秦刹也在身边。
他只留给她一句话:“秋洛瑶我送去了别的地方,性命无忧,你安心当着皇后便是。”
而后便离开了。
就连燕媚想找他再问些什么,也寻不到人。
是以这几日她只能呆在凤仪殿,不敢乱走,生怕身份被戳破,连累了秦刹。
而秦刹听闻她的话,沉默了阵开口:“你心悦主子,如今我只是想你如愿。”
燕媚苦涩一笑:“可我不愿顶着别的身份。秦刹,我是真的累了。”
闻言,秦刹再度缄默。
很久才开口:“你体内毒性已无大碍,只要再调理几日变好。”
“你还未说,是如何解了噬心的毒?”燕媚问。
“你从未服过噬心,那日主子给你的药我让人换了,那药症状与噬心相同,可瞒过主子,若到了时间未服用解药,便会痛不欲生,陷入假死。”
秦刹解释着,看着燕媚,眸色深深。
燕媚闻言不知道能说什么,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秦刹竟为她做了这么多!
她该如何报答?
秦刹像是看出她心中所想:“像我们这种人都渴望自由,但是我们身不由己,没有选择。你与我不同,待哪日你决定离开这儿,我便将秋洛瑶带回来,让你离开去过自由的生活,这般便就当是我也过”
燕媚听后沉默不语,许久才说:“秦刹,谢谢”。
秦刹见此也知晓燕媚是同意了他的所作所为,暗暗松了口气。
“我先回主子那里,若有事我会来寻你。”
他说着,然后离去。
凤仪殿再次陷入寂静,燕媚望着外面漆黑的天色,垂眸出神。
眨眼一夜。
这一夜,燕媚睡的格外沉。
再醒来,外面阳光漫漫,暖的人发懒。而她经过着几日,也想明白了很多。
事已至此,她倒不如顶着秋洛瑶的身份回府,与十二年未见的父母说些话,全当是补足以前的丢失。
时间缓缓过去。
燕媚想着演戏也要演的真切一些,便遣人去请慕祈来用膳。
她不知道慕祈有没有看到自己留下的信,也不知道他得知自己身死是什么心情。
而很快,宫人便来回复说:“皇上稍后便来。”
这一刻,燕媚的心还是忍不住地疼了。
纵然他慕祈对自己毫无男女之情,到底她还是陪伴了他十二年。
可这十二年以及自己的身死,却仍比不过他对“秋络瑶”的情意。
就在她思量之际,太监的传喊声响起:“皇上驾到一!”
燕媚忙敛起了情绪,由宫女搀扶着走出殿门,向慕祈行礼:“参见皇上。”
“起来吧。”
慕祈连脚步都未停,直直略过燕媚,走进殿内。
燕媚心中疑惑,他对“秋络瑶”怎会是如此冷莫?
燕媚跟着慕祈坐在桌前,桌上琳琅满目,尽是色香俱全的菜系。
可慕祈轻皱着眉,连筷子都没拿起来。
燕媚学着秋络瑶的样子笑起来,拿起筷子递到他手边:“主……呵,阿祈,你快尝尝。”
她暗自懊恼,差点就喊错了。
好在慕祈不知在想些什么,并没听清她脱口而出的那个字。
看见递过来的那双筷子,慕祈心中莫名的烦躁,他偏过头移开目光:“我没胃口,你自己吃巴。”
燕媚只得放下,自己拿起筷子吃了些。吃的时候,她偷偷瞧着慕祈。
他眼下有乌青,眼角发红,是睡眠不稳。
因为“燕媚”死了而睡不着吗?可还是为了“秋络瑶”过来陪她吃饭。
或许他只是在可惜,自己失去了一把锋利的刀罢了。
用了十二年的刀,自然是会不舍。
想到这,燕媚心中酸涩不已,但更多的是麻木。
她早已习惯了,自己顶着这张脸遭受慕祈的冷莫。
而慕祈这时也在看着她,脑子里满满都是燕媚给秋洛瑶留下的那封信。
“你对燕媚说了什么?”
第十三章为所欲为
男人的声音寒凉,燕媚夹菜的手一僵。“阿祈,……你在说什么?”
慕祈目光深深,望进她眼底:“燕媚是何时知晓她就是大理寺卿府走失的女儿?她又为何会给你留下封信?”
他说着,掏出一封信放在桌上,继续问,“她为何说不想让你手上再沾上她这条肮脏的命?秋洛瑶,你对她做了什么?!”
凤仪殿内一片沉静。
燕媚望着沉声质询的慕祈,哑口无言。她目光落到那纸上,字迹熟悉。
燕媚如何都没想到,这封本来留给秋洛瑶的信,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她的替身一自己的手中!
她也不知道慕祈此时这般严肃质问是真的想罚秋洛瑶,亦或是被人蒙骗的恼羞成怒。
但此刻,她就是秋洛瑶,她能做的,只是为“自己”遮掩!
燕媚收回了视线,看向慕祈:“阿祈,你只因为她的一封信便怀疑我吗?她不是我胞姐这件事是你亲口告诉我的,我又能对她做什么?”
慕祈看着她眼,心里莫名有些烦闷。
看着慕祈略有些不耐烦的脸,燕媚想到自己的私心,她放下筷子开口:“阿……我想回家。”
闻言,慕祈一怔,皱眉:“不是才省亲不久吗?”
燕媚顿了顿:“这次我想在家里多待些时”
“你当中宫是什么地方?燕媚已死,没人能再代替你待在这了。”慕祈倏地起身,“莫要胡说。”
说完,他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而这一幕落在燕媚眼里,只是慕祈对“秋络瑶”无理要求的婉拒。
“燕媚”已死,秋络瑶再没了替身,所以不能再为所欲为。
果然,她的作用不是杀人,就是替身。
梨花木桌前,燕媚半低着头,露出个苦笑来。
所以,慕祈失眠的缘由,其实是不能用她的自由来换秋络瑶的自由了吗?
郎情妾意,若是慕祈知道他心爱的秋络瑶现在被囚禁着,该是会很焦急的吧。
宫人们撤了饭菜,燕媚不准他们伺候,一个人在屋中换了黑衣。
她的轻功比秦刹还好,悄无声息的,她离开了中宫。
燕媚其实只是想出来透透气,那皇后的服饰穿了一天,压得她喘不上气。
她坐在瓦檐上,抬起头望着那轮残月。
忽的,远处传来缓重的脚步声。
燕媚躲到阴影处,完美地隐在黑暗之中。那脚步声的主人却是慕祈。
他未带一个侍从,孤身一人离宫。这么晚,他要去哪?
燕媚有些好奇,悄悄跟了上去。
她一路跟着慕祈来到了祈王府。
看到祈王府的匾额,那晚的记忆又重新涌进燕媚的脑海。
慕祈走进王府内,这里已经空无一人。
他直直走向燕媚的院子,站在那间屋外,他伸手想要推开门,却又迟疑地放下。
这个动作就这样重复了三四次,躲在屋顶的燕媚看得皱了眉。
她发现,她越来越不了解慕祈的心思了。
慕祈站在门前,想要再看看燕媚生活过的屋子,却又忍不住想起那晚推开门看见燕媚毫无气息的模样。
终是推开了门。
秦刹将这里清理的很干净,那地上的血迹若不仔细看,必定是看不出来的。
他在八岁那年捡到了五岁的燕媚,那时她被乞丐抓住,一张小脸上全是泥巴,乞丐正打算把她卖给人贩子。
但她性子倔,一滴眼泪也不肯掉,只是死死咬住人贩子的手。
十几岁的秦刹对他说,这是个好苗子,不会哭,便能应对这世间中很多残忍的事。
于是他挥挥手,让秦刹去杀了那个人贩子,救下了她。
第十四章凤仪殿
如秦刹所说,燕媚的确是个好苗子,是做暗卫的好苗子。
就连第一次杀人,她都没有表现出恐惧。
秦刹说,自己第一次杀人时,还害怕地坐在地上哭泣。
慕祈很看重燕媚,常常让秦刹带着她执行任务。
见过了世间最阴暗污秽的事,便再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事了。
慕祈在夜色中不动声色地叹了一口气,而后转身离去。
看见他离开,直到身影消失,燕媚才从房顶跳到院子里,落地的那一刻,没发出一点声音。
她不会发出声音,可木门却会。
推开房门时,老旧的木门发出清晰而沉重的一去。
这让燕媚心下一惊。
还好慕祈已经走远,不然定会被发现。
屋中摆设未变,若是从前,燕媚瞧着会心有怀念,如今再看,只剩下荒芜一片。
再没有什么留恋,燕媚退出屋子,再次关上了那扇木门。
门刚刚关上,一个凌厉的声音在燕媚身后而已。
“何人?”
是慕祈。
燕媚心一紧,他没走?!
她冷静地戴上面罩,想起以前跟秦刹学习过的易声术,她换了个声音:“个窃贼罢了。”
慕祈双眼微眯,透露出危险的气息:“窃贼?哪个窃贼敢来祈王府偷东西?”
燕媚转身,语气轻佻:“听闻皇上下旨封了祈王府,我便来碰碰运气,祈王府总该不会连点宝物都没有吧。”
“哦?那你可找到宝物了?”慕祈问。
“宝物没找到,倒是找到了一地的血,想来祈王府死人也不是大事,但是我觉得晦气,就要离开了。燕媚双臂抱胸。”
此话一出,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无情帝王被激怒了:“祈王府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秦刹!”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从阴影处忽然出现。
燕媚暗叫不好,论武功,她是打不过秦刹的,此刻秦刹也不知道窃贼就是自己。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燕媚强作镇定,冷哼一声,脚尖一点,就跳上了屋檐。
秦刹紧随其后,燕媚继续逃。
直到离开祈王府,燕媚忽的停下,对秦刹伸出手,用回原声:“是我!”
哪知秦刹也恰好停下:“我知道是你。”燕媚微怔:“你怎么知道是我?”
“你的易声术和轻功都是我教你,自然是一开口,一起身,我便知道是你。”秦刹说。
燕媚心中忽的涌进一股暖流。
“那么,我先走了。”燕媚颔首。
秦刹应了声,站在原地未动。
夜深,议事殿。
秦刹走进殿中,单膝跪地:“请主子责罚,秦刹办事不利,没能追上那贼。”
殿上,慕祈有些怀疑:“那人的武功竟比你高?”
“是,那人轻功好于我,于是渐渐落了脚步。”
“王府里可丢失了什么?”慕祈问。
“属下检查过了,并未丢失什么。”秦刹回着。
慕祈若有所思,半晌,说:“不知为何,那窃贼的身形有些像燕媚。”
秦刹抿唇,沉默不语。
“你派几个人到王府附近盯着,一旦这人再出现,一定要拿下。”慕祈道。
“属下遵命。”秦刹应着,然后退出了殿中。
回到凤仪殿后,燕媚换了衣服,将那件黑衣藏了起来。
接下来几日,她未去见过慕祈,慕祈也没来见她。
这日,已经入春,暖煦的眼光照在院子里。
卫公公来传旨,说皇上下了早朝就会来凤仪殿。
想到那日险些被发现,燕媚心有余悸。
慕祈坐在主位上,看着蹲下身行礼的“秋络瑶”,开口:“起来吧。”
燕媚起身,由着宫女扶着坐在副位上。慕祈瞧着她,总觉得她好像变了些。
燕媚被盯得有些紧张,只好佯作害羞状低头,学着秋络瑶糯糯地喊了句:“阿祈……”
第十五章日暮
慕祈终于移开视线,他看向院子中的那棵桃花树,开口:“你前几日,不是说要回家吗?”
燕媚心中一动,表面却波澜不惊:“是,臣妾有些想念家母。”
“既然如此,你便去吧。”
“真的?”她的语气不禁太过欣喜,惹来慕祈微微诧异的目光。
燕媚立即收敛了神色:“谢过皇上。”
虽不知慕祈为什么突然答应,她只当君王喜怒无常。
慕祈眼中闪过抹不明的情绪,应着:“嗯。”
没多做停留,慕祈离开了凤仪殿。
他走后,燕媚反而更加紧张,她上次随秋络瑶可府,只远远地瞧见母亲,连父亲都未能见到。
到底还是有十二年的空缺,她对回府后会发生的一切都是未知的。
但没有多想,燕媚连忙喊来宫女帮忙收拾了几件衣服,生怕慕祈再次改变主意。
日暮西垂,燕媚坐上凤鸾马车,便离开了皇宫。
到达大理寺卿府已是傍晚,早早就派人来通报,所以从马车上下来时,燕媚看见站在门口的父母。
看到燕媚,秋母连忙上前:“女儿,你回来了。”
她喊得是“女儿”,不是“阿瑶”
燕媚自欺欺人,她此刻是没有顶着秋络瑶的名字的。
她的眼眶瞬间湿润,连带着声音都有些抖:“母亲……”
“哎哟,好端端的,怎么哭了,受委屈了?”秋母连忙抱住燕媚,手轻轻在她的背上拍了拍。
自从另一个女儿丢了之后,秋母越发看重剩下的这个女儿,只怕有什么意外,看不得秋络瑶受一点伤。
燕媚摇摇头:“没有,只是太想母亲了。”
“快进屋罢,外面还是有些冷。”秋父瞧着两人母女情深,忍不住道。
“是了是了,女儿,我们进去。”秋母忙松开燕媚,拉着她的手走进院内。
秋父看了眼燕媚带回来的衣服,开口:“可是要在府内多住几日?”
燕媚点点头:“宫中无聊,皇上才准许女儿回府来多陪陪父母亲。”
缘是这样,秋父没再多说什么。
秋母却开口:“女儿,你如今贵为中宫皇后,在皇宫不得像在家里这般胡闹任性。”
原来这就是被母亲叮嘱的感觉。
燕媚心中一暖:“女儿知道了。”
“听说你回来,我让人将你的屋子打扫出来,今夜早些歇息吧。”秋母拉过燕媚的手说。
“母亲,让女儿多陪你聊一会儿吧。”燕媚满目柔情,眼中只剩下了秋母和秋父。
秋母察觉到些许不对,略有所思地看了燕媚一眼,然后回着:“好。”
西厢房是秋络瑶的房间,这里曾经是两个房间,后来大女儿走失,其中一间便空了下来。
回屋的时候,燕媚看着那间空了的厢房,不禁出神。
走丢的时候她才五岁,记不得太多事情,她只记得自己的名字中有个“媚”字。
还有自己的床榻上挂了紫色的纱帘。
想到这,燕媚开口问秋母:“母亲,那间房间……曾经是不是挂了紫色的纱帘?”
秋母有些吃惊:“你竟还记得这个?”
那紫色的纱帘是大女儿的最爱,但她走失后,利母睹物思人,便派人将那纱帘和大女儿的其他物品都收了起来。
说再多就要露馅了。
燕媚笑笑:“是我瞎猜的,不想竟然猜对。”
秋母半信半疑,跟着燕媚进了秋络瑶的房间。
几个婢女收拾好燕媚的衣物,转身就要退出房间。
临了,秋母叫住一个:“送些洗净的果子过来。”
那婢女应了,离去。
母女坐在桌前,手拉着手,在讲贴心话。
第十六章枇杷
“母亲近日来,身体可还好?”燕媚望着秋母的一双眼睛里尽是温柔。
这是她的母亲,是她念了十二年的母亲。
“我一切都好,你多照顾自己便是。”秋母语气慈祥,听得燕媚差点又再次落泪。
水果很快送来。
精致的白瓷盘中,装着切好的枇杷、李子和桃子。
秋母将那瓷盘推向燕媚:“女儿,归途疲劳,吃些水果润润。”
面对母亲的关心,燕媚自然不会拒绝。燕媚每样都吃了些。
当她将枇杷放入口中时,秋母的眼底闪动着什么。
秋母移开目光:“你与皇上感情还好吗?”
燕媚一愣,显然是没想到母亲会问这个问题。她咽下那口枇杷,缓缓道:
“挺好的……”
秋母却再未说话,燕媚也忽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跟着沉默下来。
半晌,秋母的声音响起,只听她叹了口气,说:“你不是瑶儿吧。”
闻言,燕媚怔在原地,心止不住地慌乱。
但她强压心中的紧张,佯作平淡说:“母亲在说什么呢?”
秋母看向燕媚,开口:“你不必骗我,瑶儿不吃枇杷,她也从不提起和她姐姐有关的一切事物。”
燕媚看向那瓷盘,没想到秋母竟如此心细。“……”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谁知,秋母却突然握着燕媚的手,声音带着些颤抖:“你是易容装作瑶儿的样子,还……”
剩下的话她没办法说出口了,希望不是没有过,最后还是化作了过眼云烟。
燕媚却明白了秋母未说出的话。
她寻找家人十二载,她的家人又何尝不是在寻找自己?
燕媚再也忍不住心底的情绪,她起身,双膝跪下,整个人跪伏在地。
“我未易容……母亲。”
一句母亲,秋母潸然泪下。
“是你吗,我的媚……”秋母颤抖着身体去扶燕媚。
燕媚站起身,跟秋母手把着手,说:“是我,是我,母亲,我就是十二年前走丢的你的女儿。”
一瞬,秋母激动地竟有些站不住。
“你怎么……扮成瑶儿的样……”秋母哭着,声音断断续续。
燕媚喉间一梗,她忘记了这件事。
沉默片刻,燕媚缓缓道:“其实,是妹妹让我扮成她的样子的。”
“妹妹天生喜欢自由,不喜欢束缚,也怕我突然出现母亲和父亲不能接受,才出此计策。”
“妹妹只是出去游玩几日,母亲不必担心。”
秋络瑶任性秋母是明了的,秋母点点头,已是相信了。
她拉住燕媚的手,眼含泪水:“快跟母亲说说,你这些年都去哪里了啊,你知不知道,我们找你找得好苦。”
燕媚不敢说自己这十二年都在杀人放火,只能摇摇头,佯作轻松地笑:“母亲,我这十二年过得很好。”
“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出现在你面前了吗?”
秋母瞧着她,一会儿摸摸她的胳膊,一会儿摸摸她的头,只怕这一切是梦。
“我的孩儿,你受苦了。”
“没有,没有的,母亲,你不要担心。”燕媚摇头更甚,泪水止都止不住。
就好像这十二年来积攒的眼泪,都要在这一日流尽了。
“我,我现在去告诉你父亲。”秋母说着,就要起身出去。
燕媚连忙拉住她的手,说:“母亲,我回来这事,除了父亲,莫要再让第四人知晓了。”
“我与妹妹交换身份,若是让皇上知道,可是欺君大罪。”
秋母微愣,随即点头答应。
“是,是,不能声张。”
而后,秋母擦净脸上的泪,一如往常一般走出了房门。
第十七章三皇子
没过多久,秋母带着秋父走进院内,让所有下人都退了出去。
关上房门,秋父一双眼红了个彻底:“媚儿,你真的是媚儿?”
“父亲。”燕媚再次跪下,行了大礼。
十二年,人生能有几个十二年。
时隔十二年,父母亲的容貌已然有些老去,她该从此刻尽孝。
三人坐在桌前,说了整夜的话。
直至天明,还是燕媚说呆在家里的日子还长,秋父秋母才依依不舍地离开西厢房。
接连几日,秋父秋母都围着燕媚转,喜欢的菜系,首饰,衣服,一个不落,像是要将这十二年的亏欠都在这几日补给燕媚一样。
连着半月过去,燕媚仍未收到慕祈的诏令,不禁有些疑惑。
这日,燕媚刚刚起床,就在迎客厅中看见满脸愁容的父亲止不住地叹气。
她皱起眉,有些担忧地问:“父亲,发生何事?”
看见燕媚,秋父紧锁的眉头稍稍松了些:“女儿。”
一旁,秋母忧愁道:“要出事了。”
一番了解下来,燕媚也禁不住忧心。
缘是当初的三皇子诈死,留了条命,身边又有些亲信,在荒蛮小地召集了大批兵马,要来取慕祈的项上人头。
此事闹得京城沸沸扬扬,人心不安。
当年十几个皇子共同夺嫡,唯九皇子慕祈最心狠手辣,绝情无义,派出暗卫刺杀其他兄弟,才得到这天下。
想来也知,那三皇子该是有多么的痛恨慕祈。
不杀了他,也要同归于尽罢。
怪不得慕祈迟迟未召燕媚回宫,现下怕是无暇顾及她了。
三皇子……
记忆中,三皇子向来阴险恶毒,对比慕祈,三皇子慕言渊人如其名,做事只在背后,总使阴招。
纵使慕祈派去几个暗卫刺杀慕言渊,到底还是让他使诈活了命,可见此人是多么不简单。
燕媚记得,从前先帝还在时,最厌恶的也就是三皇子慕言渊。
慕祈的母妃是先帝后宫中最美的妃子,无奈心高气傲,不得先帝宠爱。
但后宫其他妃子不会因为她不受宠而不嫉妒,其中最喜欢处处针对慕祈母妃的,就是慕言渊的母己。
最后,甚至因为嫉妒,慕言渊及他母妃设计害死了慕祈母妃,因此慕祈十分厌恨慕言渊。
三皇子卷土重来,让燕媚不得不有些忧心。
她望向京城的方向。
不知道此刻慕祈如何。京城,议事殿。
“慕言渊未死,你们是怎么办事的!”
大殿上跪着几个暗卫,慕祈对着他们,恼火地质问。
“是属下办事不利,请主上责罚!”几个暗卫跪伏在地。
“慕言渊能使了什么计,从你们几个的眼皮子底下装死?”慕祈皱着眉,疑惑不解。
“……”几个暗卫面面相觑,欲言又止。
慕祈语气一厉:“有话便说!”
一个暗卫低下头去:“有一种药,名为假死药,顾名思义,服用此药便像真的死去一般,让人察觉不出,或许当时……”
另一个暗卫紧接着说:“假死药少见,千金难求,只在南疆那边才能找到。”
“看来,慕言渊在南疆早有势力。”慕言渊冷笑一声,
“既没死,就再死一回。”
慕祈一挥手:“去,将慕言渊手中兵马查一下!”
“属下遵旨!”
话音落下,几个暗卫魅影一般消失。
大殿中一瞬归于寂静。
慕祈抬眼望去,院中桃花枝头,悄然间开出春的第一朵花苞。
莫要染了血才好。
第十八章闺秀
燕媚一夜未眠,她不知晓确切的消息,始终忧心忡忡。
她有些不明了自己的心了,对慕祈,她是丝毫不再抱有冀望的,只愿从此陌路。
可如今慕祈陷入生死危机,纵然知晓他身边暗卫重重,朝中也不乏善战的将军,却仍是担心慕祈安危。
燕媚决定还是回去瞧一眼。
晚饭之后,燕媚借口自己疲累,想要先回屋歇息。
她是打算换了黑衣连夜入宫的。
还没等回屋,慕祈的口谕到了大理寺卿府。
“皇上有令,朝中动荡,还请皇后娘娘切勿乱走,在秋大人府中多住些时日,待时局稳定,再回中宫。”
“臣妾遵旨……”燕媚跪伏在地,心中为慕祈担忧的那些情绪一瞬消失殆尽。
到底是心爱之人,为了护“秋络瑶”周全,特意嘱咐她留在家中。
一次次的期望能换来什么呢,一次次的失望罢了。
燕媚敛了神色,回到屋中,心里无端的生出烦躁来。
想要不再牵肠挂肚,就该彻底离开慕祈,离开皇宫。
燕媚想着,等这战乱结束,她就该远走高飞,成全秋络瑶和慕祈的万般情意,自己眼不见心不烦,去过潇洒日子。
屋顶传来悉悉索索细碎的声音,这声音极小,若是普通人定不会注意,但燕媚是暗卫。
身体的本能让她一瞬间戒备起来,她无声地起身,藏在了雕窗之后。
几块瓦砖被搬开,单薄的月光照进屋内,两个黑影观察了许久,确定没人才跳跃进屋。
落地时竟没发出丝毫声响。
燕媚皱眉,这两人的轻功不在自己之下,怕是有备而来。
黑衣人中一个轻声说:“是这间吗?”另一个点头。
“怎么不见人?”
那个抬抬下巴,示意向床榻靠近。
在刀刃上舔血的日子燕媚过了十二年,这让她习惯在身上带些暗器。
她从腰间摸出几把小刀,紧攥在手中蓄势待发。
眼看着两人逼近,燕媚一抬手,将那几把小刀扔了出去。
利刃刺破空气的声音在他们这种刺客耳中敏锐至极,似是刚出手,两个黑衣人就听见了,本能得侧身躲过。
燕媚暗叫不好,忙要夺门而出,却被身后一人一把抓住手臂。
她抬脚便踹,那人却又闪避。
另一人也上前来抓,燕媚一抬手,又是两枚银票。
那人堪堪躲过,脚步也踉跄。
这人拿出个药瓶,扬手便泼向燕媚。燕媚偏头躲过,到底还是吸了些许。
一人去绊,一人去抓。
双拳难敌四手,又是两个男人,燕媚终究是落了下风。
那药粉是迷药,没多久,她的意识就开始模糊。
身体倒下前,燕媚听到那两人嘀咕着什么。“不是说这女的是大家闺秀,不会武功吗?”“幸亏是躲开了,不然还不一定抓得到她。”
“走吧,回去跟主子复命。”
这屋动静不大,还是有几个听到了异常的声响。
只是等他们赶到时,燕媚的厢房门大开,里面已不见一人踪影。
“老爷一夫人一小姐不见了!”
皇宫。
大太监急匆匆赶到议事殿,见到慕祈便下跪。
“皇上,大事不好了,皇后娘娘被人绑架了!”
闻言,慕祈拍案而起:“谁做的?”
“听大理寺卿府上人来报,屋内有打斗痕迹,像……慕言渊所为。”大太监兢兢战战说。
慕言渊。
“他绑架皇后,是打算拿皇后来对付我?”慕祈眼底浮上一抹冷意。
也是,那爱使阴招的慕言渊不耍些阴狠手段,又如何是他慕言渊。
第十九章君王
燕媚醒来时,人在一个大帐中。
她回想起昏迷前的种种,一瞬便想起身。
可她一动,才发觉自己被五花大绑,捆了个结结实实。
见燕媚醒来,大帐中另一个人从案前起身,缓步踱到床榻边,居高临下地看着燕媚。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那个使诈装死的三皇子慕言渊。
他抓她来做甚?
燕媚皱了眉,一双细柳好似被春风吹弯,看的慕言渊心中有些荡漾。
“你就是慕祈最爱的那个秋家小姐?”慕言渊扯了扯嘴角,露出个令燕媚厌恶至极的笑容来。
她偏过头,不去看慕言渊。
慕言渊伸出手,捏住燕媚的下吧,强硬地拽过与她对视:“听说秋家小姐是个大家闺秀,并不会武力。”
“你却差点伤了我两个手下,很有趣。”
燕媚心中一紧,眼底尽是危险的意味。
若是被慕祈知道,他必定会明白她不是秋络留。
“你抓我来,就是为了用我威胁慕祈?”燕媚冷声说。
慕言渊哼笑:“不然呢,他刚登基就册你为皇后,可见你在他心中地位。”
像是听到了好笑的笑话,燕媚勾起嘴角说:“地位?你莫不是忘了,当年的九皇子为了皇位屠杀同胞兄弟之事。”
“君王向来无情,与江山相比,我一个女人算得什么?”
慕言渊松开燕媚的下巴,满脸得意道:“江山,他的江山如今也快保不住了。”
“哦,你不知道,昨日慕祈派兵迎战,大败而归,哈哈哈哈!”
这笑声刺耳,让燕媚不禁蹙眉。慕祈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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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他身边有十几个武功极高的暗卫,还有一整支骁勇善战的兵马,怎么会败?
像是看出燕媚的疑问,慕言渊开口:“我早在南疆培养了一大批兵马,本是为了夺位,谁料到让慕祈先下了手。”
“好在,我提前准备了假死药,不然真死在慕祈那小子手里。”
假死药。
竟是如此,他才逃过一劫。
“才赢了一次,又不是已经坐上了龙椅,我劝三皇子还是别高兴得太早。”燕媚略微不屑地看着慕言渊。
慕言渊大笑,笑过之后又看向燕媚说:“等我杀了慕祈,不如让你继续做皇后吧。”
燕媚沉着脸:“你也配。”
“走着瞧,美人儿。”慕言渊挑眉,离开了大长。
皇宫。
明明吃了败仗,慕祈坐于大殿之上,神色却不见半分焦虑。
殿下站着三位将军,恭恭敬敬的,也不见吃了败仗的颓色。
“这一仗可摸出慕言渊的底细了?”慕言渊低哑的声音在殿上响起。
那带兵出征的将军双手抱拳:“禀皇上,不足为惧。”
“那南疆人本就瘦弱,因为土地不够肥沃,喂出来的马也缺些力气,一眼看去,确是兵马皆弱。”
慕祈点点头:“如此,这一仗我们败了,慕言渊定会松了戒心,狂妄自大。”
另一位将军接着说:“等属下摸清了南疆人的驻扎地,便可一网打尽。”
闻言,慕祈想起还有个被绑去至今无消息的秋络瑶。
“若是寻到敌营,先隐蔽探寻皇后所在,若时机恰好,可先将皇后救出,以免生出事端。”
“属下遵旨。”
秋络瑶。
慕祈冷笑,慕言渊还真以为能拿一个女人威胁他?
几个月不见,慕言渊的脑子倒是不如从前般灵活了。
现下,慕祈只怕慕言渊再使奸计逃出生天,他可不想再留下这个祸害。
“见到慕言渊,杀无赦,我要见到慕言渊项上人头!”
“是!”
第二十章命运
连着几日,燕媚都没再见到慕言渊。倒是每日都有个女婢来给她喂食。
慕言渊心思重,知道燕媚身上有功夫,便不敢松了她的束缚。
捆绑之前,慕言渊搜去了她身上所有暗器,让她没办法自救。
直到这日,燕媚躺在榻上,听见了帐外长鸣的号角声。
她心中一动,知道这是慕祈寻到了慕言渊的老窝,准备攻打了。
外面很快传来士兵呼喊的声音,和杂乱的马蹄声,燕媚想要起身,用尽力气还是动弹不得。
她在心里将那慕言渊骂了一通仍是不解气,却又没有办法。
正当她焦急万分之时,那个每日来喂食的女婢跌跌撞撞跑进来,摔在她的床榻前:“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女婢一边说着,一边解开燕媚身上的绳子。
“你快跑吧,趁着这会战乱,没人顾得上你的。”女婢手忙脚乱地解开绳子说着。
燕媚怔住,不明白为什么她身为慕言渊的人却要帮自己。
常年做暗卫,燕媚学会了不要相信任何一个人。
她不禁怀疑这是不是慕言渊设下的阴谋。
见燕媚不动,那女婢更急:“你,你怎么不动。”
燕媚猛地起身,迅速拔掉女婢头上的银簪,直直逼向女婢的脖颈:“说,这是不是慕言渊设下的陷井。”
女婢直接吓哭:“不……有……外面真的打起来了,那位皇帝带了三支兵马,把大营全部围住了。”
果然是慕祈来了。
见女婢并无异常,燕媚将簪子藏于腰间,说:“放跑了我,你怎么办?”
“我……我也马上跑……”女婢颤抖着回道。
燕媚听着帐外的动静,一把拉起女婢:“你不如跟着我跑,你救我一命,我自是要回报的。”
女婢连忙点头,在当下这种情况,能活命才是最重要的。
话音刚落,一个人冲进帐内。是慕言渊。
燕媚的眉一瞬皱起。
果然,看见被松绑的燕媚,慕言渊怒目,拿起手中的剑就刺向女婢:“贱婢!竟敢背叛我!”
来不及阻止,女婢被一剑穿心,哀嚎了一声便倒地不起。
“你!”燕媚刚要说什么。
可下一瞬,她连句话都没说出来,就被慕言渊扯拽着出了大帐。
慕言渊的身上布满血迹,显然是刚刚杀了人。
燕媚便猜到慕言渊拼了命也要回来抓住自己的原因是什么。
慕言渊即将败仗,身为“秋络瑶”的自己是最后一根稻草。
燕媚被拉到帐外,遍地都是尸体,到处都是鲜血。
两兵正在交战,密密麻麻的人影中,燕媚却一眼看到了慕祈的背影。
慕祈同样穿着铠甲,却就是比旁人的背影要意气风发,厉气更甚。
慕言渊也看到了,他将剑抵在燕媚的脖颈上,大喊道:“慕祈”
那不远处的人影闻声转身,眉眼间全是戾气。看见燕媚,慕祈眼底不禁露出一丝厌烦。
慕祈缓步走到离慕言渊几步远的地方,两兵见状,纷纷停下。
“慕祈,你心爱的皇后可是在我手上,你想看她死吗?”慕言渊说着,手上不禁用力。
脖颈处传来细微的疼痛,燕媚轻轻皱眉,神色却无异。
看着燕媚的神情平淡,慕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但未深思,慕祈冷笑:“三哥,你真是死了一回,脑子也不灵活了,我若是在意她,会几日不来营救吗?”
闻言,燕媚的眼神闪了闪。
听见这话,她的心已经麻木,没有再起一丝波澜了。
“是啊,三皇子,你就算现在杀了我,也改变不了自己必死的命运。”燕媚语气平淡地开口。
第二十一章雪白
慕言渊被逼急,手上的力气更大了些。
他紧紧盯着慕祈,希望从他脸上看到一丝破定。
剑刃锋利,燕媚皮肤细嫩,很容易就被划破,猩红的血顺着雪白的皮肤流下,染红了那粉色的衣衫。
可慕祈只是不在意地淡笑着,仿佛在对慕言渊说:轻便。
燕媚也是不惧的,早在那晚,她就已经有了轻生的念头。
“九弟。”慕言渊忽然笑了声,开口,“你知道玉妃娘娘是如何死的吗?”
玉妃娘娘,是慕祈的母妃。
当年玉妃娘娘殒身之时,慕祈正奉先帝之命在圆明园里跟着先生温书。
没人知道那宫里的火是怎么起的,这消息传到慕祈耳朵里时,那奴才只说宫中走水,玉妃娘娘面目全非。
燕媚心底一颤,忙看向慕祈。
慕祈闻言,眯起双眼,尽是危险气息。
但慕言渊不怕,继续挑衅:“玉妃娘娘多美的一张脸啊,若是好好利用,早就成了父皇的宠妃。”
“女人善妒,父皇出巡,而九弟你在圆明园。你是没看到,玉妃娘娘那张娇美的脸血肉模糊的样子,当真叫人可惜。”
燕媚听得心中厌恶至极,更何况是慕祈。
慕祈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攥紧,多年来的存疑终于等到真相水落石出。
“慕言渊,我要你偿命!”
他握紧了剑柄,仿佛下一秒就要拔剑冲上来。
“偿命?父皇驾崩的那晚,后宫嫔妃不也被你斩尽杀绝?九弟,你当真是能忍!”
慕言渊的语气一瞬阴沉下来,像是想起来自己母妃惨死的模样。
就在此时,燕媚倏地听见慕言渊唇齿间极小的嗤笑。
这嗤笑让燕媚心底一瞬不安。
他是慕言渊,慕言渊从来只喜欢玩阴的,摆在明面上的计谋不是他擅长的。
燕媚立刻抬眼四顾,想要寻找蛛丝马迹。
慕言渊和南疆人的大营驻扎在山中,算是隐蔽的。
如果要埋伏,当然是山间乱木最合适。
果不其然,燕媚在杂草中看见了一闪而过的寒光。
慕言渊不会只安排几个弓箭手,若想要万无一失,定会安排十几个人,只为取慕祈性命。
慕祈,到底是她的救命恩人。
燕媚无法眼睁睁地看着慕祈被杀。
电光火石之间,燕媚展现出了十二年暗卫的身手。
拔簪,缩身,回手,那银簪便又稳又狠地扎进了慕言渊的侧脖。
鲜血在一瞬间喷涌而出,洋洋洒洒落了燕媚一身,而燕媚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就连慕祈都来不及做出反应。
慕言渊捂住伤口,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看向燕媚,他一只手费力抬起,指向她:“……”
燕媚一如那日慕言渊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般瞧着慕言渊,语气冷淡,像是冬日湖面上的冰:“三皇子,这次没吃假死药吧。”
自然是没来得及。
慕言渊在山林中布了十三名弓箭手,自认为胜券在握,又怎么会准备假死药。
血流的速度慢了,慕言渊的呼吸也不再稳。
半个字都没再说出来,刚刚得意的三皇子就这样殒命。
秦刹隐在兵马之中,瞧见这一幕,心中道一切都半途而废。
领头的死了,剩下的这些士卒主动丢了兵器,一个个跪在地上,冀望能留条性命。
燕媚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慕祈的目光从那一刻就没离开过自己,她知道杀了慕言渊就是暴露自己,却还是这么做了。
半晌,慕祈终于迈步,一步步不急不慢地走到燕媚身前。
他一双眼布满血丝,语气像是要撕裂燕媚一般:“你不是她。”
第二十二章真假
秋络瑶在书香门第长大,虽然性子任性顽劣,但到底是大家闺秀,从未碰过刀枪。
若是秋络瑶,从被慕言渊抓住的那一刻开始便要哭啼不止,哪能神情平淡,哪能有这么大的本事杀了三皇子。
那日燕媚冰冷的死状又浮现在慕祈眼前,扰的慕祈烦躁至极。
他抓住燕媚手臂,手上力道比慕言渊有过之而无不及,一副要活吞了她的模样:“你不是死了吗,你敢欺骗于我?”
燕媚低垂眼帘,沉默不语。
“你未服噬心解药,又是如何死而复生的?慕祈一句句逼问,燕媚却始终不言。”
他怒极,眼中尽是怒火:“欺君之罪,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燕媚终于抬眼,漠然回道:“小女子一介平民,命如草芥,皇上想要女子一条性命,自是看您心意。”
“燕媚!”慕祈勃然大怒,“你以为装傻就能敷衍我?” X1ZL
闻言,燕媚那双明眸之中波澜不惊,她开口:“燕媚早在那晚就已经死了。”
慕祈又想起她留给自己的那封信一“欠你的恩,我用命还,此后再不欠你。”
“你真以为你死了就能还清我对你的恩?既然你觉不欠,又为何代替秋络瑶入主中宫?”
慕祈语气激烈,落在燕媚耳中又变成对秋络瑶下落的忧虑。
她淡然一笑:“皇上大可放心,皇后身体无恙,我将她送回中宫便是。”
慕祈一怔,还要再说些什么。
这时,一个声音响起。“报一”
那士兵看见慕祈和燕媚,神色犹豫:“禀皇上……我们在附近一处院子发现……”
慕祈不耐,皱眉:“发现什么?”
士兵看了看燕媚,缓缓道:“发现……另一个皇后娘娘。”
话音刚落,两个土兵护送着一个女人逐渐走近。
看见慕祈,秋络瑶神色一瞬欣喜,她奔向慕祈,满目委屈:“阿……我受了苦啊……”
转眼又看见燕媚,秋络瑶神色又一瞬变为狠毒,她指着燕媚,眼中尽是仇恨:“是你!是你让人绑架我,想要代替我做皇后是不是!”
闻言,燕媚笑起来,带着鄙夷和不屑:“我若真要代替你,就直接杀了你,何必留在现在。”
“你!”秋络瑶语噎,万千恨意没有发泄的地方。
一转身,她又哭哭啼啼地靠进慕祈的怀里:“阿祈,你可要为我作主啊……”
慕祈本就心烦,听了秋络瑶的哭声更是有如千百只蜜蜂在耳边嗡嗡作响。
他无暇顾及秋络瑶,一把扯开她交给士兵:“将皇后娘娘带下去休息。”
“是。”
没来得及反应,秋络瑶就被带了下去。
这下轮到燕媚心中有惑了。不是郎情妾意?
如今他心上人哭诉归来,他未曾哄上一句,就将人带离?
不过眼下不能深思,慕祈仍阴沉着脸盯着自已。
杀人的时候想到了会暴露身份,却没想到该怎么全身而退。
“先跟我回宫。”慕祈冷声说。“不。”燕媚想都没想就拒绝。慕祈的眸色一瞬暗下来。
“我是一国之君,你这是抗旨。”
燕媚沉默,执拗地不肯看慕祈。
她不是燕媚了,她不再是那个对慕祈唯命是从的暗卫。
他对她的恩,她用十二年的生死未定,和今日的舍身相救抵了。
她想要过自己的生活,去过潇洒的日子。
可下一瞬,慕祈却开口:“你一人抗旨,会株连九族。”
燕媚不可置信地看着慕祈,不明白为什么要牵连无辜之人。
如今强敌已死,他心爱之人秋络瑶也平安归还,她一把无用的刀于他来说还有什么用处?
燕媚的心中浮现出个念头,如同万只蚂蚁啃噬,又痒又疼。
或许他还是念着这十二年的陪伴是不是?
可她不敢这样想,她怕这是她脑海中虚幻的情意。
顾念旧情也好,另有他因也罢,她死了无妨,却不能连累父母。
燕媚终是软了态度,低声应了:“小女子,遵旨。”
第二十三章桃花
皇宫。
转眼间便近夏日,回宫时,慕祈多瞧了一眼议事殿外的那棵桃树。
花苞开了几十朵,也有些粉色着急地露出尖来。到底是染了血。
燕媚满身是血的模样出现在慕祈的眼前。
她沾血的样子他看过太多,不知为何,那日他看着,心却猛地一疼。
其实不必燕媚拼命只为搏一次刺杀慕言渊的时机,他料到三皇子会在阴处埋伏,早派了另一支士兵从后方袭击。
没有燕媚,他也不会让慕言渊得手。燕媚,燕媚,他以为她死于噬心。
他从她粉团子一般大时就见她,他让人教她用剑,挥刀,甩镖,一步步让她成为了杀人不眨眼的暗卫杀手。
成为了他手中锋利无比的一把利刃。
如今她十七岁,他方才注意,她亭亭玉立,正如那桃花一般,到了绽放的年纪。
慕祈正出神,卫公公在一旁轻声道:“皇上,皇后娘娘等着您去见她。”
想到秋络瑶,慕祈却不禁蹙眉。
真奇怪,分明是相似的容貌,却能叫他生出不同的情绪。
“皇后又如何?”
慕祈冷声问。
卫公公答:“皇后娘娘被绑架几月,受了惊,日日在凤仪殿内哭泣,嚷着让皇上去见见她。”
若在放在以前,慕祈便去了,可现下真是不想踏进凤仪殿一步。
“那边呢?”慕祈又问。问的是被关在青容殿的燕媚。
“燕姑娘并无大碍,近日来饮食也正常。”卫公公照实回了。
“她倒像是个没事人。”慕祈自语。
偏偏这一切事端都是从她那开始,从她假死开始。
“让太医去瞧皇后,治不好皇后的心悸,就让太医院提头来见。”慕祈一挥手,说完便进了议事段。
到底还是没有去凤仪殿。
从那日斩杀慕言渊回宫,燕媚便被慕祈关在这青容殿内,一步也不准她离开。
燕媚乐得清静,一日三餐顿顿不落。但心底终究还是挂念父母。
被慕言渊的手下掳走之后,就再未见过秋父秋母,想来两位老人定是忧心忡忡。
这晚,燕媚托了宫女给慕祈传话,让他知会她父母亲一声,她一切安好。
宫女没多久就回来了,燕媚还疑,青容殿到议事殿往返也要半个时辰,怎的这么快就回来。
话还没问出口,一道金黄色衣角紧接着踏进青容段。
是慕祈。
见到燕媚,慕祈心中烦躁顿消。
但他沉着声问:“你有话要和我说?”
燕媚是不愿跟慕祈多言语一个字的,可想起父母亲,她还是开口:“慕言渊一月前将我从府上掳走,想来家中父母担忧。”
“可否请皇上替小女子知会一声,报个平安。”
小女子。
她不再自称属下,或者燕媚。
时时刻刻提醒他,她不要再做他的燕媚。慕祈的心情又不愉悦了。
他冷着脸,声音好似三寒天的雪:“是谁告诉你,你的身世的?”
燕媚的眼前一闪而过秦刹的面孔,但她自然不会出卖伙伴,只说:“皇上莫要觉得这天下人都痴傻好骗。”
慕祈气极反笑:“这天下人都不痴傻,唯独我痴傻,才叫你骗了,假死药味道如何?”
“自然是味美甘甜,如同清泉。”燕媚年到十七才长出反骨,处处都要与慕祈作对。
她假死骗他,他未曾罚她,倒叫她生出些许叛逆来。
她便是故意为之,若是慕祈气急,杀了她一了百了,若是慕祈一一再忍让,燕媚倒要多看看他的心思如何。
“燕媚!”慕祈蹙眉。
十二年服从,一朝违逆。
可他看着她,终究是再未多说一个字,挥袖离开了青容殿。
瞧着慕祈的背影,燕媚心中五味杂陈。
若是从前,他定开口便罚,杖刑,鞭打,服毒,这每一样燕媚都受过。
慕祈啊慕祈,我于你心中,到底是何等存在?
第二十四章青容殿
后来的几日,慕祈再未来过青容殿。
燕媚派出去个宫女,打听消息回来说是大理寺卿已经得知了两个女儿都平安归来的消息。
这样燕媚便放了心。凤仪殿。
“嘭!”“咔嚓!”
一个半尺高的青瓷花瓶被从殿中扔在院子里,一落地便碎成千百片。
殿内四五个宫女齐齐下跪,吓得连话都说不清:“皇后娘娘……请息怒啊……”
秋络瑶摔了一个还嫌不够,拿起第二个又要丢到院内。
“为什么阿祈不来见我?为什么!”秋络瑶一扬手,像是能将心中怒火一并摔碎。
回宫整整半月,慕祈未曾踏足凤仪殿一次。
她几次派人去请,次次都回,皇上有要务在身,没空来见。
可分明去了一次青容殿,见了燕媚。
想起燕媚,秋络瑶心中满是恐惧和恨意。
恨的是燕媚已经与父母相认,一个走失了十二年的女儿,自然是要比她更惹人怜爱些。
惧的是正如自己当初害怕那样,慕祈已然爱上燕媚。
家世、父母、甚至慕祈,秋络瑶深觉自己什么也抓不住,空有着皇后的头衔。
可没有皇帝的宠爱,就算她是皇后,宫女太监们也不渐渐不把她当回事儿。
人人都道,皇上有个心爱的女人住在青容殿,而当今皇后不过是个替身。
后宫不就是如此,皇帝的宠爱就是一切,谁得了宠爱,谁飞黄腾达,下人们就讨好谁。
宫中风言风语,都在猜测皇上什么时候册封青容殿的那位为妃,或者……
燕媚从不把这些谣言放在心上。
旁人不知道,她却清清楚楚记得,自己是怎么代替秋络瑶穿上大婚礼服,又是如何替秋络瑶受了一箭的。
住在青容殿?
她分明是被慕祈囚禁在青容殿。
慕祈不打不罚,知道她想要自由,便不给她自由,这比打罚更让燕媚有郁闷。
他要看她郁闷,看她生气,她偏不如意,不遂了慕祈的心愿。
一日三餐,她顿顿都要吃好的,御膳房不敢怠慢,对燕媚有求必应。
空闲了她便念书,从《诗经》到《兵法》,卷卷都看。
念累了就在院内舞刀弄剑,虽然暗卫不做了,但一日不练,她身上就有如千斤重一般沉重。
议事殿。
慕祈半月来并不好过。
不仅是朝事繁忙,更多是心中烦乱。
饶是他不想承认,他还是明白,自己对燕媚的感情不同从前。
从燕媚死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意识到自己的心痛不同寻常。
不是难过失去了得力的属下,也不是可惜这样一把好刀被折断。
是真真切切的悔意,悔当初一碗噬心毒药,悔自己不曾看透她心,悔那日她跪伏自己脚下,却未曾关心只言片语。
慕祈习惯了燕媚呆在自己身边,那一碗噬心,不过是帝王害怕她离开自己所用的卑劣手段罢了。
这夜,玄黑深不见边。
望着天上一轮弯弯残月,这个杀了十五个胞兄胞弟的无情帝王,终于明了自己埋藏心底的情意。
爱,就会让人害怕,就会让人恐惧。
他对她若无半分男女之情,也不会在知晓她死讯之后全身无力,一颗心像海上浮萍,起起伏伏没有归上。
又有何人知道,那日见她拔簪刺杀,他一眼认出是她,心便被高高悬挂,生怕她稍稍失误,就这样丢命。
起死回生,失而复得,这是世间难见美事。挥手招来大太监,慕祈问:“何时了?”“回皇上,已是寅时。”
“寅时……”慕祈喃喃道。还有两三个时辰天才会亮。
可他现在就想去见燕媚。
第二十五章深更
燕媚这晚睡得并不安稳。
她做了梦,梦回十二年前与慕祈第一次见面。
那晚的夜又冷又深,她身上那件米白色的小袄子蹭了泥巴,变成了灰黑色。
她躲在一个废弃的小院子里,期望着父母亲可以快点找到她,把她带回家去。
她多么希望可以听到那一声温柔的“媚儿”。
可是她没有等来焦急的父母,而是一个双眼冒光的乞丐。
那乞丐衣不蔽体,头发脏乱,浑身散发着恶臭的气味。
看见小燕媚,乞丐饿狼捕食一样扑向她。
燕媚尖叫着后退,小小的胳膊使了全力挥舞着,想要阻止那乞丐的逼近。
她喊叫着,闹着,终是给那乞丐搞得心烦,找了块破布塞进她嘴里,恶狠狠地指着她的鼻子骂。
骂完,他一把提起她,露出恶心的笑:“正好认识几个人贩子,明天就把你这个小东西卖出去,一定能卖个好价钱,够爷喝几天酒。”
燕媚从小就不是软柿子,她紧紧瞪着乞丐,想着该怎么为自己寻一条活路。
天还没亮,小燕媚就被乞丐抓着向里街走。里接是京城里最肮脏的地方,样样不少。
燕媚挣扎着不肯跟着走,被乞丐一把摔在墙角,白净的额头磕破了皮,血流了满颊,看着渗人。
纵是这样,燕媚也一滴泪没掉。
也是这样,站在阴暗处目睹一切的秦刹对着身边的慕祈说:“主子,这是个好苗子。”
慕祈那年才八岁,一双眼便已看透世间万事,其中不再有属于少年单纯的光。
秦刹身手正是巅峰的时候,剑一出一回,那乞丐便首身分离,鲜血洋洋洒洒染了满地雪。
燕媚被吓住了,一双美目睁的极圆。
慕祈走出来,半蹲下身,逆着光向燕媚伸出手:“你愿意跟着我吗?”
他的母妃可是后宫中最美的妃子啊,饶是才八岁,慕祈就已长得眉清目秀,鼻梁挺拔,唇红齿白。
燕媚看呆了,怔怔地伸出手,握住了慕祈的手。
他的手好暖,将燕媚冰凉的小手都握在掌心。燕媚猛地醒来。
她动了动,却发现自己的手正被谁握住。
她偏头去看,床边赫然一道身影。
燕媚心下一惊,想自己什么时候戒备心这么弱了,有人夜闯她寝房她都察觉不到。
她就要撤回手起身去摸枕头下的小刀。床边人影开口:“是我。”
是慕祈。
提起来的那口气松了,可燕媚还是收回了手,坐在床榻上问:“深更半夜,皇上也做采花盗之事了?”
慕祈并不恼,反而说:“燕媚,你要不要认祖归宗?”
认祖归宗?
“你以燕媚的名字活了十二年,要不要正大光明地做回秋允媚?”慕祈继续说。
没有点烛,燕媚看不清慕祈的样子。
可那日,她问他自己究竟是不是大理寺卿府走失的那个女儿时,他冷言冷语地回她,不是。
那一幕燕媚还记得。
不过几月,他却坐在她床榻边,问她要不要做回秋家大小姐。
“你从前,万般不愿承认我是秋府走失的那个女儿,现在这般又是为何?”燕媚是欣喜的,但还是忍不住轻声问。
从前,从前,从前他只不过不想她离开自己身边而已。
他害怕放她离开,就再也不会回来。
慕祈不语。
帝王善变,燕媚恐他改变思绪,答:“我只想要能够陪在父母亲身边罢了。”
床榻边的那人颔首,回:“好。”
第二十六章册封
秋络瑶终于见到了慕祈。
但她没想到,会是同父亲母亲,还有燕媚一起。
卫公公拿着圣旨,四个人齐齐跪作一排。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寻回大理寺卿嫡女秋允媚,朕与大理寺卿同悦,特赏大理寺卿秋远节黄金万两,秋允媚黄金千两,西域进贡丝绸十匹。钦此”
秋络瑶黑了脸,自己竟丝毫未有。
秋父秋母并不知道燕媚曾是慕祈的暗卫,因此对慕祈莫名其妙的赏赐心中有惑,但还是谢了恩:“谢皇上一”
刚要起身,卫公公拿起另一道圣旨。
燕媚瞧着皱了眉,直觉不对劲。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大理寺卿嫡女秋允媚,静容婉柔,丽质轻灵,端庄淑睿,性行温良,着即册封为昭妃,钦此!”
诏令一出,殿中跪着的四人皆是一愣。
燕媚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向慕祈,眼中满是不解。
秋络瑶没有抬头,却快要将这一口贝齿生生咬碎。
秋父秋母却是心中大惊,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说没有半点欣喜是不可能的,可慕祈曾对她说予她十里红妆,让她入主中宫的时候,她也是欣喜的。
最后又得到了什么呢?
“为什么?”燕媚轻声问,“你不是答应我让我陪在父母身边吗?”
慕祈坐于龙椅之上,神情不明:“这是圣旨。”
圣旨便不可违命,违逆便是诛九族的大罪。
秋络瑶在这时微微抬头,像极了一个贤惠的妻子说:“阿祈,这不好吧,怎么说她也是我姐姐,哪有我做妻,姐姐做妾的道理。”
她的本意是让慕祈收回圣旨。
哪知慕祈却道:“你既如此识大体,便由秋允媚入主中宫,你为妃吧。”
闻言,秋络瑶脸色大变,她扮作楚楚可怜的模样:“阿祈!这后位……可是你允我……”
“你喜欢自由,我也不想约束你。”慕祈淡淡瞥一眼秋络瑶。
见这一幕,燕媚内心欢喜又落了空。
原来还是要她的自由去换秋络瑶的自由,他紧抓着自己不放,先是关在青容殿,而后又给她秋允媚的身份,现在又要将她封妃。
到底还是为了成全秋络瑶。
燕媚在心里不禁冷笑,笑自己是世间最痴傻的女子,她顾念十二年旧情,可他却一心只为自己胞妹。
不是这天下最可笑之事吗?
她俯下身子,一如往年那样给慕祈磕头,说:“小女子无才无德,只想孝顺父母,实在不配为妃!”
慕祈皱起眉,心中那虚无缥缈抓不住的感觉又浮现。
“我意已决,即日起,秋允媚入主中宫,秋络瑶搬去贤德殿,封淑妃。”
说完,他站起身,不再听一言一语,甩袖离开。
秋络瑶箭一般怨恨的目光直直射向燕媚,可秋父秋母还在,她不能发作。
只能咬牙切齿道:“真是,恭喜姐姐了。”
为什么,为什么她没死?
这个问题困扰了秋络瑶半月有余,终是得不到一个答案。
燕媚不得不接了旨。
秋父秋母被燕媚扶起,两人满目愁容地看着燕媚,问:“媚儿,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被忽略的秋络瑶看着这一幕,心中满是嫉恨。
慕祈和皇后之位还不够,就连父母,她都要抢去吗?
燕媚无奈地摇摇头,对父母亲说:“父亲母亲,不要忧虑过度,总之我已回到你们身边,只想好好尽孝。”
“是啊,父亲,母亲,我和姐姐一定会好好孝敬你们的。”秋络瑶忙上前拉住秋父秋母的手,佯作出一副乖巧女儿模样。
燕媚暗暗看了眼秋络瑶,眼底晦暗不明。
第二十七章后位
秋父秋母被宫人送回了府中。
燕媚没有回青容殿,而是去了凤仪殿。
如她所料,秋络瑶遣散了所有宫人,开着殿门等着她来。
她们姐妹之间,的确是有太多话要聊聊。
燕媚走进殿内,秋络瑶坐在妆台前,正在梳发。
见她来,秋络瑶也未起身,只是对着铜镜中两人相似的面容自顾自笑起来。
“你我同胞姐妹,容貌相似,但我知晓,姐姐从小便比我好看几分,因为小时父亲母亲就更疼爱姐姐一些。秋络瑶低声说道。”
“好吃的东西定是姐姐先吃,好看的衣服也是姐姐先挑,你可知晓,我有多嫉妒?”她看向燕媚,将手中木梳狠狠拍在妆台上。
燕媚蹙眉:“因着这些幼时之事,你我姐妹再见,便要置我于死地吗?”
“你的出现,只会让我被忽视!你看不到吗?你回来之后,父亲母亲的眼中再也没有我!”说着,秋络瑶猛地起身回看燕媚。
一双眼满含恨意,布满血丝。
燕媚看着被妒火迷惑了心智的秋络瑶,心中只觉悲哀。
“就算有差别,到底是亲生女儿,父亲母亲又能待你如何不好,我又能抢走什么?”燕媚抿唇,试图劝解秋络瑶。
想到这儿,秋络瑶忽的笑起来。
“姐姐,你可要知道,这皇后之位是我让你的!”
“你以为阿祈爱你吗?你从始至终都是我的替身!不管你是不是秋允媚,你都是我的替身!”
“皇后之位不过是为了守规矩,并不是阿祈偏向你!”
燕媚闻言,心中不免刺痛。
她如今,最恨“替身”二字。
她冷笑:“皇后之位又如何,我根本不稀罕。”
这话像是戳痛了秋络瑶,她两步上前,抓住燕媚的手臂:“你不稀罕?你不稀罕,你找人绑我,假扮皇后?”
燕媚甩开她的束缚,知道她执念太深,已是不能化解。
“我是为了见父亲母亲一面,不是为了皇后之位,若我真的为了这个后位,就不是绑你,而是杀你!”
“你给我毒药时,怎么也没想到我会没吃吧?”
提到毒药,秋络瑶心虚地后退一步,不敢看燕媚。
“你是怎么知道那是毒药的?”
燕媚看痴傻呆儿一般看着秋络瑶,说:“我做了慕祈身边十二年的暗卫,总该是比你知道的多。”
“既然你没吃毒药,为何还是吐血?”
“慕祈早给我下了噬心之毒。”
噬心?秋络瑶一个大家闺秀怎么晓得这些,她只听到了慕祈给燕媚下毒。
于是她的心中又升起希望。
说不定慕祈真的不爱燕媚,只是一时兴趣而已。
只要自己努力,还是能得到慕祈的宠爱的。
“秋络瑶,我没死是我命大,你意图给我下毒,就最好小心些,我要真要报复,你必定是没法反抗的。”
“我劝你,以后别再做这样的事,父亲母亲年事已高,不要再让他们忧虑。”
不过是看在父亲母亲的面子上,她才来劝诫恶毒胞妹,不然单凭着下毒这一件事,就够秋络瑶死上千百次。
秋络瑶却只当燕媚是吓唬她。
“你敢动我?你若动我,阿祈,父亲母亲,都不会饶过你!”
“我已不是慕祈的暗卫,你若是不信,大可试试。”燕媚懒得再多言语一字,说完便转身离开。
第二十八章情义
回青容殿的路上,燕媚笑自己当真是白做了暗卫,竟然变得重情重义。
她顾念慕祈十二年陪伴之情,舍命刺杀慕言渊。
而慕祈却将她囚禁在皇宫内,继续做秋络瑶的替身。
她念及秋络瑶是她胞妹,来劝诫她不要再被妒火迷心,做出那种伤人伤己的事。
秋络瑶却心心念念自己在父亲母亲心中地位,和那皇后之位,执意要和自己划清界限,与她作对。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燕媚真的不想再过身不由己的日子了。推开殿门,慕祈却在。
他站在院里,不知站了许久,连肩上衣服都被露水打湿。
见燕媚回来,他蹙眉问道:
“你去哪儿了?”
燕媚心底还是一片冰凉,她关上殿门,语气平炎:“去和胞妹叙旧了。”
慕祈不可置信:“竟不知你姐妹二人感情如此深厚。”
燕媚嗤笑:“胞妹连皇后之位都可让,自然深厚!”
不知道是哪句话惹了燕媚不高兴,慕祈眉头更深,这不是他今夜来此的目的。
慕祈卸了口气,迈步走过去要牵燕媚的手,燕媚后退一步,闪避开来。
手中落了空,慕祈心中有些不悦,又沉声道:“媚儿,与我谈谈。”
媚儿。
记忆中,慕祈从未这样叫过自己。
十二年来,她一直渴望慕祈对自己会有片刻柔青,可是不曾。
偏等到她心死,又说这些来做什么呢?
“皇上是想说什么?是叫我如何乖乖交出自己的自由,再为胞妹的自由做嫁衣吗?”她话中带刺,听得慕祈好不痛快。
“过去的事已然过去,你又何必再提?如今我留你,不是为让你做谁替身的。”慕祈厉声说。
这话说的,竟让燕媚有几分心动。
但她咬牙狠心,告诉自己不能再陷入虚幻情爱之中。
“皇上莫不是要告诉小女子,留小女子在宫中,是因为爱上小女子了吧。”燕媚自嘲笑道。
自然是这样。
可这话在慕祈心底兜兜转转千遍,还是没能说出口。
他是慕祈,做了二十年勾心斗角的九皇子,十几年来只为复仇而活,从母妃死的那一刻开始他便无情无义。
若是重情重义,又怎能杀死胞兄胞弟,血洗后宫,最后坐上这至尊至贵的帝王之位。
燕媚在他身边十二年,说是一点情都没有是不可能,只是那时不允许他有情。
现在不一样了,他是皇上,没人再能威胁到他,他也终于拨开云雾见到了自己的心意。
可他不会表达。
他可以给燕媚最尊贵的皇后之位,也能将这世间万千珍贵之物都送给燕媚,却唯独说不出一句爱也。
慕祈沉默不语,在燕媚的眼里便成了无声的否认。
“皇上不必回答,皇上要留我在后宫,自是不需要理由,天下所有的一切都是您的,何况我一个女子!”
燕媚的唇边露出个苦笑。
“夜已深,皇上还是早些回宫休息。”燕媚伸手,抚摸了一下慕祈的肩头,“莫要让这寒冷的露水,沾湿了皇上的身。”
说完,燕媚行礼,略过慕祈回到了青容殿的寝屋内。
那扇关上的屋门,犹如慕祈紧闭的双唇。
话说不出口,燕媚也不愿见他。
不知是可笑还是可悲。
慕祈怔怔望向黑夜,乌云之后,弯月渐圆。
连月亮都要团圆,他却还是孤身一人。
明明心爱之人只几步之遥,却无法倾诉情愫,无法拥美人入怀。
当真是,有苦说不出,只能心伤,无药可医。
活了二十年,慕祈终于品味到,何为相思之吉。
第二十九章恩情
翌日。
议事殿。
慕祈上完早朝归来,卫公公在门口迎接,道:“皇上,皇后娘娘在里面等您许久了。”
他皱眉,露出不太耐烦的神情,说:“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推开殿门,秋络瑶跪在殿中,低垂这头。
慕祈见状,双眉紧缩:
“你跪在这做什么?”
听到慕祈声音,秋络瑶抬起头,弱弱地喊了声:“阿祈……”
“什么事?”慕祈问。
他声音冷淡,听得秋络瑶心中一凉。
慕祈态度与之前判若两人,而这一切,都要怪于燕媚!
秋络瑶暗自咬咬牙,忍下心头的嫉恨,继续说:“阿祈,虽然我是愿意让出皇后之位给姐姐的,可是,这后位也是你允我的……”
说着,那双美眸泪光闪闪,看着惹人怜爱。
慕祈却视若无睹地回道:“我可以再赐你些别的东西,你想要什么说了便是。”
此话一出,秋络瑶的泪水应声而落:“阿祈,你我之间的情意,你全然不顾了吗?”
慕祈到底是亲手扶了她起身,只是他说的话与他的行为大相径庭。
“阿瑶,我对你只是恩情而已。”
秋络瑶本就跪了许久,双腿无力,听见她这样说,更是没了力气,瘫软在了慕祈怀中。
恩情。
“就……只是恩情?”秋络瑶喃喃道。
“阿瑶,若不是你那年救我一命,我也不会活到现在,所以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慕祈轻声说。
闻言,秋络瑶垂在袖中的双手紧紧攥拳。
“我爱你啊,阿祈,你感觉不到吗?我愿意为了你留在后宫里,你还不明白吗?”
慕祈身形一顿,有些微怔。
“阿瑶,除了这个,我什么都可以给你。”秋络瑶心中绝望,尽是苦涩和嫉妒。
宠爱得不到,她至少要握住后位。
“若……我还是想要皇后之位呢?话音落下,殿中寂静许久。”
“后宫只你姐妹两人,皇后、贵妃又有什么区别,你莫要任性。”慕祈有些不耐烦了,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可是,姐姐昨日跟我说,她并不想要皇后之……”秋络瑶轻声说。
慕祈眉头紧锁,厉声问:“她亲口说的?”秋络瑶点头。 X1ZL
全天下女人争着抢着的位置,她燕媚竟然不要。
慕祈冷笑一声:“我的旨意已下,容不得她拒色。”
秋络瑶心中一寒,知道这件事情再无挽回余地,只能轻轻擦拭了眼泪,柔声回:“臣妾遵旨。”
回宫的路上,秋络瑶第一次悔恨自己给燕媚下了毒。
若不是燕媚死了一遭,慕祈必然还不会明了自己心意,那么她就还是慕祈唯一的皇后。
眼下,慕祈心仪燕媚已是确事,但燕楚……
秋络瑶嘴角勾起,露出个邪笑来。
燕媚并不想留在宫中,可见是对慕祈心灰意冷。
若从燕媚处下手,她定会继续冷漠以待慕祈,只要慕祈腻了她的不知好歹,迟早有一天他会明白自己的心意,回到自己身边的。
就算燕媚做了皇后,但只要她死了,自己自然能够再次回到皇后的位置。
只要,燕媚死了……皇后之位就还是她的!
第三十章红妆
半月之后,燕媚正式被册封为皇后。
这一次,燕媚再次见到十里红妆。
坐在铜镜前,宫人们为她描眉画唇,镜中的模样再也不是与他人相似的模样,而是她自己的妆容。
原来她也可以如此娇美。
燕媚不禁想。
凤冠和新服都不再是上次的模样,比之前还要华丽繁重。
就连她的宫女都说,皇上对娘娘好用心,这凤冠上的每一颗红玛瑙都是极品中的极品呢。
人人都道这皇后好风光,谁又知晓这凤冠有千斤重呢。
就连这皇后新服,里里外外都有几层。
眉心一点红,衬得燕媚好不娇媚。
大红色的喜盖头遮住了燕媚的视线,她在宫人们的搀扶下踏上了凤栾轿撵。
同样的路,同样的红,人也是上次的人。
却只是这轿撵之上人的身份不同了。
轿撵在祭台外停下,卫公公的声音响彻长空:“大理寺卿嫡女秋允媚到”
隔着薄薄的红纱,燕媚望向祭台之上一身龙袍的男人。
这一次,会是慕祈吗?
九十九阶台阶,燕媚记得清楚。
最后一步,她缓缓走上,来到了慕祈面前。是他,慕祈。
看见燕媚,慕祈嘴角露出淡笑。
“大理寺卿嫡女秋氏,秀毓名门,贞静柔和,久昭淑德,立为皇后,钦哉。”
拜一
慕祈牵过燕媚的手,对着列祖列宗的牌位行跪拜大礼。
凤仪殿。
慕祈和燕媚坐在主位上,秋络瑶身着贵妇服制,端着一杯茶,向燕媚行礼:“臣妾秋络瑶,向皇后行礼。”
“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若不是册封大礼,燕媚还真不想喝秋络瑶这杯茶,谁知道她会不会在茶里又放些什么东西。
“平身。”燕媚淡淡接过茶,小抿一口。
秋络瑶瞧着这一身大红色的喜服,不禁妒恨。
上次大婚,自己为了让慕祈心中留有愧疚,竟错过了穿皇后喜服。
两次,都是燕媚。
燕媚,燕媚,什么都是燕媚,到底为什么要有燕媚的存在?
“姐姐今日穿的好生鲜艳,跟上次代替我行册封礼时一样呢。”秋络瑶娇娇地说。
闻言,燕媚的脸色一沉:“若是淑贵妃无事的话,可以退下了。”
秋络瑶微微笑着,眼底却是敢怒不敢言的情绪:“是,那姐姐,妹妹先告退了。”
秋络瑶离开后,喜婆子在旁边提醒说:“皇上,该掀盖头了。”
宫女端着个喜盘,上面放着把如意秤。
慕祈接过如意秤,轻轻挑开燕媚头上的红纱。
她英姿飒爽的模样真的是在他的记忆中待的太久了,眼前这个红唇媚眼的她,当真叫慕祈看花了艮。
看得好不真切。
怎的上一次,他却没发现呢。
“皇上。”燕媚喊了声。
慕祈这才回神,看见她手上端着的两杯酒。他接过,两人交臂,共饮一杯。
收好被子,喜婆子遣散了一众宫人,对慕祈说:“皇上,可以洞房了。”
说完,就带着所有人退了出去。
燕媚在心里笑,逢场作戏而已,洞什么房。
她坐到妆台前,缓慢地摘下凤冠,终于松了一口气。
燕媚没看到,身后的慕祈连饮三杯酒。等到她转过身来时,慕祈的脸颊微微透着红
她有些愣,问:“皇上,……”
话没说完,慕祈站起身,一把拉住了燕媚的手臂,然后将她压在了床榻之上。
“媚儿,你……好美。”
他轻声说道,仿佛像是怕惊吓到燕媚一样。
燕媚心中猛然一动,心口处不受控制一般地狂跳起来。
他说的真诚,望向燕媚的眼中满满的只有她一人。
这让她失了神,如今这一切好像一场梦。
第三十一章逢场
下一秒,慕祈微微低头,将自己微凉的唇贴上了燕媚朱红的唇。
好软,好辣。
慕祈唇舌间都是烈酒的醇香味,霸道地侵袭了燕媚的每一次呼吸。
燕媚的身子一瞬僵住。
她心绪慌乱,视线偏转间,却瞧见慕祈腰间枚显眼的紫色护身符。
上面一个“秋”字格外刺眼。那一是秋络瑶的。
燕媚的心一瞬归于寂冷。
她抬手阻止了想要继续的慕祈。
慕祈蓄势待发,突然被止,有些怒气,但还是耐了性子看着燕媚问:“怎么了?”
燕媚偏过头,不去看慕祈,淡淡的回:“皇上莫要忘了,你我不过是逢场作戏,若不是皇上以圣旨相逼,我定不会嫁入后宫。”
慕祈气极反笑。
这段时日来,燕媚对他的态度历历在目,她对他的冷漠忽视,已经让他忍耐到了极限。
“我是皇上,你是我的皇后,我宠幸你还要等到你有兴致?”说出口的话就是这样伤人。
“我没兴致,想来妹妹一定有兴致,不如皇上去妹妹那里。”燕媚好像麻木了一样说。
慕祈不可置信地看着燕媚:“你我新婚之夜,你要我去别人那?”
“皇上莫不是记错了,你我新婚之夜,陪伴我的只有噬心之痛!”燕媚不甘示弱地回。
又是过去的事。
“你为什么非要提起过去的事?”慕祈皱起眉。
“为什么不能提?皇上曾让我做替身的事,如今都忘却了吗?皇上心心念念的都是秋络瑶,为何不肯放我走?”燕媚说着,双眼通红。
慕祈喉间一梗。
两人面面相觑,相对无言。
半晌,慕祈沉声道:“我和她之间,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皇上眼下是觉得还能欺骗我吗,当初您与妹妹的恩爱模样,我全都看在眼中。”
“如今不过是新鲜感已过,帝王无情,想要看看与妹妹有相同的容貌的我,有何不同罢了。”
燕媚一字一句,全都是在刺痛自己的心。
“燕媚!”慕祈厉声打断她。
他是皇上,是帝王,他的天家尊严不允许他的心思被人无端猜测。
“皇后莫不是还没适应自己的身份。”他语气恢复到平日君王的冷漠绝情,“我今夜就好好教教皇后,什么是皇后的责任。”
说完,他不容拒绝地控住她的双手,倾身而下。
燕媚躺在床榻上,睁着眼愣愣地望向榻边大红的纱帘。
不该这样的。
她像一片浮萍,在风雨中跌宕起伏。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风雨终于结束。
身上人抽身离开,套上外衫,将殿门摔得沉重。
半晌,她的贴身宫女在殿外跪下,声音慌张:“娘娘,皇上……在贤德殿歇下……”
燕媚无力地挥挥手:“知道了,你退下吧。”
宫女离开后,燕媚整理好自己的衣衫。她不禁冷笑。
现下,她竟有些分不清,她和秋络瑶,到底谁是谁的替身了。
或许对于慕祈来说,谁是都不要紧。从前她听话些,现在秋络瑶更听话些。君王,都是不喜欢别人忤逆自己的。
谁听话,谁顺从,谁就有荣华富贵。
可惜,她燕媚不稀罕荣华富贵。
夜深了,燕媚看了看无月的天空,熄灭了床边的蜡烛。
今夜,紫禁城中,有人欢喜有人忧。
第三十二章红光……
翌日。
清早,秋络瑶满面红光的来凤仪殿给燕媚请安,连扫地的小厮都知道秋络瑶的心思。
燕媚让人回自己身体不适,不便见秋络瑶,就打发她回去了。
虽然没见到燕媚,秋络瑶还是得意洋洋的。之后连着半个月,慕祈都没有踏入凤仪殿。
宫中的人都传,谁住进凤仪殿,谁就失宠。燕媚置若罔闻。
秋络瑶天天来见,燕媚就天天身体不适。
这话不知怎么就传成了皇后娘娘身体抱恙,终日不见好,怕是……
这日傍晚,燕媚正准备用晚膳,却接到了卫公公传来的口谕,说皇上要来凤仪殿一起用膳。
燕媚只好等着。
日暮西山,慕祈的轿子终于停在凤仪殿的殿外!
燕媚在殿内迎接,慕祈瞧着,人是憔悴了不少。
用膳时,两人却都没有先开口。
饭菜都被撤下,慕祈顿了顿,问:“最近是吃的不好,还是睡的不好,怎的宫人都说你病重?”
“下人们瞎传话,皇上也信。”燕媚不温不火地回。
见她并未为那夜的事恼火,慕祈反而有些不病。
“这些时日,你可想好了?”慕祈淡淡问。
燕媚看他一眼,眼中情绪不明:“想好什么?皇上不是和妹妹珠联璧合了吗?想来也不再需要我。”
“不如皇上放我离宫吧。”
慕祈拍案而起:“离宫,在我身边就让你这么难忍?燕媚,你从前对我就没有半分情意?”
闻言,燕媚的心口一疼。
但她表面上并无异常,她平淡地看向慕祈:“从前,原来皇上还知道,从前我对你是有情意的?”
“明明知道,却视若无睹,现在又跟我提什么从前呢?”
“皇上不喜我提起过去的事,自己却又提起来,当真是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
慕祈的心没由来的一慌。“既如此,便不提了,媚儿。”
他去抓她的手,说:“我许你皇后之位,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燕媚冷冷地抽开手:“一年前,皇上也是说要许我皇后之位,皇上可还记得册封礼上是谁的名字?”
心结,这便是燕媚的心结了。慕祈沉着脸色,一时语噎。
半晌,他站起身,一把捞起燕媚的身子。燕媚一惊:“你要做什么?”
慕祈将她压在床榻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会知晓的。”
一想到慕祈新婚那夜与她同枕共眠之后,又睡到了秋络瑶的床榻上,燕媚胃中就止不住地泛酸。
她用力推开慕祈,但力气悬殊,慕祈丝毫未动。
“皇后也该多尽一些妻子的义务。”他说着,解开了外衫。
他眼中尽是危险的气息,看得燕媚一阵心悸,她慌了神,仍是不依不饶:“你放开我!”
“皇后还是老实些,以免伤了自己。”他手臂用力,将她紧紧箍在怀中。
“慕祈!”燕媚气急。
“敢直呼我的名讳,皇后可是活腻了?”慕祈微眯着眼,真像是要吃了燕媚一般。
燕媚微微怔住,一时忘了挣扎。
慕祈继续说:“不过我今天心情好,就不治皇后的罪了。”
燕媚气得脸颊微红,用力一推,差点将慕祈推倒。
慕祈眉头轻锁,反抓住燕媚的手臂置于头顶,沉声说:“皇后莫不是忘了,你打不过我。”
不仅燕媚,就连秦刹与慕祈相比,也是慕祈略胜一筹。
“别碰我,我不是秋络瑶的替身,皇上若是思美人,就到正主那里去!”燕媚像只小兽,对着慕祈露出尖锐的牙齿。
慕祈置若罔闻,埋首颈间。
“什么正主,谁在凤仪殿,谁就是正主。”
第三十三章计划
入秋,天气转凉,晨间的露水渐多。
慕祈很早便离开凤仪宫去上朝了,燕媚醒来时已近晌午。
睁眼时她浑身酸痛,身上红白相间。
分明是欢爱之事,燕媚的心中却升起一股莫名的悲凉来。
秋络瑶在傍晚时分踏进了凤仪殿,没有派人通报,直接走入殿内。
燕媚便没了缘由遣她。“见过皇后娘娘。”
燕媚瞧着:“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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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过皇后娘娘。”秋络瑶笑着起身,坐在木椅上,“听闻姐姐昨夜又降好事,妹妹特来恭喜。”
说着,她身子一侧,露出了腰间的那枚粉色的护身符,上面赫然绣着一个“秋”字。
燕媚看了眼,而后冷淡地移开视线,说:“妹妹真是耳听八方,什么样的事都要来凑热闹。”
“怎的不昨夜过来,亲自学习一下?”
这话说的秋络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但还是强颜欢笑地说:“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
“妹妹无事还是早些回宫歇息,我这小庙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说完,燕媚便起身,挥袖离开了。
身后的秋络瑶狠狠地望着燕媚的背影,眼中的恨意毫不掩饰。
屋中。
燕媚疲累地坐在妆台前,深觉后宫不适合自己。
纵然她不想再过在刀刃上舔血的日子,也不想在后宫天天勾心斗角。
燕媚想办法给秦刹带了信。
夜半,燕媚换上许久没碰过的夜行衣,三两步离开凤仪殿,去了空无一人的青容殿。
寒冷的月光下,秦刹站在檐下,默默看着燕媚。
“好久不见。”燕媚先开口。
“嗯。”秦刹沉声应了。
燕媚可以理解秦刹,毕竟他费尽心思让她假死,还她自由身份,可她却为了保护慕祈,再次陷自己于后宫之中。
“……愧于你。”燕媚抿抿唇,垂下眼牟。
“媚儿,其实你知道主子定会留有后手,不会遭慕言渊毒手,……”秦刹欲言又止。
但她就是害怕有意外发生,她不敢拿慕祈的命赌。
保护慕祈这句话是她这辈子注定的使命,早已刻进血肉,成了本能。
“秦刹,我想离开了。”燕媚喃声说着,心里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刹才缓缓开口。
“好。”
边关突战,慕祈忙得一月有余未曾踏入后宫。
这一月来,燕媚身子总是疲乏不堪,连带着胃口都不佳。
她以为是心中烦躁的缘由,直到那日她平白无故地干呕,贴身宫女才猜测地说:“娘娘,会不会有喜了!”
燕媚下意识否定,不过才两次,怎么就有了?宫女很快请来了太医院的人。
细细诊断过后,太医跪在地上贺道:“恭喜皇后娘娘,确是遇喜了。”
燕媚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个孩子的到来,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
她不能带着孩子逃走,这对孩子来说不公平。可如果生下这个孩子再走,要等十个月。
十个月,可以改变很多事情。但如若想办法流掉,她不忍心。
偏偏,在这个关头,有了这个孩子。
燕媚怔怔地摸着自己的小腹,不可置信这里面怀了慕祈的骨肉。
一时间,她又欣喜,又忧心不已。
半晌,她偏过头,看向太医和宫女,说:“这件事先别告诉皇上,我要亲自告诉他。”
太医和宫女相视一眼,只能点头,应了。
第三十四章腊月寒冬
秦刹在子时出现在了燕媚的寝宫里,他说:“近日边关战乱四起,主子整日忧心仲仲。”
“现下,是逃跑的最好时机。”
闻言,燕媚下意识摸了摸小腹,脸上神情有些犹豫。
但寝殿内灰暗无光,秦刹未看见燕媚脸色。
“我在禁门处安排了自己的人,两日后午时,你换上宫女衣服,自然有人安排你离开,媚儿。”
燕媚低声应了:“谢谢你,秦刹。”
秦刹沉声:“不必谢,你我生死伙伴,我还是那句话,你自由便是我自由。”
他不能离开慕祈太久,说完便如一道魅影般消失在黑夜之中。
独留燕媚在月下惆怅万分。
想起慕祈,腹中的宝宝让她生出千般不舍与牵半。
可想起秋络瑶,若是让她知晓自己有孕,燕媚深觉她不会善罢甘休,定会搅得后宫天翻地覆。
燕媚深知无父无母的生活是多么的孤苦无助,她不想自己的孩子也过着没有父亲得生活。
两日,她该如何抉择……
翌日。
“皇上,臣愿带兵出征,定将那蛮荒匪贼全部赶出,替皇上效命!”大将军单膝跪地,双手抱拳。
脸上满是精忠报国的毅然。
“皇上,那匪贼驻扎之地易守难攻,眼下实在不是攻打的最好时机,还请皇上三思啊!”老臣跟着跪下,愁容不消。
慕祈紧锁眉头,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众爱卿平身,朕知晓你们都是为国,但那匪贼如今占据一座城池,擒我三百子民,此事还要再义。”
“皇上,不可再拖了!”
慕祈捏了捏眉心,挥手说:“朕知晓了,退下!”
文武两派相对而视,应声,退出了议事殿。
殿门未关,慕祈坐在大殿之上,看见殿外秋风瑟瑟,那桃花渐败,落了一地残瓣。
想来,许久未见燕媚了。
见慕祈起身,卫公公连忙迎上。他挥挥手,示意卫公公不必跟着。
已近秋日,天气渐凉,偶然吹过一阵风,让慕祈不禁寒颤。
走到凤仪殿门外,不知宫人都被遣到何处,竟无一人守在门口。
慕祈走进院内,发现燕媚不知道何时在院中养了几棵菊花,现下正含苞待放。
他轻推开殿门,厅中竟也无人值守。慕祈不禁皱眉,无一人伺候燕媚?
向寝殿走近,终于出现个人影,是燕媚。她弯着腰,不知道手上在做着些什么。慕祈放轻了脚步,一点声响都没发出。
走近了,他才看清,燕媚是在收拾衣物,收拾好了,放在包袱里。
那模样,分明是在收拾行装。
一瞬,慕祈的神色阴鸷下来,声音也沉得瘳人:“皇后这是要去哪?”
闻声,燕媚手一颤,那件衣服就掉落在地,掀起些许灰尘来。
她转过身,望向慕祈的眼神中尽是恐惧。
她的心快速跳着,好像就要从胸口处蹦出来一没。
“皇上,您怎么来了……?”燕媚声音都是颤抖了的。
慕祈冷笑,眼底尽是嘲弄:“整月未见,我甚是想念皇后,故抽空来看看皇后,不想,皇后倒是给我准备了惊喜啊。”
燕媚轻挪步,试图遮挡床榻上未收拾完的包伏。
慕祈一把拉过燕媚,将她甩到妆台上。
燕媚下意识护住小腹,心有余悸地喘了口气。
慕祈并未看见她的动作,甩开她后,他直接拿起那包袱,摔在她的面前。
“皇后倒是说说,这是准备去哪?我好安排宫人护送皇后!”
燕媚低垂着头,沉默不语。
“不如我替皇后说吧,皇后这是准备瞒着我,逃离皇宫!”慕祈冷声道,八月的秋倒像是腊月的冬一样冷。
第三十五章珍宝
慕祈怒火中烧,看着燕媚的眼里尽是愤恨。
“我以为,我许你后位,许你更加盛大的婚宴,许你这天下珍宝,你便会明白我的心意。”
“纵然过去十二载,我对你过于苛刻,让你受了委屈,可我都在尽力补偿你了。”
“你为什么,为什么还要离开我!”慕祈目眦尽裂,尾音都沙哑了许多。
燕媚怔在原地,对慕祈的话惊愕不已。什么心意,什么补偿?
他在说什么?
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但燕媚的沉默在慕祈眼中却是无声的抵抗。他微微张口,还想再说些什么。
在此时,燕媚却忽的干呕一声,直弯下腰来。慕祈蹙眉,一个不成形的念头浮现在心中。“你怎么了?”慕祈问。
燕媚心下一惊,忙回:“我没事,可能是吃坏了东西。”
可慕祈不信,他朝着殿外喊:“伺候皇后的人呢,一个个都想死吗?”
话音落下,一众宫人躬身小跑而来,齐齐跪在了地上。
“皇上恕罪啊……”
“怎的一个个都不在宫中好好伺候皇后?!”慕祈怒道。
“……皇后娘娘让我们出去的。”
“皇后娘娘让你们出去,你们便躲起来偷闲。”说着,慕祈看向燕媚,“等皇后娘娘丢了,就等着拿头来赎罪吧。”
燕媚抿唇:“你何必这样吓唬他们,这事跟他们无关。”
“皇后是觉得,自己的那条命只属于自己,牵连不到别人?”
“皇后若是有一天消失了,这满宫的宫人,还有皇后的胞妹,大理寺卿夫妇,都要替皇后受罪!”
慕祈冷言说道。
燕媚抵在妆台上的手缓缓握紧。
如今她不是无依无靠的燕媚了,不是那个贱命一条,无畏生死的燕媚。
而是父母尚在,胞妹在侧的秋允媚。
到底是她想的简单,以为离开后宫便能潇洒自如,却未想到自己会牵连多少无辜的人。
想着,她的胃里再次泛酸,又是一次干呕。
慕祈厉色看向跪伏的宫人:“皇后身子到底如何!”
几个贴身宫女面面相觑,吞吞吐吐不肯说话。
慕祈瞧着心烦,直接道:“隐瞒也是欺君之罪,你们有几条命够慎刑司折腾?”
那几个宫女到底是害怕,连忙磕头回:“回皇上,皇后娘娘她……有喜了!”
“什么?”慕祈回望燕媚,眼底带着明显的欣喜,“真的假的?”
燕媚微偏过头,没有作声。
“是真的皇上,陈太医来诊过脉的。”一个宫女回着。
“那为什么不来告诉我?”
那宫女迟疑道:“皇后娘娘……要亲自告诉您。”
闻言,慕祈便明白了燕媚的心思。
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臂拉到身前,另一只手捏住燕媚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你想带着我的孩子,离开皇宫,远走高飞?”燕媚沉默。
慕祈冷哼一声:“很好,燕媚。”
他松开了她。
纵然心中怒气不减,顾及腹中皇嗣,他还是没有用力甩开她。
慕祈站在殿中,背对着燕媚,冷声说:“今日起,派两支近卫日夜值守凤仪殿,你们都给我小心伺候皇后。”
“若是皇后与腹中皇嗣有半点差池,或者在凤仪殿凭空消失,你等就提头来恕罪!”
说完,他一挥袖,大步离开了凤仪殿。“慕祈!”燕媚跟在身后,喊了声。
可慕祈没有停下脚步,就像是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一般。
第三十六章决定
“朕已决定,亲自带兵出征,讨伐边关匪贼。”慕祈立于大殿之上,声音威严。
闻言,一众文武大臣齐齐跪伏在地:“皇上,三思啊!”
“匪贼蛮横,恐伤龙体!”
“大将军战功赫赫,必定凯旋归来,皇上不必亲自出征啊!”
慕祈抬起手,殿中一瞬归于寂静。
“朕意已决,众卿不必再劝。”说着,他看向大将军,“大将军即刻回去规整军队,明日,便出发。”
皇命不可违。
“……是。”众人躬身应道。
退了朝,慕祈站在院中那棵桃树下,瞧着已然光秃的枝,不禁出神。
“皇后如何?”慕祈问卫公公。
“回皇上,皇后娘娘一切安好,入口吃食皆安排了太医检查。”卫公公回。
慕祈颔首,不语。
半晌,卫公公瞧着慕祈的神色,又说:“皇上,依老奴看,您还是在出征前去瞧瞧皇后娘娘。”
像是思虑许久。
“不了。”慕祈挥手,“你安排大理寺卿夫妇入宫陪伴皇后吧。”
“是。”卫公公作揖。
慕祈转身回了议事殿。
燕媚有孕的消息经慕祈知晓,便已传遍后宫。
秋络瑶听着跪伏的宫女说完,拿起手边的茶杯便砸在地上!
“她有孕?凭什么她有孕!”
一众宫人齐齐跪下:“娘娘息怒啊……”
新婚那夜,慕祈深夜到她宫中,却是怒气冲冲地在正殿坐了一晚,连秋络瑶一根手指都没碰。
她做皇后时,他也未曾碰过她。
怎的换成燕媚,慕祈就如此宠爱?分明是同一张脸,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如今燕媚不仅得慕祈宠幸,还有了孕,她要拿什么争?
秋络瑶的贴身宫女在这时跑进来:“娘娘,皇上安排了大理寺卿夫妇进宫,说是要……陪伴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秋络瑶将木桌上另一只茶杯也摔在地上,破碎不甚。
她掐着腰,在殿中踱步片刻,而后看向宫女,问:“父亲母亲何时到?”
“回娘娘,大理寺卿夫妇傍晚时分便会到了。”
“你去吩咐小厨房做几道父亲母亲爱吃的菜,他们进宫,我也去看望看望我那好运的胞姐。”秋络瑶眼底晦暗不明。
燕媚被软禁在了凤仪殿,眼下看守正严,她想要离宫的心思被慕祈抓了个正着,秦刹为她安排的计划再次失败。
可沉下心来,燕媚又想起那日慕祈的话来。
言语中,竟是在说他爱她吗?
燕媚不敢信,可慕祈神情凝重,情绪激动,确不像是唬人。
想着,宫女进殿来报:“娘娘,大理寺卿与夫人被皇上召进宫来陪您了。”
闻言,燕媚先怔后喜,有些不可置信地回:“真的?!”
“是呀娘娘,皇上对您可真是好。”
燕媚垂下眼帘,沉思良久。
不论如何,她该亲自去谢过慕祈,让她的父母亲入宫来。
燕媚招手,示意贴身宫女过来扶她:“去议事殿,我要见皇上。”
宫女却说:“娘娘,您还不知晓,皇上要亲自带兵出征讨伐边关匪贼,现下……已经出宫了。”
燕媚眉头一锁:“亲自带兵?皇上为何要这样做,大将军不是骁勇善战,至今还无败绩吗?”
“皇上的心思我们做奴才的哪里敢猜。”宫女回。
燕媚怔怔坐着,竟也猜不透慕祈的心思。
傍晚,秋父秋母的马车停在了宫门外。
燕媚站在门前候了许久,瞧见秋父秋母从马车上走下,她忙上去迎接,一双眼笑得眯起来:“父亲,母亲。”
看见燕媚,秋父秋母也是欢喜得紧,握着她的手说着:“媚儿,你可一切都好?”
“我都好,母亲。”燕媚说着,拉着父母亲上轿撵,“父亲母亲,天色已晚,我们快些回宫吧。”
话音刚落,不远处走来个曼妙身姿,说着:“我可是来晚了,姐姐?”
第三十七章偏爱
来人正是秋络瑶。
她一步一挪,走得甚慢,看得燕媚柳眉蹙起。
“听闻皇上让父亲母亲进宫,女儿好生高兴,特意嘱咐小厨房做了凡道父母亲喜爱吃的菜,来迎接父母亲了。”
不知为何,看见秋络瑶,秋母的笑意敛了些,但还是说:“辛苦瑶儿惦记了。”
燕媚不温不火地看着秋络瑶,说:“父亲母亲已疲累,妹妹要叙情的心思还是缓缓,到了凤仪殿也不迟。”
这便衬得秋络瑶十分不细心了。
她暗自咬咬牙,回:“是,都听姐姐的。”
凤仪殿。
一行人回到凤仪殿时,正殿中木桌上摆满了精致的饭菜,还散发着热气。
燕媚拉着秋父秋母坐在桌前:“父亲母亲一定饿了,快尝尝这饭菜可还合您二位胃口?”
秋络瑶瞥一眼饭菜,嗤笑一声:“姐姐当真是不了解父亲母亲的喜好,娇儿,把我准备的饭菜端上来。”
燕媚一愣,一时间语噎。
秋络瑶提前准备的饭菜被宫女们一端出,燕媚看着,心里百般滋味。
但秋母看见秋络瑶准备的饭菜时,却皱了眉:“瑶儿,你准备的这些饭菜虽是我和老爷爱吃的,可媚儿如今不能吃啊。”
“你姐姐有孕,你这个当妹妹的怎如此粗心,不顾你姐姐腹中孩儿?”
秋父也不耐地挥挥手:“不必端上来了,我年老,吃你姐姐宫中的清淡饭菜就行了。”
秋络瑶得意的神情僵在脸上,一口贝齿将要咬卒:“知道了……父亲母亲……”
那边,秋母亲切地拉起燕媚的手,赫然是慈母面孔:“媚儿,你有孕来胃口可好,娘看着你有些消瘦了。”
“母亲,女儿常常呕吐,吃不下东西,倒必定是消瘦些许。”燕媚笑着回。
“怀孕便是这样,你可想吃酸的?”秋母试探地问道。
燕媚红了脸,羞涩点头:“近日来是喜欢吃些酸的。”
秋父秋母一齐笑起来:“吃酸的好,是个皇子尼。”
“母亲莫要乱说。”燕媚娇嗔一般看着秋母。这和睦一幕落在秋络瑶眼中,极为刺眼。
她记性好,记得燕媚走失之前,家中便是这副光景。
明明是同胞姐妹,她却像是被捡来的一般,吃喝住行皆不如燕媚。
她从小便记恨燕媚,想着只要燕媚不在,那么她便能得到父母亲所有的爱。
十二年,燕媚走失十二年,她如愿以偿得到了父母亲的独宠。
可现在秋络瑶才看明白,这十二年来,她不过是燕媚的替身罢了,她得到的是父母亲对燕媚的愧方。
而不是对自己的爱。
如今燕媚回来了,一家四口的相处,却只有三个人的笑容。
都怪燕媚!
如果她不回来,一切都不会变。
“母亲……”秋络瑶柔柔地喊了声,“女儿在宫中也好想你。”
秋母的笑淡了淡:“母亲自然也是惦记你的,你在宫中都好吗?”
“我好的,母亲。”秋络瑶回。
“既然一切都好,你还是要多关心关心你姐姐,她有孕在身,正是要小心的时候。”秋母的视线又落在燕媚身上,笑意加深。
秋络瑶愣在原地,再挤不出一个笑来、
“女儿知道了,母亲,女儿会好好……照顾姐姐的。”
秋父夹了一筷子菜到燕媚碗中:“媚儿,还是要适量多吃些,现在可不是你一个人需要营养。”
燕媚乖乖吃了:“谢谢父亲。”
秋络瑶心中酸涩,嫉恨的妒火就要将她燃尽。好一个和睦幸福的三口之家。
那么她到底算什么?
秋络瑶再也不能呆在这里,她站起身,匆匆行礼:“父亲母亲,姐姐,瑶儿身子忽感不适,不敢留在殿中,恐伤姐姐,先行告退了。”
闻言,秋父秋母也只是淡淡看她一眼,说:“那你身子安好之前,少到你姐姐宫中,别传了你姐姐什么病才好。”
秋络瑶低着头,生生咽下口中苦味,回:“……是。”
第三十八章清淡
这样平静而幸福的日子一晃眼便过了两月。可始终没有慕祈归来的消息。
燕媚坐在院中,望着天空不禁出神。
那日慕祈之言仍萦绕耳边,她好想见慕祈一面,问清他的心意。
她让宫人去打探过慕祈的消息,可回来都说,尚不明确,只知道皇上仍是平安的。
这一刻,燕媚才觉得自己是慕祈的妻子了。是坐在家中时刻忧心着丈夫的安危的妻子。
那些宫人,一阵子说边关匪贼狡猾无比,要胜并不易。
一阵子又安慰燕媚,说皇上英勇无比,自有上天保佑,不会有险。
这些话翻来倒去,听得燕媚耳朵里都生出茧来。
此时她小腹微微隆起,身子也重了些许。
许是能感受到腹中孩儿的动静,燕媚打消了离宫的想法。
这些时日父亲母亲陪在她身边,让她感受到了十二年来欠缺的爱,她不忍让自己的孩儿失去父亲的疼爱。
她想要给自己和慕祈一个机会。
或许将话都说清,她便不会再有心结作祟。又过一月,战场上终于传回消息。
慕祈大败边关匪贼,一刀斩下那贼头之首,所有匪贼非死既擒,边关终于归回平静。
但慕祈却受了伤。
贼头在咽气之前拼尽全力将一把带毒的匕首扎进了慕祈的小腿中,只片刻,慕祈晕厥倒地。
太医暂时护住了慕祈的心脉,可那毒毒性不明,无从解毒。
那太医跪在燕媚面前,说:“三日,若三日未解,皇上……必会暴毙身亡。”
“你说什么?!”燕媚拍案而起。
殿中宫人跪伏:“皇后娘娘息怒啊,娘娘纵然担心皇上,也要顾及腹中皇嗣啊娘娘!”
燕媚手抚摸着肚子,被宫女扶着坐下。
她厉言厉色:“不管用什么办法,你们必须救下皇上,最好的太医,最珍贵的药材,必须将皇上治好!”
“遵命,皇后娘娘。”
床榻上,慕祈面色苍白,嘴唇发紫,紧闭双眼。
燕媚看得心痛,不禁伸出手去抚他的额上。冰凉一片,只有少许温热。
这寒意在告诉燕媚,他的生命在逐渐流逝。
“慕祈,我还有话要问你的,你不能,这样离去。”
“你不是连秦刹都打得过吗,怎么能中了小人奸计?”
说着,泪水便从眼眶涌出,滴落到慕祈的脸颊之上。
“媚儿。”一道黑影出现在燕媚身后。
她转过身,看见秦刹,他的脸上也留有战后的血
“你还是爱着主子。”秦刹肯定的语气说。燕媚深吸一口气。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她再也不能自欺欺人。
“既然你已做了决定,那么我便祝你幸福。”秦刹说着,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来。
“秦刹!”
燕媚欲言又止。
“主子的毒我会想办法找解药的,时间紧迫,媚儿,我先走了。”
说完,秦刹一霎消失在殿中。
望着秦刹离去的背影,燕媚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无用。
面对慕祈性命垂危,她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等着。
燕媚的贴身宫女走进来,“您吃些东西吧。”
燕媚摇摇头:“我不饿。”
“娘娘,您就算没有胃口,也要为了皇嗣吃些东西吧!”
看着慕祈,燕媚摸了摸隆起的小腹。片刻,她伸手由着宫女扶起自己:“吃些吧。”
宫女连忙扶着燕媚坐到桌前,端上了几盘清淡的菜,还有一盘酸杏。
“太医都检查过了娘娘,您放心吃。”宫女说。
燕媚点点头,刚要吃一口,殿外传来声音。“淑贵妃到!”
燕媚放下筷子,皱起眉头。
秋络瑶施施然走进殿中,看见燕媚,她道:“原来姐姐也在,恕妹妹失礼。”
第三十九章心机
“你来做什么?”燕媚问。
“姐姐这是何话,皇上病重,作为妃子我自是要前来探望。”在昏迷的慕祈面前,秋络瑶再也懒得伪装!
“倒是姐姐,怀着身孕还到处走动,如若不小心,没保住这个孩子……”秋络瑶嗤笑一声。
燕媚眯起双眼,眼中尽是危险的气息。
“你敢诅咒我?”
“怎么会呢,姐姐。”秋络瑶走近燕媚,“如今姐姐有皇上的宠爱,有父亲母亲的偏爱,腹中,还有皇上的骨肉,我怎么敢诅咒姐姐。”
“我只不过是在提醒姐姐小心罢了。”
言罢,秋络瑶眼中寒光一闪,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把匕首来,直直抵在燕媚的脖颈上。
宫女大惊失色,想要上前:
“皇后娘娘!”
“你可不要乱动,小心你家皇后娘娘细白的皮肤上平白多出道血口来。”秋络瑶盯着宫女威胁。
宫女不敢动了,嘴上却仍为皇后争一个余地:“淑贵妃,你这样对皇后娘娘,就不怕皇上怪罪吗?”
“怪罪?你看不到么,皇上如今昏迷不醒,就算我现在杀了她,又有谁能怎么样?”秋络瑶嘴角勾起嘲弄的笑容,看向燕媚。
“你说是不是啊,姐姐?”
燕媚未动,只怕伤到孩子,她面色平静地看向秋络瑶:“我记得我告诉过你,不要再做这样的事。”
“是啊,姐姐说过,如果我再做,不会绕过我的。”秋络瑶将匕首慢慢移到燕媚的小腹上。
“秋络瑶!”燕媚心中一惊。
“可如今姐姐怀有身孕,还会毫无顾忌吗?”秋络瑶的声音一瞬冷漠,“姐姐不是不爱阿祈吗。为什么要在意这个孩子?”
燕媚沉默不语,生怕刺激到秋络瑶。
秋络瑶不在意,瞧着燕媚的面容略微出神地继续道:“分明,我把你骗到那个小巷中,买通了那个乞丐让他把你卖了。”
“为何,为何你还在京城里,为何你会出现在阿祈的身边啊?”
“你说什么?”燕媚不可置信地看向秋络瑶。
秋络瑶笑起来:“姐姐没听清?我说,五岁那年,我买通乞丐,就是要把你卖到没人知晓的地方去,再也不出现在家里。”
燕媚皱着眉,惊愕地问:“你说的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姐姐。”秋络瑶另一只手抚上燕媚的脸,“明明我们是同胞姐妹,为什么父母亲只疼爱你啊?”
“只要你不在,我就能享到所有的爱,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那年你才五岁,竟然就如此狠毒?!”燕媚心悸,只觉眼前人恐怖至斯。
“都是你逼的,姐姐,都是你自作自受。”秋络瑶狠狠道,“我能送走你一回,也能送走你第二回。”
“如今只要你死了,我就能再次获得父母亲的爱,和阿祈的宠爱!”
说着,秋络瑶手上力道大了些,燕媚的身子本能地向后缩。
“姐姐,你成全我,好吗?”
燕媚忽的想起秋络瑶那次递给她毒药时的模样,她也是这样的语气,那时候她说:“姐姐,你可以理解妹妹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心愿吧?”
燕媚深吸一口气,终于看清一切。“秋络瑶,慕祈并不爱你。”
秋络瑶目光一震,近似疯魔地喊:“你说什么!你闭嘴!”
燕媚置若罔闻,继续说:“如若慕祈爱你,你不会这样着急了断我的性命,慕祈的情意不是你想要,就可以得到的。”
“你之所以要杀我,就是因为慕祈不爱你,所以你才会费尽心机想要除掉我。”
“只可惜,就算我死了,慕祈也不会爱你。”燕媚不禁苦笑,她竟然到今日才看清这一切。
第四十章千钧
秋络瑶被彻底激怒,她看着燕媚,像是要活生生剥了她一般:“你知道什么?阿祈是爱我的,只是有你在而已!”
“只要你死了,只要你死了……”
说着,秋络瑶猛然举起手臂,就要将匕首刺进燕媚的胸口。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紧紧控住秋络瑶的手臂,让她动弹不得。
秋络瑶抬眼看去,手上力道却一瞬全无,那匕首叮铃咣当地掉落在地。
“皇子……”她看着那人,不可置信地喃喃道:“怎么会……”
燕媚闻言抬头望去,站着的那人确是本该昏迷的慕祈。
怎么回事?
慕祈狠狠地盯着秋络瑶,眼中满是厌恶:“淑贵妃好胆量,我昏迷未醒,就可以当着我的面刺杀皇后和皇子了?”
“不是……”秋络瑶身子颤抖地向后退,神色间尽是恐惧。
“不是?淑贵妃之言我听得清清楚楚,可是我幻听了?“慕祈冷冷道。”
秋络瑶双腿一软,瘫坐在地,再无狡辩。
慕祈冷哼一声,一把甩开秋络瑶。
他转身去看燕媚,神色柔和不少:“你怎么样,可有不适?”
燕媚愣愣地摇头。
看着并无大碍的慕祈,燕媚想,刚刚太医是怎么说的来着,不是三日未解毒就会暴毙身亡?
慕祈点头,又沉着脸色喊:“来人,将淑贵妃带到议事殿,朕要好好,跟她聊聊。”
议事殿。
慕祈和燕媚坐在大殿之上,秋络瑶跪在殿中,大理寺卿和夫人站在殿侧。
“淑贵妃不如抬起头来,道一道刺杀皇后与皇子一事。”慕祈冷声对秋络瑶说。
秋络瑶神色颓丧,低声回:“皇上还要臣妾说什么呢?”
“你可知刺杀皇后和皇子是死罪?”慕祈怒言。
秋络瑶自嘲一笑:“若她死了,赐我死罪也无妨,可是一”她忽的抬起头看向燕媚,“她安然无恙不是吗?”
“刺杀未遂,朕就不治你的罪了吗?不如让大理寺卿来说说,朕该不该治你得罪。”
闻言,秋远节和苏轻玉齐齐跪下:“皇上,老臣教女无方,还请皇上恕罪。”
燕媚瞧着,心隐隐作痛,她握着慕祈的手腕,轻轻摇头。
“大理寺卿夫妇不必请罪,平身吧。”慕祈抬手。
秋络瑶看着跪伏在地的父亲母亲,心中想自己到底还是亲生女儿,不会轻遭抛弃。
慕祈蹙眉,厉声道:“淑贵妃,你可知罪?”
秋络瑶双眼一红,直直看着慕祈的眼睛:“皇上可还记得,曾答应过臣妾,会许诺臣妾一切想要之物吗?”
慕祈眉头更紧:“你想说什么?”
秋络瑶自知无人护她,只能自求庇护:“请皇上,饶臣妾死罪。”
慕祈沉思片刻,看向燕媚。
这时,一旁的秋远节跪在地上道:“皇上,瑶儿千般不对,还是请皇上看在老臣的面子上,对瑶儿网开一面。”
秋络瑶试图刺杀自己和腹中孩儿,燕媚虽是气愤不已,但对自己的胞妹却仍留有一份余地。
许是有孕之后,她心中情意渐浓,不再是之前那个杀人不眨眼的燕媚了。
她对慕祈轻轻点头。
慕祈肃然看向秋络瑶,说:“你曾对朕有恩,但你意图伤害皇后和皇子已是事实,朕饶你死罪。”
说着,他摘下腰间那枚紫色护身符,重重丢在秋络瑶面前。
“此后,你对朕的恩情就此为止。”
“即日,淑贵妃脱去贵妇服制,降为贵人,禁足贤德殿。”
第四十一章真相
秋母瞧着那枚紫色护身符,却越瞧越眼熟。“这护身符,不是媚儿的吗?”秋母喃喃道。
可秋络瑶听得真切,她倏地抬起头看向秋母:“母亲!”
为时已晚,慕祈已然听到。
“秋夫人,你说什么?”
秋母犹豫着回:“这护身符,是我诞下媚儿瑶儿那年从灵隐寺求来的,因媚儿喜爱紫色,便将这枚紫色护身符给了媚儿。”
“媚儿四岁那年,偷跑出去,回来后身上便没了这枚护身符,老身一直以为,是媚儿玩耍,不小心丢了!”
话音落下,秋络瑶心中一凉。
“秋络瑶!”慕祈拍案而起,怒目而视“你竟敢欺骗朕?”
……
十四年前,清凉园。
“嘭”一个七岁男童被几个稍大年岁的男孩推到在地。
“哈哈哈!”
嘲弄的笑声四起,却没一个人来扶起他。
“三哥,瞧九弟这窝囊样子,竟丝毫不反抗。”六皇子指着慕祈,神色尽是不屑。
三皇子冷哼:“母妃失宠,父王自是不会将他放在眼里,又有什么底气反抗。”
七皇子邪笑地附和着说:“三哥,不如我们把九弟丢进水里吧,听说他玉妃娘娘好水性,想来九弟也不会多差。”
不,不要。
他不会水。
七岁的慕祈心中升起恐惧,小小的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哈哈哈一看啊,九哥在害怕呢。”十皇子笑得扶住六皇子的肩,才勉强稳住身形。
三皇子嗤笑一声,用雪白的靴面抬起慕祈的下巴:“夏季炎热,九弟宫中想来没有冰块解暑。”
“清凉园的湖水也是清凉的,不如我帮九弟消消暑?”
说着,三皇子一抬手,几个皇子一瞬围住慕祈。
慕祈紧闭的唇齿间艰难地挤出一个字。
可没人听得到。
几双手抬起慕祈,一扬手,他就被丢进了湖中。
落入水中的那一刻,水涌进慕祈的口鼻,没有一丝空气可以进来的缝隙。
他的心肺被水压的快要炸开。
他在水下拼命地划动手臂,可是无济于事,他感觉到自己在沉底。
慕祈渐渐没了力气,再也无法动弹。谁来救救他?
耳边响起一个入水的声音。
紧接着,他感觉到一双纤细的臂弯环住他的身子,套上了什么,而后缓缓地在向上去。
是有人来救他了吗,还是幻觉?
他本能的伸出手,不知道抓到了什么,紧紧握在手中。
“……”小女童坐在湖边,费力地支撑着慕祈的身子。
“快来人啊一”小女童大喊。
路过的太监听见声音,走过来瞧,发现一个小女童正用绳子卡在九皇子的腋下,将九皇子费力地向岸上拖。
由于女童太小,力气不够,只能勉强将九皇子的头露在湖面上。
她的力气渐小,九皇子的身体有向湖下沉的迹象。
太监们连忙过来将慕祈拉上岸来。
有人认出女童是大理寺卿的嫡女,连忙躬身道射:“秋姑娘,多谢您救了九皇子啊。”
小女童不在意地挥挥手:“快带他去找太医吧。”
“是,是。”几个太监怕误了九皇子,连忙抱着昏迷的九皇子走了。
小女童掸了掸身上的水,想着回去母亲定要训责自己。
掸着掸着发现,自己腰间的护身符怎么不见了?
小女童看了看此时平静的湖面,想着或许是落入了湖中。
母亲说那是保命的符,既然丢了,便说明这符今日救了她一命吧。
秋络瑶跪伏在地,声泪俱下:“……确是不会水。”
一切都再也瞒不住了。
谎言即是谎言,说的再真,假的还是假的。
“你竟敢……”慕祈目眦尽裂,指着秋络瑶只觉心中满是怒气。
燕媚覆上慕祈的手:“皇上莫动气,臣妾,并不太记得幼时的事。”
“那也是顶替了你!”
秋络瑶心死如灰,自知已是穷途末路。
第四十二章又一年
燕媚满眼失望地看着秋络瑶:“你我姐妹,先是幼时骗我离家,买通乞丐要卖我出城,若不是慕祈,我此时不知人在何处。”
“而后顶替我,认了慕祈的恩情,凭着这恩情谋的后位。”
“再是多年未见,赐我毒药,如今又想再取我性命。”
“秋络瑶,纵然父亲母亲对我略有偏爱,今时今日,也都是你自作自受。”
闻言,秋父秋母皆是一惊。
他们二人与女儿失散多年,竟是另一个女儿所作所为。
“瑶儿!”秋父秋母不明所以地看着秋络瑶。“是,就是我买通乞丐要卖她出城的,她一日在家中,你们便一日不会疼爱我!”
“我做错了吗?我只是想要父亲母亲的疼爱,我做错了什么?”
秋络瑶崩溃地哭喊着。
“那么我,又做错了什么?”燕媚瞧着秋络瑶不知悔改的模样,厉色道。
“你不该被生下来!”秋络瑶怒睁圆目,直到现在还觉得自己毫无错处。
慕祈拦住还要再说些什么的燕媚,说:“秋络瑶不知悔改,即日褫夺封号,降为庶人,关进冷宫。”
“没有把你送去天牢,已是我对大理寺卿夫妇的宽慰。”
秋络瑶痴笑起来:“那臣妾是不是还要谢过皇上!”
慕祈看向秋父秋母,说:“大理寺卿夫妇,可有异议?”
秋远节道:“皇上,瑶儿跋扈任性,恐再伤媚儿性命,她犯下大错,是该好好反思,还请皇上定夺责罚。”
“父亲?”秋络瑶望向秋父的眼中尽是诧异。秋络瑶愣在原地,半响,她冷笑起来,看着秋父秋母的目光中尽是怨恨:“果然还是这样,父亲母亲的眼中只有姐姐。”
慕祈已然失去所有耐心,挥挥手,道:“来人,将秋络瑶带下去。”
殿外走进两个侍卫,将秋络瑶带出了殿外。直至好远,还能听到她尖锐刺耳的笑声。
秋父秋母看向燕媚:“媚儿,父亲母亲心中有愧,竟不知是瑶儿害你离家十二载,实在对不起你……”燕媚起身走到父母面前,环抱住两人,轻声道:“父亲母亲不必自责,如今媚儿一切都好。”秋父秋母连连点头,泪眼婆娑。
……
凤仪殿!
燕媚由宫女搀扶,坐在主殿中,看着站在面前满脸担心的慕祈,心中气不打一处来。
她挥开他的手,语气不悦:“皇上龙体尚愈,还是多担心自己。”
慕祈一瞬就明白燕媚是在生自己假病一事。他撇嘴,略有些赌气地说:“你可以假死,我就不能假病了?”
“当真是只许州官点火,不准百姓点灯。听听,多耳熟的话。”
燕媚偏过头,不去瞧他:“皇上想做什么,自然不是我能管得了的。”
慕祈讨好地去牵燕媚的手:“皇后莫要生气,气坏了身子,小心腹中皇嗣才好。”
燕媚还是不理。
慕祈拉起她的手,放在颊边:“皇后如今可知晓我的心意了?”
“不知。”
他一言未发,倒是想偷懒。
慕祈放下她的手,起身一把抱起燕媚。她心下一惊,连忙挽住他的脖颈:“你要做什么?”
“自然是吹吹皇后的枕边风,讨皇后欢心。”红幔落下,细碎的笑声断断续续传出。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七个月后。
“啊一”
“娘娘,用力啊娘娘。”几个稳婆满头大汗,面对疼痛不止的燕媚焦急不堪。
慕祈在殿外来回踱步,像是要将脚下这短短一段路踏出几个坑来。
“皇上莫急,皇后娘娘吉人天相,定会顺利产下子。”卫公公劝道。
“莫急莫急,你夫人在里面疼得叫成如此,你会不急?”慕祈不耐烦地说。
卫公公不敢言语了。
甚至连自己没有夫人这事都不敢开口。
不知过了几个时辰,殿内终于传来一声婴儿啼哭。
“哇一”
一个稳婆片刻后抱着婴儿走出殿内:“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是个小皇子!”
然而慕祈只匆匆看了一眼,就挥挥手让稳婆抱走,自己风一般地进了殿内。
燕媚虚弱地躺在床榻上,呼吸渐渐平稳。慕祈握住她的手,在她额上轻吻:“辛苦你了,媚儿。”
燕媚轻笑,回握住他的手:“我给你生了个皇子呢!”
“皇子公主都不要紧,我都欢喜。”慕祈回。半晌,慕祈埋首于燕媚发间,轻声说:“我爱你,媚儿。”
燕媚疲乏,渐困渐睡,没听清他的话。“你说什么?”
慕祈摇摇头:“没什么。”
我爱你,哪怕不用言语,你也可以感受到,才是真的爱你。
议事殿外,阳光正好,那棵桃树开出了新年夏季的第一朵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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