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有现代诗意的古诗词(古诗词之美现代人)
作者:黄意明中国古诗词的文化理想与生命情感陶冶了一代又一代中国人然而,今天的时代和古诗词赖以产生的那个传统社会,已有很大变化,如何理解古诗词的内在文化精神,更好地发扬其中体现的永恒价值显得尤为重要体味中式审美,更要注重对诗歌中反映的中国文化精神的理解,下面我们就来说一说关于具有现代诗意的古诗词?我们一起去了解并探讨一下这个问题吧!
具有现代诗意的古诗词
作者:黄意明
中国古诗词的文化理想与生命情感陶冶了一代又一代中国人。然而,今天的时代和古诗词赖以产生的那个传统社会,已有很大变化,如何理解古诗词的内在文化精神,更好地发扬其中体现的永恒价值显得尤为重要。体味中式审美,更要注重对诗歌中反映的中国文化精神的理解。
读诗可兼重情感和哲理
就文学经典的诠释而言,一般诠释学有两种路径:一种是符合论,西方文艺自亚里士多德以来,符合论占有较主流地位。中国的文艺批评基本也是以符合论为主。
《孟子·万章下》云:“颂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论其世也。”这就是著名的“知人论世说”。“知人论世说”对后代的影响很大,它要求理解创作者的原意、作者和文本发生的时代背景、个人经历等要素。现在一般语文教学要求的理解也基于此。
另一种是视界融合论,这种理解较强调阅读者的阅读体会,重视作者和读者之间的对话,而尤以现代诠释学的主要人物伽达默尔提出“视界融合”的观点为代表,他认为理解不只是一种复制的行为,而始终是一种创造性的行为。今天我们阅读古诗词,应该兼有符合论和视界融合论两种眼光。
另外,在传统中国的诗论中,比较偏重于诗歌的情感价值,《尚书》说“诗言志”,陆机说“诗缘情”,“志”为情志,“情”为情感,都属于现代所云的情感范畴。因此古代诗歌中大部分都是抒情诗,但诗歌并非不能说理,说理诗在宋诗中较为多见,此外魏晋的玄言诗、唐宋禅诗也多有说理内容。只是说理诗和抒情诗一样,必须有鲜明的艺术形象。今天我们阅读古诗词,还应该兼重情感和哲理两个向度,而不必厚此薄彼。
注重以上三点,则读古诗词可说具有了文化意识和现代眼光。不妨以这样的眼光,欣赏和分析几首古诗词。
开阔意境与今人共情
以唐代孟浩然《宿建德江》为例:“移舟泊烟渚,日暮客愁新。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
这首诗的主人公是一位孤独的诗人,漂泊到异乡,远处的暮霭和炊烟缓缓升起,勾起诗人浓浓的乡愁。诗人于是把眼光投向远处的山水,他看到在广阔平原上,天幕低垂,与远树连成了一片,仿佛是一个巨大的怀抱,抚慰着世间万物;江水是如此澄澈,倒映着一轮皎洁的明月,就像一个多情的岁月老人,关怀着失意的旅人。于是,一个失意诗人的愁绪就慢慢地在美丽的自然面前淡化了。
诗中的整个自然界是人化的,山水近人,江月有情,这就是中国哲学中天人合一观念的艺术表现。人生有各种各样的无奈,漂泊只是其中之一。但中国人看世界的眼光是一致的,自然山水并非独立于人类之外的对象和他者,而是人生活于其中的怀抱与家园,人生的各种孤独和失意,可以通过物我交融的方式缓解。
再以宋代贺铸《青玉案》来说:“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锦瑟华年谁与度?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飞云冉冉蘅皋暮,彩笔新题断肠句。试问闲情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这首词表面看来是写与美人错过的闲愁,但如果认为它抒发的就是闲愁,读来立意便不够高远。过去一些论者注意到这首《青玉案》可能另有寄托,是用“香草美人”的传统,来抒发自己怀才不遇的情感,笔者对此较为认同。但若止于这样理解,也不免囿于传统审美模式,意境仍不够开阔,与今人的共情就显得不够。
在笔者看来,此中女子虽可能是现实所遇,更可理解为三春美景的象征,并且象征词人曾经的少年情怀与青春岁月,既不足为外人道,别人也不易解,此即所谓“只有春知处”。尤为值得注意的是,词中巧妙的时间转换,“蘅皋暮”“梅子黄”,不难体会出一种节序如流、岁月不居的无奈。风絮、梅雨皆是初夏景物,比起此词之上片所言春情,有着较大的时令跳跃。由春夏季节的转化,带出心境的变化。春已去,几多年少心境已不再,代之而起的是面对中年倏然而来的茫然,中年时光恰似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无端愁绪,是在生活的压力和生命的尊严中做选择。因此,我们或可将此词看作词人自己的一篇青春祭文。这样理解,或许更能达到古今视域的融通。
中国式审美意味深长
再以唐代柳宗元的《渔翁》为例,从中西审美视界对比与融合的角度去看,今人又有哪些新的体会?
诗云:“渔翁夜傍西岩宿,晓汲清湘燃楚竹。烟销日出不见人,欸乃一声山水绿。回看天际下中流,岩上无心云相逐。”
此诗一般认为作于柳宗元被贬永州期间。“渔翁”这个形象在中国文化中有深厚底蕴,《庄子》和《楚辞》中皆有《渔父》篇,“渔父”在这两文中皆是世外高人的形象。其中《楚辞》引用了“清斯濯缨,浊斯濯足”的沧浪渔父形象,尤为生动。在后来的文艺作品中,渔翁(父)形象一再出现,如张志和的词《渔歌子》、小说《西游记》中都曾出现。可以说,渔翁在中国文化中是一种特殊的符号,具有强烈的隐逸象征,是黑暗官场与红尘世俗的反面。
本诗点明开场时间是在晚上,“晓汲清湘燃楚竹”构境造句极美妙,虽写人间事,却不杂烟火气。渔翁清晨起来打水烧柴煮饭是家常事,妙在以“清湘”代水、“楚竹”代柴,让人联想到湘江楚地之美,“汲”乃打水,有声,煮饭也有声。此时烟雾未散,唯有听觉,妙在虽知有人而人又不见。最奇崛的是第四句“欸乃一声山水绿”,“欸乃”为摇橹声,或是船歌声。作摇橹声意境更美,而船歌声响亮,似乎也合理。
“烟销日出”,青绿山水自然呈现,其实与橹声或歌声并无关联,但柳宗元将“欸乃”和“山水绿”相连,仿佛是渔翁的活动让自然山水的美貌呈现出来。这可以理解为自然世界原来处于一种遮蔽状态,因为人的活动而显示出存在和生命,得以“敞亮”。于是在人与山水的对话中,自然界的真理得以显现。由于诗人艺术眼光的烛照,外在自然忽然变成一个生机盎然的人化自然,境界高远。另外还可交代一句,西方审美的特点是推崇视觉美,忽略其他感官体验,而在中国审美中,却注重视觉、听觉、味觉、嗅觉、触觉并用,此处由听觉代视觉,渔翁形象隐去的一刹那,橹声响起,美丽的自然山水顿显可爱、亲人。
“回看天际下中流,岩上无心云相逐”两句,意在突出“无心”状态。苏轼曾有言曰:“诗以奇趣为宗,反常合道为趣。熟味此诗,有奇趣。然其尾两句,虽不必亦可。”(《书柳子厚〈渔翁〉诗》)认为后两句可以删去。确实,字面上写出“无心”,其实已经有心,不如不写而让人去意会更好。
古典诗词常读常新
接下来再读一首宋代龚相的说理诗《学诗诗》:“学诗浑似学参禅,悟了方知岁是年。点铁成金犹是妄,高山流水自依然。”
这是一首充满哲理又富含形象的小诗,讲述了作者的学诗体会。学诗和参禅一样,强调觉悟。对诗歌的审美本质和创作的规律有了真切体会后,才会懂得诗重个性,不可一味模仿前人。就像金有金的用处,铁有铁的价值,根本无须点铁成金一样。只要是好诗,不管是豪迈奔放还是深沉婉约,总能找到知音。这就很好地说明了诗贵个性和自然的道理,同时借用了高山流水的典故和形象。
综上而言,今人阅读古诗词,应注重把握中国文化的整体精神,以今人的眼光与古人对话,最好能兼顾不同的视域,另外情理并重,这样读古诗词就能常读常新。(作者系上海戏剧学院教授)
来源: 解放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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