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钧剑为啥不唱歌了（66岁郁钧剑再唱说句心里话）

一件立领黑色西装，一双白底黑面布鞋，在郁钧剑身上形成一种奇妙的和谐。今年66岁的他，双目有神，声如洪钟。这位曾20次登上央视春晚舞台，因《说句心里话》《什么也不说》《小白杨》《家和万事兴》等歌曲家喻户晓的歌手，近年来鲜少出现在大众视野。

4月8日晚，郁钧剑策划的“民族男高音”音乐会来到上海文化广场，参演第38届上海之春国际音乐节。郁钧剑请来吕继宏、王宏伟、刘和刚、于海洋等从“60后”到“00后”众多民族男高音同台飙歌，还有张也、王丽达、王庆爽、方琼、杨学进等民族女高音，更有林友声执棒上海歌剧院交响乐团和合唱团。但节目单上，没有一首歌是郁钧剑自己唱的。

“这场音乐会我的主要职责是报幕，这样可以少请一个主持人，省钱。”郁钧剑笑着说。记者问他是否留恋舞台，他毫不犹豫地说：“不留恋。唱了这么多年，足够了，现在有年轻人唱就行了。”音乐会临近尾声，郁钧剑还是登台，与台上的男高音歌唱家们合唱了自己的代表作《说句心里话》。

郁钧剑与在场男高音们合唱《说句心里话》

“民族男高音”音乐会办到第四届，郁钧剑的确有“心里话”要说。这些年，他越来越感觉到，演唱“原汁原味”中国民歌的演唱者越来越少，这让他感到惋惜。“属于‘民族唱法’的舞台究竟还有多少？在现在的民族唱法中，中华的元素、民族的品格、地域的特点、乡土的痕迹，究竟还剩多少？”

民族声乐会“消亡”吗

什么是“原汁原味”的中国民族唱法？

在郁钧剑心目中，民族唱法的典范，女声当属王昆、郭兰英、才旦卓玛、邓玉华、李谷一、朱逢博等，男声应属郭颂、胡松华、何纪光、吴雁泽、克里木、蒋大为等。他们每个人的声音都独具个性，令人难忘。

女高音歌唱家张也

以《白毛女》为代表作的女高音歌唱家王昆在去世前，曾语重心长地对郁钧剑说：“民族声乐的消亡也许你们这一辈都能看得见。”郁钧剑不愿看到的是，老一辈民族歌唱家的唱法在今天被“边缘化”。“在他们的演唱中，那种追求民族语言上的、中华情感上及地域风格上的精准、精确、精髓，甚至精神，如今都是有所缺失的。”

这些年，郁钧剑总在不停发问：“我们祖先的‘字’，咬得还精准吗？母语的‘韵’，归得还到位吗？爹娘的‘腔’，行得还醇正吗？家乡的‘调’，发得还靠谱吗？我们中国人情感的‘味’，还浓烈吗？扎根中国文化的民族唱法，我们还自信吗？”

郁钧剑与女高音歌唱家方琼

郁钧剑问过同样出生于东北的歌唱家刘和刚、吕宏伟、汤俊等：“你们还能像郭颂老师那样唱东北民歌吗？”他们异口同声地回答，不是不愿意那样唱，而是“回不去了”。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现状？郁钧剑认为，现在的民族唱法也可以说是“第二美声唱法”。它的发声方法与训练方式，几乎照搬美声唱法，评判标准也遵循美声唱法的审美。“不会有人用芭蕾舞的标准来评判我们的民族民间舞，不会有人用油画的标准来评判我们的国画，不会有人用西服领带来评判我们的对襟布衫，但似乎唯有歌唱目前正用美声唱法标准来评判民族唱法。”

近年来，作为中国-东盟艺术学院院长，郁钧剑致力于声乐教学，张罗起“民族声乐”高研班和“民族男高音”音乐会。虽然时常有“回不去了”的感叹，他还是希望尽微薄之力，让更多年轻人唱好中国歌，推动民族唱法形成自己的训练体系和审美标准。

男高音歌唱家吕继宏

西方讲究“到位”，中国讲究“味道”

在上海演出，郁钧剑觉得格外亲切。童年时代，他曾在上海音乐厅附近的舅舅家居住过近一年。清晨，他在弄堂里刷马桶的声音、小菜场的叫卖声中醒来，晚上则在音乐厅飘来的隐隐约约的管弦乐声中入睡。

郁钧剑的爷爷奶奶都是在上海去世的，如今，他还跟住在上海、年逾八十的小姨时常来往。“小姨年轻的时候爱唱歌，有一首歌叫《洪湖水浪打浪》，就是小姨当年教我唱的。这次的音乐会，我一定要请小姨一家来看看。”

回忆起在上海生活的时光，郁钧剑讲着讲着，不时蹦出几句上海话。无论是说话还是唱歌，郁钧剑都很看重“方言”的重要性。他记得当年在总政歌舞团工作的时候，报幕的女演员总爱学点上海话。“因为加一点上海话里的尾音，听着就是‘嗲’，好听。”

怎么才能唱好中国歌？郁钧剑认为，老一辈中国歌唱家最重要的品质，在于质朴、亲切，老百姓爱听他们唱歌，因为他们扎根中国自己的民族语言。“‍‍我经常说，我们中国人的语言，‍‍‘水’是可以唱出状态的，‍‍‘香’是可以唱出味道的，‘打’是可以唱出动作的。”说到这儿，郁钧剑唱了起来。“‘花篮的花儿‍‍香’，‘香’是要让观众真正闻到味道的，‘清凌凌的水’，是要唱出水流动的感觉的。‍‍西方艺术讲究是‘到位’，中国艺术正好把两个字颠倒过来，同音不同字，即‘味道’。”

几年前，郁钧剑曾在河北一间艺术职业学校做讲座，大教室中挤满了好几百位十几岁的学生，郁钧剑问他们，你们知道什么是民族唱法吗？只有五分之一的孩子举了手。“现在，学音乐的孩子大都学习西洋乐器、美声唱法，或是学摇滚、流行，很少听到哪个年轻人想要学唱民歌。”

通过这场音乐会，郁钧剑将于海洋、张明旭等年轻“80后”“90后”民族男高音推向台前，还有不少“00后”新生力量。郁钧剑说：“有更多年轻人去传承，去回归，民族声乐才不会消亡。”

栏目主编：施晨露 文字编辑：施晨露

图片来源：被访者提供

来源：作者：吴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