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辉煌的沈阳荷兰村 沈阳荷兰村浮沉录

本文数据和信息全部来源于早年的媒体报导和部分员工口述整理，因年代久远，如有不准确不翔实之处，欢迎广大网友批评指正，作者会及时修改更正。内容来源：前员工口述、新浪新闻频道、瞭望周刊专题报道、三联生活周刊、网易新闻频道等。如有侵权，请联系作者立即删改

荷兰村创始人杨斌，1963年出生于江苏南京，5岁成为孤儿，依靠年迈的奶奶摆茶水摊和亲戚的接济才得以长大成人。1981年考入海军第二炮兵学院（现海军航空工程学院），1985年毕业因成绩优异留校任教。1987年，杨斌获得了去荷兰留学的机会（有传闻说并非公派留学，而是因结识一位荷兰友人，而获得了去荷兰工作的机会。案发后，沈阳市检方特意为其配备了一位荷兰语翻译、一位英语翻译，但是提审中发现杨斌几乎不懂英语和荷兰语）。在荷兰，杨斌见识了发达国家的现代化农业。当时欧共体73％的蔬菜来自荷兰，荷兰也是世界上最大的蘑菇和花卉生产国，全球花卉进出口贸易的67％发生在荷兰。同时，荷兰还是世界上最大的乳制品和禽蛋出口国。杨斌颇受震撼，萌生了将荷兰农业模式移植到中国的想法。

1990年左右东欧剧变，特定历史年代的取势之机。杨斌敏锐把握东欧解体和市场解冻蕴含的商机，勤工俭学攒下一万多美元作为本钱，开始在中国和波兰等国之间进行棉制品、纺织品、成衣的进出口贸易。两年赚得第一桶金2000万美元。1990年，27岁的杨斌在荷兰创立了欧亚公司，专攻国际贸易。1993年，他在荷兰收购一家温室工厂和一家70年历史的荷兰冷藏企业，成立“欧亚花卉公司”。 1994年，杨斌回国，在北京、四川、江苏等地建立欧亚分公司，策划了一次荷兰郁金香中国巡回展，将荷兰鲜花和温室农业的概念引入国内。

　　1997年，杨斌在北京阜成门外万通写字楼租了两间小办公室（有传闻说万通的冯仑对杨颇为赏识，二人关系莫逆），做有关温室设备和花卉产品的生意。杨斌在和沈阳农业部门洽谈制冷设备采购时，大谈荷兰高科技农业模式。沈阳地方很感兴趣并表示：只要达到一定规模可给予多方面的优惠政策，包括所得税、农业税等方面的减免，还可以无偿划拨土地。

　　杨斌的合作者老闫前往沈阳考察，得出结论，沈阳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杨斌决定收缩全国战线，移师沈阳。在沈阳设立欧亚集团总部，逐步将国内的七八家分公司变卖，集团总部办公室选在了沈阳市于洪区小韩屯村外的一处临街的灰色四层小楼里。这里就是之后杨斌在中国实现其高科技农业梦想——荷兰村的根据地。

　　杨斌以荷兰籍华商的外资身份，被招商引资到沈阳。打着在沈阳发展“高效农业的旗帜”，获得无偿划拨的3300亩良田，并计划投资18亿元建造梦想中的“荷兰村”。杨斌共分3次获得这块地，位于沈阳市西北部郊区的于洪区小韩屯村先被征用2200亩土地，后来又增加了200亩，1998年他又从附近的八家子村拿到余下的900亩土地。

这3300亩地的获取途径也成了几年后杨斌获罪的一个重要因素，不规范的暗箱操作以及过分自负让杨斌最终翻了船。

荷兰村土地困局始末：

1998年3月，沈阳的商业仍处在草莽之中。小韩屯村集体经济组织沈阳靓马集团、荷兰欧亚国际贸易公司、合资成立了沈阳欧亚实业有限公司，注册资本1.2亿人民币，建设高新农业示范区。

其中，沈阳靓马集团以小韩屯村2200亩地作价入股，占欧亚实业25%的股份，土地为集体所有，欧亚实业享有使用权，用于高新农业项目。

村集体负责人说：“当时承诺的是建设高新农业示范区，并解决小韩屯村500名农民就业,既不失去土地,又有工作,还能分红利”

2000年5月，欧亚农业筹备香港上市。荷兰欧亚国际贸易公司提议沈阳靓马集团撤回其25%的股份，改将土地租赁给沈阳欧亚实业有限公司，以便上市。特事特办，区市省三级审批只用了三天，121.515公顷土地从集体所有变成guo有，再无偿划拨给了欧亚实业。

于是靓马集团和欧亚实业在2000年5月，重新签订了土地租赁合同，租赁费为每年1000万人民币，逐年按比例递增。当年，杨斌取得了农业用地土地证，并开始建造商品房。“我们这下开始慌了，不是说要搞高新农业吗，怎么盖起房子了？要是杨斌把房子卖完就走了，我们怎么办？”

2001年4月，靓马集团和亚欧实业再次签订协议:靓马集团将上述2200亩土地以征用方式交付亚欧实业使用，欧亚公司则应支付动迁费、劳动力安置费、土地补偿费共计1.72亿元。但小韩屯村仅收到3000多万钱款。“当时那块地上还有20多家工厂，光拆迁费村里就花了6000多万元，连本都不够。村民甚至连土地补偿金都没有收到。”

2003年至今，为追回2200亩土地所有权，小韩屯村多方告助，均无果。“欧亚实业认为，这2200亩土地由上面划拨，小韩屯村应该向上面要钱;但上面又让我们向欧亚实业要钱，这2200亩地，咋就这么没了！”

2004年，沈阳靓马集团将沈阳欧亚实业有限公司告上法庭，要求取消合同，收回土地所有权。2005年宣判靓马集团败诉。“判决没有问题。因为欧亚实业已经取得了农业用地土地证，司法不干预行政，在行政命令没有撤销之前，都推定它正确。”土地所有权无法追回，但韩小村仍可通过法律途径向亚欧实业索回一亿多欠款以及土地补偿金。2004年至今，五村两乡起诉沈阳欧亚实业有限公司要求收回土地所有权，只有沙河子村胜诉。直到破产，欧亚实业始终未取得建设用地土地证。土地属性成了高悬在荷兰村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土地有了，但按政策法规，杨斌的外资身份，难以在国内资本市场开展融资，于是他决定在国内A股市场买壳上市。杨开启了从实业家向资本家的转型之路。

1998年，杨斌成为沪市A股“广华化纤”第一大股东，位于四川广汉的“广华化纤”也因此更名为“四川欧亚农业股份有限公司”，股票也改为“欧亚农业”。随后，旗下的“广汉欧亚”投资引进荷兰花卉、蔬菜等高科技农业项目，连续亏损的“广华化纤”也由此成为当时中国股市上“收购重组的楷模”。

杨斌于1999年年底退出董事会，将自己的股份全部卖出，价值2亿元，获得的回报是当初投入的2倍。杨卖掉成都、江苏、北京等地的亚欧分公司，收回资金，全部集中在沈阳于洪区小韩屯村，全力打造他理想中的农业王国——荷兰村。

荷兰村第一次建设高潮：1998年9月，荷兰村项目在沈阳破土动工，小韩屯村也正式更名为荷兰村。截止到2000年，杨斌累计从沈阳的银行系统借贷5亿元，住宅和别墅项目基本建成，这是第一次集中建设的资金来源。

如何让无偿划拨的“农业用地”变身为建设用地，是杨斌此时思考的主要问题。第一步，基于土地是高新农业使用的性质，杨从荷兰聘请了5个农业技术人员，入驻荷兰村。为工作方便，杨斌向上峰申请在荷兰村中划一块地，建设专家宿舍；又因为是荷兰籍专家，做的是荷兰农业，因此需要盖荷兰式别墅才能配套。理由很充分，上峰同意了，这为荷兰村内68栋精装别墅和119栋烂尾别墅的先后开发建设，提供了依据。

沈阳籍东北伤痕文学作家郑执，在他的小说《生吞》中有这样的结局，罪恶在荷兰村的烂尾别墅内被清算。兄弟俩名叫秦天和秦理，寓意天理昭昭。。。

第二步，鉴于农业项目投资大、周期长、见效慢等特点，杨斌游说上峰，说荷兰村如果只依靠农业项目，公司受不了长周期、低回报的持续投入，因此希望再划出一块农业用地，用于房地产开发，杨承诺，地产利润将全部用于荷兰村的农业项目投入。这一次，杨斌借用的是“农业金融资本”理论，上峰又同意了。这为荷兰村后来开发大面积多层公寓住宅，提供了依据。

2001年7月，荷兰村取得《商品房预售许可证》（沈房预售第01066号）的住宅共1841套，227820.06平方米；商业网点共80套，12080.14平方米；车库共838套，28642.24平方米。这些开发项目，也拥有相对应的国有土地使用证、建设用地规划许可证和建筑工程施工许可证。

第三步，利用高新农业的“观光性”和深度体验需求，杨斌申请在荷兰村开发包括海洋沙滩、海盗船、热带雨林、威尼斯水上乐园、外商俱乐部等在内的诸多旅游项目，也获得了上峰的同意。至此，以农业立项的荷兰村，2/3以上面积的土地被各种房地产项目所覆盖。

从1998年到2001年，荷兰村的进展并非一帆风顺，但杨斌都能够用自己的方式一一化解。其间，1999年，荷兰村完成了整体规划与设计，破土动工；2000年秋，荷兰村承办了全国性的“农业博览会”，借机靠公共力量完成了园区内的基础设施建设。

彼时正是慕绥新马向东主政时期，在此期间，先盖楼将生米煮成熟饭，再去补办土地手续的地产项目大量涌现，显然荷兰村是其中摊子最大的项目，更有传言说慕绥新的妻子经营的工厂承包了荷兰村的地面彩砖工程，一切尽在不言中。只是杨斌没有料到慕马的政治前途过于短暂。

荷兰村第二次建设高潮：2001年在香港投行工商东亚的帮助下，通过一系列复杂的股权重组，并借道百慕大、毛里求斯、日本等国，杨斌将其国内的农业业务间接注入亚欧农业。这一系列重组使得亚欧的股权结构极其复杂，即使苛刻的港交所也只能以会计事务所审计的上市公司业绩为判断标准。2001年7月19日，在工商东亚、里昂证券、加拿大怡东融资等9家机构投资者的保荐下，欧亚农业在香港主板上市，公开发行价为1.48港元，首次发行4.6亿股被超额认购78倍。8月1日，欧亚农业趁热打铁，增发6000万新股，两次筹资接近7亿港元，而杨斌在欧亚农业所拥有的72.3％股权，价值也达到了将近18亿港元。随着其后数月欧亚农业股价的上涨，杨斌所持有的上市公司总市值一度接近33.6亿元（以股价最高时每股2.8元计算）。

欧亚农业作为荷兰外资的中国农业概念股，在香港资本市场备受青睐，一上市就受到热烈追捧，成为当年赴港上市的大赢家。杨斌将从香港股市融来的7亿多元港币，投入到荷兰村一系列旅游项目建设中，这是荷兰村第二次集中建设。

杨斌事业上福祸相依的节点，正是在欧亚农业香港上市成功之际，7亿多港元的融资，不但没有缓解荷兰村的资金压力，反而成为其加速滑向深渊的开始。

杨斌用个人魅力和感染力笼络众多英才为己所用，他的幕僚中有香港和澳门的基本法起草律师黎瀛洲和骆伟健、有原农业政策研究室副主任翁永曦、有招商局袁庚的老部下参与深圳蛇口工业区设计的乔胜利，原财政部综合司副司长周放生等人。杨斌满怀家国情怀的演讲：“在我们的国土之上，1:1复制用庚子赔款修建的阿姆斯特丹火车站，以此洗刷国耻。”在场的人经常因为某一瞬间而着迷。“你被什么打动，什么就是你的命”。

2001年，荷兰村花园多层住宅开盘后，因售价过高而销售失败（均价3500元/平，荷兰村南面的万科四季花城售价2500元/平）。此后的一年间，仅售出100套住宅；至于68栋精装修别墅和海牙国际酒店，虽然竣工投入使用，却不对外销售或开放，而是作为荷兰村“维护各个层面关系”之用。

2001年底前，欧亚农业香港上市的融资成果便被荷兰村的巨大开支消耗殆尽。荷兰村的员工回忆：“杨总视察刚刚竣工的一个耗资2000多万的景观基建项目，看着不顺眼觉得不够气派，当场下令拆除重建，手下人劝阻无效。”上市成功后的那几个月，杨斌意气风发，每天不批出几百万，就不算上班。在此期间，杨更是耗资几千万元购买奔驰2辆，劳森莱斯2辆，法拉利跑车1辆，英国古董老爷车1辆。同年底，荷兰村1千多名职工连续3个月未发工资，一直欠到了今天。

手握大量热钱，荷兰村迷失了最初的方向和目标，距原有规划渐行渐远，俨然成了一个地产加主题公园的项目，丝毫看不到立项时以“花园子”、“菜篮子”为口号的“高科技农业生产基地”的影子。也许荷兰村原本有做高科技农业的初心，但来自上峰的鼓励和引导促使他把荷兰村从温室农业基地转变成地产项目的。1999年到2000年期间，当地给荷兰村的定位是现代化农业、生物农业、旅游农业、观光农业相结合的“四业并举”，杨斌也把荷兰村当成一项面子工程去做，作为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的一张名片，荷兰村每天要接待来自全国各地的无数参观考察团包车，免费吃住在荷兰村威尼斯大酒店内；2001年国足打入韩日世界杯决赛圈，荷兰村出资接待国足成员和来全国各地的媒体记者演员，在威尼斯酒店内大搞庆功宴，同时赞助五里河体育场的庆功演出。

2001年10月26日，杨斌以9亿美元个人资产进入福布斯中国富豪排行榜第二位（第一位是新希望集团刘氏兄弟），被誉为中国的“企业黑马”。同时，《福布斯》还把欧亚集团列入“全球200家最佳小公司”。自信爆满的杨斌在公开场合表示：严格来讲他才是中国首富，因为四川刘氏兄弟是二人以10亿美元共同拥有希望集团，如果拆分个人财富无法与之匹敌。

然而，在沈阳北郊这片3300亩的土地上，除了1999年就已竣工的4公顷玻璃温室之外，再没有新增的农业项目。到处是豪华气派的商品住宅楼、别墅区和旅游类设施，丝毫没有一个高科技农业园区的感觉。现实中的荷兰村，已与杨斌当初讲的移植荷兰经典农业模式的故事大相径庭。

2001年年末，香港投行瑞银华宝中国研究部主管张化桥在对荷兰村的一次例行走访中发现，眼前的荷兰村与他从资本市场上获知的信息相去甚远，投行的工作经验使他对荷兰村和杨斌本人产生诸多疑问，张化桥在回港后撰写的报告中对杨斌提出两点质疑：第一，自上世纪90年代初开始的短短10年间，杨个人财富由1亿元迅速膨胀到75亿元，速度之快令人咋舌；第二，亚欧农业与亚欧实业之间的关联交易并不能给欧亚农业带来实际贡献。

张化桥劝告同业的基金经理们卖掉欧亚农业的股票，随后引起股市上对欧亚农业的一片抛售，亚欧股价2002年1月3日即大幅下跌18％，此后随着更多媒体加入对亚欧农业的质疑队列中来，亚欧股价跌荡不定。第二天，杨斌泪流满面的来到香港做公关活动，恳求“中国人不要打中国人”。此时闻得风声的银行开始收紧对荷兰村的贷款，因此2002年开始荷兰村再没能从沈阳的各家银行贷到一分钱，资金链出现问题，开始拖欠建筑公司的工程款。到2002年11月，荷兰村项目拖欠某建筑公司工程款高达1个多亿。

当年荷兰村具备销售资格的多层住宅有1200套，精装修别墅68套。2001年年中，这些楼房建成后开始进入市场，至杨文武案发被捕的2002年10月，只卖掉160套，其余楼房的销售审批手续，由于拖欠沈阳市4197万元的土地出让金而被执法机关收走，随即这些剩余楼盘被法院查封。

　　资金短缺的杨斌，此时剑走偏锋独辟蹊径。从2002年开始，杨与朝鲜方面的接触开始频繁起来。他以“荷兰欧亚集团”的名义与朝鲜合资创办了一个“平壤—欧亚合营会社”，地址选在新义州。到当年的9月23日，华裔富商杨斌自称是已被金正日收为义子，成为刚刚成立的新义州经济特区行政长官，负责管理特区事宜。此时的杨斌也在不断脱身亚欧行政事务，并食言抛售了亚欧股票，令投资者大为不满，欧亚股票也因未及时披露有关敏感信息而被香港证监会勒令停牌。

2002年，9月27日，全球1700名记者挤满荷兰村，媒体车采访车排队绵延2公里，杨斌在新闻发布会上宣布，他将在朝鲜新义州建立经济特区，由他来出任行政长官，三权分立，司法独立，将架起一座连通东北亚的友谊桥梁。按计划将赴朝鲜上任的杨斌于10月4日凌晨在他的荷兰村A9别墅被警方带走。2003年9月，杨斌以虚报注册资本罪、非法占用农用地罪、合同诈骗罪、对单位行贿罪、伪造金融票证罪，数罪并罚被判处有期徒刑18年。

在杨斌被捕几个月后，荷兰村建设彻底停摆，为缓解资金压力，荷兰村开始裁员。荷兰村巅峰期，洒水、加油、巡逻用的车大大小小有70多辆，只保留10多辆用来巡逻。荷兰村原有160多个保安，只保留50 个。保安数量锐减带来的直接后果是荷兰村频频失窃。杨斌被捕后，到荷兰村来偷东西的人越来越多，门窗、插座、开关、电线陆续被摘走。停工的建筑钢筋砖头因长期裸露给风化损毁。

2004年，杨斌被转移到荷兰村北仅20公里的监狱服刑，有传言称他每周四晚间都会乘坐他的加长奔驰，回到荷兰村开会。后此事被人告发，杨出来受到了严格限制，但借口出狱看病，依旧可以回荷兰村开会。此间，杨依然是亚欧系的实际控制人。他充分发挥自己的商业天赋，利用监狱的劳动力优势，搞起了“环监狱产业园”，项目包括塑钢门窗厂、彩钢厂等。2006年，监狱领导班子因此事集体受到处分，全部大换血，杨也被遗监至以严格管理著称的锦州监狱服刑，从此基本失去了对荷兰村的控制力。1个月后，杨妻离婚改嫁。

荷兰村第三次建设高潮，发生在2004到2005两年间，杨斌已身在狱中，而这一次集中投入主要是维护翻新荷兰村园区的外立面、旅游项目接续工程等，所耗费的2亿元，来自“非法销售查封楼房”所得。原来在杨斌入狱后，他授权老家的四姑（杨四姑作为家庭妇女，此前从没有过经商或管理企业的履历，并且有传言说杨四姑不识字）来沈主持公司日常经营，在杨四姑的带领下，荷兰村走上了出售查封房产的求生之路。没有房产证，只有一份收据一纸合同，和一句2006年底下房证的承诺。却因为超低的价格（1500元/平，只有周边房价的一半），在案发时，荷兰村1200套的多层住宅，已经售出1060套；而68套别墅也基本卖完。这其中，除了杨文武案发前售出的160套公寓，其余均为查封资产，被上峰及时叫停。此行为使荷兰村的债务关系变得更加复杂，为将来可能的接手或是强制拍卖等带来更多麻烦。

同年，杨四姑向沈阳市上峰提出补交2000年之前拖欠的土地出让金，四姑认为，荷兰村的住宅项目市值远高于债务，如果能正常销售回笼资金，荷兰村完全可以自救并持续经营发展。而此时，按市场价值计算，荷兰村的土地价格已经升至1.2亿元。四姑拿着多方筹集的4197万元的原值土地出让金，到处奔走，然而沈阳市由于担心国有资产流失，硬是没有部门敢接收；而1.2亿元的新地价，杨斌已再无能力多筹集到一分钱，荷兰村脚下的土地，就这样失去了形成完整合法闭环的建设用地使用权的最后机会。（2009年，中海以35亿元高价接手荷兰村地块，也就是说9年时间，地价上涨70倍，荷兰村这一烂摊子，最终由购房者买单）

2005年春天，威尼斯大酒店还在营业，内部运河改造成钓鱼坑，微有盈利。荷兰村曾试图靠自己的力量重新启动旅游业自救，失败后只留下了花卉市场、海鲜市场、大型超市等几个半空中的项目，无一有成。

谁也没料到，当年各级力推的一个示范性形象工程，历经十年建设，投资超过25亿后，只留下了一大片荷兰风格的烂尾楼，还有4500亩撂荒的土地。荷兰村没有一个成型的农业项目，更没有所谓的高新农业产业；在杨斌投资经营的房地产项目中，也并没有挣到钱，因为超低的销售价格和超长的资金占用，荷兰村与其说是靠卖房赚钱活命，不如说是靠欠债活命。

但此时的荷兰村已深陷窘境：近80万平方米的别墅区和高档住宅区，因为手续不完善，后续工程款未支付而无法验收完工，已购房业主无法正常入住；50公顷的花卉、蔬菜温室区，产品根本打不开销路，那些高档的花卉只能自生自灭；温室中的名贵蝴蝶兰，因为没有暖气，一夜死去，荷兰专家黯然回国。投资数亿元建设的科研区无任何收益，从试管里生产的组培苗最终的去向是荷兰村后面的垃圾场；一笔笔贷款到期；一家家绝望的施工单位正在准备提起诉讼……

荷兰村外欠债务累计逾20亿元之巨，从工程总承包商到具体的施工单位，从税费到银行贷款，从内部职工到施工农民工，荷兰村大大小小近百个工程，无一不欠款。案发至今，荷兰村因外欠款项而发生的法律诉讼案，超过300件，几十家施工单位因此被拖垮；数百名农民工因讨薪而围攻荷兰村的事件此起彼伏。

上峰是给足了荷兰村机会的， 烂尾6年来。地方一直试图帮助荷兰村解决问题，寻找新的投资方入股荷兰村，但都得不到杨斌的配合。先后有台湾钨钢、香港多福、碧桂园等数十家实力企业前来洽谈，均因为杨斌死死地抓住荷兰村不放手，缺乏诚意而无法推进，机会从指尖流走。眼看荷兰村复活无望，在彻底失望的前提下，上峰终于下定“另起炉灶破局”的决心，宣布收回土地，荷兰村破产清算。

这块现值67.5亿元的庞大土地，十年来没有给地方创造一分钱的税收，土地出让金没有拿到过一分钱；当年因划拨土地迁走的十几家工厂主和数千户农民的情绪，也成为上峰的一块心病；还有数不清的情况反映和民工聚众讨薪的困局。

有专家指出：基于地方整体利益，尽快对荷兰村土地进行整理和重新开发，比纠缠于历史细节更为重要。

2009年4月，荷兰村被整体拆除，规划建设现代化高容积率住宅区-中海城。当年荷兰村因为违规使用农业用地建设商品住宅而翻车，然而今天的中海城依然没有一块农地。至此江湖退潮，一个泡沫神话终结，一个崭新的时代重新起航

2016年，因表现良好，提前4年出狱的杨斌，在回家的路上，特意让家人绕道经过白山路，下车后，这位53岁的前首富站在路旁，仰望着33层高钢筋水泥的中海城，内心百感交集，这里曾经矗立着属于他的财富梦想，他的荷兰村。此时的他就像一个被大人推倒积木的孩子，内心的伤感已无法用文字表达的。回家后深居简出的杨斌经常打开谷歌地图查看平壤锦绣山太阳宫旁边由他建造的玻璃温室，10多年过去了，温室还在。

这是杨斌为自己树立的丰碑，上书：“荷兰村始建于1998年，总设计杨斌，三十年河西四十年河东”

后续：

当年购买荷兰村房产的业主，走上了漫漫维权路。部分楼宇的水电煤气等管线没有完工，要靠私拉电线照明，从附近工地挑水来喝。园区地面没有做硬化，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业主们因为担心自己的房子会连同荷兰村一同拆除，硬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常年居住，抱团取暖守望家园。期盼多年，zf各部门积极协调，由中海地产出资完成后续工程，终于获得了合法产权。截止到2017年，所有业主均拿到了房屋产权证。

有人说杨斌出狱后去云南虹溪谷搞了一个花卉小镇的项目，学会了使用微信，他将微信头像设置为荷兰风车照片，在西南工地上，他经常北望沈阳，黯然神伤。之后因为资金不足，项目不了了之。

2017年，杨斌在北京后海一位老朋友家做客，一位正处在风口浪尖上的福建神秘富豪，在杨斌面前尽情展示自己的排场和能量，口吐莲花讲述和国内高官、外国政要的密切交往。富豪走后，杨斌一时恍惚说道：这个人好像年轻时的我呀。1年后，杨斌不幸言中，那位名满天下的福建年轻富豪失去了自由和自己的商业帝国。

2018年，朝鲜宣布改革开放，丹东市房价一夜翻番，杨斌激动不已，立即召集旧部，准备赴朝大干一场，这也只是他的一厢情愿，然后也就没什么然后了。2021年，脑血栓康复后的杨斌搞了个很像传销的项目，开发火星倒卖火星币，要去火星置业。。。。

时代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