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敬每一个过年不能回家的人（过年了一群心智障碍者）

原创： 我是大米 大米和小米

大年三十，一个回家团圆的日子。

但几乎每个城市都有一群不能回家的人，他们或在工作岗位奋战，或因路途遥远在城市留守……还有可能因为走失，他们找不到回家的路。

走失，在心智障碍群体中间时有发生，“大米和小米”也跟进了多起大型心智障碍者走失事件，轰动全国的LWF案（后台回复LWF查看详情），感动深圳全城的“帮自闭症孩子回家”事件（点击阅读：深圳发现走失疑似自闭症男孩！热心民警求助：谁认识他？快帮他回家！）……

走失的人中有的很幸运，在短时间内找到了家人；有的却因外界因素或者自身障碍再也没有回家，这之中很大的一部分人流落街头，成为了衣衫褴褛、捡拾垃圾为生的流浪者。

但深圳却有一群心智或精神存在某些损伤的流浪者在义工的帮助下，赶在年前与家人团聚。

今天将是他们离家5年、10年、20年后过上的第一个团圆的除夕。趁着今天，“大米和小米”也和大家讲述他们回家团圆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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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年了，这真的是我的爸爸？”

2019年1月2日，新年上班的第一天，“大米和小米”记者收到深圳热心读者的“今天义工们又帮到一个流浪的心智障碍者找到了家人，他已经失联20多年，家人中午就到……”

这是“大米和小米”第二次接到这位读者的通知，和前次一样，两位记者马上便赶赴约定的地点——深圳龙岗区龙洲学校附近。

见到当事人李明（化名）时，他已经一改照片中1米长发拖地，浑身脏乱的形象，露出了帅气的脸庞，站在义工中间低头不语，眼神木然。

义工周大哥是在市民的告知下找到李明的，市民说李明已经在附近流浪长达半年，拒绝任何人的帮助和靠近。

周大哥在为李明理发（地上为他1米长的头发）

“昨天，我过去时，他躺在垃圾堆上，1米多的长发拖地。我轻轻地走进他，一边拿着剪刀帮他剪头发，一边安慰他，告诉他我不会伤害他，先给他剪完头发，然后带他去洗澡吃饭，送他回家。期间他也表示了抗拒和想离开，但慢慢地信任了我。”周大哥聊起刚见到李明的场景。

期间周大哥一直向李明询问他是哪里人，叫什么，但他一言不发，不做任何表情。后来周大哥和另外的义工将他带至附近的派出所做人脸识别，因为身份信息可能被注销，没有找到。

周大哥说：“我们只好拉着他的手问，一直问不出来就拿着笔让他写，起初也不愿意，我们多方安抚之后，他竟然写出了自己的姓名和之前的地址。”

在派出所的帮助下，周大哥通过当地村支书联系到了李明在广西防城港的家人。

当天晚上，周大哥把李明带回了自己的家里，帮他洗澡洗头，给他穿上干净的衣服，并告诉他明天就可以回家啦。听到回家，李明的神情有些变化，当在周大哥手机里看到照片的那一刻，他流出了泪水，告诉周大哥他想回家。

2号中午，李明的爸爸，哥哥，堂哥，堂妹都来了，见到李明，他们难掩激动的泪水，堂妹说：“20年了，我们都没有找到他。那天接到周大哥的电话听说找到了他，我们家人一整晚都没有睡觉，看了照片都确定一定是我们的哥哥，连夜就赶过来接他回家。”

李明与家人相见

李明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应亲人的拥抱，但亲人用家乡话喊他时，他的眼里也泛起了一道泪光。

“他是1972年出生的，1997年一天早上起来就不见他踪影，这些年我们把家附近的好几个市区跑了个遍都没找到，没想到他来了深圳。”据李明父亲回忆儿子出走前两年在精神上已经出现了一些问题，期间有进行治疗，但平时状态还不错，也从未走失过，还跟着他一起出去赚钱。

堂妹还告诉记者，李明出走前还成了家，取了个越南媳妇，生了个儿子，离家时儿子才1岁多，现在已经大学毕业工作。听到自己李明被找到的消息，侄儿的心里很忐忑，和姑姑发了好几条“你确定是我爸吗，都20多年了”“心很乱，他还认得我吗？”……

堂妹肯定地告诉他：“没有错，你看这照片多像爷爷呀，你的爸爸终于回来了！回家后我们一定要好好照顾他，不要让他再受苦！”

李明家人的感谢信，李明的户口信息以及儿子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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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年，13年，18年……

近百位流浪者最终与家人团聚

李明并非唯一的幸运者，在深圳街头的各个角落，“他们”都在义工们的帮助下找到了亲人：

2018年12月26日傍晚，在龙岗龙新派出所，与家人失联7年广西桂林人士钟涛（化名）被亲哥哥接回了家。义工们从早上在地铁站附近发现了他之后，因为他很抗拒，便一直跟着他，在取得信任之后，带他来到派出所，通过人脸识别确认了身份，通知了亲属。

哥哥表示钟涛今年33岁，2012年离家去东莞打工之后再也没回家，2014年开始与家人失去联系。离家前他并无异样，现在却判若两人。各个猜测他现在之所以不说话不理人，面无表情，应该是在外面受到了比较严重的精神打击，可能被骗入了传销。

钟涛流浪时（上）与亲人相聚（下）

2019年1月20日，春节放假前夕，在微博上网友的爆料下，义工们在深圳坂田又成功救助了一名记忆与精神出现障碍的老人——文军（化名）。

文军今年54岁，湖南株洲人士，接他的哥哥和侄女说，文军是2006年在深圳走失的，当时一家人来到深圳的侄女家过年，他一个人从小区走出去之后就再也没回来。报警，去救助站找都没找到，没想到13年后，还能再重逢。

帮文军寻找家人也费了好一番周折，派出所人脸识别不出，周大哥就拉着他从下午一直问到晚上11点，才写出来的姓名和地址，警察是一个个照片和名字比对出来，再和当地派出所确认的。

文军流浪时（上）与亲人相聚（下）

看到叔叔完好无损地站在面前，侄女心中感慨万千：“叔叔是从我家走失的，这差点就成为了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我心里一直非常内疚。”

在深圳沙井，周大哥帮助另外一位老人找到了家人，老人今年70多岁，四川人，离家18年，家里还有90多岁的老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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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生活在城市黑暗的角落里

无人关注，害怕被伤害

周大哥告诉记者，不只是李明、钟涛、文军，整个2018年，他们帮助了近百位流浪者找到了自己的家，其中精神、智力、心理方面存在障碍的有十几位：

“他们中的很多心智方面可能由于先天或者后天原因出现了异常，出来了很多年，一直生活在城市黑暗的角落，无人关注，也抗拒陌生人，害怕被伤害。”

但是现在，凡是被义工们碰到的流浪者都能得到很好的安置，周大哥说目前他们找到的90%都是家人一直在寻找的，都会来接回家。个别家庭比较困难的，义工们也会通过当地政府沟通，由政府来帮助安置。

如果找到的流浪者一直不肯开口，那首选是去派出所进行人脸识别。“今年公安系统的人脸识别技术也是帮了大忙，大大增加了流浪者与亲人团聚的概率。”一位义工说道。

也有很多因为走失时间长，没有登记过信息，或者户口已经被注销了。这样情况周大哥也遇到过好几次，他的方法是像亲人一样对待他们，把他们带回家同吃同住，给予他们温暖，慢慢沟通，让他们敞开心扉。曾经就有一个来自湖南的20多岁的小伙子在周大哥家住了一个多月：

“像他们大多数都是很抗拒的，我们就要慢慢感化他。虽然他们精神异常，但是还是知道谁好谁坏。为了接待这些流浪者，我房间特地准备了两张床。”

周大哥说今年也有两三例，费劲千辛万苦也没有帮他们找到家人，最终只能送到救助站，也有的先送去了康宁进行治疗。

一位义工也建议心智障碍家庭，可以定期去派出所更新心智障碍家人的照片，如果发现走失，人脸识别的概率就会大大提高。如果残联能与警方联合为全国的障碍人士更新数据库照片，那便更加万无一失。

义工团队帮助的其他流浪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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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经费，自愿加入

为了帮助更多的人，他们不惜成为“月光族”

提及为什么会来帮助这群流浪者，周大哥说起了20年前触动他的一件事：

“20世纪90年代，我在广州遇到一个向我要吃的孩子，我当时有一些就随手给了20元，没想到孩子买了吃的之后，还把零钱还给了我。我心里很诧异，就多和他聊了几句，得知他是被传销骗得回不了家了，他说自己很想找个工作，有口饭吃好……”

这个孩子给周大哥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此后，他对这一类人尤为关注，遇到在外流浪的孩子都会去关心一下。

慢慢地他还摸索出了一套跟他们相处的经验：“要先建立信任感，语气要小，不要站得比他们高，他们做在地上，我也坐在地上，让他们感到平等与尊重。他们觉得我很真诚，很多话就会跟我说。”

后来，周大哥加入龙岗义工，通过交流，好几个有这方面的意愿义工就自愿组织到一起，今年，他们在义工联成立了“为爱团圆”项目，专门帮助在城市流浪的这群障碍者找寻亲人。有越来越多的义工加入了他们，还得到了共青团的大力支持。

为爱团圆义工团队

每当义工们发现了有流浪者，大家都会在群里发布消息，一起商量想办法怎么帮助他们。

大家虽然都是兼职在做这件事情，但都付出了很多时间与精力。不仅没有任何的经费支持，还时常需要自己掏钱给流浪者买衣服、吃饭，但却从不接受家属物质方面的感谢，甚至家属请吃一顿饭都会拒绝……

周大哥是项目的负责人，他的主业是工厂的一名厨师，每天中午12点下班后到晚上上班前，他都会到处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助的人。

周大哥笑称：“我现在是月光族，老婆天天抱怨我乱花钱。但是我觉得非常有意义，可能没有我们，他们会很难、或者要更晚才能和亲人相聚！”

采写 | 春桃 图源 | 受访人、义工团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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