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梁皇帝萧衍有几个儿子(萧氏王朝建立史)

南梁皇帝萧衍有几个儿子(萧氏王朝建立史)(1)

第二章 江南帝国第一家

萧氏自汉相国萧何之后,传至萧道成已是二十三代,历时近700年,产生了一个萧姓皇帝,建立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萧氏王朝——萧齐王朝。继之,又建立了第二个萧氏王朝——萧梁王朝,其开国皇帝就是萧衍。

一、挥雄师萧衍建梁

所谓“萧梁王朝”,是与五代时期的朱温所建立的梁朝相区别。且说萧梁开国皇帝萧衍之父萧顺之,与萧齐的开国皇帝萧道成同是萧整的玄孙,萧道成的曾祖萧俊与萧顺之的曾祖、萧衍的高祖萧鎋是同胞兄弟。

梁武帝萧衍之父萧顺之字文纬,自幼与齐高帝萧道成生活在一起,史籍记载:“与齐高(帝)少而款狎(关系亲密而戏闹)。尝黄登金牛山(在江苏溧阳县南70里,又称金牛岭),路侧有枯骨纵横,齐高(帝)谓皇考(萧顺之)曰:‘周文王以来几年,当复有掩此枯骨者乎?’言之懔然动色。皇考由此知齐高有大志,常相随逐”。齐高帝萧道成在刘宋朝为将时,每每奉命出征,萧顺之常常为其副,追随左右。史称其“外甚清和而内怀英气”,宋明帝泰始二年(公元466年)降魏徐州刺史薛安都兴兵南侵,萧道成奉命与战,薛安都部将薛索儿派刺客夜里潜入道成营帐,执刀直扑道成睡床行刺,萧顺之及时赶到,与刺客械斗杀之,道成方得免于一死。后历任道成镇军司马、长史。

宋后帝元徽五年(公元477年)六月,萧道成密谋起事,初欲外出据广陵(今江苏扬州)还攻京城建康,萧顺之以为:一旦出奔则后果不堪设想,不如仿效伊尹放逐商王太甲、霍光废昌邑王而迎立汉宣帝之例,废掉刘昱,然后根据我们的意愿,选立一位我们满意的亲王为皇帝。道成深以为是,后果从其意,迎立新帝,即宋顺帝。后道成历官黄门郎、安西长史、吴郡内史,所任皆著名,吴郡张绪经常称道:

“文武兼备,有德有行,我最敬萧顺之。”

萧道成迎立宋顺帝后,袁粲、刘秉据石头城起兵反道成,黄回与之通谋,暗中为援。萧顺之闻石粲等兴兵发难,亲率家兵据守朱雀桥,黄回派出的探子回来报告说:

“朱雀桥南有一位长者据守,朝南稳坐胡床之上,英威毅然。”

“一定是萧顺之。”

黄回信口说道,于是不敢出兵。萧道成称帝建齐,深忌顺之才德,终不用其为辅政大臣,但也不忘其佐命之功,封为临湘县侯,历官侍中、卫尉、太子詹事、领军将军、丹阳尹(京城建康的行政长官)。

齐武帝萧赜永明八年(公元490年)八月,武帝第四子巴东王、荆州刺史萧子响,勇武有力气,善于骑马射箭,喜欢武事,亲自挑选勇武胆识过人者60人,让他们佩戴武器随侍左右,且时常在内宅宴会慰劳他们;又私制锦袍红袄,欲与蛮人交换武器。荆州长史刘寅,司马席恭穆联名密奏朝廷,武帝敕令细致核查。萧子响闻听朝廷的使者已经到了荆州,却迟迟不见到府宣诏,便召集刘寅、席恭穆及咨议参军江悆、典签吴修之、魏景渊等责问,刘寅等都禁口不言。

吴修之说:“朝廷既然有旨,我们应该斟酌情况,想办法回复搪塞。”

魏景渊则说:“应按朝廷旨意详加查核,如实上奏。”

萧子响闻此言大怒,当堂逮捕刘寅等八人,随即杀之,复向父皇启奏。武帝得奏大怒,改派随王萧子隆为荆州刺史,又欲派遣淮南太守戴僧静率兵往讨荆州,戴僧静当面谏阻道:

“巴东王年少,长史等密告,又欲将他秘密拘捕,此乃操之太急之过,巴东王一时性起不思后果而杀之。天子的儿子一时过失杀人,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罪,朝廷突然兴兵讨伐,人心惶恐,后果堪忧。臣戴僧静不敢奉旨。”

齐武帝也觉有理,于是另派卫尉胡谐之、游击将军尹略、中书舍人茹法亮率皇宫武术高手数百人赴荆州江陵,收捕巴东王身边那60名武士,且下敕令说:“巴东王萧子响能束手回朝,可以保全他的性命。”

胡谐之一行到达江津,在燕尾洲(在荆州城南长江中)修筑城池。萧子响闻报,穿上表示谢罪的白色衣服登上城楼,又几次派使赴燕尾洲传达心意说:

“天下哪有做儿子造反的呢?我无意做伤天害理的事,只是天性粗俗而已。如今就只身单船回朝,接受朝廷对我杀人之罪的惩罚,你们何必筑城来捉我呢?”

尹略回答道:“谁与你这反叛父亲的逆子对话?有话还是到朝廷上说罢。”

萧子响伤心流泪,仍杀牛备酒菜去犒劳...

齐武帝又派遣丹阳尹萧顺之征讨。太子萧长懋素忌子响,顺之从建康出发时,太子暗中指示顺之,要他早做安排,不要让萧子响回到京城。萧子响闻知顺之已从建康出发,率领身穿白衣服的左右护卫30人,乘船顺流远迎,遇之于中途,欲向顺之表白自己的心迹,可顺之既受太子旨意,故而坚辞不应允,且将子响勒死于射室。萧子响临死前曾密写奏启数纸,藏在王妃裙腰中,说明事情原委。顺之还京,武帝闻王妃密书,得知事情真委,心中对萧顺之非常怨恨。萧子响百天祭日,在华林园为子响作斋祭,齐武帝亲自上香,十分忧伤,及见萧顺之呜咽多时,左右无不流泪。一日游华林园,见一只猿猴倒在地上悲叫,声音极为哀伤,齐武帝询问左右侍从,左右答道:

“小猿猴前天坠落悬崖死了。”

武帝想起巴东王萧子响,哽咽流泪,怒斥前征巴东王的中书舍人茹法亮。萧顺之惭愧恐惧数日,突然发病而死,追赠镇北将军,谥“懿”。

萧衍,字叔达,小名练儿。萧顺之一妻张氏,四妾李氏、陈氏、吴氏、费氏,共生十子。

在张氏所生的四子中,萧衍排行第三,宋孝武帝大明八年(公元464年)生于秣陵县(今江苏南京)同夏里三桥宅。可见萧衍生时其家已经移居京城。《南史·梁本纪·武帝》称:张氏曾梦见怀中抱日,随即怀孕生下萧衍,萧衍“生而有异光,状貌殊特,日角龙颜,重岳虎顾,舌文八字,项有浮光,身映日无影,两胯骈骨,项上隆起,有文在右手曰‘武’。及长,“博学多通,好筹略,有文武才干。所居室中,常若云气,人或遇着,体辄肃然。”齐朝建国时,他年仅16岁,其政治生涯是从齐朝开始的。

初任巴陵王南中郎将萧子伦(齐武帝第十三子)法曹行参军,迁卫将军王俭东阁祭酒。王俭为卫将,时在齐武帝永明元年(公元483年)十二月至七年(公元489年)二月,据此推知,萧衍初入仕途约在永明初。王俭一见而深为器重,曾对人说:

“这位萧郎,30岁以内当做侍中,出此则贵不可言。”

竟陵王萧子良开西府,招揽文人学士,萧衍与沈约、谢朓、王融、萧琛、范云、任昉、陆倕等并入府,时号称“八友”。王融鉴识过人,尤敬重异待萧衍,常对亲近者说:

“将来宰制天下,必在此人。”

累迁随王萧子隆(齐武帝第八子)镇西咨议参军。不久,以父萧顺之病故而去职。隆昌(公元494年)初,齐明帝萧鸾辅政,授为宁朔将军,镇守寿春。为父守丧礼服满,迁为太子庶子、给事黄门侍郎,助明帝行废立之事,封建阳县男,食邑300户。齐明帝即位之次年,即建武二年(公元495年)二月,魏将王肃、刘昶攻司州(治义阳,今河南信阳)刺史萧诞,义阳危急,齐明帝派镇南将军王广之统军救援司州,以萧衍为冠军将军率偏师从征。王广之率军距义阳城百余里而止,众军皆以魏军强盛不敢前进,惟萧衍要求先进,王广之派精锐部队从进。萧衍率军由小路夜进,直登贤首山,离魏军相距仅有几里,大出魏人意料之外,不知来了多少兵马,一时不敢逼近。黎明时分,城里远远望见援军已到,派兵出城冲击魏军营寨,顺着风势放火,萧衍军队从外攻击。魏军突然腹背受敌,加之火势猛烈,急忙解除对义阳城的包围,狼狈退走。城内外合兵乘胜追击,魏军大败而逃,斩获数以千计。战罢,以萧衍为右军司马、淮陵太守,还京后授为太子中庶子,领羽林监,不久出镇石头城。

建武四年(公元497年),魏帝亲率大军攻略雍州(治襄阳),齐明帝派萧衍赴援;再遣度支尚书崔慧景率众2万余救援襄阳,雍州众军皆受崔慧景指挥。崔慧景等至襄阳时,雍州已有五郡陷落,崔慧景与萧衍等率众5000向邓城(在襄阳城北30里许)前进,魏军数万骑从后面追来,齐军入城后登城防守,当时齐军早晨匆忙吃饭且轻装疾走,入城后已是饥饿疲惫。萧衍想出城作战,崔慧景以为敌人不会夜里围攻城池,到了黄昏自会离去。不久,魏军相继到达,越聚越多。天色将晚,崔慧景率所部从南城门出城南去,众部闻风相继逃走,萧衍阻止不住,只得自率本部兵马断后,且战且走,退还襄阳。此战,崔慧景军死伤几尽,惟萧衍军得以保全。及魏军退,以萧衍为雍州刺史、辅国将军、都督雍、梁、南秦、北秦四州及郢州之竟陵、司州之随郡诸军事,时在建武五年(公元498年)七月。

就在这个月,齐武帝萧鸾驾崩,太子萧宝卷继位,遗诏以扬州刺史始安王萧遥光、尚书令徐孝嗣、尚书右仆射江祐、右将军萧坦之、侍中江祀、卫尉刘暄等六人轮班当朝,处理政务,时称“六贵”。

且说萧衍在襄阳,闻之朝廷新政,对堂舅录事参军张弘说:“政出多门,乱将开始了!《左传》有言:‘一国三公,吾谁适从?’而今一国六公,势必相互争夺权力,岂有不乱之理!避祸求福,惟吾此州。我担心诸弟皆在京城,难免遭祸,须与益州共图万全之策!”

萧衍长兄萧懿在益州为刺史,所谓与益州商议就是与长兄萧懿商议。张弘策也以为然,于是,萧衍在雍州密修武备,招集勇士约万人,砍伐木竹沉入檀溪,收割饲草堆积如山,均不使用。萧衍部下中兵参军吕僧珍看破其意,私下准备了船桨几百支。

这时,萧懿被罢益州刺史,仍掌理郢州(治所在江夏,今湖北武汉),萧衍派张弘策赴江夏劝萧懿,说:“朝中六贵比肩用事,各自划敕,争夺权力,瞋目怒视,势必要相互设计谋除灭对方;主上自做太子以来,素无好的声誉,亲昵左右小人,残忍剽悍,怎肯委政六贵,自承虚位?嫌疑生积日久,定将大行诛杀。始安王萧遥光想做晋朝的赵王司马伦(杀帝自立),形迹已露,但他性格猜忌多疑,度量狭小,只有徒招祸患罢了。右将军萧坦之为人猜忌刻薄,又好凌驾于他人之上;尚书令徐孝嗣任人宰制;右仆射江祐没有主见,当断不断;卫尉刘暄昏昧懦弱。有朝一日祸事发生,朝廷内外必然土崩瓦解。我们兄弟有幸在外为一方镇帅,应及早为自身设计,趁主上尚无防备猜忌之心,把几位兄弟都召来,不然祸起想抽身也来不及了!郢州控带荆、湘二州,雍州兵强马壮,如果时局平稳我们就竭诚效忠本朝,如果时局动乱我们就可以匡正天下。总之,根据时局变化而决定进退,如此方得万全。如不早做安排,到时悔之不及!”

张弘策又进言道:“你们兄弟可谓英勇无敌,今占据郢州、雍州,替百姓请命,废昏君另立明主,易如反掌,此乃齐桓公、晋文公之大业!千万不要被那些愚弱之辈欺骗,贻笑身后!雍州方面已考虑成熟,特来陈请,望您三思。”

无论张弘策怎样说,萧懿就是不动心。张弘策回报,萧衍也空为叹息,自派人将骠骑外兵参军萧伟、西中郎外兵参军萧憺接到襄阳,静待时变。

果如萧衍所料,齐帝萧宝卷即位之第二年,即永元元年(公元499年),六贵相争,七月,齐帝先杀尚书右仆射江祐、侍中江祀,八月,始安王萧遥光据东府反,败死;九月,杀右将军萧垣之、卫尉刘暄,冬十月,杀尚书令徐孝嗣,至此,齐帝萧宝卷即位仅一年,朝中“六贵”无一幸免。

同年十一月,太尉、江州刺史陈显达在寻阳(今江西九江)起兵,顺流直下,围新亭(在京师城南面,今江苏南京),十二月兵败身亡。

永元二年(公元500年)正月,豫州刺史裴叔业闻齐帝萧宝卷屡诛大臣,降魏,魏以其为都督豫、雍五州诸军事,齐发兵讨之,任命萧懿为豫州刺史。

三月,平西将军崔慧景奉命率水师出京,征讨豫州裴叔业,出京数十里而返,围攻京城,谋废齐帝,另立新君。幸得新任豫州刺史萧懿赴援,京城方得保全,崔慧景败死。齐帝任命萧懿为尚书令,弟萧畅为卫尉。消息传到雍州,萧衍派亲使赴京见长兄萧懿,进言道:

“兄一举平贼,功高震主,即便遇到贤明君主尚且难以立足,何况如此乱世岂能免祸?如能率兵进宫,像伊尹、霍光那样废掉昏君,此乃千载难逢的良机。如不愿这样,宜上表请还镇,可以抵御外侮为借口,这样方能威慑朝野,谁敢不服!否则,一旦被解除兵权,虽有优厚的爵禄和很高的地位,可没有兵权也难免受人牵制,将后悔不及。”

萧懿不为所动,其长史徐曜甫也苦苦相劝,也不觉悟。当时,萧懿以功臣居朝臣之首,弟萧畅为卫尉,执掌皇宫禁门钥匙。齐帝出入皇宫没有节制,有人劝萧懿趁齐帝萧宝卷出宫时举兵入宫,废掉这个无道昏君,萧懿仍然不肯。齐帝宠信的奸臣茹法珍、王咺之等畏惧萧懿的权威,谗言道:

“萧懿如果想废除陛下易如反掌,陛下性命只在旦夕之间。”

齐帝甚感有理。徐曜甫闻知此情,暗中在长沙洲上备好快船,劝萧懿西奔襄阳。萧懿道:“人固有一死,可哪有叛逃的尚书令呢!”

萧懿的弟弟、子侄都秘密准备防备不测。十月间,齐帝在尚书省将萧懿赐死,诸弟、子侄都逃匿到百姓家中,未被举发,只有弟萧融被捉住杀害了。

先此,齐帝怀疑雍州刺史萧衍有异志,时萧衍治下的宁蛮府长史是郑绍叔,齐帝便派绍叔之兄郑植以探弟为名赴雍州,伺机刺杀萧衍。郑植达雍州见弟,如实相告,郑绍叔密报萧衍。衍在绍叔家设宴款待郑植,且开玩笑说道:

“朝廷派你暗杀我,现在清闲宴饮,正是下手的好机会呀!”

说罢,宾主大笑不已。复又安排郑植参观城池、府库、兵士、器械、舟舰,郑植对郑绍叔说:“雍州的实力如此雄厚,非轻易可取。”

不说郑植离去,且说萧懿之死。噩耗传来,萧衍连夜召集心腹商议对策,决定树旗起事,杀入建康,废掉昏君。

十一月初九,萧衍聚集部下文武,宣言道:“昏君残暴肆虐,恶行过于商纣王,当与诸位共除之。”

然后树起大旗,征召兵士,得武士一万多人,战马千余,船舰3000艘,吕僧珍尽出船桨,将檀溪中的竹木及备下的饲草一并装载船上,随时准备扬帆东进。正在这时,忽闻朝廷任命辅国将军刘山阳为巴西、梓潼二郡太守,刘山阳率兵马赴任,已入荆州境,齐帝命其路过荆州首府江陵(今湖北江陵)时便与荆州合兵,袭击襄阳。时南康王萧宝融为荆州刺史,西中郎长史萧颖胄执掌府州事。萧衍即刻派参军王天虎赴江陵,向荆州官属及西中郎府官属处送信,声称“刘山阳溯江西上,欲先袭夺荆州,再袭击雍州。”萧衍又在将佐中公开宣扬:“荆州人素畏襄阳人,而今荆、雍二州地界相邻,如所谓唇亡齿寒,荆州人能不暗中与我们同心协力吗?我们合荆、雍二州兵马,击鼓东进,即使韩信、白起复活也难保建康,何况是一个昏暴之君,身边皆是一些庸碌奸佞之徒!”

萧颖胄接到信后正在犹豫不能决断之时,刘山阳已抵达巴陵(今湖南岳阳)。萧衍又派王天虎送信给萧颖胄及萧颖达。王天虎走后,萧衍对张弘策说:

“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我前番派王天虎到荆州给所有州府属官送信,此番给萧颖胄、萧颖达兄弟信中只写‘王天虎口述’,可王天虎也说不出什么来,天虎本是萧颖胄的旧部亲信,荆州、西中郎府属官也会询问天虎,天虎不能作答,这样一来诸属官就会以为萧颖胄与天虎共同隐匿详情,秘而不宣,诸属官心生疑虑,议论传扬。刘山阳必然得闻,疑忌萧颖胄兄弟,使萧颖胄进退两难,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清,必定落入我的圈套。此叫以两封空函定一州之计。

说罢,仰天长笑。果然,刘山阳到了江安(在江陵南不足百里),徘徊十几天而不前。萧颖胄见状极为恐惧,召集亲信共商对策。众人皆劝其与萧衍共同起事,改立天子,号令诸侯,诱杀刘山阳。西中郎城局参军席阐文进言道:

“刘山阳迟疑不进,明是疑我,今只有杀王天虎送与山阳,山阳方能前来,我们乘便下手,即可大功告成。”

于是杀王天虎,将首级送到江安。刘山阳得天虎首级,果然单车来会萧颖胄,左右侍从仅十数人。颖胄诛杀之,山阳副将李元履闻讯,无奈率众请降于是,奉南康王萧宝融为主,宣告起事。萧宝融年仅十三,不过假借其名,一切均由颖胄决断。于是,萧颖胄自为都督行留诸军事,任命萧衍为都督前锋诸军事,遣使携带刘山阳的首级往见萧衍,相约明年二月进兵,且称此时不吉利。十一月二十二日,萧衍上表南康王,劝其称帝建号,且上言道:

“举事之初,所凭借一时骁勇奋发的情绪,事事相接,犹恐群情松懈。如果屯兵无故停兵百日,必生悔恨之心。况且十万大军按兵不动,粮食物品自然耗尽,就像幼童好奇之心一旦消失,则大事不成。如今一切已经准备就绪,怎可中途停止呢?昔日武王伐纣,举兵之日与太岁相逆,也不曾退兵,岂可等什么吉利的年月不成?”

南康王一时不敢称尊,只以萧颖胄、西中郎司马夏侯详二人之名行檄天下及京城百官,历述齐帝萧宝卷及近佞茹法珍、梅虫儿的罪恶,起兵东进。十二月底,夏侯详之子夏侯亶从京城逃回荆州,声称奉太后密旨,南康王可继帝位,待其到达京师便备法驾奉迎。武宁太守邓元起闻讯即赴江陵从征,上庸太守韦睿率兵2000、华山太守康徇率兵3000投奔襄阳萧衍,梁州、南秦州刺史柳惔也起兵响应萧衍。

永元三年(公元501年)正月,南康王自称相国,任命萧颖胄为左长史号镇军将军、萧衍为征东将军;时冠军将军杨公则已经占领湘州,遂任命杨公则为湘州刺史。十三日,萧衍率军从襄阳出发,留下弟弟萧伟总掌府州事务。行至竟陵郡(雍州南境,今湖北钟祥),诸将共劝萧衍,以主力部队围攻郢州(今湖北武汉境),以偏师袭击西阳、武昌(今湖北黄冈)。时前任竟陵太守房僧寄被召还京,行到郢州,奉诏改任骁骑将军,留守鲁山(在郢州城西南郊,长江西畔)。萧衍面对诸将所议,摇头说道:“房僧寄率重兵固守鲁山,与郢州城成犄角之势,如果我们集中全部

主力攻击郢城,房僧寄一定会断绝我们的后路,使我们腹背受敌,后果不堪设想。不如派部分兵力渡过长江,与荆州的军队会合围攻郢城,我自率部分军队围攻鲁山,以打通沔水(即汉水)通往汉口的水路,使竟陵、郧城(司州安陆郡城,今湖北安陆)的粮食能船运达郢城,江、湘州的军队相继到来。兵多粮足,还愁攻不下这两座城池(西阳、武昌)吗?夺取天下,无需费力,可以躺着取到了。”

于是命江州刺史王茂、郢州刺史曹景宗为前锋,率军渡过长江,距郢城九里安营扎寨,萧衍自率兵兴筑汉口城来防守鲁山,又派兵在长江上巡逻阻截,断绝城、鲁山的联系。荆州、湘州方面的军队也很快到达,皆受杨公则的指挥。

三月,南康王萧宝融在江陵即皇帝位,史称和帝,以萧颖胄为尚书令兼荆州刺史;以萧衍为尚书左仆射、征东大将军、都督征讨诸军事、授予黄钺,其他将吏各有任授。一时,齐朝二帝并存,一在建康,一在江陵。建康齐帝萧宝卷,任命豫州刺史陈伯之为江州刺史、假节、都督前锋诸军事,西征荆、雍二州。复又派十三军救援郢州,进扎加湖,离郢城30里依山傍水筑营垒自守,与郢城烽火相望,但只能自保而不能相互救援。

萧衍率大军与朝廷兵马在郢州城外相持达半年之久,城中粮食不济。七月,趁着水涨以水军袭击加湖,朝廷援兵被杀死、淹死达数万人,主将逃走方免一死。于是,郢城、鲁山守军士气大减。时镇守鲁山的房僧寄已经病卒,助防张乐祖代守鲁山,鲁山缺粮,不能再守,被迫献城投降。隔二日,即七月二十七日,郢州刺史程茂等也献城投降。最初围郢州城时,士民近十万人,城门紧闭二百余日,瘟疫流行,人人浮肿,死者十之八九,死尸堆在床下,活人躺在床上,几乎家家如此。萧衍任命韦睿为江夏太守,埋葬死者,安抚生者,郢城人心方安定下来。城既降,当日,萧衍即令各军顺流东进,直抵京师建康。司州刺史王僧景把儿子送到萧衍军中为人质,以响应萧衍,司州各郡也都起事响应。

顺流而下便是江州,其首府是寻阳(今江西九江),江州刺史为陈伯之。萧衍对诸将说:“用兵未必尽靠实力,有时只凭借声威。目前寻阳人定是恐惧害怕,可传檄平定之。”

于是从俘虏中搜查江州刺史的旧部亲信,结果找到陈伯之的幢主苏隆之,厚加赏赐,让他去说服陈伯之,只要陈肯归顺,仍用他为江州刺史,封安东将军。陈派苏隆之回来复命,答应归附,却又说“大军不须即刻东下”。萧衍知其仍然首鼠两端,待时观变,于是决定在他犹豫之际再施压力,迫使他就范,当即发兵东下,直逼寻阳。八月十四日,萧衍达寻阳,陈伯之无奈束甲投降。萧衍不食前言,仍以陈为江州刺史,另任命其子陈虎牙为徐州刺史。

九月初四,萧衍和陈伯之一起率兵东下,留下骁骑将军刘绍叔镇守寻阳,且对刘绍叔说:“你就是我的萧何!如战不胜我承当罪责,如粮运不济就是你的罪过。”

刘绍叔流泪拜别萧衍,直到萧衍攻克建康,其督管长江、湘江诸路粮草水运从无断绝。

九月十三日,萧衍的先头部队抵达南豫州城(今安徽当涂),姑熟守军2万人弃城而走,衍军不战而有姑熟城。复进占江宁(京城建康上游30里许)。十月,乘胜直达京郊。齐帝萧宝卷派遣征虏将军王珍国、军将胡虎牙率精兵十余万,列阵朱雀桥南,宦官王宝孙手持白虎幡督战,且下令拉起浮桥,断绝退路,背水一战。两军初战,萧衍军稍稍失利退后,但很快就组织起新的攻势,锐不可挡,又乘势放火焚烧。朝廷军不能抵抗,纷纷后退。直阁将军席豪奋力拼杀,率部冲入衍军军营,结果陷阵身亡。席豪是名骁将,他一死朝廷已无真正勇将,立刻影响士气,朝廷士兵土崩瓦解,退到秦淮河边,被拥入河者不计其数,尸体堆积与浮桥一样高,后来者踏着尸体过了河。

萧衍追至宣阳,守城诸军纷纷归降。萧衍进驻石头城,分派诸军围攻皇城六门,又以弟萧秀为辅国将军,镇守京口,弟萧恢也为辅国将军,镇守破墩,堂弟萧景为宁朔将军,镇守广陵。恰在这时,从江陵传来噩耗,萧颖胄病死。后被追赠丞相,封巴东公,谥献武。

萧颖胄一死,众望尽归萧衍。和帝萧宝融又传下旨意,准萧衍自行决断,至此大权独握,众皆归心。

城内外相持两个多月,十二月初六夜,齐帝萧宝卷被近侍诛杀,守城将相群臣一并归附。至此,京城战事告终。

十二月初九,萧衍以宣德太后的名义,追封齐帝萧宝卷为东昏侯,年仅19岁,在位三年有余。萧衍仍以宣德太后的名义,自为中书监、大司马、录尚书事、骠骑大将军、扬州刺史,封为建安郡公。不久,萧衍入宫进驻阅武堂,下令大赦天下,凡前朝幸臣一律处死,任命胞弟萧宏为中护军。

转年便是梁天监元年(公元502年)正月初九,萧衍等把宣德太后迎入皇宫,临朝代行君命。萧衍被进封为都督中外诸军事,特准穿鞋、佩剑上殿,参拜不报姓名。

当初,萧衍与范云、沈约、任昉同在竟陵王萧子良的西府,彼此情投意合,关系密切,这时便任命范云为大司马咨议参军、领录事,沈约为骠骑参军,任昉为记室参军,参与谋议。

宣德太后何许人也?她本是齐武帝长子文惠太子妃,生废帝郁林王萧昭业。文惠太子未及即位而亡,及武帝驾崩,孙萧昭业即位,封为太后。居宣德宫,史称宣德皇太后。明帝死,子萧宝卷即位。因齐帝萧宝卷之父明帝萧鸾篡夺了宣德太后之子的皇位,所以萧衍请出这位太后,一是向朝野昭示萧鸾、萧宝卷并非皇家正宗,而时存正宗是宣德太后,二是萧衍不想自行废立禅代,所以把这位太后请出来借其名,以掩人耳目。这是古代废立禅代的常用招法。

萧衍已有废掉时在江陵的齐和帝萧宝融自即帝位之意,沈约深知其意,便向萧衍进言道:“现今与古代不同,您不能期望以古代淳朴之风达到自己的目的。士大夫皆攀龙附凤,都希望建立或大或小的功业。现在就是牧童小儿都知道齐朝国运已终,明公您当承继其业,天象、图谶也尽应明公。天意不能违,人心不可失。虽然是天意、人心所在,明公如果谦让也不可能得到。”

萧衍道:“我也正在思虑此事是否可行。”

沈约复进言道:“现在帝业已经告成,何须疑虑?若不早定大业,一旦有谁提出异议,那时明公想要达到目的就要损害您的威德。况且人生并非金石,时事也难保不变,以后岂能以建安郡公的封爵传袭后世子孙吗?如果天子从江陵还都临朝,公卿大臣各就各位,那时君臣的名分已定,国君贤明在上,大臣忠心在下,人无二心,还有谁再想改变定局跟您去做不合名分的事呢?”

这一席话正中萧衍下怀,说得他满面笑容,点头称是。沈约既去,萧衍复召范云入见,把沈约之意告知,范云也极力怂恿,所议一如沈约。萧衍欣然说道:

“智者所虑居然如此不谋而合!你明早和沈约再来见我。”

范云见告沈约,二人又密议多时,分手时沈约对范云说:“你一定要等我,咱俩一同进宫啊!”

范云欣然应允。第二天早晨,沈约却在二人约定的时间之前独自抢前觐见萧衍,萧衍让沈约草拟各种文件,不料沈约从怀中取出事先准备好的各项诏书、官职人事任职名册,萧衍不做任何改变,尽从沈约之意。不久,范云到来,却被阻在殿门外,他在寿光阁前急得团团转,待沈约出来急忙上前问道:

“怎样安排我的?”

沈约左手一挥,表示准备任命他为尚书左仆射。范云笑道:“正如我愿!”

复传召范云。范云觐见萧衍,萧衍盛赞沈约才智超群,最后说道:“我自起兵已三年,各位功臣和将领都立有功劳,但助我成就帝业,是你与沈约二人!”

自此,禅代之事开始由沈约、范云积极操作准备。先由齐宣德太后下诏:进封萧衍为相国,总理百揆,扬州牧,梁公,以十郡建梁国,备九锡大礼,设置梁国各种职官,骠骑大将军如故。

萧衍辞让数次,直到二月初二才肯受命就封。于是,依照天子宫廷的制度,任命各种重要官职,以沈约为吏部尚书兼尚书右仆射、范云为侍中。

二月二十七日,再由宣德太后下诏,封萧衍为梁王,增封十郡之地为梁国。

三月中,萧衍诛齐宗室诸王,齐和帝也从江陵还京,行到南豫州时,于三月二十八日下诏禅让君位于梁王。

四月初四,发布策书,宣德太后遣尚书令王亮等奉皇帝御玺、印绶赴梁王宫,颁《策文》《受玺书》,拜呈玺、绶。梁王萧衍心中得意非常,可表面文章还要做,抗表陈让,谦退不受。于是,齐朝百官豫章王元琳等819人、王府官员侍中范云等117人,上表劝进,乞请践祚,萧衍仍假意谦让不受。当天,太史令蒋道秀备陈天文、符谶64条,每条皆详为陈述,群臣再为固请,这才接受,择定四月初八为吉日,南郊祭天,即皇帝位。

初八这天,即位礼毕,颁诏大赦天下,定国号为“梁”,年号“天监”元年,追封父亲萧顺之为文皇帝、母为献皇后,追封亡兄萧懿为长沙郡王、萧敷为永阳郡王、亡弟萧畅为衡阳郡王、萧融为桂阳郡王。

又封诸弟:

萧宏,临川郡王,中护军、扬州刺史。

萧秀,安成郡王,南徐州刺史。

萧伟,建安郡王,雍州刺史。

萧恢,鄱阳郡王,左卫将军。

萧憺,始兴郡王,荆州刺史。

其他文臣武将,各有封授。至此,萧齐王朝有国24年,凡六帝而亡国,萧梁王朝建国。萧衍,史称梁武帝。

二、立太子萧统早逝

对中国古代文学稍有修养的人大多知道《文选》这部书,因其选编者是梁武帝的长子昭明太子萧统,故又称《昭明文选》。

梁武帝萧衍,约在19岁时(齐建元四年,公元482年)先娶妻郗徽。郗氏与武帝共同生活了近20年,仅生有三女,即永兴公主萧玉姚、永世公主萧玉婉、永康公主萧玉嬛。齐明帝建武五年(公元498年),萧衍出任雍州刺史,先自赴任,后接家眷至镇所襄阳(今湖北襄阳),郗氏至襄阳后不久而卒。

且说襄阳有一官员丁仲迁,有女丁令光,相传其生时“有神光之异,紫烟满室”,因此以“光”为名。丁令光生有异兆,其父丁仲迁心甚疑之,于是请相士为之相面,相士见也大异,告之道:

“此女当大贵,贵不可言。”

萧衍只身赴雍州,驻镇襄阳,虽仅有三女而无子嗣,却始终未另娶。丁仲迁见萧衍英武异常,便请人对萧衍讲述其女丁令光生时种种祥兆及相士“大贵”之言。说者有心,听者有意,于是,萧衍继娶丁氏为妾,时丁氏年仅14岁。据说丁氏生来左臂有一红痣,久治不能除,不想此时未经任何治疗竟突然消失。

齐帝萧宝卷永元二年(公元500年)十一月,萧衍在襄阳起兵,次年即齐和帝中兴元年(公元501年)正月,萧衍率部从襄阳出发东进,时丁氏方怀有身孕。九月,丁氏在襄阳为时年40岁的萧衍生下了第一个儿子,此即后来的昭明太子萧统。这对萧衍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喜讯。时萧衍正率大军兵围京城建康,喜讯传到建康时已是十月间。当时为齐帝萧宝卷驻守东府的宁朔将军徐元瑜献府投降,不久与萧衍同时起兵功在萧衍之上、被齐和帝封为侍中、尚书令、监八州军事、镇军将军、荆州刺史的萧颖胄病故于江陵,使萧衍成为第一功臣。所以,当时萧衍周围的人以萧衍四十得子、徐元瑜降、萧颖胄暴死谓之“三庆”。不久,萧衍就攻入皇城。

昭明太子萧统,字德施,小名维摩,卒谥昭明。梁武帝萧衍于天监元年(公元502年)四月受禅建国称帝,有司便奏请立储君,时武帝仅萧统一子,武帝以为天下始定,百事待整,不同意先行立太子之事。待朝纲初定,群臣又固请立储,于是在天监元年十一月间,册立萧统为皇太子,任命东宫属官。

史载,昭明“生而聪睿,3岁受《孝经》《论语》,5岁遍读《五经》,悉能讽诵”,8周岁时便在“寿安殿讲《孝经》,尽通大义”。12岁时,看见主管刑罚、诉讼的廷尉寺官员在内省准备议案,这廷尉寺官员的服饰与其他官员的服饰完全不同,其官服是黑色的,萧统感到很奇特,就向左右侍从问道:

“那穿黑色官服的是干什么的?”

“他们是廷尉寺的属官。”左右告之说。

太子萧统知道,廷尉寺是掌管刑狱的机构,便很想知道他们都有一些什么案子,于是命左右传召廷尉官员,阅览其案卷。案卷是被整理过的,行文比较简略,陈述案犯的主要罪行,呈送执政或皇帝批复。太子传召,廷尉官员不敢不给,可他万没料到,太子看过后问道:

“这案卷我都能看懂,我能判吗?”

这些官员相视而笑,心想他虽然贵为太子,但毕竟是个未成年的小孩,就欺哄道:“太子殿下要亲自判案,有何不可?就请殿下圣断。”

读者试想,上报朝廷的案犯皆是大案、要案,按律皆当处以大罪,可太子皆批示判为“杖责五十”,就是打五十大板。廷尉官员见太子执笔批复,心里已经开始打鼓,及见落墨批为“杖责五十”,更是惊骇不已,捧在手上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如实上报。执政也不敢擅自改动决断,只好奏请皇帝。武帝闻听之后笑道:

“就照太子的判决处理。”

这件事在廷尉官员中一时传为美谈,或说“不知这些囚犯几世修来的洪福”,或说“太子殿下天性仁厚”。自此以后,多次使太子倾听狱案,每有想要从宽发落者,就让太子决断。建康县(今江苏南京)发生一起诬告别人拐卖人口的狱案,先已定案,后被告翻案,查清是有人故意诬陷,有司有意袒护诬陷人的原告,以为太子仁厚,就轻判原告“当杖责四十”,待太子听案时便将此案呈上。太子听案后怒道:

“被告如果被认定有罪,便要全家妻子儿女都要治罪,今诬告者即使不同样治罪也不能轻罚,可处劳役冶炼十年。”

史称其“聪睿”,确非虚言。

昭明太子萧统不仅长得俊雅,而且举止良善,从无恶行,专心向学,“读书数行并下,过目皆忆”,才学过人,思维敏捷,从父游宴每令赋诗,或长或短,皆一挥而就,从无涂改。

天监十四年(公元515年)正月初,太子年14周岁,行加冠礼于太极殿。时奢糜竞华在朝野渐成风气,太子却服饰朴素,身穿旧衣,饭不食肉,欲以自己的行为来带动朝野改变风气。自移东宫20余间,其太子府一直不设乐工舞伎,素爱山水,在其玄圃中引水垒石更设亭台馆阁,常与朝士名流游会其间。一次,与诸学士在后池泛舟歌咏,时有番禺人侯轨在场,盛称此时宜有声乐歌舞,太子咏左思《招隐诗》以作答,其诗有云:“何必丝与竹,山水有清音”。侯轨闻而惭愧,不再提乐舞之事。就在太子死前不久,武帝亲自赏赐太子府一班乐工舞伎,然也多为闲置。

太子自加元服后,武帝就让他处理军国大事,宫廷内外的百官奏事者经常不绝于前。他通晓民情,熟知政务,每有所奏民事政务,其中的谬误、巧妄皆能当即辨析,示之可否,又能和颜令其改正,不曾惩罚一人,审断狱案,多所宽宥,天下皆称其仁。

普通(公元520年—公元526年)中,梁朝兴兵北伐,京城一时米贵,因此,太子命左右为自己省衣减膳,每当下雨积雪,必派左右心腹到街巷视察贫困之家,如有屋破房毁无家可归者,则暗中加以赈济,每人赐米10石,又拿出布匹做成棉袄棉裤3000套,冬天施于挨冻者,又不让人知道,如遇到没人收殓的死尸,就为其备棺掩埋。每听到百姓赋税劳役之苦,就满脸怒容。吴兴郡(治今浙江湖州)连年遭受水灾,粮食多不得收,因此有人上言建议修筑大型泄洪工程。中大通二年(公元530年),朝廷下令征发吴郡(治今江苏苏州)、吴兴、信义(治今江苏常熟西北)三郡民工参加施工,以前交州刺史王弈总督此事。太子上疏云:

伏闻当遣王弈等上东三郡人丁开漕沟渠,导泄震泽(即今太湖),使吴兴一境无复水灾,暂劳永逸,必获后利。未萌难睹,窃有愚怀。所闻吴兴累年失收,人颇流移,吴郡十城,亦不全熟,唯信义去秋有德,复非恒役之民。即日东境谷稼犹贵,劫盗屡起,在所有司,皆不闻奏。今征戍未归,强丁疏少,虽小举,窃恐难合。吏一呼门,动为人蠹。又,出丁之处,远近不一,比得齐集,已妨蚕农;去年称为丰岁,公私未能足食,如复今兹失业,虑恐为弊更深。且草窃多伺候人间虚实,若善人从役,则抄盗弥增,吴兴未受其益,内地已离其弊。不审权停此功,待优实以不?圣心垂矜黎庶,神量久已有在。臣意见庸浅,不识事宜,苟有愚心,愿得上启。

梁武帝阅后大喜,盛加褒奖,又传诏有司,详细办理。

普通七年(公元526年),太子生母丁贵嫔去世,太子命人选择墓地,经过相士认真相看,终于选中了一块所谓极好墓地,在太子的亲自主持下已经准备破土动工。当时有一位想要出售自己山地的地主,他买通武帝身边的宦官俞三副,答应如果朝廷能用300万钱买下他的山地为墓地,他愿以100万酬谢俞三副。俞宦为利所动,很想得到这100万钱,便在武帝面前进言,说太子所选中的墓地将不利于陛下,而我经手的这块墓地,经过相士们多次验看,于陛下大吉。武帝时年已近七十,心多忌疑,尤崇信佛教,一心想长寿不老,一听说两块墓地于他的关系是一凶一吉,当即选定俞三副经手的墓地,而对太子经手买下的墓地则令卖掉。丁贵嫔入土后,有一位道士看过墓地后说:

“这片墓地将不利于长子。”

于是,太子便问他破解之法。道士就说:用蜡捏一只鹅及其他物品,将它们埋在墓侧的长子墓位。太子尊其所言,如法而行。东宫监鲍邈之、魏雅二人,初时皆得太子宠信,后鲍邈之渐被疏远,而魏雅更被亲近,鲍邈之对魏雅便心怀怨恨,就向武帝密奏说:

“魏雅为太子厌祷……”

武帝不信,暗中派人秘密挖掘检查,果然找到蜡鹅等物。武帝着实大惊,一时愤怒异常,欲对此事一查到底。太子詹事、侍中徐勉素得武帝信重,由于他的固谏方才作罢,只有那多言的道士被处死。可这件事在武帝、太子这对父子心里都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武帝晚年笃信佛教,冀望长寿,心多忌讳,猜疑日甚,这件事使他对太子不像以前那样信任,而且耿耿于怀;太子性本仁孝谨慎,这件事使他愧疚万分,心常不安。

中大通三年(公元531年)三月,太子在后池中泛舟,乘小船摘芙蓉,不慎船翻落水,虽然得救不死,然拼命挣扎而伤身,溺水惊恐而伤神,恐父皇担忧,严令左右不许上达武帝,可病情日渐沉重,左右又欲上奏,仍严令不许,自责道:

“怎忍让父皇知我病躯如此,使高寿至尊为我悬心!”

说罢,呜咽不止。

四月初六,病情突然沉重,昏迷不醒人事,左右驰报武帝,及武帝驾临东宫,昭明太子萧统已经停止呼吸,年仅31岁,实不满30周岁。武帝伤心异常,放声痛哭。诏以皇帝服入殓,谥曰“昭明”,世称昭明太子。

消息传出,朝廷内外无不惊愕惋惜,京城中的男女老幼陆续涌向东宫,一路哀号痛哭。五月二十一日出殡,葬安宁陵。

昭明太子仁德宽厚,喜怒不形于色,体恤民情,勤熟政务,不近声色,可惜英年早逝,天夺其寿。史称其“引纳才学之士,赏爱无倦。恒自讨论篇籍,或与学士商榷古今,闲则继以文章著述,率以为常。”在他的东宫里有书近3万卷,古今名人才士的文集无所不有,“文学之盛,晋、宋以来未之有也。”著作有:《文集》20卷,原本久佚,明人辑其佚文,编成《昭明文集》仅成6卷;又编有《正序》10卷,所收为《古今典诰》;《文章英华》20卷,为古今五言诗选集,今已不传。而真正使其名传后世的则是选编《文选》30卷,世称《昭明文选》。

《昭明文选》,是现存最早的古代诗文总集,选集秦、汉、三国、两晋、宋、齐及梁普通七年(公元526年,其死前五年)前的诗、辞赋、杂文而成,是我国现存最早的诗文总集,在后世产生过极大影响,早在唐代初年,就有“选学”之目,杜甫曾教导他的儿子要“熟精《文选》理”宗武生日,宋代有“《文选》烂,秀才半”的说法(陆游《老学庵笔记》引),足见人们对《文选》的重视。时至今日,尽管《文选》已经问世1400多年了,但它仍然是我们研究秦汉以来七八百年间文学发展的重要文献,而且在学术界成立了专门研究《文选》的组织《文选》研究会。

一部《文选》,使萧统这位早亡的皇家太子,功垂千古,名扬古今。

昭明太子死了,梁武帝时年已经68岁,朝廷面临的当务之急就是册立新的储君问题。太子既死,武帝将太子的长子、南徐州(治今江苏镇江)刺史萧欢召回京城,一是使萧欢为父举丧,二是因萧欢是嫡长孙,按次应继皇统,立为皇太孙,武帝也有此意,欲立萧欢为自己的继承人。但他对太子在生母丁贵嫔墓侧埋蜡鹅等物的那件事耿耿于怀,加之他也觉得梁朝建国不久,天下纷乱,恐怕萧欢年少难主大业,所以迟疑犹豫,经月不能决断,直到太子出殡前他才从徘徊中走了出来,最后下定决心放弃正常的立嗣顺序,即不立年幼的嫡长孙萧欢,而立年龄较大的晋安王萧纲为嗣。所以,在太子萧统出殡结束的当天,萧欢就被送回南徐州镇所。

梁武帝共有八个儿子,晋安王萧纲排行第三,是昭明太子的胞弟,时武帝的第二个儿子萧综已经叛梁降魏,这样一来,在现有的六个儿子中萧纲最长,所以武帝才决定立其为嗣。五月二十七日,册立诏下,以晋安王萧纲为皇太子。当时朝廷内外多认为册立晋安王为皇嗣不合古来的典制,曾经担任过晋安王主簿的司议侍郎周弘正上书晋安王、新太子萧纲,其书说:

“谦让的美德久已不存,惟望大王殿下能重新发扬此德,上天将让您成为圣人,四海之内都称颂您的仁德,因此皇上颁诏册立大王为太子。我想说的是,愿大王殿下能有目夷、子臧二人那样的仁义退避之举,面对就在身边的皇帝御辇而逃去不坐,辞去万乘之位就像脱鞋一样轻松,这样就可能扭转趋利争权的世俗,发扬光大古时礼让天下之风尚。古有谦让王位的人,今仅能听到类似的话语,而能真正做到的除了殿下还会有谁呢!使无为而治的教化再现于今天,使谦让王位的义举流传后世,这难道不也是一件盛事吗?”

周弘正在其上书中引用了“目夷”、“子臧”这两位古代主动退让王位的人,劝萧纲能像他们一样也把皇位继承人的位置让给萧欢。目夷,是春秋时宋国宋桓公的长子,宋襄公的异母哥哥,但宋襄公兹父是嫡长子,即王后所生,而目夷是庶出,即姬妾所生,按古时的宗法制度,帝王继承人的册立原则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所以在宋恒公有病时欲立宋襄公兹父为宋国的太子,襄公以为庶兄目夷年长而且仁德,坚决要把太子之位让给目夷,桓公就同意了,可目夷坚决不肯接受,说道:“能把王位让给别人,没有比这更大的仁德了!我不如兹父。”然后就逃出京城躲了起来,以回避此事。

子臧也称大臧,春秋时期曹国曹宣公之子,名欣时。鲁成公十三年(公元前578年),诸侯伐秦,曹宣公死于军中,曹国派宣公的另一个儿子负刍统军驻守,派欣时(大臧)迎丧,负刍杀太子自立,葬事完毕后诸侯抓住负刍,准备立欣时(大臧)为曹君,欣时闻讯后就逃到宋国以躲避此事。

且说新太子萧纲阅过周弘正的上书,并未接受他的意见,根本不肯把太子位让出。此事也就不了了之。武帝也因朝廷内外对册立太子一事多有异议,而朝野之心又多归于昭明太子之后,于是在册立新太子的同时,对昭明太子的诸子也重重加封:

长子:萧欢,华容公封豫章郡王;

次子:萧誉,枝江公封河东郡王;

三子:萧詧,曲江公封岳阳郡王;

四子:萧,封武昌郡王;

五子:萧譼,封义阳郡王。

食邑各2000户。受封之日,三子萧詧(同“察”,用于人名)以长兄萧欢未能承嗣皇统而深为怨忿,流泪拜受,且为之多日不吃不喝。

三、信佞臣侯景乱梁

梁武帝萧衍,自梁天监元年(公元502年)39岁建梁称帝后,一直活到86岁,在帝位凡48年,行用年号有七:天监(18)年、普通(7年多)、大通(2年多)、中大通(5年多)、大同(11年多)、大中同(1年)、太清(3年多),是自秦始皇以来至清末2000多年间,在位年数最长的皇帝之一。

梁武帝晚年,崇信佛教,数次“舍身”于寺院,疏于政务,使奸佞幸臣得以弄权,而且自以为洞明万机,无比正确,对直陈进谏之言多不听取,终导致了梁末的大乱。

侯景,字万景,本北魏朔方(今陕西子长县东南)人,或称雁门(今山西代县)人。骁勇力大,善于骑射,投军后为北镇戍兵,稍立军功。北魏末,孝明帝元诩与临朝摄政的胡太后之间矛盾不断激化,于武泰元年(公元528年,梁大通二年),密诏六州讨虏大都督、封天柱大将军尔朱荣举兵南下入京,剪灭胡太后。尔朱荣自晋阳(今山西太原西南)出发,行到上党(今山西长治东南),闻知孝明帝已被胡太后杀害,并另立新君,仍然继续南下,率大军直入北魏京城洛阳,诛杀胡太后及新君,另立长乐王元攸为帝,史称孝庄帝,改年号为永安元年,而尔朱荣独揽朝政,时在三月。侯景就在这时率私兵投尔朱荣,尔朱荣一见颇为欣赏,加以重用。北魏有乱将葛荣,率兵占据河北五州之地自立,于是年九月南侵,围邺城(今河北滋县),游兵已过汲郡(今河南新乡),直指魏都洛阳。尔朱荣自统大军拒战,以侯景为前驱,一战大胜,活捉葛荣,河北五州全部收复。侯景一跃为定州(今河北定县)刺史、大行台、封濮阳郡公。自此,侯景威名大著。永安三年(公元530年)九月,魏相高欢入洛阳杀尔朱荣,侯景以其众归附高欢。侯景性格残忍酷虐,治军严整,然每战所得财宝皆赐给将士,不入私囊,故部下愿效死命,所战多捷。

梁武帝中大通六年(公元534年),魏相高欢在洛阳大杀魏国大臣,魏孝武帝元修被迫逃往长安(今陕西西安),史称西魏;高欢另立元善见为帝,迁都邺城(今河北磁县),史称东魏。自此,魏分为东魏、西魏。东魏相国高欢,以侯景为司徒、南道大行台,拥兵10万,专制黄河以南诸州,其影响、地位仅次于高欢,且在外拥有重兵,渐为高欢所忌。梁武帝中大同元年(公元546年)末,高欢病危,对其子高澄说道:

“侯景狡猾多计,反复难知,我死后一定不会服你。今可召还京,夺其兵权,方无后患。”

于是以书召侯景还京。侯景知高氏之意,不仅推辞不去,反而于次年正月,即梁武帝太清元年(公元547年)正月归降于西魏,西魏封其为太傅、上谷公,仍领河南大行台。东魏派兵征讨,侯景又派其行台郎中丁和赴梁国京城上表请降,愿举其所辖河南州归于梁。

先此,梁武帝于正月十七日曾有一梦,梦见中原牧守举境来降,满朝大臣齐来庆贺。次日早晨,召来中书舍人朱异,详述梦情,最后又说道:

“我有生以来很少做梦,如果有梦无不应验。”

朱异乘机献媚道:“陛下此梦甚祥,当是宇内一统的吉兆!可喜可贺!”

至二月中,果然侯景降表到京,武帝大喜过望,马上召集大臣会议。不想群臣齐声反对,尚书仆射谢举等都说:“近几年来,我们与东魏互通友好,边境地区一直平安无事,现在如果接纳其叛臣甚为不妥,恐怕再起战端,后果堪忧。”

梁武帝说:“此话虽然有理,但如果接纳侯景,塞北就有望收复。机会难得,岂能自安而不求进取呢!”

复又自言自语道:“为此真的引起征战,那可真要后悔莫及。”

朱异看透梁武帝的心思,先将武帝正月十七做梦一事透露给侯景的信使丁和,在丁和被召见时就向武帝说,侯将军早在正月十七日那天就决定归顺梁朝,武帝闻之更感其梦的神奇。朱异乘机进言道:

“陛下乃古今圣明之君,天下仰慕归心,如今侯景举东魏疆域之半来归,实乃天意如此,非人力可谋。如果拒绝接纳,其他准备来归降者都要失望。这是极为显见的道理,请陛下不要再迟疑不决了。”

此言一出,武帝拍手称好。于是,任命侯景为都督河南、河北诸军事,封大将军、河南王,并授权他可以像东汉的大将邓禹那样,秉承皇帝的旨意发号施令,自决行事。平西咨议参军周弘正,善观天象,预测吉恶,此前曾对人说,“我国近几年内将要发生大的兵祸”。及闻收降侯景,当即言道:

“祸根就是此人!”

后来的历史证明,此事不幸被周弘正言中。这是萧衍一生中所犯的最大错误。棋错一步,满盘皆输。终因一个侯景,竟使萧梁王朝家破国亡。

侯景先降西魏,再降梁廷,实因遭东魏发兵之故也。梁帝萧衍既接受侯景归降,自然不能坐视不管,先命侯景的使臣丁和带着梁帝的敕书还报,随即派遣司州(治今河南信阳)刺史羊鸦仁督率充州刺史桓和、仁州刺史湛海珍等人,带领3万兵马赴悬瓠(故城在今河南汝南县),运送粮草,接应侯景。羊鸦仁兵马既入悬瓠,梁帝诏改悬瓠为豫州、寿春为南豫州、合肥为司州,改授羊鸦仁为司、豫二州刺史,镇守悬瓠城。不久梁主欲实现河南之志,决意大举北伐,征讨东魏,拟任命鄱阳王萧范(梁帝的九弟萧恢之子)为帅,朱异忌萧范英武,忙谏阻道:

“鄱阳王豪侠英武,举世无双,深得部下忠心,但所到之处残暴无比,却无安抚百姓之德才。记得陛下曾登北顾亭极目西望,说江西一带有反气。陛下欲用骨肉至亲为统军大帅,尤当审慎行事。”

古来帝王多疑心,闻朱异一说自然拨动心弦,踌躇良久方问道:“会理如何?”

朱异拍手称道:“陛下选对了!”

这会理是何人?他是梁帝第四个儿子萧绩之长子,也就是梁帝的孙子。萧会理11岁时父亡,故深受梁帝所爱,礼秩与诸亲王无二,时为出使持节,都督南充州、北兖州、北徐州、青州、冀州、东徐州、谯州七州诸军事,平北将军,南兖州刺史。可他怯懦无智,既得任征北大将军,把所乘的轿子改成木板房,再包上牛皮,又把部将一概不放在眼里。梁帝大为不满,于是中途易帅,改贞阳侯萧渊明为征北大将军,梁军先兵破东魏的碛泉、吕梁,再进逼彭城(今江苏徐州),驻兵寒山,距彭城18里。

北魏派慕容绍安等率军增援彭城。慕容绍安是北魏的名将,善于用兵。萧渊明率梁军果然中其诱敌深入之计,被前后夹击,萧渊明被活捉,梁军惨败,丧失兵将数万。

这天,梁帝正在休睡,朱异突然入宫奏报,梁帝急忙起床,赴文德殿。朱异奏报说:“寒山一战大败,主将萧渊明被俘。”

梁帝萧衍闻听此言,恍惚失神,几乎跌倒。早有宦官张僧胤连忙上前扶住落座。梁帝叹气道:“我不会落得像晋朝那样的下场,江山社稷被夷狄瓜分吧?”

东魏遣使送檄书于梁廷,有讲和罢兵之意,其文有言:“我皇上有心停止干戈,大丞相也厌于下达出征作战的命令,于是将南方的俘虏一律放还,以表明我们想与你们和睦相处的愿望。”又列举侯景的种种恶行人品,历述梁帝梁廷的种种失德行为。梁帝仍然不能觉悟,反因渊明被擒,愈加依重侯景。侯景遣使赴建康,奏称东魏主元善见被宰相高澄幽禁,元氏子弟多避难南朝,请择立一人为魏主,以慰抚河北民心,那样黄河南北便可成为梁朝的附属,百姓也尽为梁民。梁帝果然诏命太子舍人元贞为咸阳王,派兵护送,使还北方,且许他渡江后即位。

东魏将慕容绍宗乘胜攻侯景,侯景退保涡阳(今安徽蒙城)。东魏军长驱而进,竟被侯景所败。退守谯城(今安徽毫县),相持数月,自冬经春。时已至梁太清二年(公元548年)正月,侯景军中粮尽,东魏军突出铁骑5000击侯景,由绍宗亲自督军。景军或散或降,侯景率亲信向南逃走,好不容易渡过涡水,部下多已散尽,身边只剩心腹数人,又从硖石(今河南孟津西)渡过淮河,散卒稍集,得步骑800人,奔入寿春城(今安徽寿县),上表陈述败情,且自请贬官削爵。梁帝不仅不加贬削,反而任命他为南豫州刺史,原有官爵如旧。光禄大夫萧介上疏极言谏止,梁帝阅而称其忠,可就是不采纳。既闻侯景兵败,梁豫州刺史羊鸦仁弃悬孤城,退守义阳,殷州刺史羊思迁也弃项城逃还,至此河南诸州尽复归东魏。

东魏复遣使求与梁讲和。梁主便召集群臣商议,朱异首先表示同意,其他朝臣多随声附和,惟有司农卿傅岐疑虑道:

“魏军方胜,何必讲和?这本是一反间计,欲使侯景生疑,侯景疑生,必然不能自安而谋乱,他们就可从中取利了!”

可朱异等固主宜和,梁帝也不愿再用兵,于是写下议和书让魏使带回。魏使北还过寿春,侯景留住数日,且得阅议和书,心中果生懊恼惆怅,于是上表道:

“臣与魏相高氏,怨隙已深,望仰赖陛下的威力和福气,希望能报仇雪耻,如今陛下复与高澄和好,臣不知何以做人!乞请准臣再次出战,以便宣扬陛下皇威!”

梁帝复信说:“朕与你君臣名分已定,怎能在你顺利时就接纳,失败了就抛弃你呢!目前高澄派使求和,朕也有罢兵之意,和、战朝廷自有定计,你尽管休养安息,不必多虑!”

侯景复上书说:“臣下正在准备粮草,驯养战马,整治武器,制定进兵的时间计划,准备为陛下收复失地,平定东魏。但臣不敢擅自用兵,希望陛下颁诏,准臣奉敕出兵。现在陛下把臣抛在一边,与高澄重新修好,恐怕微臣的性命,日后难逃高澄的毒手了。”

侯景又伪造了一封东魏给梁朝的书信,信中表示愿以萧渊明换侯景。梁帝准备允准。中书舍人傅岐以为不可,朱异等却说:

“侯景不过一叛降之臣,败军之将,只需派一个使节就可擒来。”

梁帝纳其言,复信东魏说:“贞阳侯萧渊明朝至建康,侯景夕可遣还。”

侯景既得复书,知道了梁帝有出卖他的意思,决心谋反作乱,于是开始筹划准备:所属各城镇的百姓全部被征召为兵,停止追征商税田租,民家子女皆分配给将士,且不停地向梁廷索求军需。就这样又过了半年。咸阳王元贞知侯景欲谋反,逃回京城建康,如实具奏,梁帝只任命元贞为始兴内史,对侯景阴谋作乱之事却不加追究。鄱阳王萧范也屡次上书,告知侯景之谋,梁帝、朱异也不相信,认为侯景犹如一个仰仗大人乳汁喂养的婴儿一样,有何能力谋反?故不放在心上。

临贺王萧正德,是梁帝六弟萧宏之子,因为梁帝萧衍早年无子,曾过继给萧衍为子,萧衍称帝后他自以为当立为太子,可他为人贪婪残暴,不守法令,屡次遭到梁帝的斥责,选立长子萧统为太子,因此怀恨在心,私下蓄养了一批效忠于他的敢死之士,积储粮草,聚集财物,希望国家发生变乱,他好乘机举事,时在京城任左卫将军。侯景派部下司马徐思玉赴京往见萧正德,送上书信一封,其书略言:

“当今皇上年老昏庸,奸臣乱国,据景看来,国家败亡之期不远,大王本当是继承大统,不料中途被废,天下俱为不平。(侯)景虽然不敏,可真心愿为大王效命,望大王顺从民心,理解我的一片忠诚!”

萧正德阅信大喜道:“侯公之心与我意不谋而合,实上天赐我也!”

当即复信说:“朝廷之事,正如公所言。我有此心久矣,志与公同。如今我在朝廷,您在京外,正可里应外合,何愁大事不成!现正是良时吉期,事不宜迟!”

侯景得到萧正德的回信,又派人去联络羊鸦仁,羊鸦仁把使者送到京城,且上书请朝廷早做预防。朱异却认为:侯景手下不过千人,能有什么作为!把来使先关押狱中,不久又放了。侯景益加肆无忌惮,上书请诛杀羊鸦仁,又要求获得江西之地,且声言要杀向闽越。梁帝一味安抚,多加赏赐,信使不断,道路相望。

太清二年(公元548年)八月十日,侯景在寿春举事,以诛杀中领军朱异、少府卿徐驎、太子右卫率陆验、制局监周石珍等人为借口起兵。徐驎、陆验、周石珍皆投靠朱异,徐、陆二人又曾相继担任少府,为政苛刻,深遭商贾怨恨,时称他三人为“三蠹”。国有奸佞,乱臣贼子借以清君侧为名起事,古来皆然。

梁帝闻奏“侯景起兵作乱”,竟拈须笑道:“侯景有何能为?我只需折断一根马棰就可置他于死地。”

于是下诏悬赏:能杀死侯景者,封为三千户公,官授刺史。又调集兵马征讨侯景。寿春距京城建康不过400里,侯景率部直扑建康,谯州、历阳守将不战而降,兵临长江北岸。梁帝竟然任命临贺王萧正德为平北将军,都督京师诸军事,出屯丹阳郡,只因用此一人,竟是必亡无疑。

且说萧正德受命后喜不胜言,调动大船数十艘,满装粮食兵器,顺江而下去接济侯景。侯景遂得从采石渡顺利渡江,实只8000兵马,分袭姑熟(今安徽马鞍山市),直趋慈湖(在今马鞍山市东北),京城震动。太子萧纲入宫见父皇,萧衍却支吾道:

“这是你的事,何必问我?今将朝廷一切交给你,你就处理吧!”

太子萧纲出得宫来,安排京城防务。京城四门尤以朱雀门最为紧要,便命临贺王萧正德亲守朱雀门。侯景兵攻至朱雀桥南,萧正德放下吊桥,率众出迎,二人并辔入朱雀门。于是,侯景奉萧正德为帝,侯景率部众朝拜,齐呼万岁。萧正德也颁下伪诏,立世子见理为皇太子,任命侯景为丞相,改年号为“正平”,又将女儿嫁给侯景为妻。然后分兵攻占京城,围攻皇宫。一时间也不能尽克。双方相持数月,各地勤王之师也相继到来。然多遭败绩,京城之危一时也无从解除。说话已到梁太清三年(公元549年)二月,侯景军中缺粮,便派使入皇城求和,请赐还原镇。梁帝初时不许,经太子萧纲固请,梁帝踌躇再三方嗫嚅道:

“那你就自己决定吧!但愿不要贻笑后人。”

太子这才承制许和。侯景又乞求江右四州之地给他统辖,还要求朝廷派宣城王萧大器出城相送,这样他便撤军还镇。朝中大臣有的坚决反对,梁帝仍命宣城王之弟萧大款为侍中,赴侯景营为人质,又敕令各路勤王之军不得复进,又授侯景为大丞相、都督江西四州诸军事,领豫州牧,封河南王如旧。凡侯景所求一一满足,双方又派代表歃血为盟。

梁帝以为如此这般,侯景总该撤兵,哪知侯景仍然围住京城、皇宫,托词没有船只,不能渡江。复又将萧大款放回,非要求宣城王萧大器相送,复又请敕令勤王诸师退去。

时皇宫粮食已尽,蔬菜也绝,有臣献上鸡蛋数百枚,梁帝亲自检点,称叹不已。时湘东王萧绎驻兵武城,河东王萧誉驻军青草湖,桂阳王萧慥驻军西峡口,皆观望不前,其他诸军也不肯出战。

侯景突然发起攻击,攻破皇城,幽禁梁帝和太子,又假借梁帝敕令,命各路勤王之师还镇。诸军或退或降,无人关心梁帝死活、社稷安危,只图拥兵自保。侯景又废伪帝萧正德为侍中、大司马。

太清三年(公元549年)五月,梁帝萧衍在饥饿、病痛、恐惧中死去,享年86岁。皇太子萧纲即皇帝位,史称梁太宗简文帝。简文帝立皇子萧大器为太子,而朝廷一切实权皆在侯景控制之中。

萧纲把小儿子萧大圜托付给弟弟湘东王萧绎,并且剪下指甲、头发寄给他。上甲侯萧韶从建康逃到江陵,声称受梁帝萧衍密旨,出来征集兵马,任命湘东王萧绎为侍中、假黄钺,都督中外诸军事、司徒、承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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