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阳小纪辛家夼今年搬迁吗(恁疃俺疃大疃小疃)

“疃”,指禽兽践踏的地方,《说文·田部》:“疃,禽兽所践处也。《诗》曰:‘町疃鹿场。’从田,童声。”段玉裁注:“其所蹂之处曰疃。本不专谓鹿,《诗》则言鹿而已。《诗》曰:‘町疃鹿场。’《豳风·东山》文。《毛传》曰:‘町疃,鹿迹也。谓鹿迹所在也。’疃亦作。《郡国志》:‘广陵郡东阳。’刘昭云:县多麋。引《博物志》十百为群,掘食草根,其处成泥,名曰麋。民人隨此种稻,不耕而获,其收百倍。”古时草木蕃盛,人们缺乏耕作工具,农作艰难,麋鹿成群结队践踏过的地方,用黄县话说就是“盘哧成泥地喽”,人们可以掘食草根,也可不用耕地就直接下种,收获的稻子却是平时的百倍。对此明代杨慎(就是写《三国演义》卷首词《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那位)在《升庵经说》里提出不同看法:“‘町疃鹿场’,毛苌云:‘鹿迹也。’《说文》曰:‘町疃,禽兽所践处。’汉儒解经,如此可笑。盖因町疃下有鹿场字,遂以鹿迹兽践附会之。鹿迹兽践可以解‘鹿场’,而不可以解‘町疃’也。原诗人之意,谓征夫久不归家,町疃之地,践为鹿场,非谓町疃即鹿场也。且《说文》以町疃字载于田部,曰:‘凡田之属皆从田。’若町疃果为兽践,则非田之属也。考之他训,《左传》:‘町原防,井衍沃。’干宝注:‘平川广泽可井者,则井之,原阜堤防不可井者,则町之。町,小顷也。’张平子《西京赋》:‘编町成篁。’注:町,谓畎亩。王充《论衡》:‘町町如荆轲之庐。’《石鼓文》:‘原隰既垣,疆理疃疃。’《召伯敦铭》:‘予既疃商。’《庄子》:‘舜举于童土之地。’其疏云:童,土疃也。皆说田野,并无鹿迹之说也。”杨慎先从字形上考虑,“町疃”二字从田,应与田地有关。再考之古籍金石,“町疃”都是作田亩训。按《诗经·豳风·东山》一诗,写的是一位久从征役的士兵在归途中对家的思念。“町疃鹿场,熠耀宵行”,意思是我这么久不在家,田地一定变成了鹿群的栖息之地,晚上到处是闪闪发光的萤火虫。所以杨慎的观点是对的,“町疃”指的就是田地。

后来人们于田地边结庐而居,逐渐形容村落,故“疃”又用来指村庄,唐唐彦谦《夏日访友》诗:“孤舟唤野渡,村疃入幽邃。高轩俯清流,一犬隔花吠。”陆游《入蜀记》卷五:“自出城,即黄茅弥望,每十余里,有村疃数家而已。”元孟汉卿《魔合罗》第四折:“怎么走村串疃货郎儿,屈勘做了图财致命杀人贼!”明冯惟敏《不伏老》第三折:“踏遍了庄前疃后,见了些白云舒郑,红雨缤纷,碧水交流。”“疃”作为村庄名字,唐时即出现,宋元时使用较多。“疃”似乎与一般的村庄不太一样,一是多用于与屯兵有关的地点,《宋史•李重贵传》:“咸平二年,契丹南侵,议屯兵杨疃。”二是多与官方屯田活动密切相关,元代行端《题牧牛图》:“谁家荒疃连平原,何处孤村带乔木。官田耕尽牛正闲,且对东风弄横玉。”说的正是这一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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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疃”名村的主要集中在安徽、河北、北京一带,烟威地区是用得最多最频繁的。“町”指小块的平坦的田地,后传入日本,成为行政区划名称,如大手町、府中町、御徒町、八丈町、大工町、奥多摩町、歌舞伎町等。日本明治维新时于1871年废藩置县,设立一级行政区都、道、府、县,二级行政区为市、町、村,町面积小于市、略大于村,规模大的町相当于我们的乡镇、街道,规模小的町相当于我们的社区。“町”和“疃”一样,都是从“町疃”一词中来的,是历史悠久的老词儿。

黄县以“疃”为名的村子很多,东莱街道有小栾家疃、宫家疃、泉水疃、宋家疃,新嘉街道有新嘉疃、王家疃、杨家疃、马家疃,东江街道有阎家疃、刘家疃、程家疃,兰高镇有参驾疃,下丁家镇有上疃李家。康熙版《黄县志·都社》一节中,卢山都“张家疃社(崇祯十二年并入横埠社)”,按今东江街道刘家疃行政村含张家疃、青草铺和乔家疃三个自然村,张家疃清代为张家疃社,建国后始与青草铺等村并入刘家疃行政村;平山都有“孙家疃社”,孙家疃即今皂孙家村,建国后成立孙家人民公社,后改为兰高人民公社。黄城有四疃:乔家疃(今并入登瀛),高家疃(今并入牛牛 居),李博士疃(今称博士西),张家疃(今称南巷)。黄县西南境有句俗语,“平了占家疃,安了黄山馆”,黄山馆是建在占家疃的旧址上。城东十里,归城内城外城分布有十几个村庄,闹长毛时,这些村子成立“同乐会”,以大于家为核心村,遇有寇匪则躲到大于家石圩内共同防御,当时号称“归城十八疃”。还有一些带“疃”的村名消失在历史长河中,无法追索了。至今不管村名后面带不带“疃”,黄县人都是以“疃”称呼自己的村子,很少有称“村”的,比如:圈儿疃有二百多户人家;小陈家疃有个小金沟,盛产大梨;他疃嘞疃风不正;过去疃疃都有小学;她嘞名声臭满疃;你老家是哪个疃嘞?其他如恁疃俺疃、疃头疃里、疃南疃北、大疃小疃等,在黄县人的日常语用中很是常见。有朋友给我讲过一个故事,有个人喜欢贪小便宜(黄县话称这种人为“狗食”,属于那种有便宜没占便当作自己损失的人),那次去集上抓小猪,看到卖猪的只剩一头小猪了,收拾的干净利落,粉鼻儿大眼儿,坐在一只柳条筐里,那筐子编得很精细,他一下就看到眼里了,和卖猪的讲好价钱,抓住筐子不放,一定要让人家买猪赠筐。回到家里才发现,小猪的后面两条腿支不起锅来,筐子是专为他这种爱占小便宜的人准备的。他不甘心吃个哑巴亏,等下个集也把小猪拾掇一番,带着上集去卖,结果还真让他遇上个同类,提着筐子便不放手了,临走时,他拍拍那人的肩,语重心长地说:“恁疃数儿你,俺疃数儿我。”这个故事也从侧面说明“疃”在黄县话里应用之普遍。

还有一些俗语与“疃”有关,黄县人常形容一个人(多为小孩或女人)扭扭捏捏,拘谨不大方,会说她是“小疃人家”,和“小家碧玉”差不多,但略带贬义。东江街道小屯村,最早因坐落在杏黄山北麓,称为“杏黄村”,后因数年不发忌“黄”字,改为“小疃”,但“小疃”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小疃人家”,后遂改名“小屯”。有句俗语说“大疃嘞孩儿,小疃嘞狗”,意为这两者都很厉害。大疃的孩子见过世面,不管做什么马蹄不乱;小疃的狗眼里全是生人,皆都可咬。还有句俗语,“驴耳朵长,马耳朵短,骡儿耳朵听满疃”,是嘲讽有些人耳朵长,喜欢听些飞短流长的,背后好查咕人。

“疃”普通话读作tuǎn,在黄县话里u介音丢失,读作t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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