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霜寒十四州是什么意思(一剑霜寒十四州)
——“当神明失去光芒,会有人在世间平凡的相爱”,下面我们就来说一说关于一剑霜寒十四州是什么意思?我们一起去了解并探讨一下这个问题吧!
一剑霜寒十四州是什么意思
——“当神明失去光芒,会有人在世间平凡的相爱。”
欢快跳脱古灵精怪惹事精x冷漠严肃不苟言笑小师叔
青澄x鹤霜寒
“一剑霜寒十四州!”
“四十年前,天下大乱,魔主带领麾下四州魔修为祸天下,灵道、佛门和人界生灵涂炭。无上宗宗主被杀,云间寺方丈受重创,魔修大开杀戒,一时间人心惶惶。
“溯光君当时是无上宗百年来最为出众的无极子,他匆忙间接手无上宗事务,带领四州修真界对抗魔修,单挑魔界共主并将其打入死界,断绝通道,剩下魔修不攻自破,溃不成军。
“溯光君用了十年的时间整顿受创的十四州,在大家都要称他为天地共主的时候,卸去了宗主一任,传与自己的师侄凌十九,然后闭关。”
“有人说他是因为当年一战元气大伤,也有人说他是厌烦了世俗繁物,总之,溯光君闭关三十年,如今终于出关了!”
有个人大声问,“溯光君的尊名是……”
“鹤霜寒!”
少女的眼眸亮晶晶的盯着酒楼里的说书先生,喃喃自语,“鹤霜寒……最帅灵修榜第一、最想嫁灵修榜第一、最有资质灵修榜第一……那就决定是你了!无上宗!”
“小师妹,又被罚扫台阶了?”一个温润含笑的声音响起,青澄有气无力的抬起头,看见了掌门师兄那张温文尔雅的脸。
“是啊。”她又在心里骂了鹤霜寒一百遍,老变态,就会整她。
拜入无上宗也有三个多月了,除了第一次见鹤霜寒的时候她小心脏乱跳,其余都是恨得牙痒痒。
“小师叔就是那种严肃认真的人,你躲着点他,别总被罚。”
“好。”她点点头,继续扫自己的九千九百九十九级台阶。
按理说青澄的父母在修真界也算是有些名望,可是鹤霜寒这个老古董一点也不在乎,让第一次来无上宗的青澄硬生生爬了九千九百九十九级台阶,差点就交代在这了。
“老变态…老变态……!”扫了五百五十四级台阶的青澄丝毫不顾形象一屁股坐在地上,揉着自己的腰一直哎呦。
在青澄的设想中,自己拜入无上宗就是为了拜到鹤霜霜门下,奈何他竟然不!收!徒!
作为如今掌门的师叔,鹤霜寒在无上宗的辈分很高,和青澄的师父同辈,但他却要年轻许多。
修仙界的年龄都不能看外表,比如她掌门师兄,看起来像是她哥哥,年龄都能当她爷爷了。
再比如,青澄看上去才十七八岁,可实际上……好吧,她就是十七八岁。
拜师那天,她累成一条狗似的爬上无上宗的台阶,扑在最好看的那个人面前把自己的引荐信递上去。
听书听得多了,就知道左边那个看起来温润亲近的是掌门凌十九,右边那个一脸冷漠,唇红齿白,乌发黑眸的大美人(?)是鹤霜寒。
青澄的小心脏跳的孔武有力,鹤前辈果然颜如渥丹,身如松柏,那一袭黑衣,越发衬的他肤色冷白,唇色红艳。
不知不觉中成为大美人的鹤霜寒却只是扫了她一眼,看都没看信一眼,提步离去。
青澄愣了片刻,然后转身抱住他的腿,“嗷!前辈收下我吧!晚辈仰慕您已久啊!”
她闻到一股好闻的味道,像是檀香,又混杂了冰雪的气息。
没由来的,她打了个哆嗦,目光顺着眼前漆黑绣着金边的衣袍往上移,还没看到头,就感觉被风雪糊了一脸,下意识松开了手。
鹤霜寒没有回头,声音冷淡而平静,“我不收徒。”
青澄想再求他,可身上那股冰冷的感觉还没退去,只能坐在原地瑟瑟发抖。
掌门看她可怜,正准备收为徒弟,却听到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小女娃,本座看你倒是合眼缘,不如拜在本座门下,当我的五弟子吧。”
“师父。”掌门忽然向门口行礼,一个看上去古稀之年的老头走了进来,他眉目慈祥,却带着一股威压。
老头走到青澄面前,“本座乃是重阳君,掌门是本座的大弟子,鹤霜寒是本座的师弟。怎样,愿意吗?”
青澄内心非常疑惑,为什么鹤前辈看起来如此年轻,而她的师父却仙风骨道的,是个白胡子老头。
于是,青澄就成了早已退隐的重阳君的第五位弟子,也是唯一的女弟子。
青澄在掌门的主持下行了拜师礼,拿到了云停峰的腰牌,上面印了她的名字。
她离开后,凌十九看向重阳君,“师父,您怎么突然收了个这么小的孩子?我看她资质平平,无甚独特啊。”
重阳君敛了笑意,沉默片刻开口,“这几日天象隐有变动,北四州方位连本座也参不透了。”
“北四州……乃是魔修地界。”
重阳君摸了摸下巴,“本座还发现霜寒的本命灵符有所变化,像是要遇到命中大劫。”
“劫数?”凌十九一听,“北四州动乱关头,霜寒大劫降至?!”
重阳君点了点头,表情有些严肃,“是啊,四十年前,多亏有霜寒护卫十四州,这一次……”他手背在身后,“若真遇霜寒渡劫…难料了。”
凌十九表情沉重,“那青澄那丫头……”
“有趣就有趣在这。”重阳君打断他,“小家伙的命数,本座同样参不透。而且本座以为,霜寒的大劫也和她有些关联。”
“天下若有大劫,变数在她身上啊。”
凌十九有些惊讶,“十七八的小孩子…这……”
“唉,”重阳君叹了口气,“都是命数,且看着吧。”
好不容易吭哧吭哧扫了七百零三个台阶,青澄再次瘫坐在地,对着鹤霜寒殿宇的方向大喊,“鹤霜寒你给我等着!此仇不报非君子!爷要是不把你打趴下爷跟你姓!“
知道他听不到,青澄吼了两句,心情舒畅多了,看着剩下的九千三百个台阶,她认命的提起扫帚,一步步往下走。
云外峰,鹤霜寒的住处。
小小的黑鸟一字一句的把青澄的话传进正在下棋的两人耳中,鹤霜寒依旧没什么表情,伸手一挥那只鸟就化作一根黑色羽毛。
重阳君笑的莫名,“我这小弟子倒是根骨清奇,和你就是不对付。”
鹤霜寒执一黑子落下,“师兄,再不专心就要输了。”
“哎,你看看你……一点都不尊老爱幼!”重阳君连忙看向自己隐隐被包围的白子,愁眉苦脸的。
鹤霜寒听到女孩饱含怨气的声音就能想象到她气急败坏的样子。
跟他姓吗……呵。
重阳君看着他无甚表情的面容,终究还是把心里的话压了下去。
不能让霜寒知道,不然他怕是会……
“无上宗三千约法,一不可随意饮酒,二不可喧哗,三不可私自离宗……”
青澄挥了挥手,赶走面前一直飞舞的小虫,正要打哈欠,却感受到若有若无的视线。
她环顾四周,没发现什么异常。
恢弘的训练场上,刑罚司的嗓音不停回荡,“一百零一尊师重道,一百零二不可结交魔修,一百零三除魔卫道兼济天下……”
“姐姐!青姐姐!”
青澄猛的从瞌睡中惊醒,看到刑罚司不善的目光,“啊?”
“青澄,九百八十一条是什么!”
“九百…九百八十一?”她挠了挠头发,“这么多了…我想想啊……”
“你若是答不出来,就罚抄十遍三千约法!”
“?!”
十遍????那她的手还要不要了?!
“不可倦怠功课……”旁边一个细小的声音传进她耳里。
“我知道了!是不可倦怠功课!”
刑罚司瞪她一眼,“不许再打瞌睡!”
她呼了一口气,悄悄对身边的人说,“谢谢你啊,破月。”
旁边的少年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比她还要小一些,也是今年刚招收的弟子,拜在大长老门下。
“不客气,青姐姐。”破月笑的清甜可爱,气质出尘绝艳,一下子收获了她的好感。
等到例行的大会结束,青澄已经把破月单方面认作弟弟了。
两人说说笑笑的离开训练场,坐在楼阁上看着弟子们早训的宗主凌十九和溯光君鹤霜寒正在喝茶。
“这一辈里,就数青澄这丫头能捣蛋,师父给我抱怨了好几次,说是她把敛云鹤的毛给揪了,一人一鸟打起来差点把云停峰掀翻天。”凌十九笑着给小师叔细数青澄的罪过。
鹤霜寒低头喝了一口茶,并无神色变化,“该罚便罚。”
“哎,说是这样说,可这丫头惯会讨喜,谁也舍不得下手。还是年轻好啊。”
听着师侄的感慨,鹤霜寒这位“老一辈”不语。
“破月,快来。”青澄爬上屋顶,冲底下的破月招了招手。
小少年眉目间有担忧之色,“姐姐,莫要摔下来了。”
“哎呀你放心,你姐姐我御风之术学的最好了。”
青澄拍了拍旁边的空地,“你看今晚的月亮多圆啊。”
破月最终还是爬了上去,柔和的月光照着清俊的眉眼,越发显得他气质清润出尘。
“这是我从师父那偷来的金风露,据说可以让人忘记烦恼的事情。”
破月是个有些安静的孩子,他总是眉眼温柔,淡淡的微笑着,青澄却觉得他不太开心。
“真的,你尝一下。”她双眼弯弯,就像是一泓清泉里倒映着明月,清亮夺目。
破月喝了一口她塞过来的金风露,入口甘甜醇厚,后味无穷。
“好喝,谢谢姐姐。”
见他称赞,青澄笑弯了眼,两个人边笑边喝酒,赏着头顶的月。
明月千里寄相思。
青澄喝完了小半瓶,觉得头有点晕。她甩甩脑袋,“这酒……喝着没什么味,咋后劲这么大?”
破月依旧温和的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姐姐,你知道金风露还有一个名字吗?”
青澄有些呆愣的看着他,没有回答。
“金风露又叫吐真露,喝了这个酒的人,会不自觉的回答别人的问题。”
破月笑的像只小狐狸,漆黑的眸闪着光,“姐姐,你今天突然让我喝酒,是想问什么呢?”
青澄突然扁着嘴,看上去有点委屈。她轻轻开口,“破月你不要笑了,你明明一点都不开心。”
青澄伸手按了按他的嘴角,“笑的真假。”
“……”破月没想到会听到这个回答,笑容顿时一僵。
他垂下眼眸,有些惊讶。竟然…是因为这个吗?可是他从小就这样,早已经习惯了。
“破月,你既然叫我姐姐,姐姐就要护着你,不开心了告诉我,我帮你解决啊。”
破月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倒是真情实意的笑了出来。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青姐姐,破月没有不开心,谢谢你。”
少年笑的人畜无害,带着点羞涩和释然。
“姐姐,我们回去吧。”
他扶着青澄,二人就要跃下房顶的时候,青澄突然止住了他的动作。
“我知道,”她像是想起来了什么,“金风露的别名是解千愁。”
二人甫一下来,就看到了站在刻有三千约法的大石头旁边的……“溯光君?”
鹤霜寒看了他们一眼,破月立刻低头,“弟子触犯宗规,自去领罚。”
“只是……”他看了一眼靠在他肩膀上已经闭上眼睛的青澄,“这件事并非青姐姐的过错,还望师祖不要责怪她。”
“你该叫她师叔。”鹤霜寒没有理会他,一抬手,青澄的后衣领就在他手里了。
破月还想说什么,鹤霜寒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带着锐利的冰寒之气,他只好告辞离去。
破月离去后,鹤霜寒才把目光放到手里拎着的女孩身上。她闭了眼,小刷子般的睫毛覆盖着眼睛,脸颊上还有些婴儿肥。双颊水润润的,因为喝了酒的缘故还泛着红。
闻到她身上的酒香,鹤霜寒气压一低,伸出有些冰冷的指尖点在她额头。
青澄正梦到自己追着那只大白鹅一眼的仙鹤,却突然像是被冷水浇到衣领里,打了个哆嗦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愣了一下,慢慢扭头看向月华下愈发冰冷出尘的男子。
他也垂眸盯着她,漆黑的瞳仁不带任何感情,薄唇轻抿。
“不是吧,金风露不是号称一醉解千愁吗,怎么把老变态也送到我梦里了?”
青澄凑上去捧住他的脸使劲揉了揉,“行,既然你跑到小爷的梦里,那就别怪我不怜香惜……哎哎哎???”
青澄瞪大了眼看着自己双脚离地,然后捏着她衣领的手轻轻松开——
“啪!”
五体投地的青澄揉了揉脑袋,“不是吧,在我的梦里你还这么嚣张,疼死我……嗯???”
做梦也会疼吗?
她忽然动作一顿,干脆利落的往地上一趴,“啊,我头好晕……”
完了完了,这下真的完蛋了,她竟然轻薄了鹤霜寒,还骂他是老变态!
她绝对,死也不抬头!
“趴一秒,抄一遍三千约法。”
刺溜一下,青澄麻利的爬了起来,“小师叔,弟子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保证不再犯!”
鹤霜寒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小师叔?不叫老变态了?”
“……”
“你哪错了,不是挺理直气壮的?”
“……”
“三千约法算什么啊,喝酒爬房,我看你挺开心。”
“……”
求求了,小师叔反讽怎么学的这么有精髓呢!
青澄一直信奉好汉不吃眼前亏,当即扑上前去抱着鹤霜寒的腿开始哭,“呜呜小师叔我真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我再也不敢犯了,小师叔你就饶了我这一次!”
鹤霜寒面无表情的低头看着她声泪俱下,青澄心里忍不住的吐槽,老变态为什么还不心软?为什么这么冷冰冰的看着我?这太吓人了!
“小师叔,我知道您面冷心热,您菩萨心肠,您高抬贵手放了我吧!”
“我仰慕您已久啊,得不到您的青睐我实在是难过,于是只好借酒浇愁,把我的一腔愁绪交给苍天……”
“好啊。”
“……???”
小师叔刚才是说话了吗?
鹤霜寒缓缓蹲下,冲着她笑的风清月霁,青澄一下子看呆了,他的声音好像很远很远:“从明天开始,每天去云外峰报道,我给你这个接近我的机会。”
“……”
“你这么仰慕我,倒是我没有想到的。”
“……”
“那,明天见。”
他站起身想走,青澄却没放手。
“啊这,小师叔那么忙,我还是不打扰您,默默的敬仰着就行了……”
她还想说什么,却突然发不出来声音了。
青澄瞪大了眼,气愤的看着鹤霜寒,冲他对口型:我怎么说不了话了!你干什么了!
鹤霜寒依旧一脸冷漠,仿佛刚才的笑是她的错觉。
他转身离开,看也没看她一眼,更别提解开禁制了。
青澄看着他修长清隽的背影,黑色的衣摆垂落在地,金色云纹在月下泛着冷冷的光。
这个人,比月光还清冷。
第二日一早,青澄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了云外峰。
她看着眼前如出一辙的台阶,嘴角抽了抽。在心里狠狠的把老变态骂了一顿。
等爬完这么多台阶,她也差不多废了。
摊在大殿前的地上,青澄眯着眼看天上飘着的白云,一伸手就能摸到。
她玩了一会才爬起来,走进了大殿。
这里布置的格外简洁,仿佛没有烟火气。
“小师叔?”
没有人。
她又换了间房,依旧没有人影。
因着起得有些早,她找了几间房没发现人,于是随便找了个草地趴上去睡着了。
在她闭上眼的时候,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溜了过来。
“吱吱——”
青澄猛的睁开眼,发现一只红色的松鼠正抱着一颗松果歪头打量她。
!太可爱了!血槽空了!
“吱~”它又叫了一声,青澄伸手摸了摸它的头,“小松鼠你好呀,你也是来睡觉的吗?”
小松鼠抱着松果不说话,她打了个哈欠,“那姐姐先睡觉,醒来再陪你玩。”
她伸手一揽小松鼠,又闭上眼睡着了。
“吱吱?”小松鼠见她不动了,瞅着她看了半天,叫了一声,干脆趴在她身边也睡着了。
鹤霜寒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面。
温暖的阳光洒在女孩的身上,她侧躺着,身前睡着一只可可爱爱的松鼠,这松鼠还抱着她一根指头,而松果则放在她头旁边。
女孩身周有一圈金色的光影,她穿着浅蓝色的衣裙,像是睡在花瓣里。
刚被拉去开了一次大会并且知道了一些噩耗的鹤霜寒心里忽然平静了下来。他站了两秒,走过去伸手把她戳醒了。
小松鼠好像受了吓,连忙跑走了。
青澄有些迷糊,揉了揉眼,“小师叔啊。”
“我昨天可有说,让你来睡觉的话?”
“…不曾。”
“那看来耳朵没问题,是这里出了点问题。”他伸手敲了敲她的头,“起来。”
青澄慢吞吞爬起来,跟着他走到一个光线不太好的屋子里。
里面全都是书架,排着满满的典籍,青澄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书。
“三千约法会背吗。”
“……”
“挺好,该干的不干,不该干的跑的倒是快。”
“……”他抽出一本书,冷着脸递给她,“就在这抄,直到能倒着背出来为止。”
“?!不是吧!”
“不喜欢?也行。”他依旧没什么表情,随手指了一排书架,“全部看完,我会每天提问。”
“……????”
“小师叔!!!”
青澄又扑上去抱着他的腿,“我错了呜呜呜,我抄三千约法成吗?”
“这个也不喜欢?那就整个……”
“不!我喜欢!我特别喜欢!!我现在就看!”青澄跳起来,没有看到她小师叔眼底的极快闪过的一抹笑意。
这样枯燥的日子持续了好多天,青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去。
不知道小徒弟为何一副被蹂躏惨了的样子,重阳君约了鹤霜寒喝茶。
“霜寒啊,小家伙又闯什么祸了?你也别罚得太重了,我看她这几天瘦了不少。”慈母般的重阳君苦口婆心的劝着。
“无碍,霜寒有数。”鹤霜寒低敛眉目,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重阳君只能替小徒弟捏了把汗,叹口气转移了话题。
“我昨夜又观测了天象,北四州越发混乱了,看样子,祸起北方啊。”他低头落下一子,“若我没记错,关押炽辰的死界也是在北边吧?”
“嗯。”鹤霜寒也落了一子,声音依旧平静无波,“等到测试过后,我去一趟死界。”
“如此,也好。”
鹤霜寒果真每天都要考察她的读书情况,“东海月华果有何功效?”
“……啊,解寒蝉毒。”
“极北之地雪山兽最怕什么?”
“怕……怕火?”青澄有些记不清。
鹤霜寒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怕木系灵力。”
怕你,怕你行吗。
如此种种,不胜枚举。
青澄读书读的头昏脑胀,破月担心的问过她一次,小少年带着担忧,气息格外干净。她摸了摸他的头,“没事,你姐姐我厉害着呢,谁怕谁。”
当晚她就哭了,她怕了,她怕鹤霜寒还不成吗。
“小师叔?”青澄跑遍了云外峰,也没找到鹤霜寒的人影。
奇怪,怎么又不见了。
“吱吱——”一只松鼠越上她的肩膀,青澄开心的弯了弯眼睛,“吱吱,是你呀。”
这正是那天和她一起睡觉的小松鼠。
“你看到小师叔了吗?”
小松鼠点了点头,往前跳去,“吱吱吱(你快跟上来啊)!”
青澄跟着它往前走,穿过一片竹林,看见一条小溪,小溪尽头是一个湖。
“吱吱~”
青澄笑了笑,“谢谢你呀。”
她顺着溪流往前走,不一会就看见了鹤霜寒,只不过,对方是裸着的。
“????!!!!”青澄吓的捂住嘴,想要往回跑,鹤霜寒却扭过了头。
美人出浴图无疑是美丽的,尤其是鹤霜寒这种高高在上的大美人。
他的头发漂在水面上,后背的线条若隐若现,格外诱人。
青澄鼻子一热,手一摸发现流鼻血了。
鹤霜寒手一挥,几滴水珠往她脸上飞过去。青澄下意识闭上眼,再睁开时,他已经披上外袍了。
但是……浸了水的黑色外袍贴在身上根本就是惹人犯罪好吗!!!
青澄不敢再看,“小师叔我走错了我……嗷嗷!!!”
“噗通!”
喝了好几口水的青澄想,果然美人都是无福消受的。
这泉水格外冰凉,青澄扑腾了两下就抽筋了。她瑟瑟发抖的想施个避水术,没想到失败了。
正挣扎着,腰一紧被人拉了出来。
“噗。”青澄吐了一口水,勉强睁开眼去看面前的鹤霜寒。他领口处露出一截精致的锁骨,脸上有水顺着头发滑下,睫毛上也挂了几颗小水珠。
美人啊。
只是这美人的体温怎么比泉水还冷?
青澄哆嗦着说,“小…小师叔,我们先出去……”
鹤霜寒看着她冻得发白的唇,才想起来这是冰泉。
小姑娘缩成一团,腰细的不莹一握,乌发贴在脸上显得肤色越发白皙。
她揪了揪他的衣服,“小师叔,我冷……”
细细软软的嗓音,鹤霜寒忽然有些燥热。
他带着她从水里出来,弄干了两人的衣服,冷着脸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不会是要找她师父告状吧?!
偷看师叔洗澡的罪名她可担待不起!
青澄提心吊胆了两日,发现重阳君没有生气的迹象,这才放心。
只是…这也太不像鹤霜寒的作风了吧?
几日后,她碰见吱吱,小松鼠身上的毛变成了黑色。
它可怜兮兮的抱着青澄的指头嘤嘤嘤直哭。
青澄心疼的不行,这黑色也洗不掉,只能去找鹤霜寒帮忙。
没想到吱吱一见到他就嗖的跑走了。
青澄有些莫名,鹤霜寒一脸淡定,“估计是犯错被罚了吧。你不用管了。”
“哦。”
到底是什么错啊?毛都被涂黑了,多丑啊。
不知不觉,每年的检测也来了。
往年都是师兄弟互相角逐比拼,今年由于鹤霜寒出关的原因,变成了他亲自动手。
“凡是在我手里撑不过二十招的,自己跳下去。”溯光君嗓音清冷,气息仿佛带冰。
比舞台修建在半空中,高耸入云,鹤霜寒不许人用灵力,必须从上面自由落体。
这几日虽读了很多书,青澄的剑术也没拉下。重阳君从兵器库里给她挑了一个碧绿色的软剑,平日里可当作腰带佩戴,将灵气注入即变成了一把杀人不见血的锋利兵器。青澄给它起名叫知翡。
鹤霜寒的剑术可以说是天下第一。风姿绰约,随意一挥,带着呼啸的冰寒剑气,面前的弟子就飞了出去。
“溯光君用的是白剑,不会伤人。他动作已经放慢了许多,供我们观看。”
“他的剑……”
“溯光君的剑名为断尘,此剑黑白同体,黑剑斩妖除魔,白剑传教卫道。”
“断尘?”
“是啊,溯光君修无情道,已是大乘境界,自断尘缘,无心无情。”
到青澄时,她本来还有点紧张,可看着鹤霜寒淡漠的双眸,突然就平静了下来。除魔卫道,何须担忧。
不得不说,看鹤霜寒出剑是一回事,和他比斗是另一回事。可不论怎样,都是受益匪浅的。
三十七招的时候,鹤霜寒打落了她的剑,青澄后退了好几步。
以为自己平安躲过一劫的她还没来得及笑出声,就被鹤霜寒一掌推了下去。
青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
耳边风声呼啸,她的腰突然被缠住。青澄下坠的身子一停,然后被拉了上去。她哆哆嗦嗦站稳,知翡好好的缠在腰上,鹤霜寒冷然的看她一眼,“不到你应有水平。”
“……”
“下次再犯,我不会留情。”
“……哦。”
小师叔好凶哦。她低下头,有些闷闷不乐。
比舞台上弟子们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破月顺利的达到要求退出比舞台,“姐姐,你做的很好。”他一双眼里满是认真,“比破月厉害多了。”
“……”她揉了揉他的头发,眯着眼笑了,“谢谢你呀,小破月。”
考核过后,鹤霜寒准备去北边一趟。
原以为能有几天清闲日子的青澄接到了任务,北方临近魔域的地方出现了多起凶杀案,那里的州主来信请求无上宗的帮助。
同行的加上她共有六个人,大长老弟子破月,闵月君的弟子二师兄恕止,掌门弟子红缎和梳珉,以及三长老的弟子桃砚。
听到名单,青澄有些头疼。红缎与她小时候就认识,本来玩的挺好的,后来却一直不对付,如今要同行还真是让人猝不及防。
因为同去北方,鹤霜寒和他们同行一段路,到了北方边城再离开。
离开的那一天,掌门师兄嘱咐他们万事小心,一切以安危为重。青澄认真的点了点头,凌十九拍拍她的头,“尤其是你,青澄,记得听你小师叔的话。”
青澄还没来得及反驳,倒是有一个人替她哼了一声。“真不知道,我们带一个惹祸精去干什么,拖后腿吗。”
“?”这声音,一听就是红缎。
“红缎,”掌门无奈的说,“要尊重师长。”
“狗屁师长。”她的声音很低,刚好只让青澄听到。青澄眉毛一挑,趁人不注意掐了一把她腰间的软肉,然后赶紧躲开。
“啊!谁掐我?!青澄!”她怒气冲冲的想还手,青澄赶紧躲到鹤霜寒身后,拉着他袖子,“小师叔救我!”
“师祖!青澄她!”
鹤霜寒眉目冷淡的看她一眼,红缎立刻噤声。青澄拉着鹤霜寒的袖子冲她做鬼脸,却被鹤霜寒提溜着领子拎到面前,“再闹,整个书房的书都抄一遍。”
“……”这下青澄也不敢得瑟了。
几人走在路上,他们穿的是无上宗的统一服装,淡蓝色衣裙,领口和袖口处绣有云纹,而鹤霜寒依旧是标志性的黑衣金边。
剑修可以御风飞行,出了城几人纷纷拿出各自的剑,向着北方赶路。
路上几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红缎总是呛她,青澄也不甘落后,每每都是怼回去。
红缎说着说着就来气了,“你这么能说会道的怎么面对着大夫人就哑巴了?还有你那弟弟都快踩你脸上了你也不知道回一嘴?就在这和我吵呢?”
青澄一愣,顿时沉默了。红缎也明白了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可这一直是她这些年的心结,她气冲冲的扭过头,不再说话。
其余人面面相觑,破月担忧地问,“姐姐……”
青澄听到这一声“姐姐”,忽然就想起小时候青礼跟在她后面喊“姐姐”的时候。那时候他还小,还不明白人情世故,就只是单纯的喜欢她,喜欢姐姐。
可后来……青礼再也没叫过她姐姐。
“姐姐?姐姐你小心!”
青澄从回忆里挣脱出来,看到前面笔直的大树吓了一跳,知翡里的灵气顿时泻出,她脚下一空。
破月下意识的伸手去拉她,指尖擦着她的衣袖掠过,没拉住。
青澄正想自救一下,却被人揽了腰肢拽进怀里。
她猛的落入一个熟悉的带着檀香冰雪味的怀抱,顿时放松了神经。
是溯光君。
鹤霜寒让她在断尘上站好,手一张知翡就到了他手里。
他一句话也没说,垂眸看了一眼手里软下来的剑,周身气息好像更加冰冷了。
青澄有点心虚,小声叫他,“小师叔。”
“……”
不是吧小师叔不会生气了吧?她她她……唉。
“对不起啊小师叔,我刚才吓了一跳,就忘了要把灵力续到剑里了。”
“……”
别啊怎么还不说话?
“小师叔,我错了,我下次不会了。”
“青澄。”鹤霜寒突然叹了口气。他其实一点也不喜欢长篇大论的教训人,比起这个,他更喜欢直接动手。可是青澄这小孩又让他狠不下心真的去罚。
“哎?”
“你自己说,和我说了几遍下次不会了。”
“…我……”
“往常你闯祸,你师父,师兄,甚至包括我,我们惯着你,不忍心打骂,想着在宗里也不至于遇到什么危险,也就由着你闹。可外面不比家里,这里危险多,我不能时时刻刻看顾好你,你也要学会认真点保护好自己。”
这大概是鹤霜寒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他冒着冷气的声音温和了一些,带着长辈对晚辈的教导,是对一个调皮的孩子无奈的教训。
青澄的眼圈有点红。她知道师父,师兄,小师叔他们都是真心爱护她,教育她。虽然鹤霜寒对她一直都是冷冰冰的,不是罚她背书就是罚她扫台阶,但也从未让她吃过苦,总是在引导着她往前走。
他们都很好。
鹤霜寒看着青澄低着的脑袋,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青澄,这一路上凶险,答应师叔,好好保护自己。”
他的语气少见的很温和,青澄使劲点点头,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来。
鹤霜寒带着他们停在一家客栈,店小二很热情的迎上来,看到鹤霜寒的时候格外恭敬,“不知溯光君大驾光临,小的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溯光君鹤霜寒,是人们眼中淬着冰的一把剑,除魔卫道,威严冷漠,难以接近。
红缎和青澄一间房,桃砚和梳珉一间,破月和恕止一间,鹤霜寒自己一间。倒不是鹤霜寒有多突出,而是大家实在不敢和他同住。
恕止是严肃认真脸的二师兄,和青澄同一辈;桃砚是个长得很漂亮的男子,一双桃花眼脉脉含情;梳珉这是继承了他师父温润的性格,总是带着微笑;红缎脾气不太好,一点就着;破月干净出尘,像是佛家的小僧人。
青澄呢,活泼爱闹,古灵精怪,而鹤霜寒则是高山之巅的积雪,寒冷绝情,不容玷污。
吃饭的时候青澄意外的安静,红缎也没怎么说话,二人之间的气氛有些诡异。鹤霜寒和恕止都不是什么爱说话的人,只能靠桃砚努力找个话题,梳珉接上他的话,破月不时附和一句,没多久,就又安静了下来。
桃砚颇有些苦恼的对青澄说,“小师叔啊,你一安静,咱就跟贴了静音符一样。”
破月笑的温和,“是啊,姐姐平日里素来是我们的开心果。”
红缎看了青澄一样,想说什么,却又闭上了嘴,最后只好夹了一块莲藕排骨给她,仍是板着脸,“今天下午是我不对,但你自己也不小心。”
“……”青澄看着她,颇有些幽怨,“好姐姐,少让我吃点肉吧,看在我都沉的御不成剑的份上。”
红缎柳眉一竖,作势要去抢那块排骨,青澄连忙丢进嘴里,腮帮子一鼓一鼓的,“你也不轻,就没必要帮我吃了。”
“?青澄!”
两人又开始吵闹,其他人也跟着露出一个释然的笑。
青春年少的女孩子,就算偶有争执,也会轻易原谅对方,用奇特的方式来表达“对不起”。
奔波了几日,除了最开始有客栈住,后来他们都是露宿荒野或者栖身古庙。青澄往往到半夜开始兴致勃勃的给大家讲故事,红缎翻着白眼骂她,破月依旧是温和清澈的笑。
令人意外的是,二师兄竟然怕鬼。
恕止长了一张可靠的硬汉脸,没想到竟然怕鬼。这种反差萌让青澄忍不住逗弄,她在高潮处压低了声音,然后猛的一喝,吓的恕止连连后退。
不待她嘲笑出声,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她扭过头,发现身后根本没有人。青澄的小心脏提了起来,只当是幻觉。她刚扭过头,就又被拍了一下。
“嗷啊啊啊啊!!!”青澄吓的大叫,扑到鹤霜寒身边抱住他的胳膊,“呜呜呜小师叔救命有鬼啊!!!”
鹤霜寒很是冷漠的看了她一眼,然后闭眼,继续休息。
红缎桃砚他们坐在一起,这里只有她和鹤霜寒。
青澄抱着鹤霜寒的胳膊不肯松手,恨不得整个人挂上去,带着哭腔说,“小师叔,刚才有人拍我肩膀,但我没看见人影,你说是不是有鬼啊。”
鹤霜寒没有睁眼,想要拨开她的手,却被更紧的抱住了。
“哇啊啊啊啊!!!!”青澄又被拍了一下,她直接抱住了鹤霜寒的腰把头埋在他怀里,“小师叔小师叔呜呜呜你救救我呜呜呜……”
腰间被女孩柔软的身子环绕住,鹤霜寒身子一僵,下意识想要拉开她,心底却有一个声音说,别啊,让她抱抱你……
这种奇异的满足感产生没多久,鹤霜寒的心脏突然一疼。他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疼痛感来的快去得快,仿佛是个错觉。他没怎么在意,看着怀里青澄快要哭出来的可怜模样,冷着声音说,“桃砚。”
被点到名的桃砚背瞬间挺直,“我错了师祖。”
青澄埋着脑袋做一只骆驼,鹤霜寒无奈的摸了摸她的头发,“就说是小孩子,怎么还怕鬼。乖,没有鬼,他们和你玩呢。”
他的声音透着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柔和,青澄慢慢抬起头,他又顺着她的背抚摸了几下,安慰着瑟瑟发抖的青澄小朋友。
然后,恢复过来的青澄气冲冲的去找桃砚打架了。
破月看着青澄气呼呼的掐着腰,想到刚才她趴在鹤霜寒怀里的样子,心情有些复杂。
素来以冷心冷面出名的溯光君,竟然也会对一个人这么爱护吗。
或者,不只是爱护。
里北面越来越近,路过市镇的时候,他们也会有意无意的探听一下和任务有关的信息。至于探听的任务,就交给梳珉和破月了。原因无他,红缎和人两三句就能吵起来,青澄说自己不善交际(?),桃砚懒得去,二师兄过于耿直,鹤霜寒太出名了。而梳珉温和有礼,破月又干净澄澈一少年,两人轻易的给人好感,去打听也完全不会让人起疑。
剩下的人在酒楼等着。
青澄没来过北边,有点好奇,想出去玩,问了一圈都被拒绝,她只好可怜兮兮的看向鹤霜寒。
“……”
“小师叔……”
城里虽然不少商铺都关门了,但还是有一些带着地方特色的小摊贩。
“哎?小师叔你看!”果然,女孩子逛街时最吸引她们的就是美丽的装饰品。
青澄拿了两个蝴蝶模样的发梳,在头上比了比,笑眯眯的看向鹤霜寒,“好看吗?”
她今天扎了两个小丸子,一左一右,显得稚嫩又可爱。
鹤霜寒上前一步接过她手里的发卡,轻轻插进头发里。
青澄握紧拳头,努力抑制住自己后退的想法。不就是帮忙戴个发卡,有啥啊……
他靠的很近,近到她抬起头,就能看到他挺立的鼻梁,深邃的眉眼,细长的睫毛……
不不不,小师叔美则美矣,不能……
他捏着她的下巴打量了一下,“就这个。”
青澄晕晕乎乎的,心里想,幸亏他没看多久,不然她的脸就要红透啦……
老板一副“我都懂”的表情看着他们,“好嘞,小姑娘带这个多可爱。你们是父女吧?”
“……”父女、父女……???
你懂个屁!
青澄的动作僵住,瞥了鹤霜寒一眼,顿时有些蔫,“不是,他是我叔叔。”
回去的路上,人开始多了起来。
鹤霜寒走在靠街道的这一侧。经过人群时,他下意识的伸开手臂把她护了起来。青澄侧头,看到他的手臂挡在自己的另一侧,隔开了她和拥挤的人群。
溯光君脸上的表情依旧淡漠。他像是什么都不关心,只是习惯性的保护她。
一时间,青澄心里又慌又乱。不是吧,这不会就是心动的感觉吧。
一天过去,他们晚上在鹤霜寒的厢房里碰头。
“怎么样,都问了点啥。”
梳珉喝了口水,“北四州附近的城镇或多或少都有些修士被杀的事件,其中以鸾青州居多。这次寻求我们帮助的,正是鸾青州的州主。”
“这些修士如何被杀?”
“说来也怪,他们都是先被人掳走,大概消失了一个星期,然后尸体在城内被发现。这些人的死状无一例外的都很安详,就像是心满意足自愿死去的。”
“心满意足,自愿死去……”青澄喃喃自语,“被人掳走一个星期,那是用来干什么的……”
“鸾青州紧靠魔域,想来伤亡也严重。”二师兄不无担心。
“所以说,你们现在已经认定这件事是魔修做的了?”桃砚漫不经心的问。
“是,死者的体内都发现了残留的魔气。”
窗户外面忽然有敲击声,几人一静,鹤霜寒走过去,放进来一只黑色的小鸟。青澄认出来那是传信的小黑鸟。
小鸟贴在他耳边一顿说,鹤霜寒表情没什么变化,听完后就把它放走了。
几人商量了一下,决定明天先去鸾青州落脚。
鹤霜寒淡淡的开口,“先不要去找州主,你们在城里自己调查。”
“是。”
他们离开的时候,青澄站在最后一个。前几个人出去后,鹤霜寒拉着她的手腕关上了门。
“小师叔?”她仰起头,看着鹤霜寒冷淡的面容。
不得不说,她的小师叔长得太好看了,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漆黑的眸像是琉璃珠一样,睫毛像两把小刷子,唇形也格外动人。
呜,爱了爱了。
鹤霜寒不知道她心里正在想什么,只是开口说,“明日我就要和你们分开行动了。”
他的声线很低,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发现的温和。
“啊?这么快吗……”
“是。”鹤霜寒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青澄,保护好自己。”
他的手骨节分明,匀称修长,带着一点宠溺的意味,落在她的头顶。
“记得你大师兄说的话吗?”
“记得记得,除魔卫道!”
“不。”他身上好闻的檀木香混杂着冰雪的气息钻进鼻中,“是万事小心。”
青澄离开后,鹤霜寒想起刚才重阳君的传讯。
“霜寒,死界上空出现了极凶天象,你速速前去查看!”
死界这些年一直不太平静,隐隐有扩大趋势。
“炽辰……安静了这么多年,你终于等不及了吗。”溯光君嘴角勾出一个带着寒意的笑,乌发垂在脸侧,衬的皮肤冷白。
第二日分别时,鹤霜寒罕见的多叮嘱了一句,“听你二师兄和梳珉的话。不要冲动。”
“我尽量早些与你们汇合。有事用青澄的黑鸟联系我。”
那种传信用的袖珍鸟临出发前重阳君也给了她一个。平时是一根羽毛,使用心法后会变成一只鸟儿。
一行人在此分别,鹤霜寒往西,他们继续向北。
鸾青州在十四州里算是比较大的州,这里虽临近魔域,但平素也没出过什么大乱。
但这一次突如其来的一系列案子着实让这个州迅速的冷清了下来。
鸾青州里分了七个城,他们落脚的这个城池是清川。
清川此地多烟柳画桥,很是雅致秀美,与一川之隔的魔域有着天壤之别。
一行人在清川唯一的酒楼里住下,晚饭时在楼下汇合。
“几位客官您坐,我去上茶。”早在靠近北四州的时候,几人就换上了各自的衣物来隐瞒身份。
“哎,小二哥,这里人怎么这样少啊?我听娘亲说,清川的风景向来是慕名者无数呀。”青澄使出她的装糊涂大法,桃砚也应和着,“是啊,这一路上都没见什么人。”
“几位客官有所不知,最近这北边啊,不太平。”小二给几人边倒茶边说,“老有修士被杀,就在昨天,城里还发现了一具尸体呢。”
青澄一副被吓到却又好奇的样子,“什么…怎么会有这种事啊?我记得清川有个…知岚门是吗?他们不派人调查吗?”
各地都有负责协助州主保护民众解决事务的门派,鸾青州的知岚门就是当地的保护门派。
“查啊,来了好多人呢,但都没人能查得出来。”
他们这边正说着,酒楼外走进来一拨人,穿着统一的白色披风,领头一人是个看上去不太好说话的姑娘。
“哎,您瞧,这不就来了。”店小二迎上去,“几位又来调查啊?”
“嗯。”那女子冷声冷气的,环顾四周,对上了他们几个的视线。
青澄咧嘴一笑,桃砚则是用那双多情的桃花眼似笑非笑的望了回去。
那姑娘看到桃砚的一瞬间,忽然怔住了。随机胡乱的移开视线,“那边几个,什么人?”
“那是来住店的客人。”
“这种时候还有人来住店?”白衣女子有些怀疑,多看了他们几眼才离开。
小二又回来给他们点菜,“刚才那个姐姐是谁啊?”
“是知岚门的少宗主。”
“哎,看着好威风啊,不像我们,小门小派的……”青澄又开始飙演技,满脸的羡慕。
“那客官你可要多注意一下,前几个死的修士都是小门派的……”
“那有知岚门的弟子吗?”
小二想了想,“没有。”
他们对视一眼,青澄继续装,“什么?!那那…他们都是在哪被袭击的啊?我们注意一下不去那边。”
“清川。哦,就是那条河。”
“情况就是这样。”
他们把事情给鹤霜寒汇报了一下,然后开始商量计策。
“我今天把咱们小门派的事情说出去了,过几天他们就会知道清川来了些无依无靠的小门派修士。最好看上咱,然后跟着他们去瞧瞧。”青澄提议,“明天我去清川那边走一走,我自己去,你们在后面悄悄跟着,看会不会有什么收获。”
“不行。”恕止第一个反对,“要去也是我去,你不行。”
“别了二师兄,你看着就很不好惹啊。而且我的剑不显眼,可以带在身上。”
“那要不还是我去吧,”梳珉温和的说,“青澄一个女孩子太不安全了。”
红缎正想开口,桃砚看她一眼,“你就算了,要是忍不住把他们都砍了我们找谁去。”
“……”
最后商量的结果还是青澄去。
她力排众议,安抚了破月,说服了梳珉,亲自上战场。
“那青澄明天穿个显眼点的衣服,让桃砚给你准备点防身用的符纸和药。咱也不能都去,二师兄、桃砚和红缎留在这,等我们出事后和知岚门一起查案。我和破月跟着青澄。”
“师兄的意思是……”红缎看向他,“知岚门有问题?”
“是。这么大门派无一弟子出事,查了这么久的案子一点线索都没有,不能不让人怀疑啊。”梳珉若有所思。
“至于桃砚,”青澄笑的像个狐狸,“那少宗主明显对你有好感啊,你留下来更容易打入内部。”
“……”
第二日。
青澄果然换了件显眼的衣服,白色上衣,火红的下裙,就像一朵盛开的花。“花”慢悠悠的沿着清川走着,小脸发白,一双水润的眼眸带着一点担忧和害怕。
“师兄怎么还没来啊,这天都快黑了,早知道就跟着师父好好学明火术了……”
躲在远处的梳珉不禁失笑,“不愧是青澄,演的我都要信了。”
破月也抿着嘴笑,“是啊。青姐姐最会演戏了。”
没多久,鱼儿上钩了。
他们看着有人从水里慢慢潜过去,然后挥手撒了一把粉末,青澄身子一僵,松了力往地上倒去。
黑衣人把她抗在肩上,像水里的另一名同伴打了个手势。两人重新潜到水里,梳珉和破月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二人用了避水术,跟着他们小心地过了河。
清川另一边,就是魔域北四州的地界了。
与此同时,鹤霜寒正面色冷静的站在死界里,看着被锁链洞穿的黑衣男子。
他长得很妖气,黑发红眸,笑的残忍又漂亮。仔细看,却很像一个人。“溯光君,老朋友,好久不见了。”
鹤霜寒没有回答。炽辰好像很虚弱,鹤霜寒隐隐觉得事情不太对。
重阳君说天有异象,让他来死界查看,北四州又在这时候发难,鸾青州发出求救……好像是有人专门引他们过来,却又特地把他们分开。
鹤霜寒扭头就往外走,炽辰连忙叫住他,“溯光君,急什么,你现在要是出去了,我的封印可就要被你亲自破开了。到时候我一出去……”
鹤霜寒脚步不停,“你试试看。”
“啧,”炽辰漫不经心的笑着,“还是这么无趣。让我猜猜,你这是……准备去救你的小朋友们?还是……青澄呢?”
“哦,我好心提醒你一下,青澄和他们分开了,现在可是孤身深入北四州,想要把我们一网打尽呢。你最好…咳咳……”
刚才已经走出很远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掐住了他的脖子。炽辰咳嗽了两下,面色有些红,“就这么担心你的小青澄?”
“无心无情的鹤霜寒,也会喜欢一个人吗?”
鹤霜寒的气息冷的能冻死人。他眼眸危险的眯起,出现一丝杀意,“你做了什么?”
“哈哈,我能做什么呀,”炽辰笑的无所谓,“我被你困在这个死气沉沉的地方,已经好久了呢。”
“是他。”鹤霜寒突然松开他的脖子,“没想到你竟然把元神一分为二,送出了死界。好手段。”
炽辰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真不愧是溯光君啊。”
鹤霜寒不再和他说话,转身离去。他刚扭过头,心脏处又出现熟悉的刺疼。这次比上次还要严重,鹤霜寒脚步一顿,面色顿时惨白。
“哈哈哈,”炽辰在后面笑的肆意,“溯光君啊溯光君,你还记得自己习的主道吗?”
“是无情道啊。”
“一旦动情,经脉尽断,心脏爆裂而亡。”
青澄被扛在这人的肩头,一下一下的颠簸,差点给她震吐。
他们已经走过荒原,来到北四州的地界了。
那两人扛着她趁夜色走进夜明主城,梳珉和破月跟在身后。
在巷子里七拐八拐,青澄想起先前的细节,突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她总觉得自己忘了点什么,但又想不起来。
两人突然停下脚步,她连忙平复自己的呼吸,装作昏迷的样子。
梳珉和破月看着青澄被带到一处殿宇,夜色下,破月的瞳仁深处泛着深红色的光芒。
屋子里,青澄被扔到地上,那两人随即离去。她悄悄睁开眼,发现这是一个大殿,两旁摆着蜡烛,火苗摇曳更添诡异。
大殿上空无一人,上方的宝座也空荡荡的。她站起来环视四周,在侧面看到了一扇门。
青澄走过去拉了拉,门是锁着的。她尝试用灵力把锁震碎,却发现自己的灵力被封了。
她拍了一下额头,失算了。这下,连知翡都没法用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青澄闻着大殿里燃起的熏香,忽然明白了。
这里的香能抑制修士的灵力。
怪不得,那些人毫无挣扎的痕迹。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她发现这里根本没有躲藏的地方,只好躺回刚才的地方继续装昏迷。
门开了,脚步声“哒、哒、哒”的靠近。
青澄下意识屏住呼吸,感觉到有双手摸上了自己的脸。划过眉眼,最后停在鬓边。
这个人的手指冰凉,带着冷气。
他俯身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往大殿上的宝座走去。
青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眼前黑衣服上暗红色的花纹,还有他胸口处垂下来的一缕乌发。
那人把她放下来,缓缓靠近她。
青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他把脸埋到她脖子旁,对着血管轻轻咬了一口。
青澄适时的睁开了眼,连忙往后躲。
埋在她颈侧的人抬起头,露出一双血红的眼眸。
破…破月?!
青澄看着他苍白的脸。熟悉的面貌,只有瞳仁的颜色不同。
不,还有气质。破月身上的气息干净柔软,这个人的气息狠戾残暴。
他长得很漂亮,身上却有一种妖气。
“吾名……炽辰。”
“月破为星,星殒为辰。”
“青澄,终于见到你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
青澄抱着腿坐在椅子上,心情颇有些郁闷。
破月和炽辰,两个八杆子打不到一起的人,竟然会是同一个人?
她不信。
破月那么出尘绝艳的少年,他拉着她喊姐姐的样子太深刻了,青澄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啊。
炽辰坐在另一张椅子上,一直好奇的盯着她。
青澄感觉到他的视线,侧过头挡住自己。
“嗤,”他站起来走到她面前,“我能感觉到,破月还真挺喜欢你的。”
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破月那个人就是这样,轻易喜欢别人,不愿意杀人,还想逃离我。”
他眯起血红色的眼眸,凑近她,“小青澄,我用你来试药再好不过了。”
“鹤霜寒若是看到你的尸体,想必会很愉快。”
???妈妈有变态!!!
“原本是想留你一段时间的,但是鹤霜寒动作太快了。”他手上多了个药瓶,一打开里面是云雾一般翻涌着的东西。
他把它放到青澄面前,捏着她的脸逼着她张开嘴。
青澄一张脸被捏到变形,那云雾状的东西一点点飘进了她口中。
“姐姐……姐姐……”有孩童稚嫩的呼唤声响起。
“青礼……”青澄慌忙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家中的院子里。
“姐姐你怎么这么能睡!”小孩子一把拉起她,“我带你去放纸鸢!”
“好,姐姐陪你放纸鸢。”
小孩子清澈的笑声回荡在她耳边,青澄看着弟弟稚嫩的脸庞,不自觉地微笑。
“礼礼,你喜欢姐姐吗?”
“喜欢。”
“如果姐姐有一天害了你……”
“阿姐不会还我的。“他笃定的开口,“阿姐最喜欢我了,怎么舍得害我?”
“是啊,阿姐怎么舍得害你……”
场景一变,青礼长成十五六的少年了。
他眉目清朗,像一棵挺拔的竹子。
“阿姐,明日是我生辰,你能不能陪我一起过?”
青澄笑的酸涩,摸了摸他的头发,“好,礼礼等着姐姐,到时候阿姐送你一把好剑。”
然而生辰那天,她被大夫人掳走,漆黑的巷子里,原本准备送给青礼的剑摔在一旁,她哭的嗓子都哑了,那些人依旧不准备放过她。
身上的衣裙破破烂烂,青礼赶到的时候,阿姐嘴角带着血,跌坐在墙边。
那些人喝多了,没看清他是小少爷,以为是逞英雄的路人,把青礼一起抓起来打了一顿。
“礼礼…礼礼……”青澄痛苦的挪动,想要过去把他们拉开,其中有一个人顺手抄起旁边的剑,朝着青礼的腿扎了下去。
“不!!!!”青澄扑过去,摸到满手的血。
那群人好像也吓的清醒了不少,一哄而散。
青礼躺在青澄怀里,腿上汩汩的流着血。
“礼礼,你不能出事……呜呜……”
“阿姐,“少年摸了摸她的脸,“青礼已经十六岁了,可以保护你了。”
“可是对不起,我没能立刻赶过来。”
“阿姐不哭,阿姐不哭,阿姐哭起来我会难受的。”
“阿姐…阿姐…你放心,我不会怪你。我就算死了,也不会怪你。”
然后呢?青澄摸了摸脸上的泪,慢慢往前走。她看到青礼躺在床上,大夫人哭的昏天黑地,旁边的医生止不住的叹气,她爹也面色不虞。
大夫人扑过来扯住她头发,“都怪你!你跟你娘一样是个祸害!都是你…都是你…礼礼的腿才会保不住……”
她呆滞的走到床边,看着被子下面瘦小的人。
“对不起啊,礼礼。”
她摸了摸他的头发,“阿姐让你受苦了。你会恨阿姐吗。”
“你…你再也拿不了剑了。”
“阿姐!阿姐!你看我的剑!”七岁的青礼拿着爹爹的剑比划着,“等青礼长大了,也要去学剑,然后一辈子保护阿姐!”
一辈子…保护阿姐吗。
炽辰看着青澄哭的满脸泪痕,皱了皱眉。
这丫头怎么没什么好的回忆啊,吃了药还哭成这样。
她的手不时抽搐一下,炽辰看的烦躁,干脆拍了拍她的脸,“喂,你醒醒,你要是这样死了,简直是对我的药不尊重。”
青澄陷入梦魇,轻唤,“青礼…礼礼……对不起……”
“可你怎么就…再也不理阿姐了呢。”
炽辰见叫不醒她,干脆把她抱起来拍着她的背,“青澄?青澄!你给我醒来!”
她依旧紧闭着眼,哭的伤心。
“啧。”炽辰把她往椅子上一扔,“等会再来找你,哭得烦死了。”
他眉目倏的一冷,有人来了。
梳珉见青澄一去就没影,急的不行。破月表情有些奇怪,“师兄,我去里面看看,把姐姐带回来。”
“不行!不能再去一个了!”梳珉立刻拒绝。
“你信我,师兄。”他的嘴一开一阖,“你在这等着……”
梳珉像是被催眠了,双目变得无神,“好。”
破月熟练的走进去,推开大殿的门。炽辰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另一把椅子上瘫着昏过去的青澄。
“青姐姐!”他吓了一跳,连忙走过去,“炽辰,你干什么了?”
“没干什么,想让她也体验一下快乐,没想到她竟然一直哭。”炽辰无所谓的说。
“……你不说好的不伤害她!”破月难得的有些生气,对他怒目而视。
“礼礼,姐姐对不起你……”青澄的哭声把他的心绪拉了回来,他俯下身子抱住她轻拍,“姐姐,姐姐我在呢,你不要哭。”
青澄迷迷糊糊间听到弟弟终于愿意叫她姐姐,喜极而泣,“礼礼你不怪姐姐了吗?”
“……不怪姐姐。我这辈子,最喜欢姐姐了。”
破月把她额间的发别到耳后,“姐姐,我只喜欢你,所以你也只能喜欢我。”
“青礼……”他目光变得嫉恨,“把他忘了吧。”
炽辰在旁边看了一出好戏,端着茶笑的奸诈。
“快点吧,鹤霜寒那老家伙来了,别和你姐姐恋恋不舍了。”
说来也奇怪,明明是同一个元神分出的两个人,却像是丝毫没有共同点,一个干净温良,另一个天生就爱作恶。
破月低头亲了亲青澄的额头,“姐姐,等我彻底出来,我就来找你。到时候,没人能再让你哭。”
要是有,我就杀了他。
鹤霜寒在夜明主城外,遇到了昏过去的梳珉。
他醒来看到鹤霜寒,吓了一跳,“师祖……”
“青澄在哪?”
“青澄?”梳珉猛的想起先前的事,“对了!破月有问题!”
“我知道。”鹤霜寒气压很低,“青澄呢?”
“在大殿里……”
“回去找他们三个,在酒楼等着。”鹤霜寒不等回答就消失在原地。
“???”梳珉愣了片刻,只好先返回清川。
鹤霜寒一个闪身就出现在了炽辰的宫殿前。殿门是开着的,像一只巨兽的大嘴,等着他跳进来。
鹤霜寒面色冷淡,一个闪身又不见了,再次出现的时候,是在大殿上。
炽辰依旧保持那个姿势,不过青澄换了个地,正躺着破月怀里。
鹤霜寒一个字都没说,抽出断尘直指炽辰。
他的剑上带了一层霜,洞穿了炽辰的上半身。
“哎呀呀,怎么这么暴躁?”炽辰懒洋洋的嗓音响起,伤口处一滴血没留。
鹤霜寒手一张,断尘回到他手里。心脏又是一阵疼痛,他表情不变,朝着青澄张开一只手。
破月也不阻拦,看着她倒进鹤霜寒的怀里。
少年脸上依旧是清和的笑意,“溯光君,你就算再喜欢她,也不可能和她在一起的。”
“而我,才是能够拥有她的人。”
鹤霜寒弯腰把青澄抱起来,“不,”他往外走了两步,“这次你一定会死。”
“哈哈哈,”炽辰笑出了声,“你既然已经猜到死界的封印被打破了,咋还能这么一本正经的说胡话呢?”
鹤霜寒没有再回答他,炽辰和破月的身影越来越淡,然后消失在原地。
与此同时,死界的封印打开了。
真正的炽辰拔出肩上的锁链,笑的残忍而开怀,“溯光君,这一次该你去死了。”
青澄在黑暗里挣扎了好久,才得以解脱。她喘着气惊醒,一身的汗。
溯光君就站在她床边望着她。
青澄就跟受了委屈后好不容易见了妈的孩子一样,抱着鹤霜寒的腰就开始哭。
他愣了片刻,责备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鹤霜寒叹了口气,伸手抚摸着她的头发,心顿时软了下来。
面对着她,总是不自觉地柔和了声音。
“乖,没事了。”
等到青澄平复下来,他才开始说事情。
“破月离开了,梳珉在隔壁,红缎他们被知岚门控制了。”
“知岚门…我就知道他们有问题!”青澄有些生气,“哦对了,我查清楚那些修士的死因了,他们都是吸入了一种药物沉溺于美梦中,被人不知不觉杀死的。”
鹤霜寒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的眼睛,硬生生让青澄打了个冷颤。
“我说过什么?”
“这……”他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青澄缩了缩脖子,“我错了。”
他叹了口气,揉了揉她的头发,“下不为例。”
青澄努力不去想破月的事,找梳珉商量对策。
“不用。”鹤霜寒打断了他们,“直接去救。”他的声音很冷,透露出他此刻的心情并不好。
“……”对哦,大佬和他们在一起,还商量个屁对策啊,直接打就完了。
于是,一行人光明正大的来到知岚门,打了进去。
红缎三人被关在小黑屋里。
他们来知岚门说同伴走失,想请他们调查,知岚门的人答应的好好的,转头就把几个人绑了丢到屋子里。
“等我出去,看我不弄死他们。”红缎气的碎碎念,桃砚安抚了她片刻,“也不知道青澄他们怎么样了。”
希望平安吧。
二师兄一直在自责,都怪他没有想好计策,领着师侄们莽撞的自投罗网。
“现在怎么办?”红缎骂累了,靠在墙上问。
“别急,”桃砚不知在弄些什么,“我有一个可以解开缚灵琐的东西……”
“?你怎么不早说!”
“说了有什么用,解开不就成了。”桃砚呼了一口气,走到红缎旁边给她解绳子。
二师兄一直沉默,桃砚拍了拍他的肩膀,“师叔,带我们出去吧。”
恕止点了点头,“走吧。”
桃砚走在前面,他动作忽然一顿,喷出一口血。红缎吓得赶紧扶住他,然后看到没入他胸口的剑。
“师叔……”她声音颤抖,不敢置信的看着恕止。
桃砚脸色苍白,捂住自己的胸口,恕止又把剑拔了出来。
他踉跄了几步,红缎扶着他的胳膊,“你在干什么?!”
“乖乖呆着不好吗,非要出去。那我也就不能留你们的命了。”此时的恕止全无憨厚可靠的感觉,阴沉沉的。红缎的剑早就被人夺走了,她护着桃砚后退几步,手心贴着他的后背想要输送灵力,泛着绿色的白光却止不住的从他身体里溢散。
他的生命在流逝。
“桃砚、桃砚……”红缎慌了神,扶着他坐在墙边,从衣服里拿出他给她的符纸和药,“你快看看,哪个…哪个能救你……”
“呼……”桃砚脸上依旧笑着,疼痛使他的脸色发白。“傻姑娘…哭什么啊……”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松,手按在她脑后,“不哭,我们这么骄傲的红缎怎么能哭呢。”
她的泪跌落,濡湿桃砚胸前的衣服。
“红缎,虽然现在告诉你也没什么用了,但是我还是想说……”
他弯着眼睛笑了,桃花眼里满是柔软而认真的情意,“我心悦你。”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望君知。
红缎哆嗦着凑近他,“我也喜欢你…我也喜欢你啊……”
“这样,我很开心。”他按了按她的头,轻轻吻在她额头,“忘了我吧,红缎,我这一生已经很满足了。”
他的唇冰凉,红缎的泪水流到嘴里,又苦又咸。
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了。
苍翠色的灵力涌入她胸口,桃砚的神色迅速灰败下去。
“跑,一定要活下去。”
脑后的手缓缓滑下去,他慢慢闭上眼。
仿佛还是初见,他躺在树上似笑非笑的看向她,“哪里来的小姑娘,脾气不小。”
她看愣了神,桃砚从树上跳下来,一双桃花眼带着水波望向她,“你好啊,我是桃砚。”
那一瞬间,她好像看到满山的桃树都开了花,一簇簇一朵朵的粉红里,是他带着笑意望过来的眼神。
红缎擦了擦脸上的泪,带着仇恨的目光看向恕止。
他正拿了绳子走过来,“我不杀你,你不要碍事。”
红缎乖乖的把手伸出去,就在绳子即将套上的一瞬间,一脚踢在他胸口。
恕止手一松,剑脱落在地。红缎捡起剑狠狠扎进他手心。
恕止疼的惨叫出声,她目光阴狠,“说,谁是你主子。”
“啊——”她猛的拔出剑,恕止咬着牙不肯吭声。
“行,咱慢慢来。”她又是一剑刺进他大腿,“三秒钟,一,二,三!”她把剑拔出来,恕止疼的大叫,“我说!我说!是……是……呃!”他眼忽然瞪大,一根渡了灵力的针刺进他太阳穴。
“恕止!”房梁上有脚步声,红缎咬咬牙,想要追出去。
房门突然被推开,“红缎!”青澄闯进来,一眼就看见躺在地上的两个人和浑身是血的红缎。
她愣了一下,连忙问,“你没事吧?”
红缎看到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青澄连忙跑过去,她靠在她胸口哭,“桃砚死了…恕止把他杀了……”
“不哭…不哭……”青澄也有点慌神,不过红缎哭的太伤心了,她只能按下心中的酸楚,“小师叔来了,我们先出去。”
她一只手扶着红缎往外走,另一只手拿着剑。
刚才来的路上,鹤霜寒基本上把挡路的人都打晕了。他们兵分两路,她去找红缎他们,他则去找知岚门的宗主。
此时此刻,知岚门静室。
鹤霜寒站在一个老朽面前,断尘出鞘,他的声音不含一点情感,“修士本该匡扶正义,除魔卫道。你却伙同魔修为祸苍生。”
断尘发出一声激鸣,他走近一步,黑色长袍拖在地上,神色冷淡的看起来有些骇人。
“残害同门,善恶不分,助纣为虐,”他声音很低,没有什么情绪,“其罪当诛。”
断尘嗡鸣声大了起来,宗主吓得连连求饶,“不是我啊,我也是被逼的啊,都是……”窗外飞进来一根银针,鹤霜寒挥剑一挡,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说,不说就得死。”
彻底吓傻了的宗主抱着头大哭,“是闵月君!闵月君!都是他让我这么做的!”
他话刚说完,又是一根银针飞来。鹤霜寒没有再挡,而是从窗户一跃而出,断尘离手,一剑没入窗外没来得及逃走那人的胸膛。
他倒在地上,鹤霜寒看着剑上的魔气,“果然是魔修。”
他向知岚门外走去。
梳珉在这里接应,青澄和红缎已经回来了。
红缎本是想带着桃砚的尸体,但是由于他死前把修为都传给了红缎,刚一闭眼就化成光点飘散了。
什么都没留下。
鹤霜寒神色冰冷,看向阴沉的天空。死界方向出现了一个极大的漩涡。
他出来了。
这天下,要大乱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啊。”
青澄喝了一口酒,装作不经意的问。她们坐在屋顶,一人拿着一个酒壶。
红缎笑了笑,也仰头喝了一口,“不知道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把他放进心里了。
可惜,世事弄人。
青澄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最后只能碰了碰她的酒瓶,仰头喝了一大口酒。
“都说金风露,一醉解千愁……”红缎笑的落寞,眼泪飘进夜风,“骗人的话。”
“是啊。”青澄看着苍蓝的夜幕,伸手揽着她的肩,“若真能消愁,就不会存于世间了。”
这俗世,总是充满离愁。
红缎张开手,手心一团翠绿色的光芒。
“他还在呢,他一直在呢。”青澄盯着她手里那团光,声音轻柔,“他说他很爱你,让你好好的、开开心心的生活,连同他的一份。”
红缎回去后,青澄坐在房顶,忽然想到破月。
她是真的把他当弟弟看待。
忽然听到琴声,她下意识看向若隐若现的云外峰。这琴声悠扬婉转,哀而不伤,带着晚风的静谧,乘着夜风飘向很远的地方。
小师叔。
爱是表达,是沉默。
但总要说出来,才不会错过。
鹤霜寒一回来就急忙召集高层说了闵月君的事。
闵月君借口闭关,早就离开无上宗了。
鹤霜寒沉默了一瞬,声音冷冽,“洗剑。”
顾名思义,清查宗内弟子及长老,这种事,不能再出现第二次。
死界上空的异象很多人都注意到了,大家都在猜测是不是魔君逃出来了。
云间寺现任方丈漱溟也来了无上宗,商讨大事。
理清现状,漱溟双手合十,朝鹤霜寒一礼,“如此,贫僧代天下人,恳请溯光君斩魔君,制六合,救百姓于水火。”
鹤霜寒认真的回了一礼,“除魔卫道,在所不惜。”
会议结束后,重阳君拦住了鹤霜寒。
“霜寒,”他表情有些欲言又止,却意外的严肃,“你的本命灵符,最近总有波动。”
鹤霜寒垂眸,他继续说,“而且本座卜了一卦,本来不打算告诉你的,但这个形势下,怕是不得不说。”
“你大劫降至。”
鹤霜寒大概也明白自己的劫数是什么,或多或少,也察觉到了。
他回到云外峰,黑不溜秋的吱吱跳到他肩上。他抬手摸了摸它的尾巴,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一些。
罢了。
溯光君突然就妥协了。
爱就爱吧。
当年选修无情道的时候,他以为自己这一生都会孑然一身,没想到碰到个小姑娘,而且动了心。小姑娘还比他小那么多。
鹤霜寒回首之前的那么多年,忽然觉得,哪怕落得个身死魂灭的结局,也不那么可怕了。
四十年前,他站出来的时候,一直都是一个人。
世人尊他,敬他,怕他,只有她,可怜兮兮的问他,你会不会害怕?会不会觉得孤单?
吱吱在他肩头转了个圈,溜回了林子里。
鹤霜寒看着它消失的方向,片刻后才回房。没想到,一回到屋里,就发现桌子上趴着一个女孩。
“……”鹤霜寒心里柔软的一塌糊涂。与此同时,心脏突然刺疼,他扶住桌子,额间渗出汗珠。
这一次的时间比往常都要长。
等待疼痛退去,他闭了闭眼,细长的睫毛上都沾染了水雾。
青澄感觉到心脏有点难受,她睡得不踏实,一睁眼看到鹤霜寒面无表情的站在桌子旁边,手上却用力到血管都凸显了出来。
青澄吓了一跳,扑上去扶住他,“小师叔!”
鹤霜寒听到她的声音,睁开眼睛,看到一双带着担忧的明亮眼眸。
他弯腰把青澄抱进了怀里。
心脏噗通噗通跳得飞快,青澄想,这是他们之间第一个正经的拥抱。
鹤霜寒现在还觉得不真实。患得患失这种情绪竟然也会存在于他身上。
青澄小心翼翼的顺了顺他的背,“小师叔,你是不是不开心?”
“……不是。”他抬起她的下巴,平视着她的眼睛,“我很开心。”
虽然他的表情冷淡到让人根本看不出开心这种情绪,但既然他说他开心,那就开心吧。
青澄弯着眼笑,“小师叔开心,那我也开心。”
鹤霜寒突然用额头贴住她的额头,“青澄,”他声音很低,略带哑意,“喜欢我吗。”
“?小师叔你……”
“嘘。”他靠得更近了一点。屋里没有点灯,借着窗外朦胧的月色,青澄看到了他眼底的温情。
他身上的檀香味萦绕着,冰雪似乎化为一滩春水,漫过她的心脏。
“不是小师叔……就只是喜欢,喜欢我。”
“……”青澄闭上眼睛亲了亲他的鼻尖,“喜欢。”
月色下,女孩的睫毛微微颤抖着。
“可是我知道,你修的是无情道。”
她别开视线,“你不能动心,不然结果会很糟糕……”
“已经动心了。”他声音低哑。青澄的心忽然就软得一塌糊涂。
有时候不肯承认,借口月色撩人,其实是月下的那个人,他更撩人。
鹤霜寒手放在她后脖颈处,轻轻地捏了捏,然后低头吻住她的唇。
心脏一直是疼的,可除了疼痛,还有很多其他的情绪。激动、欣喜、放松、感动……
这就是爱。
青澄半躺在床上,一睁眼就能看到倾洒一地的月光。
还有鹤霜寒温柔的眉眼。
“青澄呢?!给我出来!!”
重阳君吹胡子瞪眼的把青澄从房里揪出来,“你昨天晚上去哪了?还学会夜不归宿了?!”
“哎呦哎呦,”青澄顽强抵抗,“师父,我…我没有夜不归宿,我半夜就回来了……”
“半夜?!”重阳君大嗓门一吼,“你还敢说!半夜是去找哪个浑小子了!等我把他找出来非狠狠打一顿不可。”
青澄小声嘟囔,“可你又打不过人家。”
“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师父,掌门师兄还在等您呢,他让我给你说一声去议事厅。”青澄笑嘻嘻的转移了话题,哄着重阳君去了云集峰。
某位劳心劳力的师父刚走,青澄就被人拽进了屋里。
房门关上,她小声说,“小师叔你……”干嘛呀。
他低下头抬着她下巴亲吻,青澄眨了眨眼睛,又缓缓闭上了。
鹤霜寒冰冰凉凉的手指放在她后颈,轻轻捏了捏,示意她张嘴。
直到她气喘吁吁,他才放过她。
青澄有预感,鹤霜寒怕是要冲锋上阵了。
她拉着他的手,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其实我有时候会很自私的想闹一闹把你留下来,让你安安稳稳的陪着我,不去管什么天下苍生。”
“但这好像不太现实。”
“唉。”她拉着他的手捂住自己的脸,“那你就趁现在多看看我。”
鹤霜寒很礼貌的问,“休息好了吗?”
“什么休息……?”
青澄还处于懵逼状态,鹤霜寒就捧着她的脸再次亲了下来。
谁能想到,高冷禁欲的溯光君,竟然这么喜欢和她亲亲!!!
青澄腿都软了,鹤霜寒揽着她的腰把她抱起来抵在门上,眸色深沉。他一字一句的说,“可是现在,我只想着你,没有天下,也没有生死。”
“我既然承担了这份爱戴,就要负起相应的责任。可我有时候也会想要带着你躲到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抛下一切,就只有我们。”
“青澄,我与你一样。
“我,也很爱你。”
炽辰回了魔界,北四州越发猖狂。
青澄把药的事告诉了他们,修士们留了心不让自己中招。
各个门派都派了弟子去抵抗魔修,大家憋着一股劲。知道炽辰还留有后手,却不知道他究竟想干什么。
鹤霜寒也忙碌了起来。
忙着调派门派相互帮助,忙着商议抵抗魔族的办法。
青澄和弟子们都开始了紧急地训练,他们是无上宗新一代的力量。
可没过多久,修士被杀案慢慢的变少,北四州突然陷入了平静。
清川的水开始发黑,谁也不知道魔界发生了什么。
与此同时,死界上空形成的漩涡开始扩大,隐隐有吞没整个北边的趋势。
重阳君再一次占卜了鹤霜寒的命数,铜钱龟背崩碎,他发现他竟然无法参透。
这种关头下,有变数不知是好是坏。
溯光君最终决定去一趟死界。
青澄硬要跟着他一起去,不带她去就抱着他胳膊不撒手。
鹤霜寒被她弄的无奈,却不舍得冲她生气。重阳君想起来青澄曾是他看中的变数,便也劝着鹤霜寒带她一起。
临行前,青澄却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姐姐,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炽辰身上的气息温和而干净,就像是山间的清泉。
他上前一步想去拉她的手,“我讨厌这个世界,可是你不一样…我不讨厌你……”
青澄后退一步,带着戒备看向他。
炽辰的手垂了下去,“姐姐,我把青礼抓起来了,他让你痛苦,我讨厌他。”他忽然笑了一下,天真而单纯,“你开心吗?”
“青礼?!”青澄下意识抓住他的手,声音又急又怒,“你把他怎么样了?你抓他干嘛!”
“青澄……”他眸色冷淡了下来,“因为鹤霜寒生我气就算了……为什么又多出来一个青礼?!”
他看上去有些痛苦,眼瞳泛着红光,双手扶住她的肩膀,“是不是所有人都比我重要?!可你亲口说过的啊,你说你把我当弟弟,你会让我开心……”
他生气了。
就像是山间清泉突然变成灼热的岩浆,逼得人喘不过来气。
“青澄,你有没有在意过我?!”
炽辰身上弥漫的黑色雾气越来越重,皮肤苍白,嘴唇却红的像是要滴血。
“破月,破月你听我说……青礼是无辜的,他还是个孩子,你不能……”
“够了!”他猛的打断青澄的话,“姐姐,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会明白,破月只不过是个不完整的元神!我才是完整的!我比他更爱你……”
“那你放了青礼行吗?”她看上去很疲惫,“不要闹了。”
“你果然不明白。”炽辰伸手捏着她下巴,“姐姐,你越在意他,我越想杀了他。”
“……”妈的好想给这个傻孩子一巴掌哦。青澄平复了一下呼吸,“炽辰,你还小,你不知道这个感情呢……”
“我已经快两百岁了。”
“……???”
好的。
“炽辰,这个感情呢,不是强买强卖的。就是,爱一个人,就想让她开心,而不是把她在意的人全部消灭。你懂我意思吗?”
“不懂。”他冷着声音说。“青澄,你知道吗,从来没有谁爱过我。”
这样一个我,该怎么学会去爱别人呢。
他的爱是掠夺和占有,毫无保留,不断索求。
“……”青澄叹了口气,“先回去吧,马上他们来了。”
“你当真不和我走?”他笑的妖气冲天,“姐姐,他们都不值得。”
“你不要以为我打不过你就没法抓你了。”青澄语气平静。
“唉,好伤心哦。那姐姐就等着看吧。”
“等着看,你和鹤霜寒拼死拼活救下的天下苍生,是怎样背叛你的。”
他消失在原地,“哦对,你放心好了,我没有抓青礼,刚刚是逗你玩的。”
因为,他已经死了。
云外峰。
鹤霜寒刚一进屋,就看到了桌子上暗红色的信封。
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溯光君亲启。
鹤霜寒眼里闪过一丝杀意,他走过去拿起信,外面的信封瞬间碎成了粉末。
信上的字和他的主人一样变化无常,不守规矩。
鹤霜寒的表情不变,扫视完后,看着指尖萦绕的一丝魔气,调动灵力。
已经回到北四州的炽辰突然闷哼一声,嘴角流下一道血迹。
他的属下急切的询问,“魔君您……”
炽辰举起一只手,止住了他们的话语。
“无妨。”他擦了擦嘴角的鲜血,“不愧是溯光君。大意了。”
这一边,鹤霜寒指尖那团乳白色的光晕慢慢熄灭,信纸也灰飞烟灭。
死界地处崇岭山脉北侧,是一个开辟出来的异空间。
因为这次只有他们两个人,青澄心安理得的当起了人形挂件,让鹤霜寒带着她飞。
“小绿呀,你看,跟着我就是享福。”她拍了拍自己的腰带,坐在鹤霜寒前面。
“吱…吱吱。”
“什么声音?”青澄竖起耳朵,拉了拉鹤霜寒的衣摆,“小师叔,你听见……”
“吱吱……”
“吱吱?!”青澄拉开自己的乾坤袋,里面钻出来一个黑不溜秋的脑袋。
这个脑袋上面的毛是黑的,下面新长出来的毛则是漂亮的亮红色。
“……”青澄无奈的揪着它的后脖子把它提溜起来,“吱吱,老实交代,你什么时候跑到我的乾坤袋里的?”
“吱……”小松鼠心虚的叫了一声。总不能说,是在偷吃她的松子的时候掉进去了吧?!
青澄站起来,“小师叔,吱吱也跟来了,咋办?”
鹤霜寒淡淡的瞥了它一眼,然后目视前方。吱吱get到了他眼神里隐藏的威严和冷漠,吓得毛都耸立了起来。
鹤霜寒接过青澄手里的吱吱,捏着它后颈皮,“该换毛了?”
“……吱…”吱吱抖了抖后爪,想要垂死挣扎一下。
“不错。”他罕见的弯了弯唇,吱吱小腿一蹬,决定装死。
嘤嘤嘤,它只是一只弱小无助又可怜的小松鼠呀,为什么要面对溯光君这么可怕的微笑?
想吃松子也有错吗?!
鹤霜寒面无表情的把它扔进了乾坤袋,然后摸了摸青澄的头发,“要不要在坐会?我们马上到。”
吱吱:?
吱吱:不是吧不是吧溯光君不会只凶我吧??
住店的时候吱吱被放了出来。它一露头就往青澄怀里扑,结果半路被截胡。
小松鼠徒劳的扑腾扑腾腿,可怜兮兮的瞅着青澄。
鹤霜寒利落的把它翻过来低头看了一眼,吱吱拼命挣扎。
溯光君抬起头时表情更冷漠了,“不许。”
“吱吱吱……”
青澄拉了拉他的袖子,“你怎么那么凶呀…吱吱都快被吓哭了。”
“被吓哭的”吱吱忙不迭的点头,眼神格外幽怨。
溯光君举起吱吱,对着它的小眼睛笑的格外动人,“你要哭吗。”
“从来没哭过的”吱吱疯狂摇头。
“不准往她怀里钻。”鹤霜寒下达了最后通牒,吱吱一脸生无可恋。
青澄在旁边看着素来冷漠矜贵的溯光君欺负小松鼠,笑的直不起腰。
她眉眼弯弯,狡黠又明媚。鹤霜寒看着她的笑,心里又是一阵刺疼。
他单手把吱吱从窗户扔出去,顺手关上了窗,“自己去玩,别打扰我们。”
“?”
青澄腰间一紧,一双带着凉意的手捂住了她的眼。
鹤霜寒有些烦躁的咬住了她的唇,亲了片刻后撬开牙关长驱直入。
青澄嘴里的空气被他夺走,铺天盖地都是清冷又缠绵的檀木香。
因为视线被遮挡,感官异常敏锐,她能感觉到舌尖触碰时带来的颤栗和过电般的感受。
她眨了眨眼,睫毛划过他掌心,痒痒的。鹤霜寒心里一悸,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席卷了全身。
好像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
伴着无比真实的疼痛感,他的手顺着背部往上走,然后停在她后颈处。
指尖轻轻的捏了捏,感觉到手下的人身子一紧,他低笑出声。
青澄顿时不满的想把眼前的手拿开,鹤霜寒好不容易笑一次竟然还捂着她的眼睛不让她看?!
他顺从的移开手,按着她的后脑勺让她更贴紧自己。
“…唔……”
青澄被抱起来放在梳妆台上,乌木沉香的桌子冰冰凉凉的。梳子被拂落在地,镜子里映出扬起的纤细脖颈还有绷直的泛粉的脚背。
窗外。
“吱…吱吱?”小松鼠坐在窗前,看着屋内隐约交叠的人影,觉得自己如果此时进去的话毫无疑问会被冷冰冰的溯光君捏死。
嘤嘤嘤,这年头,当一只松鼠怎么这么艰难!
想当初我和青澄小姐姐一起睡觉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
吱吱哀怨的看了看窗户,拖着自己黑不溜秋的蓬松大尾巴跳入黑夜。
“别……”青澄从他的桎梏下逃脱,“你听,吱吱在那叫呢。”
她的脸红透了,耳尖也是粉红的。衣服有些乱,锁骨上有几个清楚的吻痕。
鹤霜寒格外慵懒的撑着头打量她,外袍松松垮垮的披在身上,乌黑的头发散在身后。
他的一双眼很亮,漆黑的瞳仁带着笑意格外缱绻的望着她。
青澄发现,自从两个人在一起之后,他笑的次数明显的多了起来。
比如说,她换了新裙子高兴的转圈圈看裙摆飘起来的样子时,鹤霜寒站在一旁望着她笑。
再比如,她好不容易剥好的瓜子被吱吱抢走后一人一松鼠打起来,无意间一回头也能看到他极轻的笑了一下。
哪怕她在发呆,回过神来也能看到他眼底的柔和笑意。
溯光君喜欢笑,这话说出去三岁小孩都不信。
他是孤高的、冷漠的、悲悯的、矜贵的……唯独不是爱笑的啊。
青澄想不明白,索性就不去想了。
这么长时间的习惯,心脏的疼痛已经对鹤霜寒已经无效了。她在他身边的时候,这些疼痛总是容易忽略的
“放心。”他突然哑着声音开口。
“什么?”青澄不太明白。
“它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鹤霜寒嗓音柔和,笑的令人胆寒。他走过去把窗户打开,一个漆黑的小东西跳了进来。
“吱!吱吱!”吱吱有些着急的咬着他的袖子往窗户外面拖。
鹤霜寒拍了拍它的脑袋,“我们不像你,我们一般走门。”
“……吱?”吱吱郁闷了。
担心吱吱从正门找不到路,青澄牺牲了色相哄着鹤霜寒翻窗跳了下去。
这绝对是溯光君第一次干这种不光明磊落的事哈哈哈。
吱吱在前面跑着,他们跟上,鹤霜寒看着路,“这是死界的方向。”
青澄侧头,他的侧脸在月光下就像是刻意打造出来的漂亮。
喂,女娲吗,出来喝茶。
越靠近死界,周围的植物越少。光秃秃的地面,有的甚至裂开了。到处是非正常死亡的树木。
寒鸦万点,流水绕孤村。
跑了一会,吱吱慢慢停下来了。他们看到有几个人在月色下移动,那几个人正拖着什么往死界方向走。
青澄仔细看了看,忽然吃了一惊,“那是……大长老?!”
鹤霜寒面色冰冷,没有说话,握着青澄的手腕跟了上去。
近了才发现,不只大长老,还有无上宗的一些弟子,以及其他门派的弟子们。
那几个人把他们往死界里一扔,然后离开了。
断尘出鞘半寸,发出一声嗡鸣。
“吱吱。”青澄把吱吱放到肩上,“跟紧溯光君,别乱跑。”
他们走到死界入口处,那边看起来空荡荡的,格外安静,连一丝风声鸟声都没有。
鹤霜寒迟疑了片刻。青澄握住他的手,目光坚定的望着他。
两个人走进去,瞬间被巨大的寂静吞噬了。
死界地如其名,没有一点活气,死气沉沉的。
这里的天是铁灰色的。青澄忽然想,怪不得说吱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这里根本就没太阳嘛。
没走多远,就看见了之前封印炽辰的大殿。
漆黑的铁链从地下伸出来,把整个大殿包围了起来。
鹤霜寒伸出手,苍白色的灵力带着点金色光芒,冲向粗大的铁链。
铁链一节节崩开,里面的人开始惊呼,“外面有人来了!”
鹤霜寒和青澄对视一眼,拉着她往大殿里走。
殿门紧闭。他抽出断尘,在虚空中斩下,半月形波纹冲向殿门。
里面的人很激动,“溯光君?!是溯光君来了!我们有救了!”
鹤霜寒面色依旧冰冷,他扭头看向门外辽远无际的灰色土地,灰色天空,没有说话。
刚才他们进来的入口消失了。
“哈哈哈哈,”门口传来一连串笑声,青澄皱了皱眉。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炽辰穿了件月白色的衣袍,从门口走了进来。
大长老声音颤抖,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是你…是你…!”
“师父,小心气坏了身子。”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戏谑。
旁边有弟子给大长老顺气,炽辰勾唇一笑,“想必各位也看到了……”他话没说完,鹤霜寒提剑飞了过去。
他踩在虚空中,一挥断尘,炽辰顿时化为一堆光点。没多久,这些光点又聚合在一起。“别急啊溯光君,话还没说完呢。”
“你想干什么。”他的声音冷冽。炽辰笑了笑,“问得好。”
“如你们所见,入口已经消失了。而我这里,有一个传送符,可以把他们都送出去。”
“而前提是,”他笑的像个奸诈的狐狸,“你要把青澄留下。”
“做梦。”他想也不想的拒绝,快速思考着带他们出去的办法。
“不是吧溯光君,你难道为了一个喜欢的人,而让这么多人给你们陪葬吗?”
仿佛料到了鹤霜寒一定会拒绝,炽辰笑着说,“鹤霜寒,你到底还能活多久?”
此话一出,人群顿时安静了。
鹤霜寒抬眸望向他,眼底一片冰寒。
“你修无情道已有百年,功力至大乘境界,马上就可以再次突破了吧?”
“在这个节骨眼上,自损心脉可不是什么好决定。”
他依旧笑吟吟的,青澄突然慌了神,看向鹤霜寒。他没有看她。
他黑色的衣摆向后飘起,金色的云纹一闪一闪的泛着光。
“修无情道者,不可妄念,不可动情,若违道义,功力尽废,经脉阻滞,心脏爆裂而亡。”
“溯光君,你动心了吗?”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沉默着望向鹤霜寒。
他眸色冷淡,断尘指向炽辰,“不用多想。”
“你会死在我前面。”
青澄脸色发白,手指微微的颤抖着。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他………
炽辰手里拿着一张符纸,“怎么样,胸怀天下的溯光君,考虑好了吗?”
他看着鹤霜寒,嘴角带着使坏的笑。
吱吱突然动了动身子,青澄扭过头,只见它嗖的一下扑了出去,一爪子抓在炽辰身上,抢过了那张符纸。
它刚得手,炽辰就反应过来,对着它的身子反手一抓——
“吱吱!”青澄下意识扑过去,只抓到了一张符纸,吱吱被他握在手里。
它痛苦的叫着,声音渐渐微弱。
“小东西,你也敢从我手上抢东西?”炽辰像是气笑了,说着手上就开始使劲,浓浓的黑雾掩盖了吱吱。
“不!住手!”青澄悄悄把符纸交给大长老,低声迅速说,“找机会带他们走。”
她上前一步看着炽辰的眼睛,“我和它换,你放了它,我过去。”
像是听懂了她在说什么,吱吱扭动着身子叫个不停。
“青澄!”鹤霜寒低声制止她,嗓音里带着急切。
“没事,”她又往前走了一步,“炽辰,你放了它吧。”
他像是在思考,眼底浮现一丝兴味。“好啊。”他朝她伸出手,“过来。”
就在这时,大长老一把拉住鹤霜寒,“溯光君,我们先走!”
他发动符纸,他们被圈禁一个白圈里,鹤霜寒震开他的手,“你们先走。”
“溯光君!”大长老不可置信的望着他,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好了,恼人的都走完了。”
他松开吱吱,小松鼠赶紧躲到鹤霜寒身后。青澄也赶紧后退几步,炽辰带着笑看她,“青澄,你上次告诉我,爱就是让你开心。”
“你看,我把吱吱放了,你开心吗。”
她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警惕的望着他。
“现在你可以相信,我爱你了吗。”炽辰笑的热烈,红艳艳的唇弯曲一个有些冰冷的弧度。
“希望你能明白,他们根本不值得你去救。”
鹤霜寒不再听他说话,挥动断尘,一道白光闪过,炽辰的身影越来越淡,“到时候,你应该就会乖乖跟我走了吧。”
消失前的最后一秒,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哦对了,这个世界会消耗人的寿命,要是想出去,你们要尽快。”
青澄面色一变,看向鹤霜寒。他像是一早就知道,并没有什么吃惊的表情。
鹤霜寒快步走过来,握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点在她眉心。
带着金光的白色光芒缓缓包裹了她,青澄顿时觉得暖洋洋的。
再看向鹤霜寒时,他的面色好像更白了。
“先出去。”鹤霜寒忍住心绞痛,伸手揽着青澄的肩膀。
他本来就可以出入死界,只是如果多带一个人的话,可能会有些困难。
跨界限移动格外消耗灵力。他另一只手抓着吱吱,三个人消失在白光里。
再次出现的地方,是里他们进来出不远的一个小山坡。
鹤霜寒脸色苍白,嘴角隐有血迹。
天色昏暗,正是黎明前的朦胧时分。
鹤霜寒低头捏着她下巴,冰凉的唇贴住了她的。
一股暖洋洋的感觉游走在四肢百骸,青澄诧异的看向他,他却已经直起了身子。
死界里的死气会侵蚀人的身体,他刚才把心脉处的灵力渡给了她,护住了她的元神和经脉。
只是…不能再耽误时间了。鹤霜寒担心他会撑不住,到时候青澄就有危险了。
干脆再用一次跨空间移动。他握住她的手腕,“走。”
他抱着她,两人加上吱吱一下子出现在无上宗。
青澄觉得压在身上的重量越来越沉,她连忙扶住鹤霜寒,“小师叔?小师叔你醒醒啊!“
鹤霜寒双眸紧闭,唇色苍白。
“快、快来人啊!!!”
“这简直是胡闹!”重阳君气的吹胡子瞪眼,“你怎能和你小师叔……”他没再说下去,青澄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咬着嘴唇站在云外峰的殿内,掌门师兄也叹了口气,“前几日看师叔的本命灵符…已经出现裂痕了。”
“劫数…霜寒要历的劫数原来是你!难怪我看不透你的命。”重阳君气急败坏,“在这种时候,天下人都指望着他,你们竟然这样胡闹!”
他的手微微颤抖,“你可知那无情道是怎么回事?!那是说动情就能动的?从古至今,修习无情道的人最后落得个好下场的有几个!贪情动心…功力全废,最后连命都保不住!”
鹤霜寒在云停峰疗伤,大长老把事情都说了出去。
青澄这才明白,炽辰本不是想抓他们,只是为了逼她放手。
“我们无上宗从没有这种自私自利的人!”那天她救下的一个弟子把矛头对准了她,“师祖若有三长两短,你对得起苍生吗?!”
他绘声绘色的把炽辰的话给他们讲了一遍,“她明知道师祖修无情道,还要拖累他堕落沉沦!”
青澄确实有点担心她和鹤霜寒的事被人发现,但从来没想过这么严重。
所有人都在声讨她,仿佛他们的敌人不是炽辰,而是青澄。
“乱伦”这种罪名都算轻的了,他们还给她安上了“为祸天下”的名头。
昔日同盟看到她纷纷露出厌恶的神色,“就是她就是她,勾引师祖,害师祖功力大退。”
“以前觉得她还挺好的啊,没想到是这种人。”
“她不会不知道师祖修的是无情道吧?明知道自己缠着师祖会害了别人,太不要脸了。”
连师父和掌门师兄,都不赞同他们的做法。“青澄啊,你也看到了,霜寒的本命灵符已经出现裂痕,他再也禁不起情绪波动了。”
“况且现在形势严峻,人心惶惶的,所有人都需要溯光君,他不能出事。”
她只能苦笑着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了。
他们开始阻拦她去看望鹤霜寒,青澄被软禁在云停峰上,哪也不能去。
一连好几天过去了,她只能通过红缎的只言片语得知溯光君的消息。
红缎大概是世界上唯一一个站在她这边的人了。
她不会指责她,也不会劝他们分开。她总是说,青澄,天下人这个概念太渺茫了,你是我朋友,我想让你好。
青澄很感激她。
已经三日没有出门了。青澄坐在地上,靠着墙,把自己缩成特别小一团。她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窗外的落日一点点下沉,带走光亮,带走温暖,只余空茫茫的黑暗。
也不知道鹤霜寒怎么样了。
鹤霜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小姑娘没有束发,乌黑的头发披散在身后,小脸白的像纸。她穿了一件宽大的白色衣裙,鹤霜寒看着她,觉得她好像瘦了。
听到声音,青澄扭过头,看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人。
鹤霜寒气色不太好,身着黑衣,气质冷淡。
“小…小师叔……”青澄想要站起来,但是腿麻了,试了一次没有成功。
鹤霜寒快步走过来把她从地上抱起来放到软榻上。
她的身子很凉。往常都是她笑着捂着他的手,“小师叔你手怎么这么凉像冰块一样,我给你暖暖。”
鹤霜寒学着她以前的动作握住她的手,半晌声音很低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青澄摇了摇头,凑过来抱着鹤霜寒。她的眼睛很亮,“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然后那双明亮的眼睛突然蒙上了水雾,“你可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我…我这几天……他们也不让我去看你……”她说的断断续续,字不成句,他却明白了她的意思。“乖,我没事。不怕。”
青澄呜呜咽咽的哭着,“小师叔,我害怕,我怕我害了你,我怕…我做错了……”
她的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我只是,我只是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啊……”
“凭什么是我,凭什么都骂我……你又不是天生就是要拯救他们……”她忽然想到炽辰说过的话,顿时有些绝望。
“这就是你们拼死拼活想要拯救的世界。”
她的情绪有些激动,这些天受的委屈快把她逼疯了。
“那个人…我当时明明救了他…他还骂我…他给他们说我欺师灭祖,说我勾引尊长,还说我就是炽辰派来的奸细……”
鹤霜寒心揪成一团,感受到一波又一波的疼痛。“没有,青澄没有做错,是他胡说。”他低头亲吻她的眼睛,“我也很喜欢青澄,想要永远和青澄在一起……”
青澄有些绝望,难道真的要让她找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躲起来,远离他的生活吗。
“不许走……”他有些颤抖的亲吻她的唇,声音低哑,显得有些痛苦,“青澄,我不能,不能放你走。”
“我会尽快解决这件事。”他把她抱紧怀里,“然后无论生死,这黎民苍生都再与我无关,我会找个地方和青澄生活在一起。”
“天下这么大,我只爱你。”
她抬头寻找他的唇,有些急切,像是害怕。
鹤霜寒一遍遍的抚摸着她的背,低头格外温柔的亲吻着他。
哄了一会,青澄慢慢睡着了。她已经好多天没有睡过了。
鹤霜寒吻了吻她的额头,“别害怕,我会处理好这一切。不要怕。”
他抱她起来,经过重阳君屋门时突然停住。“重阳君,本座带她回云外峰,谁都不许过去打扰她。”
他提步离开,冰冷的声音飘飘荡荡,“你当的好师父。本座最后再帮你们一次。前提是青澄必须安全无虞。”
他保护着苍生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爱的人也在其中。
青澄醒来的时候,外面天色很暗。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她坐起来,感觉很累。
鹤霜寒不在,她看了看四周,发现这里是云外峰。
鹤霜寒给云外峰下了禁制,除了他谁都不得进入。
“吱~”门被推开,一个黑头黑脑的小家伙钻了进来。
“吱吱,你来啦。”
它前爪捧着一个大松果,跳到了她身上。
青澄摸了摸它的头,顺着毛一路摸到尾巴。
它舒服的伸了个懒腰,拱了拱她的肚子。
青澄兴致不是太好,吱吱也不叫唤,趴在那安静的望着她。
“吱吱,下辈子让我也当一只松鼠吧,我们做朋友。”
她不得不承认,她退缩了。冷静下来想想,先不论保护苍生的问题,就单纯的从鹤霜寒的角度出发,万一她真的把他害死了怎么办?
想想就让人…害怕。
推开门,她发现庭前站着一个人。
他穿着平素常穿的黑衣,袖口处的金丝线蜿蜒流淌。头发用绀色发带半绾,垂在身后。
他的身影清冷孤寂,衣摆被山风吹起。听到门开的声音,鹤霜寒回过头。
就像是在梦里一样。
很久之后,青澄都记得这个转身。
他嘴角轻弯,微笑着朝她伸出了手。他身后,山头蓦地出现一丝金光。
一轮朝阳慢慢升起,点亮世界,驱散黑暗。他站在清晨的薄雾里,就只是伸出手,什么也不用说,她就已经动心了。
青澄心情忽然畅快了。她笑出声,朝着鹤霜寒跑了过去。
凛冽带着凉气的山风吹过她的脸,扬起发丝和裙摆。
青澄义无反顾的朝着鹤霜寒跑了过去。
过去,现在,未来。
无论是哪个时刻的我,只要见到你,就会心动。
你还是你,我一眼就沉沦的模样。
她带着山岚间的凉气扑进怀里。
鹤霜寒稳稳的接住了她,搂住她的腰,低头亲吻。
“鹤霜寒,人这一生,有许多话都要及时说出来。”
“比如说,我想你,我愿意,我爱你。”
她笑的格外美好,睫毛轻轻颤抖,“不后悔。”
鹤霜寒抵着她的额头,太阳从二人身后升起,照亮了山巅,格外温柔的落在他们的侧脸。
爱是不自由,总是牵挂着你,轻易的改变自己的想法;
爱是不害怕,因为知道你在,所以不惧全世界的恶意。
我知道,世界上有一个人,永远也不会放弃我。
茫茫人海,能与你相遇。已是我此生最好的际遇。
空气格外紧绷。
各大门派的掌门和前辈都来了,云间寺的漱溟方丈、玄空前辈,无上宗的重阳君、大长老,荀鹤宗宗主、紫菱君,以及十铭门的掌门和早已退隐的逍明散人。
修真界众人听说了溯光君受伤的事。他们心中或多或少都有些不满,因儿女私情误了天下,简直荒唐。
可重阳君面色不好,半点也没有提这件事的样子,他们也不便开口。
据大长老所说,自从破月入宗之后他就被软禁了起来,无上宗的“大长老”是炽辰找人假扮的。
众人纷纷惊叹,感叹炽辰心机至深。“他还说动了闵月君和座下弟子恕止,这…实在可怕。”
他们接着讨论了半天死界的事情。
“死界已经扩大到东四州的范围内了,整个北方都被吞噬了。”
“我们要赶紧采取行动,不然整个世界都会被毁灭啊!”
溯光君等他们说完后淡淡开口,“我会找机会关闭死界,到时需把炽辰引入死界内。”
“关闭……死界?”
荀鹤宗宗主有些疑惑,“死界不是一直存在的吗?这怎么关闭。”
紫菱君轻声说,“元神祭天。”
上古堕神陨落时凭一己之力造出死界,意欲将整个世界拖入其内。
死界内不会有生命,神明厌烦了凡人的虚伪和奸诈,在漫长的等待后,选择结束生命,毁灭四相轮回。
可惜他眼中的蝼蚁生命力过于旺盛,他们爆发了极为强烈的求生欲,控制了死界的扩大。
堕神临死前将一缕神魂投入世间,重入轮回,想看看这世界在没有神明的时光里能做到什么地步。
拥有神魂的人,可以出入死界。
紫菱君见多识广,怕是已经猜出了鹤霜寒的身份。
她只是想,若鹤霜寒把死界毁去了,这世界上最后一个神也会彻底泯灭。
他孤单的来,孤单的走,万年漫长的生命,终于要彻底结束了吗。
鹤霜寒修习无情道后,模模糊糊的能看到一些记忆。
多半是虚无的等待,看着众神陨落,神明逐个消散于世间。
后来出现了一个人,让他漫长的生命有了色彩。
可是,连这个人他也没能护住。
他慢慢的明白了堕神的想法。他终究还是不舍得彻底毁了这个世界,所以留下一缕魂魄,让他在这个世界真实的成长,亲自感受人类的七情六欲,以及顽强的生命力。
然后,自己终结这段错误的生命,把曾经造出来的死界销毁。
只是很意外的,鹤霜寒遇到了一个女孩。
就算是因为她,他也不舍得放任凡人自生自灭了。
他和堕神不一样。他对人世间有感情,有留恋,所以才会更加义无反顾的选择守护。
神明,你的目的达到了。
我终究还是走上了你早在千百万年前就计划好的轨道,只是我并不是因为自己拥有神灵的魂魄,而是因为爱上了一个人。
所以很想,给她一个安稳遂顺的世界。
“就这么定了。”他站起来,断尘发出嗡鸣声。
鹤霜寒的眉心出现了一个金色的符文,蕴藏着古朴的哲理和天机,犹如勘破天道的第三只眼。人的灵魂忍不住的在神明面前颤栗。
他转身离去。
漱溟大师双手合十,低声叹了一句,“天意弄人。”
紫菱君接上他的话,喃喃开口。
“我们的神,醒来了。”
青澄这几天总是心神不宁,尤其是在鹤霜寒眉心突然出现了一个奇怪的金色图案之后。
他不解释,问了也问不出来,气的青澄把他赶出了屋。
每次望向那个金色符文,都会让人觉得,灵魂在颤抖。就像是不由自主的跪拜在他面前,明明他什么也没做,你却直不起身来。
这天晚上,她做了个梦。
梦境格外真实,梦里的人却模糊。梦中的男子穿着黑衣,黑发松散的用发带半绾,笑起来格外惊艳。再望去,他一双金色眼眸映入眼帘。
那双眼本该是淡漠而平静的,而此时却充满了绝望和怨恨。
他额间的金色印记变成黑色,瞳孔颜色也慢慢变红,怀里抱着个女子站在空空旷旷的天地之间。
这里一片虚无,有的只是无尽的灰色荒原。
他最终沉入海底,身影逐渐被吞没。青澄仿佛也随着他一起坠入,耳边是咕噜咕噜的水声,无法喘气,无法呼喊。
渐渐的,世界安静了。
她看到他悄无声息的漂浮在水中,眼眸再也无法睁开。
她拼命伸手想要触碰他,却怎么也碰不到。
就只能看着他一点一点的下沉,沉入无边的黑暗,仿佛被世界抛弃,陷入最绝望的深渊。
青澄流着泪醒过来,心里闷得难受。她所感受到绝望和痛苦不及梦里那人的万分之一。
她双手捂着脸,又慌又怕,眼泪顺着指缝流下来,她无声而悲伤的在深夜痛哭。
最后青澄还是妥协了。
她以前面对鹤霜寒,就跟面对自己爹一样,但现在面对他,就跟面对祖宗一样。
青澄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好在祖宗还愿意哄着她供着她。
“青澄,这次事情结束后,你想去做什么。”鹤霜寒手指上缠着她一缕头发,眸色沉静。
青澄想了想,“我想找个地方,唔,必须要好看,然后和你还有吱吱住在那。还想去看看青礼,我好久都没见过他了。哦,还想和红缎做邻居。”
“这次事情处理完后,炽辰很有可能会死。”他神情淡淡的,“你打算怎么办。”
“……”青澄吐了一口气,“其实他…他就是一个没得到爱的孩子。就像小时候得不到糖就要发脾气,他一直长不大,也一直得不到属于他的糖。”
“我…我不想让他死,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他做了错事。”青澄垂眸抠着自己的手指,“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南边有一个州,叫花期。”鹤霜寒突然开口,“我以前去过那里一次。”
他拉着她的手,不让她继续抠指甲。“花期是个很美的地方,有点像我们去过的清川,不过比清川阳光好。”
“当时我是一个人,所以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可现在想起来那里,就突然觉得很美好。”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以后去花期生活。弄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养一只松鼠。现在想想,好像也不错。”
“人的心境确实会随着经历而改变。因为你的缘故,未来这个词本身好像就充满了吸引力。”
“唔,好啊。”青澄笑着揽住他的脖子。“到时候我们把你的琴也带着。我只听你弹过一次,但我非常喜欢。你以后可以天天弹给我听。”
他不语,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然后是眼睛,鼻子,再到下巴。
他的吻轻柔而干净,带着怜惜,拂过她的面颊。
最后落于唇上,辗转亲吻。
希望我们还能有一个孩子。我负责教他如何翻墙上树,你负责教他怎么读书舞剑。
你看,我们的未来清晰而生动,所以务必请你,活着回来见我。
炽辰向鹤霜寒下了战书。
难为他用了如此正式的方式,而不是直接带着大军打过来。
也有可能是因为,北四州虽然强悍,但是除去人界的修真界毕竟人多。
他们唯一的优势就是无所顾忌。他们不担心波及到无辜的民众,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而修真界秉持着所谓的正义,要保护好各州人民,所以畏手畏脚,被动等待。
看到炽辰选择了下战书的方式主动站出来和鹤霜寒1v1,他们都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地点……好巧不巧,定在崇岭山脉。
鹤霜寒垂眸看向手里的战书,凌十九问,“用不用开个会决定……”
“不用。”他指尖凝聚起一团灵力,带着隐约浓郁的金色光芒。
战书缓缓燃烧,他冷冽的声音缓缓响起,“溯光君鹤霜寒,接战。”
——此去,生死难料,悔否?
——不悔。
——若一去不回?
——就一去不回。
崇岭一战,载入史书。
拥有堕神残魂的溯光君对战为祸人间数十载的炽辰魔君。
观此战者,皆为之叹服。
灵力外泄,黑夜犹如白昼,溯光君将魔君引入死界,随后死界扩大的趋势暂停,最终缩小,直至消失。
随着死界的消失,溯光君与炽辰魔君连同死界一起湮灭。
无上宗重阳君将溯光君本命灵符供奉在上古神殿,据说,溯光君本命灵符通体金光灿烂,犹如神明降临,浴火燃烧,化作甘泽滋润人间,春雨十年。
人们纷纷跪拜,感谢神明护佑苍生。
至此,上古神邸全部陨落,无一幸免。
这世间再无神明。
民间传言,死界彻底封闭前,有一灵修女子冒死闯入。
“什么?她竟然可以出入死界?”
这历来是说书人最爱讲的戏码。
“这个故事…说来话长。”
“据说啊,溯光君修的是无情道,可偏偏爱上了一个无上宗的小弟子。”老者一摸胡须,看着底下的人一脸惊讶,这才继续开口,“两个人的感情受到了所有人的阻拦,但依旧顽强地相爱。”
“我以前见过溯光君的画像,当真是世上最好看的人。那女子长得好看吗?”有一个小娃娃好奇的问。
“自然是好看的。能让溯光君一见倾心的女子,那不得长的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吗。”又有一人急着抢答。
老者摸着胡子笑而不语。大家都爱看郎才女貌,英雄配美人的故事。
“这女子啊,在她好友的帮助下闯入死界,见到了溯光君最后一面。”
“那最后两个人在一起了吗?”
“这…谁知道呢。”老者含笑说,“也许是同归天地,也许是共入轮回,等到来世再续前缘。”
“唉,好可惜啊。为什么他们不能在一起啊。”小孩子的声音有些低落,“那些人为什么要阻拦他们?”
老者喝了一口茶,“当时人间生灵涂炭,形势危急,不允许溯光君有儿女私情。”
“……”小孩子不太开心。“那他们下辈子都不记得对方了,可怎么办。”
旁边一个看起来很有故事的大叔说,“放心吧,他们是有缘人,这辈子这么相爱,来生也会记得对方,找到对方的。”
小孩子看起来委屈极了。他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变得有些低落,格外惹人怜爱。
外面走进来一个女子。
她长得极为明艳动人,眼里像是藏着笑与星星。
小孩子看到她立刻伸出手,“娘亲我在这里!”
旁边的大叔有点惊讶,“这是你娘亲?我还以为是你阿姐。”
听到这话,那女子眉眼弯弯,“就是,说了多少回了。下次在外面别叫我娘,叫我姐姐。”
小孩子懒得和他不着调的娘亲废话,只是说,“娘亲,你知道溯光君吗?”
那女子坐在他旁边,拿了一个葡萄丢进嘴里。漫不经心的回答,“知道啊。”
“那你知道,溯光君和他喜欢的人最后在一起了吗?他们都说溯光君和那个女子一起羽化了,可我担心他们下辈子认不出对方。”他虽然小,可事情看得通透,像来生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素来是安慰现世人的。
女子吃葡萄的动作一顿,“糯米团儿,咱俩商量个事。
小孩子警惕的看着她,“你想干嘛?”
他这个娘亲太不靠谱了,每次出了事都让他背锅。关键是他爹爹还不舍得对娘亲生气,明知道是她的问题最后却教训他!
糯米团儿坐的离她远了些。
就比如说,她喜欢吃糯米团子,在他出生的前一天晚上梦到了一个白白胖圆滚滚的团子,就给他起了个名字,糯米团儿。
糯米团儿想,娘亲这么傻,肯定都是他爹惯的。他爹爹简直把娘亲惯的无法无天了!
“哎呀,你紧张什么。你不是想知道溯光君和他心悦之人的故事吗,我这里有完整版本的,你听不?”
“……”糯米团儿仔细思考了一下,“你的条件呢?”
他娘亲笑的格外狡黠,一双眼灵动而富有神采,“也没啥,就是下次你爹不准我吃冰果的时候,你悄悄给我带一点呗。”
“?不行。”糯米团儿义正严辞的拒绝了她,“爹爹那是为了你好。每次你吃完都肚子疼,他虽然不说,但心里急的不行。”
“……糯米团儿…天这么热,不吃冰果我可怎么过啊……”她可怜巴巴的看着糯米团儿,“就一点,我不会让他发现的。”
“……”在听溯光君故事和被爹爹罚抄书之间,他犹豫了下,决定先听故事。
“那好吧。我等会给你买,你千万别多吃。”
“好的!”女子开心的笑了笑,然后轻轻嗓子,“那我们从哪里开始讲呢?”
“要不就从,溯光君接下战书的时候开始吧。”
溯光君去了崇岭山脉。青澄被他瞒的死死的,根本不知道他这天早上随意的出了个门,竟然是去找炽辰决战去了。
等到知道这件事的时候,鹤霜寒已经进入死界了。
红缎急匆匆赶来云外峰把她揪起来,“青澄你是不是傻!你的溯光君找人决战去了!”
青澄看着她,脑子里还有点懵,“小师叔不是下了禁制谁都进不来吗……”
她猛的反应过来,禁制解除,除了鹤霜寒主动解开外,还有个可能就是下禁制的人受了重伤。
这两个无论哪一个,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青澄脸色发白,拉开门就往外跑,“我要去死界。”
红缎咬咬牙,跟在她身后。“我和你一起。”
两个人用了桃砚发明的一种飞行符纸,能日行千里那种的。
等赶到崇岭山脉的时候,天色极为阴沉,天空中黑色的漩涡不断扩大。
四周的树木已经枯萎了,青澄匆匆对红缎说,“我进去找他。你别进来。”
她刚走两步,红缎忽然叫住了她。
“青澄,你记得吗,小时候你帮过我一次。”
红缎以前远没有现在这么凶残,甚至有些软弱可欺。
一天下课,夫子给学堂的弟子们都发了糖,一人一块。
红缎没拿到属于自己的糖。
他们抢了她的糖还嘲笑她是个小哑巴,不会说话。
红缎一直记得那时的无力感,所以当所有人都认为青澄不该缠着溯光君的时候,她站在了青澄这一边。
因为曾被那样温柔的对待过,所以一直想回报给她。
青澄没有帮她出气,而是把自己的糖给了她,然后问,“甜吗。”
她点点头。小青澄笑的格外灿烂,“既然好吃,我们就去把你的糖抢回来。”
她拉着她的手,“你不要害怕,我打架可厉害了。”
那块糖真的特别甜。
她一直记了好多年。
红缎对青澄笑了笑,“一直没给你说过谢谢。”
她递给青澄一张符纸,“有生命危险的时候,你就默念想救之人的名字。”
这是桃砚给她的符纸,世间只此一张。
青澄感激的握了握她的手,“等我出来,我们把以前的事解释清楚。”她扭头离去。
红缎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微笑。“好。”
青澄一头扎进死界的漩涡。
这里会吸收人的生命力,鹤霜寒拒绝了他们跟进来的想法,独自来了死界。
炽辰早就等在这里,看见他进来,好整以暇的拍了拍手,“不愧是溯光君,明知是局,还单枪匹马来闯。”
鹤霜寒手中断尘出鞘半寸。他垂眸,目光淡泊如水,“因为接下来的事情,他们不能知道。”
这是神的光芒。
炽辰笑了笑,“溯光君,逞英雄啊。”他从身后的石头上站起来,“死界的秘密很深,我只研究了其中一小部分。不过,应该足以用来对付你了。”
他之前在地上布置了一个传送阵,时间一到,北四州的魔修开始通过阵法进入死界。
“我用传送阵连接了两个界面,我的人就可以源源不断的进入。你溯光君虽强,以一敌百可以,以一敌万呢?”
他疯狂的立死亡flag,鹤霜寒表情淡漠,声音里的威压却令人颤抖,“宵小之辈妄图习神明之术。”他额间的符文泛着淬金色光芒,断尘出鞘,遥遥指向传送阵。
他挥手一斩,磅礴的金色光芒划过,阵心被他破坏,传送阵被彻底毁掉。
这是他造出来的死界,他才是绝对的掌控者。
此时已经进来了大约几万名魔修,炽辰面色不虞,微微眯眼。
“你的血脉里……有神的力量。”这倒是他所没想到的。
“既然如此,是我低估你了。”炽辰后退一步,“先让他们陪你玩玩吧。”
魔修们得令,慢慢将鹤霜寒围在中间。
他指尖抚过断尘,带着淡金色的血液滴进剑里。
“神霜华,以天道之力,斩魔,无赦。”
断尘吸了他指尖的血,通体散发着淡金色。黑白二剑分开,那从不伤人的白剑接受了神的血脉洗礼,彻底觉醒。
由于因果律的压制,魔修们脆弱的无法抵抗。
灰色的天空降下剑光,穿过他们的心脏。
青澄闯进死界的时候,鹤霜寒立刻就察觉到了。
他气息一滞,望向雾霭弥漫的荒原边界。
一个身影越来越清晰。
她跑的跌跌撞撞,知翡带着青翠的光芒,穿过想要攻击的魔修的身体。
某个回眸间,她看到了立在天地正中的鹤霜寒。
他眸色变成淡金色,格外淡漠。
青澄的动作一下子顿住了。
刚刚那个眼神,不属于鹤霜寒。
仿佛万物万事在他眼里都是虚无,那双眼看透了人世间的悲凉,最是无情。
这一晃神的功夫,身后一个魔修的手穿透了她的胸膛。
青澄的眼蓦地睁大,胸口处却没有一滴血流出。
身后的落下的剑光毫不留情的把偷袭的魔修钉死在原地。
她低头,发现自己身上萦绕着温和的金光。那金色的光芒覆盖住她的胸膛,伤口瞬间愈合了。
金色的光芒拉了拉她的手,牵引着她往那边走。它要把她带到鹤霜寒身边。
青澄跟着它一步步的穿过荒原,越过血流成河,离那个人影越来越近。
鹤霜寒站在原地看着她走进,然后朝她伸出一只手。
他的神情依旧淡漠无比,可是她周围雀跃的金光却温暖如初。
他抬起她下巴,指尖擦过唇瓣,金色的血液点在她唇上。
鹤霜寒垂眸看着她粉红色的唇上沾染的金色,眸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光芒。他扶住她的头,俯身吻住她。
血液流进嘴里,青澄被动的吞咽。
这个吻带着血腥味,没有往日的温情。
他等她吞下自己的血后就放开了她。
死界会吸走人的寿命,他的血液能让她免受影响。
而她能够进入死界,也是因为他曾经在她心脉处留下了一团灵气。
青澄看着这样的鹤霜寒,有些害怕。他就像是…神明一样,让人忍不住匍匐在地,无法直视,无法靠近,不敢亵渎。
“死界是以前的我造出来的。”他指尖擦过她脸颊,淡金色的眼眸有些空茫,“在这里,我想让谁死,谁就得死。”
他想保护她,谁都不能伤害她。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会跑过来。青澄看着他,想起来禁制消失的事,担心他其实已经受了重伤。
上万的魔修在无法躲避的剑光下死伤惨重。鹤霜寒目光看向人群中一个地方。
炽辰正扶着一把插在地里的剑,喘着气望向他。“溯光君,你怎么就成神了呢。”
他直起身子,“如果我没猜错,你就是上古堕神霜华吧。”
“为什么堕落呢……”他缓缓走进,“因为你得到了神明不该有的情感。”
神明霜华,与一人间女子暗生情愫,被天道剥夺神格,成为堕神。
鹤霜寒望向青澄。他的目光里藏着她看不太懂的温柔。
天道要降罪于妄图勾引神明的人间女子,霜华施救不及,心上人带着他们刚有的孩子死在了人间。
神霜华大悲大怒,意欲抗衡天道,造出死界。死界不受天道因果控制,他才是这里唯一的主宰。
霜华将女子的尸身带到死界,却无法复活她。他大恸之下险些入魔,死界被天道封印,神霜华无生之意愿,神魂破碎,只留一道进入轮回。
一道神魂,无前世记忆。
若能遇她,神明自会觉醒;若不遇她,神霜华彻底消散于天地间。
见到青澄的第一面,他的心脏仿佛被揪紧。下意识的拒绝和逃离。
随着无可避免的吸引和接触,鹤霜寒慢慢想起了这些事。
原来这一世的无情道,这一世无可避免的心痛,都是以前的惩罚。
觉醒之后,他已经不受人间道法限制,动情时的惩罚也随之消失。
可他这时已经被逼迫到了无法回头的地步。
护天下人,再不能陪伴她。
不护天下人,她也无法长存。
真是,自己给自己下了好大一个套。
他淡金色的眸子淡漠疏离,可是却有着谁都不知道的深情。
谁都不知道。
“啊,那个叔叔说的果然没错!”
糯米团儿一拍手,一双眼亮得出奇。“相爱的人,即使没有了记忆,来生也会再次相遇。”
我的灵魂深沉的爱着你,忘却姓名,忘却身份,无法忘记找寻你。
年轻女子拍了拍他的脑袋,“认真听,别打岔。”
她的声音婉转动听,“那个时候,溯光君不得不死。”
莫名听着两人对话的青澄有些懵。她的小师叔,怎么就突然成上古堕神了?
可他们没有一个人想要解释。
炽辰嘴角挂着笑容,“原来如此。我晚了你那么久。”
他向后退了一步,看向青澄,“你弟弟青礼,已经死了。”
青澄的眼睛蓦地睁大,“你说什么?!”
炽辰说,“不是我杀的,是他这一世寿命已尽。他死前让我告诉你,他从来没有怨恨过你。不再理你是为了让大夫人放弃杀你的念头,让你离开青家拜入无上宗。”
这冲击来的太突然,青澄有些接受不了。
“哦,还有一句话。当时我觉得奇怪,现在想想,才明白是什么意思。”炽辰一字一顿地说,“幸不负上神所托,护佑小主人十余年,今大限已到,先行离去。若缘分未尽,自会相见。”
青礼原是上神心上人门前的一颗竹。吸收神明灵气拥有心智。神霜华陨落后,受他所托护在那女子身侧。
炽辰一直看着青澄的眼睛,“青澄,我输给了时间,如我能早些遇你……”
“绝无可能。”鹤霜寒打断了他的话。
“也罢。”炽辰忽然闭上眼后退一步,“那我就最后再为你们做一件事吧。”
元神祭天,关闭死界。
他的身影从脚开始逐渐化为光点,缓缓飘向天空。
“青澄,你说,我算是学会如何爱一个人了吗?”
他这一生从没有被谁爱过,却努力想要去好好爱一个人。
随着炽辰的消失,死界开始崩溃。
“鹤霜寒,我这一生没有输给任何人。只是她不爱我而已。”
“你一定得……珍惜。”
鹤霜寒弯腰把青澄抱起来,朝着荒野边界处的光亮走去。
死界彻底崩溃,他们出现在崇岭山脉。天空上的漩涡渐渐缩小,直至消失。
红缎还等在原地。见到他们出来,她连忙迎了上去。
青澄睡在鹤霜寒臂弯间,见她无事,红缎松了一口气。
鹤霜寒的眼瞳已经恢复了黑色。他拿出红缎之前给青澄的符纸,递给她。
“桃砚留给你的符纸只能保护你自己。他做了个交易,献祭灵魂,换你一次再生。”
“这是他留给你的第二条命,务必保管好。”
鹤霜寒说完就提步离去,红缎呆在原地。他之前只是告诉她这个符纸超级厉害关键时刻能救命,让她千万随身携带。
红缎看着手里的符纸,仿佛透过它,看到了一个温暖而充满爱意的灵魂。
“溯光君!”她忽然跪下,深深一拜,“求溯光君解了这契约,放他入轮回吧。”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再用这符纸了。
“你若不用,带到百年之后,他自会与你一道入轮回。”
红缎已是满脸的泪,“谢师祖。”
她只能求那虚无缥缈的来生,让他们结一段尘缘。
女子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渴的拿着茶杯喝了一口茶。
糯米团儿听得入迷,此时意犹未尽,“所以说,溯光君和他的心上人都没死?”
青澄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心想,要是死了,你从哪来的。
“看来史书记载的也不对嘛。”
“那娘亲,霜华神明和溯光君喜欢的,其实一直都是同一个人吧?”
窗外夕阳西下,柔和的光芒笼罩着太平盛世。
“走吧。回家。”她拉着糯米团儿的手站起来,“晚上让你红姨姨来咱家吃饭吧。”
“好啊好啊。”
一大一小的身影慢慢远去,他们的影子拖得很长。
鹤霜寒站在门口,看着他们慢慢走过来。
糯米团儿扑过去,“爹爹,我今天听了个故事!”
他绘声绘色的把娘亲讲给他的故事又重新讲了一遍,一抬头,发现爹爹正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娘亲。
“爹爹,你有没有听我说呀?”他有点不满,小嘴撅的老高。
“乖,先去找你红姨姨。”
糯米团儿疑惑的看了看他们,“哦”了一声往隔壁走去。
鹤霜寒上前一步扶着她的头吻了下来。
这是个很温柔的吻。
是他苦苦追寻了上万年,前世求而不得,今生终于得偿所愿。
是他即使遗忘,也不会放弃寻找。
是他对抗天道,谋划布局,成为堕神,死也不会放手。
半生残失,如鲠在喉,而今因你,终于圆满。
当神明失去光芒,会有人在人世间平凡的相爱。
【终】
文/清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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