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三是个技术活(小三是个王八蛋)
小三比我大,长得也比我高。他上五年级时,我才上二年级。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和他玩到一起的。院子里有好几个跟我同龄的孩子,我却不与他们玩,吃完中午饭我就直接钻到小三家的棚子里。
小三和他爷爷住在一起,“三”是他的排行。他上面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哥哥,姐姐住在学校里平日不回来,他的哥哥不知道什么原因,不到十五岁就不念书了,后来去了宁夏的生产建设兵团。这样小三就成了家里的老大,他下面还有俩弟弟和一个妹妹。家里住不下了,他爸爸就找人用碎砖头在房前磊了一个棚子,里面支个铺板,晚上他和爷爷就睡在那里。棚子里没有窗户,黑乎乎的,白天都要点上蜡烛。为了省钱爷俩就摸黑在里面待着,偶尔进去就只能看见小三那双炯炯发光的眼睛和一副整齐的牙齿,其他的什么也看不见,就像进了一座漆黑的山洞里一样。
我钻到棚子里找小三,就是想听他讲故事。小三看了好多书知道好多故事。我特别爱听他讲神啊鬼的故事,讲到瘆人的地方他就“嗷”的一声怪叫,吓的我头皮直发麻,特别刺激。过几天又有了新故事我就让他再给我讲,故事总是讲不完,只要天气不热,我就爱往小三家的棚子里跑。
夏天到了,连小三都不愿意在棚子里猫着了,棚子里面实在是太闷,我也就不能再听他讲故事了。
等到有季鸟在树上“吱吱”叫了的时节,小三找来了废自行车胎掺上家里仅有的那点花生油,在煤球炉上熬胶,熬的满院子里都充满了臭胶皮的味道时,胶就好了,我们就拿着竹竿去陶然亭了。到了下午我手里掐着一大把蜻蜓,小三提着半笼子季鸟回家了。到了家里他把季鸟笼子一掀,季鸟就满屋子里乱飞,于是他就抓,抓在手里一捏一听是叫唤的,他就放了它们任凭季鸟在屋里乱飞。一捏如果不叫唤他说这是一只母的,就放到炉子上烤,烤熟了我们就一起分而食之。那味道现在想起来实在是不怎么样。没办法,那个年代太需要蛋白质了,有的人经常琢磨捉麻雀、蛤蟆、蚂蚱吃。比起这些,吃季鸟还算文明的。
小三总认为我粘蜻蜓不够上档次。可是我粘不到季鸟,季鸟生长在树顶上,我也不敢爬到高高的树干上。他说如果下次总是粘蜻蜓就不许用他的胶了。
我以为以后他真的就不带我去了,不过下次他熬完了胶,还同意让我跟着去。我也学着粘季鸟了,可是我总是粘不到,回来时手里还是捏着一把蜻蜓。我知道我欠小三不少胶,等将来我会熬胶了一定加倍补偿给他。
妈总是不叫我和坏孩子玩,小三是个坏孩子吗?我判断他不是。他是个好孩子吗,我想了又想,他也不算。总之,他就是在好孩子和坏孩子之间的那么一个孩子。小三的妈和我的妈关系特别好,我跟小三玩是天经地义的。
小三不敢与那些性情生猛的浑蛋孩子叫板,他也不与那些偷鸡摸狗的人为伍。不过见着比他窝囊老实的人,他有时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拿他们寻开心。来宝和”臭油漆”都不是好勇斗狠的孩子,经常让人欺负。落到小三的手里,小三就拿他们戏耍一阵子。一天在小三家门口,我看见小三正用胳膊勒住来宝的脖子,来宝的脖子青筋都绷出来了,脸红得跟要下蛋的母鸡一般。
小三朝我喊道“信!” 他叫着我的名字。“快过来,还不借机会锤丫的两下!”
其实我更窝囊,只是不住的兴奋,比划半天也没敢锤来宝。我怕有朝一日落到来宝手里,来宝也这么整治我。小三很不情愿就这么放掉来宝。他依然用左手勒着来宝的脖子,腾出右手,右手拇指勾住中指,形成一个圈,然后在嘴里哈了一口哈气,卯足了劲儿,照着来宝的脑门“邦!邦!”两下。来宝的脑袋立刻被小三弹出了一个大紫包。来宝挣脱了小三的束缚跑了。小三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埋怨我道“你丫真没用”。
至于”臭油漆”,小三就不需和他动胳膊劲了。”臭油漆”是个结巴,小三用嘴就把他降服了。小三骂上他十句,”臭油漆”顶多能还上三句。
我就看见过小三欺负这两个人,别人他都不碰。
小三不偷不抢更不耍无赖。见着姑娘他也就拿眼睛看看过过瘾罢了。
遇见着年长的,他要是讨厌的话就不搭理。要是个德高望重的他也会显示出毕恭毕敬的样子的。大人们都说小三挺各色。
一天,我去茅房拉屎。茅房位于几个胡同交叉的路口处,这是为了公平,也是为了便于居住在不同地方的人排便时不至于走太远的路。即使这样设置茅房,早晨起来也经常看见捂着肚子往茅房奔跑的人们,运气好的会有一两个富余的茅坑留给你,运气差的就得在外面排队等着,急得人直跺脚。里面的人要是不出来,外边的人就别想进去。在拉屎这个问题上,谁都不能免俗,不论男女老幼。拉屎就如当年吃饭一样,是个大问题,尤其是在平房居住的人。
我享受不了拉屎的乐趣,每当茅房里有许多人面对面、肩挨肩地蹲在那里我特别不自在,我宁愿憋着都不进去。待到没人时我才进去”噗嚓”一下,然后再享受一会儿,接下来急急忙忙提起裤子草草完事了。
茅房是许多人文化交流的场所,也是一个是非之地,男女茅房之间只有一个隔断,上面空间是通着的,下边的茅坑也是连着的。所以两边的臭气可以互相交流融合的。女茅房那边一冲水,男茅房的坑里就会哗哗流过赤橙黄绿的东西,宛如一幅流动的画卷。于是乎半大小子们脑袋扎在茅坑里不住的惊叫。早已把屎尿的味道抛在脑后。就像八月十五观河灯一样令人兴奋。
男人有男人的乐趣,女人们在茅房里也有故事,女人们专爱蹲在茅坑上互相骂自己的爷们。宣泄自己对他们的积怨,她们的骂声经常被另一边在男茅房蹲着的男人听到。男人们听到后就开始生气,气的两眼直冒火,也不好意思发作,回家后就开始跟老娘们算账,老娘们就吸取教训了,再上茅房时就选择避开她的老爷们的时间。在茅房里是不能随便说别人的坏话的。弄不好会传遍整个街道的,胡说八道是要付出代价的。
茅房还是我们这么大孩子抒情的地方,比如谁喜欢谁或谁恨谁,找根粉笔就写在茅房的墙上,你写完我再写,写的一层落一层。
今天我上茅房是一时兴起,本打算上里面看看,谁成想,进了茅房里面刚被打扫完,一个人没有,难得这么清静。干脆我就蹲一会儿得了。借景抒情我还真有了生理反应,于是蹲在茅坑上。当我”痛快”完了后才发现墙上写着几个白色的粉笔字。“小三是个王八蛋”。我在想这是谁写的呢?我有些紧张。又一想街道上叫“小三”的有四五个,谁知道是骂的哪个小三啊,当我宽慰完自己后,小三居然也进了茅房,确切说是我们院子里的小三。小三看到了“小三是个王八蛋”的粉笔字。一双眼睛疑惑地看着我。我急忙解释说“这可不是我写的。”
小三说“我昨天拉屎还没发现,这明明是刚写上的。”
看来小三是怀疑我作的案,我怎么这么倒霉呀,干嘛非得这个时候上茅房啊!偏偏小三也这个时候拉屎。
“这么多叫小三的,可能也不是针对你的”我解释道。
小三朝着写有“小三是个王八蛋”粉笔字踹了好几脚,然后解开腰带就蹲在我边上开始喘着粗气,也不知道是屎憋的还是生气了。
我的解释不知道他能否认可,反正不是我写的,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于是我提了裤子就走了。
小三这些日子明显的对我疏远了,见面也爱搭不理的,我觉得他还怀疑我。找不到真正的作案人,我要背一辈子的黑锅。如果这事是针对小三的,我想不是来宝就是”臭油漆”干的。我开始钻进茅房查看,期待某一天能抓到他们,来个人赃俱获也能解除小三对我的怀疑。可是每次都是徒劳的。当我看到来宝或”臭油漆”排便时,我也曾兴奋过,闯进茅房里我多么希望看到他们手拿粉笔撅着屁股在墙上写着什么,每次都让我很失望,我只看到他们悠然自得的蹲在茅坑上,认真仔细的酝酿着内功。嗨,就这么一天天的熬着没有任何结果。
不久,“小三是个王八蛋”的粉笔字突然多了起来,连小便池上边都写上了。此时,我不指望抓到某个人了,每次上茅房我就开始紧张,我怕我蹲在茅坑上,小三又突然进来了。我想附近要是再有一个别的茅房就好了,我就不来这个是非之地了。可惜其他茅房离这都在几百米以上,一旦有了生理需求,跑那么老远很不现实。现在上茅房让我又多了一层忧虑。
随着“小三是个王八蛋”多了起来,小三对我怀疑愈发的增加了。
我一直想缓和和小三的关系,想找机会向他解释,小三不给我这个机会。一天,我贸然走近小三的棚子,小三按着脑袋把我推出去了,他妈看见了质问小三为什么这样对待我?小三“咣当”把门关上了。他不解释,也不给我解释的机会。从此,我和小三彻底决裂了,我们的友谊也戛然而止了。
本以为我们就老死不相往来了,一天茅房里静悄悄,我想这寂寞的时刻正是我该排泄的好时光。我都好几天没上茅房了。我战战兢兢推开茅房的破门,果真没有人,于是我蹲下了。看着斑驳的墙壁。“小三是个王八蛋”的字迹依稀可见。我想随着时间的过去总有一天它会消逝的,当小三忘记这些了,我再告诉他“小三是个王八蛋”确确实实跟我没有关系,那时他会相信我的。
可是我再抬头往上看时,我又发现了新东西,在窗户上边出现了“小信是个大傻逼”的粉笔字。不用猜,从这高度一看就知道是小三写的。小三开始攻击我了,时到如今他还不能释怀。
如果我们都能忍耐一下,兴许不久的将来我们的关系可以慢慢的缓和,可是我俩谁也没有这样做。“小信是个大傻逼”实实在在地羞辱了我自尊。我真的有些忍无可忍了。
我开始酝酿着如何回敬小三的挑衅。如果我也选择在茅房写下回击的话,万一被小三逮个正着,岂不以前“小三是个王八蛋”真成了我写的了,我再狡辩也没用了。也许这是小三特意设的圈套来激怒我呢,让我往里钻。最后来个人赃俱获,我不能上当。
后来我想了一个既隐蔽又安全还能宣泄我内心愤怒的方法。我从作业本里撕下几张纸,然后裁成许多小条,依然写上“小三是个王八蛋”装在我的裤兜里。我要把纸条投放在小三出没的地方,比如旁边皮毛厂附近、院门口的石头旁,这里都是小三经常光顾的地方,我随手把纸条扔到那里就像撒传单一样。我觉得我的办法很高明,不用拿着粉笔到处去写。每次我投放结束心里又兴奋又紧张,我希望小三能捡到纸条,我又怕他捡到纸条。心里特别矛盾。扔完纸条我曾经偷偷观察过小三的反应,他表情总是很平静,我知道我的纸条或许没有被他发现。
一天傍晚,我经过小三家门口,我看见小三和家人正围着桌子在屋外边吃饭。我摸着兜里的纸条突然有了想把纸条扔到小三家院子的冲动。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我趁着他们全家都低头喝粥的功夫,顺手把纸条扬进院里,然后撒腿就跑到大街上去了。我当时那兴奋劲儿就别提了,就像把炸药包扔到敌人碉堡里一样。可是扔完纸条后,我又觉得有些后怕,我不敢想象小三捡到以后的后果。直到天黑才敢回家,我庆幸没被小三全家抓着,我的举动简直太冒险了,这不是公开上门挑衅吗?
第二天我怀着忐忑的心情经过小三家门口,如果看到扔的纸条还在,我就給它捡回来。不过纸条早就没了,也不知道是小三捡到了还是让风给刮跑了。如此一来我只能根据小三的反应来推测。后来,我见到小三了。当然他是不理我的,他用一种从没有过的鄙视的目光盯着我,是不是证据就攥在他手里?我当做若无其事的样子从小三身边绕过去,小三上下左右不停地扫描我,我强忍着“噗噗”跳动的心,没有露出半点破绽。我侥幸逃过一劫。
我敢挑衅小三,我知道奈何不了我。他从不欺负比他小的孩子,尤其是同一个院子里的街坊。也许他觉得这样有失身份。更何况他的爸爸很厉害,他要是这样欺负别人他爸不会饶了他的。我就是这样有恃无恐。
我和小三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理谁。兜里的纸条我也不敢轻易再往外扔了。
一天早晨起来,我睁开眼睛只觉得天旋地转,脑袋剧烈的疼痛。我想我是病了。我想起老师在课堂上曾经告诉我们,最近正流行一种致命的病,叫什么“流行性脑膜炎”,头疼、发烧、脖子发硬是这种疾病的典型征兆。我对比了我的情况,越发觉得我像得了这种病。我很恐惧。据说得了这个病重则嗝屁,轻则留下后遗症。即使好了也会落个嘴斜眼歪智力受损,于是我开始大叫一声,家里人被惊醒了。立即把我送到了医院。到了医院经大夫一查,我果真就被确诊为“脑膜炎”了。多亏了我惜命,要是一时疏忽就得耽误了。我被医院收留了,在医院里我的病情还是进一步恶化了,高烧把我折磨的稀里糊涂的。不过,在医生的精心治疗下我的病终于被控制住了,我逐渐的清醒过来了,晚上我常听到凄惨叫声,不时有的孩子死去,送到了太平间里,我一个人住在一间病房非常的害怕。待我病情好转了,我每天嚷嚷着要回家。护士告诉我,说我还没治愈。等好了就放我出去,我真怕哪天晚上把我抬到太平间。我在恐惧中度过了有生以来最难熬的时光,后来我完全康复了,妈就把我接回家了。
出院了很万幸我没有落个嘴斜眼歪的后遗症。我妈那颗悬着的心放下了。说我本来长得就不咋样,在弄个嘴斜眼歪的将来恐怕连媳妇也娶不上。不过我的智力有没有损坏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来,只能慢慢观察。
我在医院住了十几天,就像过了好几年一样。我终于回到家里,像鸟一样飞出了牢笼,离开了医院这个鬼地方。
回到家里我听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消息。街坊们说小三也住院了。我想我得了一场大病小三也得了一场大病太巧了。老天爷太公平了。我在想小三到底得了什么样的病呢?有什么病能让他住院呢?或许他也得了脑膜炎了?是不是我传染给他的?他要是落下个大脑炎后遗症会是个什么样子?以后我们关系岂不就变好了,那以后就轮到我给他讲故事了。小小年纪我的心理也挺黑暗的。
我猜想着小三的样子,现在他可能瘦瘦的,满脸发黄双眼呆滞无光,流着口水坐在板凳上看着远方。
我急切的盼望着看见小三。一天我路过小三家门口,我眼睛往里一瞟居然见小三了。他倚在他家的门框上,满脸放着光,还唱着“小白菜啊,地里黄”的小调。这哪儿像得过病的人?和我的想象一点也不一样,我还挺失望。他看着更精神了,本来小三长得就挺帅,今天看着他格外的帅,我很嫉妒。
一会儿,小三朝我走过来。他居然跟我说话了。
“听说你住院了?”他问我,没等我回答。他眼睛一亮继续说“我也住院了。”
我问他“你得什么病了?”
“拉痢疾,天天拉。实在没办法,才去医院,到了医院就不让我出去了,说怕传染别人。”
“原来你没得脑膜炎?我还以为你得了脑膜炎呢。”我告诉他我得了脑膜炎,差点嗝屁了。
聊了一会儿,我们不那么拘谨了。
后来知道我们还住在同一个医院,叫友谊医院。
“住医院真好,每天也不用上学了,天天吃好的。早上鸡蛋馒头,中午吃包子,晚上面条。我不停的吃又不停的拉,这么拉稀也没妨碍着吃啊”小三幸福地回味着在医院的美好时光,神采奕奕的。
难怪小三看着气色这么好,看来是在医院养的啊。
“那你为什么就不住了?”我说。
“嗨,真倒霉。”小三叹道“后来我不拉稀了,我好了。我爸就非叫我出院,说这么住下去,花钱太多家里承受不起。”
我说“我可不想住院了,我的病跟你的不一样特厉害。弄不好人就死了,我可不愿意这么早就完蛋了。病一好就赶快回来了。”
住院的共同经历,让我和小三有了共同语言,从此我们关系似乎又恢复了。
以后我们每天见面都打招呼,可是总也没有回到过去那种无拘无束的状态了,心里还是别扭着。我还是想告诉他曾经出现在茅房墙上的“小三是个王八蛋”不是我写的。可是我总是见面后欲言又止,觉得他不会相信我的解释。就这样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的过去了,谁也没有再提起这件事。我以为小三已经忘了。
小三初中毕业了,像所有的年轻人一样离开了学校。那一年毕业的学生没有一个人留在城里,都去了几千里外的东北、内蒙或云南了,说是让他们一边生产一边保卫边疆,走的时候都发了军装。
小三也不例外,他选择去了东北建设兵团,就像当年他哥一样。那一年他十六岁,已经长到一米八的个头了,同龄人大多都不到一米六。小三显得格外出众。如果是现在也许能当个电影明星,可惜了他生不逢时。
去外地插队的学生,总得带些生活用品,走时每个人都能从街道领一张购物券,可以买一个红色的木头箱子,那个时候物质紧缺,好多生活用品都凭票供应,不过有购物券又得自己花钱买,为了省钱小三没有买而放弃了。他找来一些木板,用锤子“乓乓”地钉了个木头箱子。箱子也没有刷漆,白花花的。与别人红色箱子相比就像一个没穿衣服的光屁股孩子一样。木头上的疤痕随处可见。
走的时候没有人给他送行,他的爸妈都去上班了。或许经受不了离别的场景,都避开了。
那一天小三扛着他的白箱子走了。他的爷爷老泪纵横地目送着他。爷爷就像一盏行将燃尽的枯灯,微弱的光芒照在了小三的背影上,直到他慢慢的消逝。小三的心也许和他爷爷一样,可是他也没回头,径直的走了。
小三走后不久他们全家也搬走了,偶尔我们两家还有联系,可是小三的消息特别少。从黑龙江寄出一封信需要很长时间,当收到信后,信里告诉你的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谁还会关注过去的事情。茫茫的雪原无垠的山林让人们无法知道千里之外正在发生的事情。
自从去了东北后,我就一直也没有再见过小三,我们阴差阳错失去了见面的机会。一晃就几十年过去了。他的容貌在我脑海里一直停留在离家时的样子。小三青年时的样子、中年时的样子以及行将老去的样子我都不知道。我只能推测他仍然是瘦瘦的高高的,狡黠眼神透着玩世不恭。
听别人说,从东北兵团回来以后他返城了,然后工作恋爱结婚了,像那个年代所有人一样。没有发出什么光芒,也没有做出什么惊天伟业,默默无闻过着日子。他娶了一个又矮又胖又丑的女人做了媳妇,别人都说他们一点都不般配。这又有什么办法,人都是要结婚的,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意的事。
如今他还好吗?他还记得我们曾经在一起的日子吗?他也许都忘了,可是我总是忘不了,越是年纪大越是想起往日的美好时光,虽是温饱都奢望的年代,我还是想某一天我又回到了过去,坐在他家那个小黑屋里听他给我编故事。铺板上还有他那风蚀残年的爷爷,不住的叹气声就像一架倒计时的钟表嘀嗒嘀嗒地响着。记录着流淌的时光……。
如今都没了,什么都没了。还有那让我魂牵梦绕的那座茅房也没了。那是我和小三一起抒怀的地方,虽然那里总是臭气熏天,却留下我无限的回忆,有时苦涩有时香甜,穿越在我的脑海里。
后记:小三于2015年5月的某一天心脏病发作不幸去世。享年62岁。他仅仅享受了一年多退休生活就溘然离世。这也许是他人生最美好的时光。叹生命之暂短,万物之无常。直到离世我也未能和他相见,我感到无比遗憾,愿他在另一个世界一切安好!仅以此文聊表我对他的怀念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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