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的集市（山里的集市）

天还没亮,就在夜的怀里安睡。不知是谁,沿着山路挂了一排小小的灯笼。灯笼上隐隐约约写着“集市”。

“有了新集市吗?反正还早,去看看吧。”背着满满一背篓糍粑,准备去山下赶集的豆婶婶,好奇地随着灯笼拐进山林里。

转个弯,远远地,就听到林子里传来集市才有的喧闹声。

“咦,真的有新集市。这么早啊——”豆婶婶停下脚步,看看天色。东边的天空,刚刚露出一丝淡淡的曙光。大山还在沉睡,静悄悄的。

再绕个弯,就看到红红的灯笼,在山林里闪耀着柔和的光芒。

绢布的灯笼挂在树枝上,人们就在树下摆着自己的货品。逛集市的人提着小篮,有的背着背篓,有的还提着小小的马灯。

晒得干干的金银花,小筐里的紫色薰衣草,长着八个角的褐色八角,—截一截的、干树皮一样的茴香,做染料用的黄果子,尖尖的毛栗子,淡淡紫色的蓼草,鼓鼓的红浆果……各种香味、颜色混在一起,弥漫着一种温暖的味道。

“采自山顶的罗汉草,阳光晒得多,用它酿罗汉酒,分外带劲呢!”“看看我的山弯梅。梅树边有山溪流过,味道格外甜!”

“这些蓼草,抖抖,重着呢,丰美,做酒曲酿制甜酒,是最好不过的了。”

都是山里有的东西,豆婶婶并不在意,慢慢往前走着。

突然,一段布料吸引了她的注意。红格子、蓝格子交又织成的棉布,中间还疏疏地绣着小小雪花。蓝色,是秋天湛蓝的颜色;红色,是有点粉粉的玫瑰红;白色,带着点奶白,却绣出雪花绒绒的感觉。

时间还早,豆婶婶不急着卖糍粑。她蹲下去,拿起布料,捏一捏,软软的,有些份量。

卖布料的大婶围着各色布头拼成的旧围裙,胖胖的,很热情:“请尽管挑吧,我家的东西都很漂亮!”她掀了掀底下的布料,哇,豆婶婶的眼睛都亮了,就像是秋天缤纷的山。

“是啊,是啊,别说这些花纹,就连这些颜色也难染。”她摸摸这块,舍不得放下那块,在心里暗暗裁剪着它们,“价格也很贵吧?”

胖大婶摇摇头:“三十个币一块。线纺得实,布也织得密,是喜欢做这些才做的,不算贵了。缝衣服,做被套就、靠垫什么的,都鲜亮着呢!”

“三十个币一块?”这是什么价格?豆婶婶有些弄不清楚。

“就是三十个币啊!”胖大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银币,在灯光里晃了晃。

“银币啊!果然很贵。”豆婶婶一个银币都没有呢,她心里嘀咕了一下,笑着放下布料,“我再逛一逛吧。”

旁边的小竹篓里,摆着绣珠片的小荷包。有的绣着花花草草,牡丹、山里红、岩山花、龙舌草……在布料的褶皱之间,似乎被风吹过,几乎摇动起来。有的素色的布,边沿密密地缀着一排小铃铛,挂在篓边。人们来来往往,蹭到竹篓,它们便脆脆地响。

卖荷包的女孩有着一条长辫子,害羞地笑着,见到有人打量她,脸都红了。

隔几步远,一个山里大叔在卖竹器。竹筐、竹篮、背篓、竹筛子、竹簸箕,都编得密密实实,磨得光光滑滑,占了好大一片地方。

“我的篮子都能打水呢!”大叔抖抖挂在腰间的酒壶,竟然也是用竹子编成的。

豆婶婶拣出一个背篓,晃一晃,一点吱呀声都没有,真是好筐。“多少钱?”“二十个币。”豆婶婶的手缩了回来。

“你的背篓,筐底断了根篾,赶完集,过来我给你修一修。”大叔提起壶,吱吱喝了口酒,乐呵呵地说。

“那就先谢谢啦。”

还有卖虎帽的、结穗子的……比山下的集市还要热闹。

砰——豆婶婶吓一跳,原来是在爆玉米花。空气里顿时弥漫开带着热气的玉米香。爆玉米花的旁边,有人在卖烤鱼,哦,还有卖马打滚的、摊面饼的、炸米团子的……

看着别人吃得香喷喷的样子,豆婶婶也饿起来。

她挤到卖粉团子的摊子前,问:“来份粉团子。”“来喽!”戴圆帽的店主将和好的糯米粉、豆粉、芝麻粉、黄糖粉倒进一台小小的机器里,摇一摇旁边的把手,白白嫩嫩、珍珠大小的粉团子便跳进木碟子里。“请—半个小时。”

“我没有银币。”豆婶婶一下子窘住了,“给你五块钱可以吗?”

圆帽店主挥挥手,示意旁边的顾客别着急,又往碟子里添了几颗粉团子,递过来:“是第一次来山里的集市赶集吧,请不要客气。”

“不行,不行….”

“请吧,客人。没见过您,是从隔壁山里来的客人吧,应该很欢迎呢!”

“是啊,这里的粉团子味道不错错。”

“欢迎隔壁山里来的客人也是应该的啊。"

旁边的人也你一言我一语地笑着说。

豆婶婶也确实饿了,就端过木碟子:“谢谢啦,店主先生。”

粉团子带着温温的热度,一口一个,又香又滑又甜,糯糯的味道,美妙极了。她不由地想起了那些蒸糯米饭的、阳光灿烂的下午。糯米饭熟了,揭T 开盖,腾腾热气,夹裹着香香的米香味儿,弥漫在灶屋里。金色的阳光照在灶台上,又明亮,又温暖,让人不禁心满意足地叹息。

“谢谢你的粉团子,”豆婶婶掀起盖在背篓上的棉布褡子,拿出两个白团团的糍粑,“也请接受我的心意。”

旁边顿时有人惊喜地叫出来。“糍粑!”圆帽店主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真是太感谢了。是打算卖的吗?”

“是啊。”

圆帽店主三下两下在自己旁边清理出一块空地,帮着把背篓放下来。“这次集市有糍粑!”他吆喝道,“大家不要挤啊。”豆婶婶有些不好意思了,糍粑可不是什么稀罕物儿,山下赶集,背糍粑来得可不少呢。没想到一下子围拢来许多人,大家排着队,很开心的样子。

“请给我五个糍粑。”排在最前面的老头说道。

“不行,不行——”后面的人抗议道,“轮到后面就没有了。”

“请先买两个。”豆婶婶笑着,拿出糍粑用芭蕉叶裹一裹,放进他的背篓里,“怕不够呢。”

“好。”老头从口袋里掏出四个银币。

“这么多,不要不要的!”豆婶婶只拿起一个银币。

很快,队伍渐渐变短,糍粑被卖得见底了。

“很抱歉,今天就到这里了。”豆婶婶提起背篓向大家道歉,“下次赶集再多准备一些。”“您可记着啊,山里的集市逢月圆开市。您可得早点,天亮我们就散了。”卖粉团子的圆帽店主说,“我们这座山稻子不好种,又不敢下山去换米。糯米稀罕着呢,糍粑就吃得更少了。”

“好哟。”豆婶婶想起家里满满的谷仓,“今年收成好,我家里糯米多。下次我带些来,大家拿着自己打糍粑,会更有意思。今天谢谢你,再见啊!

“再见!”

豆婶婶的荷包里满满地装着银币,走起来的时候,叮叮当当响个不停。晨光渐渐漫步山林。

集市渐渐安静下来,她找卖竹器的大叔修好背篓,又挑了几块漂亮的花布,买了一些针头线脑,一起装在背篓里回家了。

亮晃晃的阳光照在山路上,山间弥漫着淡淡的雾,大山正在醒来,各种声音多起来了。

突然,豆婶婶觉得耳边似乎少了什么声音,忍不住掏出银币一看,呀,哪里有什么银币,都变成了磨得碎碎的栗子饼。再一看背篓里的东西,还好,都在。那格子花布的颜色,被阳光一照,更加鲜艳明亮了。

布料上,沾着几根橘黄色的毛发。“原来是走进了狐狸的集市。”豆婶婶闻一闻,明了,“不过,那些手艺真不错呢,人也一—不,狐狸也很好。”她啃了一口栗子饼。栗子饼很香,像阳光一样香。

“即使是狐狸的集市,碰上这么喜欢我的糍粑的狐狸,也还想去呢。下次去,一定带上糯米。再多换一些好东西。”豆婶婶开始盘算怎么裁剪布料了。

阳光落在她身上,随着她的脚步—跳一跳的,像是山林抖落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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