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酷童年的电影(弱小者更容易被加害)
撰文 | 杨希洁(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副研究员、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博士)
责编 | 陈墨、李汪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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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路奋战,不是为了改变世界,而是不让世界改变我们。
——韩国电影《熔炉》
这是2011年韩国电影《熔炉》中女主角的一句台词。《熔炉》讲述的是在一所特殊教育学校里,校长和教师长期对聋生进行性侵、施暴,一名新到校的教师发现了学校的异常,进而开展调查并带领学生开始诉讼的漫漫长路;最后,坏人受到微小的惩罚,学生有了好一些的环境。电影传达了即使希望再渺小,只要有一星火花,也值得真正是“人”的人们去奋战、去争取。然而,电影远比现实温情。电影取材于2000-2004年发生在韩国光州一所聋校的恶性事件,真实的学生和维权教师、律师的遭遇,更令人悲愤、伤感。
残疾人遭遇性侵害的比例很高事实上,在电影之外、在学校之外、在韩国之外,无论是残疾成人还是残疾孩童,都在忍受着比普通人更多的因性侵害带来的伤痛。在美国,1995年的一份研究报告预测,90%以上的发展障碍人士在其生涯过程中将会遭受不同形式的性侵害。此后,2000年的一项实证报告指出,10.1%的智力残疾儿童遭受过性虐待,普通儿童遭受性虐待的比例则为2.6%;2006年对11岁左右的孤独症儿童的调查显示,16%的孤独症儿童遭遇过性侵害;2007年,美国一份全国性调查报告指出,残疾人遭遇不同形式性侵害的比例是普通人的2-3倍。这样的比例不仅出现在美国,而且在所能查询到的不同国家或地区都有类似的发现。
身边的人可能就是加害者遭受性侵害已是难过至极的事,但更可怕的是施暴者往往是身边的人,可能是亲戚、保姆、朋友、邻居、同学、教师、培训师等。不同研究报告的数据令人触目惊心,比如:47-50%的施暴者是亲戚、60%的施暴者是非常熟悉的人,等等。这些施暴者通常不易被人发觉,因为他们多以残疾人的“看护者”“教养者”“陪伴者”的形象出现,具有很大的隐蔽性。此外,残疾人或者因为不得不依赖他们,或者因为担心遭受更大的报复而不敢反抗,使得“身边人”更容易侵害他们。正如《熔炉》里,伤害孩子的是本该成为他们人生引路者的教师,还有是本应成为他们安全港湾的家人。
性侵害带来的创伤
研究发现,在遭受过性侵害的残疾人中,智力残疾程度越重的比例越高;女性比例更高;各个年龄段都有,但7到16岁之间的青少年比例相对高一些;对性知识了解越少的、受性教育程度越低的,比例越高;所处环境越封闭的,比例越高。性侵害给他们带来身心巨大创伤,即使是最重度的残疾人,即使他们口不能言、手不能写,甚至在意识层面不知道自己受到伤害,但是他们的担忧、惊恐的状态会日益加重。在《熔炉》中,最令人难过的不是残虐的施暴镜头,而是画面中孩子悲苦的、愤懑的、绝望的脸,和那一双双失去神采的、好似吸入了无边黑暗的眼。
除了担忧和惊恐,性侵害也使得有些孩子变得暴虐,甚至从被害者转变为加害者。一份研究指出,在成年智力残疾罪犯中,32.6%的男性在儿童期遭遇过性侵害,女性比例更是高达59.3%。以暴制暴,或许是这些残疾人习得性无助的另一种表现形态。
有人关注才有改变的可能
残疾人受性侵害的事件,在不同地方,每天都出现。只是我们看不见。我们看不见,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关注这些事件的人太少了。查阅百度,报道残疾人性侵害事件的文章不多,其中居然不少是以猎奇口吻写成。查阅中国知网,以“残疾人”、“性侵”等相关的词作为关键词,竟然未曾查到有学术意义的研究成果。中国到底有多少残疾人,尤其是残疾儿童青少年,正在忍受性侵害?遭遇性侵害的残疾人,他们和他们所处的环境,具有什么特点?如果我们能发现引起恶性事件的因素,那么我们的教育、残联、民政、司法等相关部门,是不是可以多做一些努力,去阻止恶性事件的出现?但所有这些的发生,首先需要有人去关注。
《熔炉》播出后,在韩国社会引起震荡,在民众呼吁下,光州案件被重新审理,涉案人员被重新起诉、量刑。这部电影还促使韩国政府重新修订一系列法律,加大对残疾人和未成年人性侵害案件的惩罚力度,制定了《性暴力犯罪处罚特别法部分修订法律案》,又称《熔炉法》。这部电影结尾传达的微弱希望,终在现实中引发了蝴蝶效应,产生巨大的积极影响。
生而为人,无论贫穷富贵,无论性别种族,无论残疾健康,都在被这个世界改变,也都在改变着这个世界。没有人可以决定,谁生下来就应该遭遇恶意满满的世界;同样,也没有人可以决定,谁生下来就注定不能为世界奉献一丝善意。《熔炉》最后的台词——我们一路奋战,不是为了改变世界,而是不让世界改变我们——令人泪崩,但我宁愿相信,电影要说的潜台词是——我们一路奋战,不仅是为了改变世界,也是为了让世界改变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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