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老太太七十多岁坐肠镜老啦不经(我们家的老太太)

*母亲的性格*母亲那时还未出嫁,因为进城开会,耽误了干家务活傍晚进家时大妗子没好气,指着院子里的鸡骂:没事穷逛悠,野你恰好大黄狗来蹭妈妈的裤脚,她一脚踢到狗身上,说:无事瞎叫唤,踢死你算完大妗子立刻禁声,讪讪掀起门帘进屋,下面我们就来说一说关于我们家老太太七十多岁坐肠镜老啦不经?我们一起去了解并探讨一下这个问题吧!

我们家老太太七十多岁坐肠镜老啦不经(我们家的老太太)

我们家老太太七十多岁坐肠镜老啦不经

*母亲的性格*

母亲那时还未出嫁,因为进城开会,耽误了干家务活。傍晚进家时大妗子没好气,指着院子里的鸡骂:没事穷逛悠,野你。恰好大黄狗来蹭妈妈的裤脚,她一脚踢到狗身上,说:无事瞎叫唤,踢死你算完。大妗子立刻禁声,讪讪掀起门帘进屋。

母亲的一个好姐妹挨了丈夫的打,到我家向母亲哭诉:替他照顾着爹,照顾着娘,一个小姑子也当自己的孩子养。他不光不念我的情,还三天两头给气受。母亲先是安慰了几句,最后说:受气的都是没本事的人。只要自己不把腰弯下,谁能爬到你背上?!

六十年代末母亲下放到乡村小镇。三哥和支书的儿子发生口角,被支书揪起耳朵拎到一边。

母亲找到支书家,质问:他一个三四岁的孩子懂的什么,你就下那样的狠手?支书强词夺理,被母亲指着鼻子臭骂一顿。

镇上的大娘婶子都为母亲担心,说:你把支书得罪啦,以后孩子连个兵都当不上。母亲说,当不上就当不上,我不能眼看着孩子受欺负。

晚上,支书的娘来我家,拉着母亲的手说:我替我儿赔不是,是他瞎烂了几十年的粮食。

七十年代中期母亲回城,她没回她原来的工厂,而是在街道小厂里做蓄电池。

后来小厂不景气,濒临倒闭。母亲找到厂长说要承包。厂长劝,你拖家带口的人,别去跳这火坑,心里是怕拿不出承包金。母亲说,我就会装蓄电池,别的活也干不了。父亲也担心,害怕借来的押金拿不回。母亲说,大不了就再回农村。于是签合同承包,只三个月小厂就有了起色。厂长想反悔,母亲把合同拿到他面前,说,三年的合同期,你想让我告到法院去?!

母亲算是最早的个体户,她下海的时候,才是改革开放的初期。父亲说:你妈是个敢想敢干的人,做事也果断。咱家,多亏有你妈支撑门户。

哈,一个国家干部,由衷佩服一个家庭主妇,这主妇是有点不一般。

* 活着*

在临近中秋的忙碌中,女友却要请吃饭。我说:理由?她说:险病初愈。

原来,前段时间她患上一种病,几次晕倒,现在手脚还都是肿的。

女友只比我大半岁,这两年却是屡屡添病。她自嘲:日子过得不心静,病也趁虚而入,真是欺负人!

七月十五中元节照例去给父亲上坟。大嫂、三嫂都是亲手折的金箔元宝,我烧给父亲的还是街边买来的摇钱树。二嫂没来,二哥当代表,他家的祭品最特别,除了锡纸折的金山、银山,还有串成长条的各式卡片,展开一看,什么花旗银行卡、什么冥币一卡通、竟然还有房权证和驾驶证,引得正掉眼泪的老母亲也仍不住笑了。

从老家回来,大哥请吃饭。鱼、虾、牛肉、蘑菇炖鸡,点了满满一大桌。老太太正中落座,大哥在右,我把大嫂往左边让,她说:还是小棉袄坐吧,你和你大哥一边一个好给老太太夹菜。

说得老母亲又笑了。老家流行一句话:闺女是贴身小棉袄,儿媳妇是耷拉布衫。老太太说:在咱家,儿媳妇也不是耷拉布衫,比小棉袄还贴心。

母亲在三哥家住着时,常和一个胖胖的老太太散步聊天。老太太常抱怨儿媳,羡慕母亲好福气。

母亲劝她:你儿媳不错啊,是你看不惯人家。老太太听不进去,常常说:俺鹏(她儿子)要是不在了,我可怎么活?

一语成谮,前几天老太太的儿子突发心梗,人还没来得及送医院就断了气,年仅40岁。

老太太的儿子人缘很好,出殡那天,连很多男人都哭了。

母亲听说了,流了一脸的泪。末了叹道:看鹏子的妈以后还抱怨啥!

* 老*

昨天,从三哥家接来老母亲。

上电梯时我故意问她:咱家在几楼?她随口就说不知道。我说想想。她低头想想,说想不起来。我启发她:三楼?六楼?九楼?她终于想起来了,说:噢,是九楼吧。我表扬她聪明,老太太笑了,说:老了,不中一个钱的用。

我婆婆的母亲今天过三年。老太太生前患有老年痴呆症。当年我婆婆去看她,她问:她大姐,你怎么上俺家来啦?连自己的闺女都认不出。

今天我和孟先生回老家祭奠。因为老母亲不会用煤气,不会乘电梯,不敢留她一个人在家。于是,叫上二哥,把他俩放到沿途经过的文亭湖畔,权当乡村半日游。

我们先去看了孟先生的老姑。年过九旬的老太太已病入膏肓,她是肺癌晚期,躺在病的老人家,如今瘦成了一副骨架。

几年前老姑还曾到我家,拉着我的手一连声地叫侄媳妇。说:侄媳妇,我身体可好,不信我蹦给你看。说着说着当真就在原地蹦了起来,让我吃惊得差点跌破眼镜。

我婆婆常感叹,说:你姑可是有本事的人。年轻时回娘家,天不明起床,四十多里的路,一口气走到家,她敲门时我们才刚起床。老姑八十多岁时还能去泰山朝拜。三轮车骑到九十岁,赶集上会不在话下。

有一年春节我们去看她,老姑刚赶年集回来,买了半扇羊准备过年。临来时她非要砍只羊腿送我,怎么推都推不掉。

像老姑一样,我家的老母亲其实也是有本事的人,一年前尚能买菜做饭,水饺馅都调得有滋有味。如今,却连家住几楼都要想一想。

老,是多么可怕的事,但谁又能阻挡住老的脚步!

*我们家的老太太之放风*

昨晚,饭后带老太太下楼,让她熟悉熟悉小区环境。

一出楼门,老太太就迷向,指着北问我:那边是南?真不知该怎样才能让她分清方向。

假山旁、凉亭下聚了很多人,一是摇着芭蕉扇的老人,二是满地疯跑的孩子,却鲜见中青年的影子。

对每晚的散步,老太太谓之放风。这两天天热,她一整天都呆在楼上。当然,不下楼最主要的原因,是还没学会乘电梯。

昨天下午上班前,我说带你去楼下凉亭去玩吧,下了班我再把你接回来。她先说好,又说不去啦。问原因,说一下午得去几次厕所,楼下没有公共卫生间。

因为下雨,今天的放风不得不取消。老太太跑到阳台上看天,自言自语道:这雨下得真不是时候。

*我们家的老太太之 新车出游*

二哥买了新车——四轮电车,加紧练了两天,今天带老母亲出游。

老太太兴奋又忐忑,说:一个病汉,一个年老,都不利索,能行吗?

我说:没事,第一次出门别跑远,就在附近转转就行。

二哥本打算带老太太去东明看黄河,听从我的建议,改去穆李。

上午我参加完读书活动,打电话给二哥,他说:中午不回来,领老太太去吃生态园。

下午六点,俩人回来。不待我问,老太太就兴冲冲报告:去了哪里,看了什么,吃了什么,又遇到了什么人。哈,老太太今天的记性,算是好的。

二哥也满脸兴奋,说,这次去了穆李,下回去定陶,再下回去巨野看金山,很快就跑到腊山去啦。

我说,不急不急,慢慢来吧。对你俩来说,万事儿都以不累为限。

*我们家的老太太之心事*

感觉有些累,早早爬上床。心里却还惦记有篇稿子要写。又懒得开电脑,半靠在床头发呆。

开着微信,偶尔瞟两眼,聊几句。一女友微信上说,是百无聊赖。

老母亲推门,探头问:你做什么?我说:没事。她说:我到你房里坐坐?我指指床,说:坐这边。

老太太坐下,说:看你不高兴啊?我说:哪有?就是有点累。她说:没事就好,累就歇歇,可不能勉强。

我问她下午去哪玩了?又和谁聊啦?老母亲说:不过是附近的几个老太太,一块坐在小 广场看人。

说了会闲话,老太太切入正题,说:我想让你给你二哥打个电话,就说我不跟他去西安,他自己还照顾不了自己, 还出去旅什么游 。

原来,她是担心二哥,怕他路上犯了心脏病。让我劝他放弃旅游的打算。

电话拨过去,二哥还坚持,老太太抢过手机说:旅游重要命重要?我不去,也坚决不让你去。

二哥这才改口说不去。又说:我跟宇说说,让他拉咱去微山湖吧。

我替老太太应承了,说:这个可以去。

老太太如释重负,说:我可了了个大心事。要是买了机票出去,总觉不踏实。

*我们家的老太太之重获自由*

昨天回来得晚,撂下包就进厨房做晚饭。老母亲跟进厨房,慢声说:“下午你弟来电话,说让英明天来接我。一说走,我心里还真不好受。”说着说着,老太太竟然掉了眼泪。

我说,刚来几天啊,就来接,我明天参加个读书活动,周日就可以陪你溜达啦。

老太太来我家这些天,我也只有不值班的周日可以陪陪她。一天一天,都是她自己一个人在家,房间里转转,阳台上望望人,沙发上打个盹儿。老太太盼周日的心比我还急切。

听说我这个周日不值班,老太太说,那就再多呆一天?来接又不走,不好吧,还是你先给你弟打个电话。

我给我弟打电话,电话是弟媳接的,说,褥子晒了,凉席铺了,你侄专心一意在家等奶奶。要说不来,你去做你侄的工作。

电话那端立刻传出我小侄的叫喊声:我等我奶奶都等了半个暑假啦,姑姑要放奶奶回来。

我说,老太太,人缘不错嘛,这家争,那家抢,你都成香饽饽啦。

老太太刚才还皱巴着脸,听我一说立刻笑开了花。说,比《墙头记》里的张木匠是强,没人把我往墙头上丢。

今天吃中饭时,老太太问:剩下的这半盘虾你们晚上还吃不?我忍不住笑了,老太太的毛病又犯啦。我去三哥家接她时,连人家的芭蕉扇她也拿到我家来。三嫂想的周到,把老太太的半袋饼干都打了包。

人老了,真的又回到了人生的初点,可爱得像个两三岁的婴儿。

我说这半盘你就不用拿啦,冰箱里还有大哥上次送过来的一整箱给你带走。又问:你三嫂拿过来的绿豆面条你喝不?我说,不喝不喝,全给你拿走。

下午三点多,弟媳带着侄子来接老母亲。下楼时老太太的眼圈又红啦。弟媳看见了,说她:咱家多好啊,有房有院,比在我姐家住楼强。一天天不能出门,跟坐监狱样。我也随声附和:欢送老人家出狱重获自由。

送到楼下,把老太太扶上车,还没坐稳就又探出身子叮嘱我:别忘给你二哥打电话,前几天他说带我去东明玩呢。又说:我九点关机,晚上你要打电话赶在九点前。

哈,从今晚开始,和老太太的电话粥又开煲了。

* 生活像花儿一样*

这周该我值班,值班的含义是周六周日都去上班,而且比工作日还要忙碌。

早晨一走进办公室,就看到了桌上的包裹。包裹寄自南京,是馨给的惊喜——母亲节的礼物——一双彩色运动鞋。

我立马换上,还拍了照,准备得空时到微信里晒晒。

临近中午时大嫂又打来电话,说已在饭店定了座,今天请老母亲和大姑吃饭。叮嘱我一定要过去。

母亲现今在三哥家住着,三哥三嫂还把大姑也接到他家 ,好饭好茶好照料。两个老太太,一对亲姑嫂,每天一块吃饭 ,一块散步,一块听戏看电视,一块习练老年操,相处那可是融洽洽。

中午的亲情大餐美味又热闹。 两个老太太把大家送的母亲节礼物披挂上身 ,脚上穿的是大嫂送的皮鞋,身上穿的是我和三嫂送的裤褂……母亲说:你表哥表姐送的鸡鱼还没顾上炖,晚上你可要吃过饭再走。

哈,我倒也想吃了晚饭再走,只是下午还要审片。大嫂说,忙去吧忙去吧,老太太们我们一定陪好。

* 谁闺女 *

我结婚时,时兴五组合家具。老妈家具城里转一圈,说板子薄得很,跟纸糊的样,家里有上好的木料,不如自己打家具。

母亲说的好木料,是父亲托东北林业局的姑父专门给买的。父亲说:“这些好木料,大老远托运来,我是留给我孙子盖房子用的。”母亲说:“死老头,一辈子能管几辈子的事?我先把我闺女的事办好再说。”

于是,老妈做主,请来南方的工匠,给打了全套的家具。家具是我自己设计的样式,不是当时流行的五组合,是我翻了多本家具书后自己设计的,虽然油漆都有些脱落了,但至今还用着。

九十年代初父亲退休后,买了辆三轮摩托,车尾处标着“济南轻骑”的字样。父亲很高兴,用他的三轮摩托带着母亲去看戏,去买菜,回娘家。后来,带着我家的馨美女和弟弟家的孩子四处转悠,两个童稚的孩子在后车厢里唱“大河向东流,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引得路人行注目礼,前边的老先生则笑得合不拢嘴。

那时我家住五楼,楼梯又陡,父亲每次爬上去都累得气喘吁吁。老妈还好派给他差事:蒸了包子给送过来,剁好水饺馅给送过来,炸了带鱼给送来。每次去我家,父亲都抱怨:住在这么高的楼上,是专门让你爹练腿的吗?每次抱怨每次送,我家陡峭的楼梯,真没少让老父亲吃苦头。

父亲有气管炎的老毛病,每年秋冬都要发作。我做记者常跑文卫口,和医院熟悉,也认识些医生父亲一犯病,就领他往医院跑。母亲说他:你病了,还得我闺女领你去看,知道闺女中用了吧。

父亲抽烟,因为他喜欢抽烟,我记住了很多老牌子的烟名:卫河、红梅、绿牡丹、大前门、大鸡、云烟……抽烟加重了他的气管炎。母亲屡屡因为抽烟和他吵嘴,父亲说:不要你管,我一口气憋死了,还省得儿女麻烦了。

父亲的气管炎一年重似一年。先是吃吃药,后是输输液,再后来就需要住院治疗了。再后来,一年住一次院都不够,要住两三次才熬得过去。不要说抽烟,连走路都喘得厉害的时候,烟自然也就断了。

在父亲去世前的两年间,他要回老家的愿望特别强烈。不顾一家人的反对,自己把几十年不住的老屋翻盖了。2006年初春,他骑上摩托车带上铺盖卷就回了老家。再到后来,2006年的10月,父亲查出患了肺癌,2007年7月病逝。

父亲有四个儿子,只有我一个女儿,但从小到大,我没觉得他对我有多偏爱,原因是他重男轻女。老先生常说的一句话是:闺女早晚都是人家的人。他和母亲说起我,也常说你闺女怎么怎么。母亲说:是我闺女,不是你闺女,那你以后别指望我闺女疼你!

要说我是我妈的闺女还真不像。母亲是急脾气,我是慢性子;母亲遇事有时想不开,我则是大大咧咧,所以心宽——以致体胖。母亲喜欢的杂面条、疙瘩汤,咸饭、茄盒我一律不爱。在脾气性格和生活习惯上,我和父亲更接近。

比如,我和父亲都喜欢喝白米饭,也喜欢把豇豆、黄豆、花生豆,绿豆、青豆、红小豆一锅煮的所谓豆子饭。共同的爱好还有:对吃有无比的热爱。从小,我先是坐在他的车前梁后是坐在他的车后座上,满街寻美食。是老式大金鹿啊,方方的车后座,也不给放个棉垫儿,硌得小屁股生疼。但蒋家的包子、海家的羊肉汤、黄家的烧鸡都美味无比,屁股硌得疼些也就忽略不计。从带着满街寻美食这件事上看,老先生对这个女儿还不是太讨厌。

父亲是慢性子,他的慢性子有时慢到让人不可忍受,急脾气的老妈常因此和他吵架。母亲下放到农村时,想回趟娘家都不容易,因为路途远,因为交通不便利,只在春节时才回去看看。

正月初二,母亲天不明就做好了早饭,叫醒我们兄妹,一个个给收拾齐整。催父亲起床,催父亲吃饭,催父亲起身催得牙根疼,母亲气不过,拉起地排车就走。往往是母亲拉着我们走到城郊,父亲才骑着自行车姗姗赶来,蜗牛的速度啊!母亲的脸被气得煞白,几天都不和父亲说一句话。

父亲另一个习惯是喜欢熬夜。老先生是这样的,有事没事,抽烟喝茶,客厅独坐,他也要熬到十二点多才睡。喜欢熬夜的习惯,就是父亲遗传给我的吧。

哼!该遗传的不遗传,比如,他的大眼睛,双眼皮;不该遗传的瞎遗传,比如爱熬夜和贪吃。我常这样抱怨父亲,父亲只是呵呵地笑。

工作后过年过节单位发福利,我一样样拎回家,父亲在一旁笑咪咪地看。我说:看什么看,这些都是送给我妈的礼物,你最多也就趁边子吃点。

还是我在学校当老师时,一次劳动局下面的一个服务公司处理酒水,都是一些习酒之类的老品牌。我知道父亲爱喝酒,就买了三四箱送回家。父亲问:这也是送给老太婆的礼物?我说,是啊,是送给她的,她再送给谁我就不管了。

* 端午出游*

端午节,带婆婆和老妈出游。

我说去郓城看水浒城,孟先生说,还是去鄄城吧,轻松自助游,鄄城离家更近些。

出城往北,一路前行。几个牡丹园都连成了串,虽然花期已过,但青枝绿叶,也格外养眼。

我们先在一处牡丹园里停住。晨风中两个老太太甩着胳膊快步走,说,连空气都比城里新鲜。看到地里有马蜂菜,两个人忍不住去薅,不一会就弄了多半袋。我说,回去谁蒸马蜂菜啊?老妈想想,说:对,你三嫂不在家,薅了也是白薅。哈,她知道,她闺女不是蒸菜高手。

出了牡丹园继续前行,在鄄城沙河桥附近又停住。两岸都是垂钓人,我们在树荫下看人钓鱼,老妈说,早知道咱也该拿个网兜来,网鱼还是比钓鱼快。我二哥是网鱼高手,他家啥样的渔具都有。我家是连根钓竿都找不到。

沿沙河南岸往东走,很快就到了雷泽湖水库。鄄城的雷泽湖水库比我常去的菏泽开发区的那个雷泽湖要大很多。

走走停停,上午又看了隐在乡村小镇里的两个庙宇。一个叫历山庙,一个叫沙土庙,在两个庙之间是连绵的瓜田。在一处瓜园,我们买了现摘的小白瓜和一种叫羊角蜜的青瓜,包里带了水果刀,一口气吃了两个瓜,嘴角都差点被甜歪。

从一处处刚割的麦田和一丛丛树林穿过,感叹平原林业城市给人的观感就是好。

返程路过胡集,我提议去马垓吃羊羔肉,两个老太太不热心,说再走走看看。路过都司,我说去吃大炖羊肉,老太太也不热心,只买了黄家烧鸡打包。再走,就进城到了牡丹区。

牡丹路上有家叫渔家坳的,原来带老太太去吃过几次。正好路过,便选了它。

渔家坳隐在绿林里,有池塘,有花草,有树木,风景的确好。我们坐在高高的白杨树下,吃了顿异常美味的午餐。

饭后带两个老太太在树林里溜达,顺便釆了束野花带回家插瓶。

父亲节了,像我们这些没有了父亲的人,就多多地来爱老母亲吧。

*谁为我们夜不成眠*

今天农历十月初一,上坟祭祀的日子。我们是昨天回了老家,在父亲坟前焚化了纸钱。

往年都是在十月初一这天回老家,这次改时间,是大嫂不知听谁说:父母如果有一个还健在,最好在前一天去祭奠亡人。大嫂说:不管这说法有没有道理,咱还是照好处走吧。

昨天上午,大哥到单位接我。刚上车,就听坐在那端的老母亲轻轻叹了口气。我说:怎么啦,老太太,叹什么气呢?大嫂说:一路上都好好的,刚领着在府东吃了早饭,老太太吃了一个茶叶蛋,两个水煎包,一碗……

话未说完,大嫂忽然笑了:明白了,明白了,这是看到小棉袄了。来来来,辛云霞,咱俩换换位子。老太太这气可是叹给你听的。说着,就真的欠起身子,把我推到老太太身边坐了。

老太太也不好意思了,嘿嘿笑了两声。我说:老太太,你这也太显鼻子显眼了。大嫂说:理解,理解,布衫不敢和棉袄争宠。哈,她说的是我们老家的那句俗话:女儿是娘的贴身小棉袄,儿媳妇是耷拉布衫。

在我们家,在孝敬老人方面,很多时候,布衫比棉袄都贴心。那年母亲想去上海,是大嫂带她去了江南,一车的人都以为她们是母女;在三哥家住时,三嫂每晚给端洗脚水,陪她在小区里散步。就连一年几次烧到老爹坟头的纸钱,大嫂、二嫂、三嫂都要亲手去折,我送去的,都是从街边买来的成品。

一路上我都忙着在手机上赶稿,对老太太几点睡几点起还熬不熬夜又去哪采访的问话,有一搭没一搭地敷衍着。

离了国道下到乡村公路,行不多久就看到了堂叔家的责任田,离地头不远一大一小两个土坟里,埋着父亲和爷爷奶奶。

刚下过雨,田野里一片泥泞。大哥没让母亲下车。我们兄妹一步一滑沿着田埂往地里走,偶一回头,见敞开的车门里,母亲侧身朝向坟墓,正双手合十,躬身下拜。待烧完纸回到车上,我见母亲脸上犹有泪痕。

中午在餐馆里吃饭,照例是我和大哥分坐在母亲两边,一个给老太太盛汤,一个忙着给夹菜。连她的重孙都知道把手里的薯条分几个给老奶奶。孝敬就是这样一代代往下传的。

吃过饭到三哥家喝茶打麻将,我胳膊疼,也睏,进里屋睡觉。母亲跟过来,坐在床边,问:从国庆节那会儿你就胳膊疼,整整一个月了怎么还不好?医生怎么说?我说:职业病,颈椎不好。她说:天天低头写稿改稿,不得颈椎病才怪。你爹活着的时候,就为这些担你的心。我刚才还跟你爹说,好好保佑咱闺女。这两年,你胳膊,腿疼,肠痉挛,添了多少病。你大哥胆囊不好,你二哥心脏病,你三哥都打胰岛素了,我的几个孩子,没一个全乎人了。说着说着,老太太竟然抹起泪来。我说,这算什么,不过是点小毛病。

老太太好久没搭话,我都要睡着了,蒙胧中听她小声嘟囔:半夜睡不着,我常起来给菩萨磕头,保佑我的孩子都好好的。

一个年近八旬的老太太,腿脚又不好,竟然在夜半时分,佛前长跪,只为儿女祈祷。这样的场景,想想都要落泪。

因为担心我们夜不能寐的,只有我们的母亲。在她眼里,我们是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我们家的老太太之郁闷 *

下班后去了娘家。老母亲正在沙发上躺着,一脸苦巴巴的表情。

弟弟说,你来的真是时候,老太太正郁闷着呢,你来做做思想工作。

我问老太太,又因为什么不高兴了?

老太太说,还能再因为什么,只一样腿疼病还不够受吗?

我说,你老人家怎么想不开,又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哪用得着如此悲观?一点腿疼就难过成这样,要是真得了癌症,我们还没送你去医院,你老人家恐怕就解了裤带上吊了。

我弟媳妇在旁边忍不住笑了起来,说,姐,也就是你能说说咱妈,我们可不敢说她半句。

我问老太太,在亲戚朋友中,还有比你生活的幸福的吗?远的咱先不提,就拿你的好朋友翠芝来说吧,要是她生了病,她儿子媳妇会有啥表现?

老太太说,那会管她啊?别说南里北里带着去看病,连一个药片也不会给买噢!

我说,是啊。你生病又不是没人管,儿女拉你去医院,儿媳妇送饭到床前,连你孙子还知道给你倒便盆呢,够享福了,咱可不能不知足。

老太太被我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使劲剜了我一眼,说,谁不知足了?人一有病就心焦,哪还有啥好心情?

我说,人家英(我弟媳)左手扯着个吃奶的孩子,右手腾出来给你做饭,忙得四脚朝天,人家不撂脸子,你倒撂起脸子来啦。你还以为这是旧社会啊,给你个黑帽垫,你就装起恶婆婆来了?

老太太这下被我说笑了,又使劲剜了我一眼,说,行了行了,你的批斗会就开到这里吧,我七老八十了,再斗下去也禁不住。

在弟弟家吃了晚饭,饭后陪母亲闲话,先是大嫂打来电话问候,后是三哥问母亲今天感觉怎样,晚上九点多,大哥下了晚自习又特意赶过来,我和大哥一个坐在床头,一个坐在床尾陪老太太说话。我故意逗她,说你今天该高兴了吧?

老太太笑呵呵地说,今天当然高兴,我闺女我儿都在眼前,再不知足,不成了《渔夫和金鱼》里贪得无厌的老太婆了?!

*我们家的老太太 之虚惊一场*

老母亲腿疼,前天带她去中医院看骨科,医生怀疑是腰椎间盘突出。拍CT时扫到了腹部,说肝上有一个分币样的圆片,建议做进一步检查。

除了糖尿病和腿疼,老母亲一向健康得很,莫不是又添了新病不成?我心里害怕,简直没勇气带她再去医院。

忐忑了两天,终于下定决心给老太太去做复查。八点钟就赶到了医院,见门诊大厅里已聚满了人,比早市都热闹。

生病痛苦,看病不易。还是找了熟人的,也还是拖到十一点半才做了CT。想拿结果,必须要到下午了。

下午四点,结果出来:肝内钙化灶。老太太并没得过肝病,怎么会有钙化灶呢?我不放心,又找了三个专家咨询,都说没事,这才把心放到了肚里。

我家的老太太还真幸运。就像其中一个专家说的:我从医二十年,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肝内钙化灶。实话说,早晨看初诊片时我还觉得十有八九情况不妙呢。

万幸啊,万幸,老母亲又躲过了一劫。

*我们家的老太太之闺女和媳妇

下午回了趟娘家,老妈见了我竟有些眼泪汪汪的。不知是怨我回家太少,还是心里藏了什么委屈。弟弟、弟媳都在跟前,一直也没找到说点悄悄话的机会。

自从父亲去世后,一向要强的母亲像换了个人儿,多愁善感得很,时不时就有了委屈,眼泪就像自来水,说来就来了。

其实,老妈是我们家的老太君。辛辛苦苦把我们兄妹五个拉扯大,又给买了房子成了家。每人一套房子,不是份小开销。虽说老爹是干部,那份工资还不够他自己花。老妈有眼光,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就下海干起了个体,用双手挣来全家的好生活。老妈是我们家的功臣,儿子、女儿不说,就连儿媳、女婿也是个个尊敬她孝敬她。大哥大嫂、三哥三嫂每年都带老太太出门旅游;二哥家条件不太好,但只要有了什么稀罕东西,自己不吃就给老太太送来了。去年,老妈在我三哥家住了一冬天,汤汤水水好好照料着不说,三嫂还每天陪她散步,连洗脚水都给端到跟前。春节前,弟弟接他回家,四弟媳早把吃的喝的、穿的戴的都给老太太预备好了。四弟媳虽然脾气不太好,但在老妈面前也从没敢使过性子。

晚上我打电话给老妈,问她,今天你好像不高兴啊。老太太说:我一个孤老婆子,有啥好高兴的。我说,你怎么能算孤老婆子呢?你有儿有女,有吃有喝,比《红楼梦》里的贾老太君还幸福呢!老妈叹了一口气,说,那我就是想不开,心里烦,能有啥办法?有儿有女不假,儿媳妇哪是真疼,走走大理就是了。我说,老太太,你不能要求太高,跟婆婆天天吵得鸡飞狗跳的儿媳妇大有人在,能走大理的儿媳就是好儿媳,你的四房儿媳妇个个都是模范。老妈说,要说她们不好那是违心,就是感觉不如闺女贴心。

我在电话这头忍不住笑了起来,说,老妈,儿媳妇就是儿媳妇,你怎么能拿来跟闺女比呢,我三天不打电话你就挂念的不得了,巴巴跑到家里来看我,你对你儿媳妇有这么上心吗?老太太沉默了一会说,对她们不如对你上心。我说,这不结了,你对人家不如对你闺女上心,就别指望人家像闺女一样的贴心。老妈笑了,说,还真是这个理儿。

*我们家的老太太 之 出门遛弯

下午带母亲去劳动局。自从父亲去世后母亲开始领遗属补助。领遗属补助每年都要照两次相,摁两次指纹。老母亲正腿疼,一路抱怨:就发那一点点钱,还得折腾我老人家。害怕死了冒领不成?

的确,人家就是害怕死了冒领,所以才一年两次让照相摁指纹。即使躺在不能动,这两样也照样得做,前几年年就见有老先生老太太被家人抬着去摁的指纹,现在听说对特重病患老人改上门服务了。

从劳动局出来又领老母亲去中医院,可惜骨科的刘医生下午没上班。老母亲又唠叨:要是不能根治,让它使劲疼去,一遍遍去医院还不够麻烦的呢!

她老人家说的又不错:她的腿疼病的确已不能根治。但不能根治也要治,谁忍心让老人家受苦?

天色尚早,领老母亲到城墙大堤上转转。大堤上有人在打麻将,有人在听读报,清一色的老年人。我从一个个坐在马扎、躺椅、三轮车、石凳上的老人身边走过,接受了不少的注目礼。老人家或许疑惑:我们的领地,这女子来做什么?

安排老太太在一石凳上坐好,我亦找了个不碍事的地方听读报。读报的是个七十岁左右的老先生,膝头搁了张报纸。我发现他并不看报纸上的字,而是随兴而讲。从贫富悬殊,讲到廉租房建设;从台海形势,讲到中美外交;从领土争端,联系到原来的珍宝岛之战。思路开阔,条理清晰,记忆力尤其惊人。原子弹爆炸,尼克松访华,美国卖给台湾的战斗机机型,全国闲置房套数,一个个时间和数据信手拈来,而且准确无误。人家老先生可是古来稀的年纪,难得还如此博闻广记。

更有趣的是无论讲历史还是论时事他都像说评书,而且用的还是小城方言。赫鲁晓夫蹿到美国想探探口风,美国说,那都管了,那不管,你想扔中国原子弹,核辐射影响的可是大家,你趁早散伙吧.........毛老头精得很,你想抄家伙,我也有。那个谁,你把咱的原子弹抬到罗布泊去.........好家伙,赫鲁晓夫一看害怕了,横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散伙散伙,咱也别找事啦.........美国东家说说,西家扯扯,反正没给咱添过好言,光想压制咱,光怕咱混好了比过他去.......

老母亲也有了兴致,坐在石凳上一直听到六点才打道回府。一路说着:出来散散心,就比闷在家里强。

*我们家的老太太之回娘家

今天带老母亲回娘家,去喝她侄孙子的喜酒。

老太太平时轻易不出门,这次出门又是回娘家,自然格外重视。她穿上带毛领的羊绒外套,擦亮了皮鞋,戴上戒指耳环,一派光鲜地出了家门。

弟弟说:姐,老太太也有虚荣心,本来我想用三轮摩托带她去的,她不乐意,非要打电话给你,坐车去多有谱啊!

老太太笑了,说:啥有谱没谱,这不是因为回娘家吗?老姑娘风光,娘家人自然也有面子。

母亲的娘家就在城郊,开车也不过二十分钟的路程,很快就看到了表哥家贴着红喜字的气派的大门。表哥、表嫂迎出来,拉着母亲的手往院子里走。

院子里支起了大锅,几个围着白围裙的胖大厨师正在案板前忙碌着,碗碟堆在一个大筐里,廊下有几个妇女忙着剥葱砸蒜。

表哥说:老姑,你孙子结婚那天没敢叫你,怕你嫌乱吵得慌,今天是娘家来接新媳妇回门,专门叫你老人家给陪客呢。

回门是我们小城里的风俗,新人结婚后的第三天,娘家来人再把新媳妇接回家去住,多则十二天,少也要三五天。正是蜜月期呢,却生生把一对如胶似漆的新人分开,怎么说都有些不人道。但风俗就是风俗,小城里的人一辈辈都是这样过来的。

趁着娘家人还没来,表嫂领着我们参观新房。两室一厅的房间里,摆了个满满当当,衣橱衣柜,冰箱彩电,全自动的洗衣机,成套的餐桌餐椅,就差没有轿车了。新人的婚纱照也非常气派,水晶照、海报式,品样繁多,穿着洁白婚纱的一对新人,哪像农村的男孩女孩啊,简直就像韩剧里的男女主角。

母亲说:这一个婚结下来,得花不少钱吧?表嫂叹道:可不是吗,她伸出两个指头比了个八个,母亲说,没有点家底,还真娶不起媳妇。

表哥一家虽然还是农村户口,却早已经成了无地农。母亲说:又不做生意,只靠打些短工挣钱,难为你还操持得这么齐全。表嫂说:哪呀,还是原来卖地的钱。补偿款也快花光了,地也没有了,正愁找点小本生意做呢!

娘家人一到,酒席开场。表嫂拉着老母亲往主宾位上让。老太太说:我是来陪客的,今天的主角是新媳妇。表嫂说:她是小辈,你老人家最当紧,你不坐主宾,没人敢坐。推来让去,最后摆了个双座,老太太在右,新媳妇在左。

陪客的都是母亲的小辈,叫姑的少,大多都喊姑奶奶。新媳妇问:姑奶奶有六十多了吧?我说:哪呀,她今年已经七十五了。一桌子的目光都齐刷刷投向老太太,二表嫂说:可不是?我姑比我大二十,她脸上的褶子还没我多呢。

席间不断有人给老太太夹菜,夸老太太有福气。老太太一高兴,也大谈幸福经:羊绒外套是大儿子给买的,里面的羊毛衫是三儿媳送的,戒指耳环是闺女给的。今年夏天,大儿媳带我去旅游,上海、南京、无锡、苏州、杭州,转了一大圈。旅游团里的人都以为我是娘家妈,一听是带我这婆婆来旅游,一个团里的人都说我有福。

回来的路上,我说老太太:人家夸夸也就算了,哪有你这样大张旗鼓自夸自的。老太太不服气,说:你知道啥,我若不是这样儿女双全,多福多寿的,人家还不请我来喝这喜酒呢,他们也想沾沾我的光。

*时光*

昨天出门办事,中午回娘家吃饭。连敲几下才见老母亲来应门。 弟弟还没有下班,弟媳去接孩子。老太太说:你弟弟安排过,听不准是谁不叫我开门。

午饭后照例要小睡一会,我劝母亲也睡会,她说:白天哪敢睡,白天睡了晚上更睡不着。

我起来后见她正在沙发上坐着,电视也没有开。弟媳说,老太太路也懒得走,去院里晒晒太阳不比在屋里强啊。又说,姐你看看,咱妈穿的啥?

我这才注意到,老太太红马甲里的黑秋衣,竟还是我几年前淘汰的旧衣服。老太太说,又没烂,干嘛扔掉,还是旧衣服穿着舒服。

弟媳在一旁吃吃笑,说,姐你再看看。原来,老太太里面竟还穿件红绒衣,红绒衣宽大,黑秋衣瘦,这样穿该有多紧巴多难受。

我说,只穿红绒衣多舒服,非要再套个烂秋衣做啥?老太太说,怎么穿不行啊,反正我也不出门。

我打开老太太的衣橱,翻出一件又一件的新衣服,有些甚至还没有摘吊牌。光是保暖内衣,就有好几套。

老太太说,忘啦,想不起来,压在橱子里也懒得翻腾。

我找了件开衫羊绒衫帮她换上,把黑秋衣和红马甲扔到一边。老太太还只嚷嚷:连红马甲都不要啦,好好的扔了多可惜。

下午去上班,走时老太太眼圈都红了,说来了怪高兴,一走就难受。

她执意送我到胡同口,看我拐上马路才回转身。

母亲的背影更显蹒跚了。在老年人身上,为什么时光飞逝得如此之快。

* 老戏迷*

下班后去接母亲,晚上带她去大剧院看戏。

不及回家做饭,幸好大剧院旁边就有快餐店,老太太在银盛园吃了她爱吃的小笼包和馄饨。

演出要七点半才开始,尚有时间领老太太溜达溜达。老太太特别高兴,说,每天晚饭后你弟都撵我到院子里走,今天也全当消化食儿了。

老母亲是戏迷,我从小就跟她往戏园子里跑。留在记忆里的最早的一出戏叫《逼婚记》,那时还看不懂,只记得戏里有个兰秀才,还有一个小丑叫什么国舅。

曲剧《卷席筒》拍成了电影,小苍娃海连池人尽皆知。其实豫剧也唱过《卷席筒》,是刚上小学时我跟母亲到北戏园看的。苍娃的哥哥出门赶考,嫂子被后婆婆陷害入监。看到苍娃的妈拿针往两个孩子嘴上扎时,我的眼泪哗哗往下流,而一旁的母亲竟然哭出了声。

母亲的娘家就在城郊,姥爷读过私塾,姥姥也认得一些字。母亲常听姥爷讲古,听姥姥说戏文。有一年村里来了戏班,母亲场场不拉,台下看唱戏,戏散看演员,自己也动了要学戏的念头。戏班班主让母亲喊喊嗓子踢踢腿,说,跟你家大人说,你这个学生我们可以收。

我姥爷28岁患了眼疾,渐至失明,当家理事的是大舅。母亲想学戏又不敢跟大舅说,就搬来老姥爷当说客。大舅说:姥爷,咱这样的人家能去学戏吗?一句话问住了老人家,母亲学戏的事就此作罢。

母亲说,要是当年真进了戏班,我也成不了当家花旦,估计能捞上个配角就不错了。

不能唱戏,就更爱看戏。小城里每有演出,母亲必去听戏。父亲常为此戏虐她,说,唱戏的是疯子,看戏的都是傻子。

大剧院前厅摆着展板,介绍两夹弦的前世今生。我问母亲,两夹弦的戏你都看过哪些?老太太如数家珍:《梁祝》、《三拉房》、《相女婿》……展板上介绍的经典剧目老太太一个不拉都看过。

这次演出的是《春秋商圣》,剧情好,唱功好,连布景乐队都是极好的。老太太连连感叹,说,多少年都没听过两夹弦了,听听还是原先的老腔,又比原来好看的多。

演出中迭起,老母亲每次都热烈鼓掌。演出结束,演员出来谢幕,老太太立起身,巴掌拍得更响。看到演员还没谢完幕就有人离席,老太太愤愤不平,说,人家唱了一晚上的戏,连你个注目礼都换不回,这样的人不配听戏。

在我家住了一晚,一早送母亲回家。都走到自家胡同了,老母亲还问:这是到哪啦?弟媳来应门,她才噢了一声,说原来是到家啦。

昨晚,在大剧院,我问她两夹弦的戏你都看过哪些,她可是如数家珍,一口气说出六七个。

老戏迷如今也健忘了,她的记忆中,留下的只有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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