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公主嫁穷人的故事(长公主凤冠霞帔二嫁帅王爷)

人鱼公主嫁穷人的故事(长公主凤冠霞帔二嫁帅王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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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天色朦胧之际,彻夜明烛的公主府开始人流涌动。

庆阳长公主一袭红色嫁衣,精致的刺绣将嫁衣上的凤凰绣的栩栩如生,毛发根根分明,一看就是出自宫廷之手。

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这一身嫁衣她许多年前就曾穿过。

彼时年少,命运的红线牵着的是那个清俊如玉的青年。而今再嫁,眼前人已非彼时人。

宗政颉,如今牵着她手中那根红绸的人是当今声名赫赫的汝阳王。

为了同庆阳成婚,他不远万里从朔州赶到帝都。但他应该是厌恶庆阳的,如果不是庆阳,他的妻子会是那个在朔州陪伴他多年的女子。

那女子模样俏丽,脾气性格也是热情大方,不似这深宫中长成的庆阳那般温婉,但众人看来与宗政颉却最是相配。

可惜啊!这一道圣旨下来,断的不仅仅他们几人的念想,更是断送了那女子的性命。

繁复的礼节和仪式结束,庆阳端坐在床边,安静的等待着她的新夫君。

然而宗政颉只是沉默着站在她面前,冰冷的目光细细的打量着她。良久,他扬起一抹嘲讽的笑。

眼前这个女子,庆阳长公主。她曾经是先帝最疼爱的女儿,后来她的兄长即位将她嫁给了当时才华斐然的状元郎,宁州夏家的夏远。

婚后恩爱,也曾是一段人人羡慕的佳话。

但在宗政颉看来,不过是用以拉拢捆绑住夏远的手段罢了,她嫁过去的时候才十三岁,连及笄之年都不到不过是一个幼女。

如今,皇家故技重施又想用一个女子来束缚他,还是一个二嫁的女子。

他断然不会像夏远那般,任人摆布。

于是,新婚之夜,汝阳王直接转身离去,连盖头都没有掀开,交杯酒更是一滴都未减少。

庆阳就只是安静的随他离去,等到彻底没了动静才缓慢的自己揭下盖头,她换了衣服命人将床上的东西清理干净。

长公主凤冠霞帔二嫁帅王爷,大婚当夜,夫君却留她独守空房

“公主……”

身边的侍女有些担忧的看着庆阳,神情欲言又止。

庆阳神色冷淡的撇了侍女一眼,忽而轻声问道“莺时,你跟我多久了。”

侍女未多思索,脱口便出“回公主,十年了。”

十年了啊,庆阳神情有些恍然,时间过得真快呀!

一转眼,就是十个年头了。

“这些年驸马对你可有苛待?”庆阳又问道。

莺时瞬间愣住,讷讷道“自然是没有。”

随着庆阳的发问,莺时脑海中霎时浮现起那个清俊如玉的男子,在莺时眼中那样的谪仙配自家公主最适合不过了。

只是可惜……

“公主,如今你是汝阳王的王妃。”

莺时提醒着庆阳,过去的人和过去的事情,她的公主应该断的干净才是。

若是再惦念着先驸马,以她观察得出的汝阳王的性子,怕是往后二人不得善终。

“可我也是青书的妻子。”

庆阳与她眼神对上,眸中的坚持分毫不让。

莺时心中轻叹了一声,柔声规劝道“公主,如今你活下去才是最为重要。”

恍惚间,庆阳想到了当初自己的母后也是这样说。

庆阳,没什么比你和你哥哥先相依为命的活下去更重要。

这句话她一日不敢忘记,她的皇兄也不会忘记。

终于,庆阳只是轻轻的苦笑了一下,没有再开口说些什么。

哪怕是身在皇家,顶着多么光鲜亮丽的身份,可她却连活下去都得小心翼翼的。

从前是为了帝王的疼爱,如今是为了丈夫的宠爱。只有那短暂的几年,那个人待她是真的极好,她也是真的开心自由。

2

庆阳是温婉的,她性子像极了她父皇惦记了一生的女子,故此才得了这多年的宠爱。

汝阳王日日与她冷眼相对,她也不稀得去讨好,只自顾自的过着。然而,没多久便离开了帝都,跟随宗政颉一路北上前往边城朔州。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庆阳明白,离开了长安她便再不是什么高贵的公主,只是一个寻常的女子,汝阳王的王妃。

然而,她还是低估了这往后的艰难困苦,她做了这么多年的公主,如今便只会做公主,重新开始谈何容易。

好歹,宗政颉不会在外人面前太多苛待,离开长安的那日她身着一身轻便的杏色纱裙,层层叠叠的薄纱透气轻盈,绣着繁复精致的刺绣衬得她莹白如玉的小脸更加娇柔。

路过廊榭的时候,庆阳随意一瞥看到了不远处,原本开的亭亭玉立的莲花,如今已经逐渐凋零,隐隐有衰败之相。

马车准备好,宗政颉也在府外等她。

踏出大门的那一刹那,庆阳抬头一眼便撞进了他的眸海中,这也是她第一次如此认真的打量着眼前这个身为丈夫的男人。

他没有着金甲,只是一身青白的常服。微风拂来,将他头顶青色的发带扬起,在风中交织缠绕,望着宗政颉温润的面容庆阳实难将他与传闻的战神联想到一处去。

不为别的,她只是没想到……这宗政颉生得一副雌雄莫辨的眉眼,正如传言说的像极了庙宇里的菩萨像。

“王爷。”

她走上前,低下头轻声唤了一声。

“走吧。”

宗政颉没有多说,见她过来便转身进了马车。

庆阳没有耽搁,也默默上了车,只是她没想到宗政颉会伸出手拉她。

她愣了一下,轻轻将手搭了上去,宗政颉的手心温热,不似她那般清凉娇软。也是,常年手握利刃的人,掌心自然有茧。

宗政颉面色不显,待她上去站稳后很自然的松了手,撩开车帘先行弯身进去。

庆阳紧随其后,只是在触碰到那个厚实的布料时,她忽然心里空落落的,竟鬼使神差的回头望了一眼。

不远处的高楼上,隐隐约约显露出一个人影,那个人正在看着她。

庆阳心里慢慢沉了下去,瞬间整理好情绪弯腰进去。彼时,她尚且想不到,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长安的景象,而她与那皇位上的至亲也只有这一次遥遥相望的距离。

自此,一去数十年不归,遥遥万里的疆土她与长安长别。

到了朔州的第一天,庆阳就病倒了。

不算严重,但病去如抽丝,庆阳的身体需要静养,宗政颉二话不说将送去了相对清静的别庄休养。

说是养病,说白了就是软禁,庆阳连同带来的侍女一律不允许离开别庄的大门。

对此,莺时只觉得替自家公主委屈,但眼下还是要宽慰自家公主,莫要气坏了身子。

“公主,安心在这里休养身子才是眼下最要紧的。”

庆阳闻言有些诧异的望了她一眼,眸中一片澄澈。她根本就没有生气,也不在乎汝阳王的所作所为。

“莺时,那日我看到皇兄了。”

庆阳突然说起这件事来,莺时有些不明所以,但她没有再说什么。

就好像只是突发奇想告诉莺时一声罢了,莺时也没有多问。

朔州偏远,黄沙古渡外是一片片连绵的白杨树,看起来相较关外的风沙这长城内的景象还是生机盎然。

就连这别庄外也有许多白杨,而在院子里则种着一棵与当地风土人情不合的紫薇花瓶。

许多枝紫薇在刻意养护之下,修剪枝条向攀登根根交织缠绕,长成了一个花瓶的模样。

经过近百年,如今已有两人高了。

只是,庆阳一直不太喜欢这棵紫薇。

有一日,莺时问她为何。

庆阳告诉她“紫薇不是这塞北之物,如此勉强只会遭天谴。”

一方水土养一方作物,人也是这样。

这一语成谶,后来果然没有落得好结局,遭天谴的却不只是这棵紫薇。

然而,眼下最重要的,是汝阳王又将她接了回去。

马上就要打仗了,别庄固然有人守着但还是远没有王府安全。

回程那日,庆阳坐在马车里掀开小帘子,有些恋恋不舍的望着那别庄,忽然她弯起了眉眼低低地笑了一下。

“公主?”

在一旁的莺时见她忽然笑起来,有些不明所以的唤了一声。

“无事,我只是在想……汝阳王其实是一个温柔的人。”

庆阳明白汝阳王不喜欢她,对于她的身份也一直心存顾虑。但能做到这样,不管是碍于皇家的颜面还是别的,他其实已经很好了。

毕竟,他们本就是名存实亡的夫妻,举案齐眉不可能但他已经给了最大限度的相敬如宾。

庆阳忽然间没有那么害怕宗政颉了。

3

很快,战乱四起。

庆阳这一日突然心里有些慌乱,莺时见她坐立不安于是在侍从的护卫下,跟着庆阳出了门。

城内很安静,家家户户房门紧闭,庆阳上了城墙看见一片火烧的天,而那片美的不似人间的天空之下,是一片令人触目惊心的尸山血海,连绵的烽火将她的人生分割成两部分。

前半生,她享天下之养,在长安城中金尊玉贵。

而这往后,颠沛流离,为战乱奔波劳碌,担心世人受苦。

她看着这一片宛如人间炼狱的景象,脚下一个不留神踩空,踉跄了一下还好被身后时刻留意的莺时一把扶住。

“公主。”

莺时眼含担忧的看着庆阳,怕她被眼前的景象吓到。

“我们回去吧!”

说着,就扶着庆阳准备往回走。

然而几人刚走到王府门口,就见一众人神色匆忙的抬着谁直往里冲。

庆阳心里一沉,当即快步跟了进去。

而当看着宗政颉面色苍白,肩膀处赫然插一个箭矢,锋利的箭尖深入血肉,鲜血汩汩的往外趟着。

医官此时都在前线抽不开身,宗政颉将人都拉去了战场。

说出来简直好笑,如今偌大一个王府竟然一个医官都没有。

庆阳捏了捏手中,走上前去镇定道“来人,去取上好的金创药来。”

说完,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蜡烛,匕首,温水……另外再拿着针线过来。”

府中众人一时间纷纷愣住,没有动作。庆阳微不可见的皱了眉,冷了脸朝众人呵斥道“还不快去!”

庆阳生得柔美,性子也温和,平时总是浅笑着对谁都好说话。但如今她不笑的时候,倒有几分上位者的凌厉。

这下众人终于开始有动作,纷纷将她吩咐的东西准备好送过来。

庆阳洗干净手,将匕首用酒洗干净在蜡烛上烧过,将伤口的位置割开些许,观察了一下箭矢在血肉的走向然后握着断箭用尽全力全力一拔。

鲜血霎时喷溅出来脏了她的衣袍,就见精致小巧的脸蛋上也有不少血沫,但她神色始终淡然。

任由鲜血往外趟,庆阳眼疾手快的用针线将伤口缝了起来,众人面面相觑从来没见过这种医治手段。

缝合好之后,再撒上一层厚厚的金疮药用来促进伤口愈合。又用纱布将伤口裹住,将一旁的被子铺开小心翼翼盖在腰腹一下以免捂住了伤口细菌滋生,回头对着莺时说“再去取一瓶酒来。”

一套行云流水的医治,众人对她也有了新的认识。

莺时很快就取了过来,庆阳也用清水将手里的血迹仔仔细细的清洗干净。

“我有些乏了,你们注意着点王爷的状况。若是半夜突然发起了热,就用帕子沾点酒给王爷擦身子。”

说完便领着莺时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刚踏出房门时,平时跟在宗政颉身边的兄弟陈靖忽然神色认真的对庆阳说了一声“多谢王妃。”

庆阳神色有些疲惫,闻言看向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头示意,然后在莺时的搀扶下回到寝房休息。

后来到了半夜果真如庆阳猜想的,宗政颉起了热不过这时已经有了医官在旁,众人也就没有打扰庆阳。

只是宗政颉三日未醒,庆阳便给他默默的换了三日的药。

“王妃,您该歇息了。”

陈靖默默站在一旁低声提醒道。

这短短几日,他对眼前这个原本认为弱不禁风的公主有了新的定义。

说来奇怪,庆阳神色淡然的站在那里,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有着安稳人心的魔力。正是这一点,像极了宗政颉,才让陈靖有些叹服。

原本就有些昏昏欲睡的庆阳听到陈靖的话才恍然醒神,回过头去看外头的天,发现夜幕不知何时已经悄悄落下。

“你照看好你家主子,前半夜无事的话后面就可以去歇息了。”

说着,瞥到他单薄的衣衫便顺口提了一句。

“这朔州虽然炎热,但夜深露重还是要爱惜自己的身体。”

陈靖颔首,“多谢王妃关怀。”

她出了宗政颉的寝房,莺时便立即上前跟在她身侧,落后两步的距离亦步亦趋的紧随着。

“莺时,我教你习药理可好?”

庆阳猝不及防的发问,莺时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只说“一切凭公主安排。”

自从那日在城墙上看见那样的景象,庆阳的心中便萌生了一个念头,她想为世道做一点事。

她自小便对药理感兴趣,更是经过宫中名医的精心教导,在这烽火之中唯一能做的便是治病救人。

来朔州庆阳只带了莺时一个人过来,宗政颉的人她不好多做安排,只能问莺时有没有这个意愿。

幸而,莺时对于庆阳的提议从没有拒绝过的。

第二天,庆阳正在简单的教莺时辨认一些常见有效的药材,忽然有婢女神色匆匆的过来。

“王妃,王爷醒了。”

庆阳整理药材的手一顿,面色不显的轻声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说完,又自顾自的跟莺时说起这一味药材的特性和功效。

看着庆阳丝毫没有要过去探望的打算,莺时神情有些疑惑,欲言又止的看着庆阳。

“你想问我为何不过去?”

庆阳扫了她一眼,轻笑一声说出了莺时心中的疑问。

莺时于是便顺势接下话茬,走近了一步低声道“公主前两日那般照顾汝阳王,如今醒了为何不去瞧一眼呢?”

庆阳闻言只是深深的看了莺时一眼,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又低头整理着其他的药材。

过了好一会儿,庆阳才停了手中的事情回过头来答道“我担心他的安危,是为了这饱受战火摧残的百姓。”

汝阳王的名号已经在这朔州城生根发芽,他在城中百姓心中便不会乱,军心便不会散。

所以,此时此刻他的安危最是要紧。

“莺时,我是大周的长公主,我是为了江山而嫁的。”

她心里永不会承认宗政颉是她的丈夫,永远。

莺时心里有些酸涩,垂眸掩去眼中的情绪再抬头时又神色如常将药材一一拣好。

4

一晃眼,时光宛如飞逝。

庆阳来到朔州的第三年初,别院的紫薇花瓶隐隐有些枯萎的迹象。

千里之外,青州城破的那日,庆阳正在和莺时教导一众侍女。

宗政颉听从了她的建议,给了一批聪明伶俐的侍女,让庆阳从中教出一些医女,将来或许在战场上能派上用场。

经过一年多的教导,如今这些侍女也算是半个大夫。

说来奇怪,庆阳正说着突然心口一疼,瞬间浑身脱力跪坐了下去。

莺时离的有些远,见她神色不对时便第一时间过去,她神色有些慌张的下意识惊呼一声“公主!”

几乎是在庆阳跪下去的那一瞬间就拉住了庆阳,她立刻高声唤人去请医官。

莺时让旁人都散开,腾出空间免得让庆阳呼吸受阻。

庆阳半昏迷间,晃然看见了漫天金光,昭华寺门前有一人长跪在大雄宝殿之外。

有些奇怪,既然是求佛恩典,为何不进去?偏要跪在这大殿之外,可见心并不是那么虔诚。

这时,昭华寺内传一个宁静悠远的声音“若要所愿成真,你需要让她自己心甘情愿。”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固执的继续跪在那里。

她看不见那人的面容,但那身姿如玉跪的笔直的背影让她觉得有几分熟悉,她就站在不远处的身后。

突然,漫天飞雪洒落至她的肩头,她蓦然看去发现那人满头白霜,他似乎经历了什么巨大的悲伤。

还是那般跪的挺直,可是经过这番白雪塑身,给人平添了几分寂寥。

她无法感同身受,却又觉得他所求的或许对他来说真的很重要,这样寒冷的天气他再继续跪着会死的。

她想了想,觉得过去劝劝他。

这样下去,他真的会死的。

然而,等她逐步靠近站立在他面前时,她仍然看不见眼前这人的面容。

“你快起来吧,这样下去你身子受不住的。”

那人好似没有听见一般,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动静。

庆阳本不想再管,刚要转身离开,却还是陡然止住了脚步。

她缓慢的蹲了下去,平视着这人轻声道“你想求谁的恩典,神佛?还是你所求的那个人?”

她不知道他想求什么,但是这世间能够困住世人的,无非是那颗心。

他如此强求,总不是求自己的功名利禄,若非如此……那便只能是求爱而不得。

“你若是求,也不该跪在这里。神佛不管这世间情爱疾苦,你该求你自己。”

说着,她伸出被寒冷天气冻的肌肤近乎透明的手指,想要去将人扶起来。

却在碰触到他衣袖的那一刹那,一直低着头的男子抬眸看着她。

她还没来得及看清,就化作了一阵金光四散开来,失去了意识。

那零散的金光不远不近的围绕着雪地中的那人,他眼中满是惊慌失措。

这时,大殿内传出之前那道熟悉的声音。

“你所求已经得到,离去吧。”

庆阳再醒来的时候,已是近黄昏。

她从床上慢慢坐起来,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但是记不清具体的内容。

她掀开厚重的床幔,就见床边赫然坐着一个人,心里下意识惊了一下。

细看发现,是宗政颉不知怎么的来了。

窗外昏黄的光线落进来,慢慢撒上眼前这个五官精致的面上,闭上眼的他在柔和的光线照耀下显得有些不似真人。

……有些像昭华寺里受尽香火供奉的菩萨。

想到这里,庆阳自顾自无声的笑了一下。

他可不是什么菩萨。

庆阳刚要下床,正是这细微的动静让宗政颉察觉到当即醒了过来。

庆阳感觉到视线随即抬眸,果然宗政颉正在看着她。

“……”

庆阳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倒是宗政颉率先开了口,“医官说只是心绞痛,休息片刻便会好。你倒是睡了过去,足足五个时辰之久。”

说着,他顿了顿又突然说道“既然如此劳累,便不要再教她们了。”

庆阳沉默了片刻,垂眸掩去眼里的失落,轻声辩解道“不累。”

“……”

宗政颉动作一顿,不知为何她这般低落的情绪让他觉得有些不适。

他也没有多想,站身来准备往外走去。

只留下一句“随你”,便推开门大步离去。

庆阳看着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外才终于有些疲惫的按了按额角,最近总是有些不适但她并没有发现身体有什么问题。

待她第二日休养好,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继续教导医理,突然进来一个脸生的侍女,莺时第一时间过去询问。

那侍女低声说着什么,时不时抬眸看向庆阳的方向。

只见莺时听完之后挥挥手让那侍女退下,自己则是犹豫了片刻走到庆阳跟前,凑到她耳边轻声道。

“公主,青州城破了。”

庆阳满眼惊愕的看向莺时,仿佛要从她的神情看出几分玩笑。

然而没有,莺时神情严肃认真。

“啪!”的一声,她手中的药材陡然坠落在地,只见一阵轻风拂过,庆阳提着裙子当即冲了出去。

一向谨言慎行的庆阳第一次如此失礼的在众人面前狂奔离去,风将她鬓间的发丝吹落下来,扬起又飘落最终送到她嘴角边。

等她好不容易站在宗政颉的面前时,只见他已经一身金甲陈靖正将宗政颉平日用的宝剑递过去。

见到如此狼狈的庆阳,陈靖愣了片刻后才低声唤道“王妃。”

庆阳看了一眼陈靖,冲他轻轻颔首。

然后又看向宗政颉,一时间她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当她知道青州城破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这天下要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而首当其冲的便她身边这位汝阳王。

此时的莺时也终于追了过来,走到房门口看着里面的三个人默默的退开来,陈靖注意到莺时的动作后想了想也默默的离开房间。

彼时,整个房间里只剩下庆阳和宗政颉。

“……”

相顾无言,庆阳沉默了片刻后终于忍不住轻声问道“眼下便要出发了?”

“嗯”

宗政颉低声应了一声,停下了整理着装的动作来听她要说的话,神色有些认真。

“青州路远,王爷记得要回家。”

庆阳抬眸看向他的眼睛,其实她想说的不是这些。

她想说的是,此次行军一切小心为上,注意安全。

但说出口,又觉得算了。

“嗯。”

宗政颉神色并无任何变化,只是依旧回应了一声。

庆阳欲言又止终究没再说什么,只是沉默的让开路让他离去。

擦肩而过的时候,宗政颉偏头瞥了她一眼低声安抚道“等我。”

简单两个字,对于庆阳而言却有着无限安稳的力量。

她没有送他,只是这样神色淡然的注视着他离开。

这时,莺时才终于走进来。

她看着庆阳全然在乎宗政颉的模样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滋味,她盼望着庆阳能够放下夏远一心一意与宗政颉举案齐眉。

可是如今看着庆阳如此在乎宗政颉的模样,她又忍不住替那个如玉的青年感到可惜。

然而下一刻,庆阳看着宗政颉远去的背影冷静的说“青州这一战直接决定着朔州的安危,他不能输。”

此次青州一战是宗政颉前去,如果战败……他不一定回得来。

朔州没有汝阳王是万万镇不住的,而如果朔州都失守,那后面的万里之遥,敌军犹如入无人之境可以直取长安。

莺时神情一顿,她恍然明白庆阳只是在乎汝阳王这个身份,换言之在乎的是天下苍生。

5

青州传来战况,大败敌军于青岩坡,但是宗政颉却受了重伤一直昏迷不醒。

这个消息一经传播整个边境的氛围瞬间没有打赢胜仗的喜悦,反而人心涣散隐隐有些动荡的迹象。

是庆阳,在昭华寺磕长头祈福,许以重诺求宗政颉平安无事。

为此心愿,她竟然赌誓三十年的寿命。

不知道是不是神佛感念她一片赤诚之心,答应了她的请求,没几日功夫宗政颉便醒了过来。

一路日夜兼程,仅半个月就赶回了朔州。

再见到宗政颉,庆阳没有激动上前,只是在王府门口始终淡然的笑着,看着他从马车上下来。

细细的打量着,无声的观察他的状态,许久后她唇角的笑意加深了些许。

宗政颉却有些奇怪,下了车看着庆阳温婉的面容忍不住大步上前,一把将人揽在怀里。

庆阳没有挣扎,只是任由他抱着沉默了许久。

经此一役,宗政颉对庆阳突如其来的好。

虽说此前也不差,但却不似如今这般疼宠,宗政颉待她终于有了几分对待心爱之人的模样。

庆阳不解,但她并未深究。

在第五年秋冬,朔州城大雪纷飞之际,长安传来皇后生下嫡子,这是她皇兄即位以来第一个嫡子。

庆阳听闻喜事立即派人送了不少礼物进宫,宗政颉突然动了心思。

“我们也该要一个孩子了。”

是夜,宗政颉看着伏在案上奋笔疾书的庆阳,沐浴过后长发散落下来的她没有半分人妇的痕迹,依旧宛若少女。

庆阳的字很好看,却不似寻常女子柔雅的簪花小楷,是一副飘逸流畅的瘦金体,笔锋凌厉,一看就是练过很多年。

而曾经那位名满天下的状元郎,就写得一副最有风骨的瘦金体。

听闻他的话,庆阳霎时身子僵了一下。

她自然也明白为什么突然起了这个念头,她只是不明白宗政颉为什么。

但紧接着宗政颉想到了什么,又轻笑道“还是算了,你身子不好。”

虽是笑着,但眼里的落寞却是明晃晃的,可惜庆阳没有回头看他。

这话一出,庆阳只是默默的松了一口气。

她并非抗拒,只是很难想象与宗政颉共同孕育一个生命的景象。

但她总不至于看着宗政颉无后,于是开始张罗着给他纳妾。

第一个挑中的,便是传说中苦恋宗政颉的吴国公家三房的嫡次女。

吴芊汐长得虽不是一等一的出挑,但胜在性格开朗不拘小节,日后在府中也不是会多事的人。

她经过多方打听才确定其女的心意,于是找了个时机与宗政颉挑明。

“你再说一遍?”

宗政颉有些不敢置信的轻声问道,正在练字的笔顿了下来,一滴浓墨滴落在好的宣纸上,渲染开显眼的污渍。

他们相濡以沫近五年,他甚至不求子嗣。

如今,她竟然轻描淡写要帮他纳妾?

庆阳丝毫不明白他的抗拒,反而尽力尽力的规劝他,瞧着她这般上心的模样,宗政颉恍然大悟。

她从来就不在乎他,所以不介意别人来分享他。

她不爱他!

那曾经的过去呢?她为他做的那些又算什么。

他第一次面上动了怒,“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以为你一直心里有我。”

“却原来……,你始终只爱他。”

宗政颉皱着眉神情有些痛苦的呐呐道。

然而,庆阳只是有些疑惑的看着他半晌才突然解释着。

“我也没有爱过青书……”

庆阳抬眼直直的看向宗政颉的眼底,绀青色的眸子里一片清明,那里头倒映着眼前这个神情有些复杂的男人。

廊下清风徐来,带起檐边精致的风铃,悦耳的清脆声忽然传入两人耳中,庆阳侧首瞟了一眼那风中摇晃的铃铛。

在这动人的铃声中,她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

那时候,她还没有嫁给夏远。

也是在这样的盛夏,七夕乞巧节那日她自宫殿出来,便看下那烛光中半明半昧的侧影。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宗政颉,当下便心生感叹,这世间竟真的有菩萨。

她顾不上什么女儿家的矜持,抬步便想上前问,也是这清脆的声响惊动了光影里的菩萨,他转过头忽而看向了庆阳。

只一眼,庆阳原本热络的心便沉了下去。

只因为,……她在那时的宗政颉眼里没有看到对众生的慈悲,是刀光剑影,是素袍染血。

他不是菩萨,是恶鬼。

“最初,皇兄原本是想将我许给你。”

庆阳低声近乎自呓地说道。

以宗政颉的家世以及自身能力,庆阳嫁过去无疑是利益的最大化。

但偏偏,那时候的庆阳拼了命的不愿。

“所以,是你选择的夏远?”

宗政颉这话问出口,声线都隐隐在抖,他此前对于夏远先认识庆阳,先占据庆阳心里重要的位置而心生嫉妒,但他一直觉得这不过是命运使然罢了。

而眼下,他心爱的女子告诉他,他们之间是庆阳故意的错过,她不喜欢他。

庆阳不明白宗政颉的情绪,他们之间的悲喜并不相通,只见她轻轻颔首轻声道“那时候,我没有更好的选择。”

夏远是个很温柔的人,事事体贴周到,在庆阳眼里他待她已经足够好。

但就是太好了,她一直觉得不真实。

庆阳嫁过去的时候还太小了,前几年夏远待她如同亲妹,精心教导宠爱,她大半的习惯都是夏远一手养成的。

此前宗政颉一直耿耿于怀,觉得庆阳身上有太多夏远的影子。

“宗政颉,我从来没有想过嫁给你,我不会为了皇室图谋你。……你不必将心思用在防我。”

庆阳目光清澈直接将自己周围的心思点了出来,她不会害他。

她代表不了皇家,但是作为一个合格的公主,她不会图谋宗政颉。她皇兄眼里是江山社稷,她眼里是黎明百姓,宗政颉于这朔州城而言是满城百姓的保命符。

有他在,这里不会乱,万里之遥的长安不会乱。

宗政颉心中泛起一丝丝细密的疼痛,愈演愈烈让他再开口时陡然沙哑了声线,“我待你不好吗?”

时至今日,她仍然不想嫁给他。

他们之间是皇命不可违,不像她和夏远……那是她亲自选择的人。

庆阳看着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宗政颉却陡然注意到她精致的面容染上了风霜,眉宇间也泛着疲惫。

他回想起那天她离开长安之前,那一袭杏色刺绣纱裙从王府门口出来,一抬眼撞尽他眼里时自己心里动了一下。

那时候的庆阳气质矜贵,明眼一看便知是悉心娇养的,高高在上的公主。

随他离开故土,在这朔州历经生死,她从前眼里的光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逐渐黯淡消失。

“……呵!”

宗政颉自嘲的轻笑,眼底霎时泛起一丝红晕,漆黑的双眸中不知是不是错觉,竟然有些水光潋滟。

他看着庆阳轻声道,“你不过是不信我罢了。”

说完,他俨然一副不愿多待片刻的转过身离去。

庆阳不信他爱她,会珍重她。

她只是固执的强调自己不会害他,要他相信她别无其他心思。可她不知道,宗政颉如今最是恨她的却无所求。

6

自那件事后,两人一直僵持不下。

宗政颉待她又恢复了从前的不冷不热,克己守礼。

莺时将两人的生疏看在眼里,总是规劝庆阳不要那么固执,有时候可以适当的放下身段哄哄宗政颉。

汝阳王喜欢自家公主,这些莺时都明白。

然而庆阳根本就不知道宗政颉在闹什么脾气,她且随他去。

冬至过去,新年悄然而至。

宗政颉没有来陪她,庆阳什么都没说。只是在一天夜里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当初她在昭华寺求的愿后来一直耽搁了没有去还。

于是初春时分,朔州仍然白雪及膝的时候,庆阳在莺时的陪同下去了一趟昭华寺。

站在寺庙外那棵挂满了白霜的枯树下,轻风吹来将庆阳的发丝吹起飘落,光秃秃的树枝上那些系着红绸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回过头静静的看着昭华寺,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个梦。

那个雪地苦苦哀求的人,是她的夫君。

但她还来不及深思他求什么,眼前一阵发黑她陡然失力倒在了雪地里。

庆阳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突然想到了那时候她自己求的愿。

“世人求自己的愿,无非是身体康健,事事顺遂。”

“佛祖,我该求苍生平安江山永固。但我却想私心替一个人求求,求他逢凶化吉,百岁无忧。”

“为此,我愿用三十年阳寿来换。”

她这一生可能原本就短暂,佛祖实现了她的愿,她还了愿便不剩下什么时间留在世间了。

可她那时候是真的心疼宗政颉,他征战沙场多少次险象环生,世人歌颂他或畏惧他,但没几个人关心他。

宗政颉,守着的是她皇兄的天下。

那她就守着宗政颉。

多少名医来诊治都察看不出什么具体的病症,宗政颉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一点点凋零枯萎。

彼时,万里之遥的长安。

庆阳的兄长得知了她的病情后,二话不说派了亲卫来接她回长安。

一路上有太医院治疗疑难杂症最拿手的顾鄞跟随着,以防万一。

一行人跋山涉水来到朔州,然而第一天就与宗政颉发生了不愉快。无他,只因为宗政颉不愿意让他们带走庆阳

幸好那日,庆阳难得清醒着,看着长安派来的人她艰难的笑了笑,断断续续却坚定的说“长安,我便…不回…了。”

说着,缓慢的笑了起来,她一直都是这样,温柔却有力量。

那一行人拿不定主意,只好写信回禀情况,暂时在朔州住了下来。

那天晚上,庆阳看着面前近日操劳过度眼底泛青的宗政颉,她思索了片刻,然后轻声道出了一个不为人知的惊天秘密。

“父皇他临终的时候曾下密诏,让我陪葬。”

此话一出,宗政颉的神情有些龟裂,他有些不敢置信。

庆阳曾是最受宠爱的公主,先帝对她的宠溺无所不用其极,怎么会?

明明……

“我前面十年的宠爱都是因为性子像极了他此生最爱、也是最亏欠的昭贵妃,父皇把所有的好都补偿到了我身上,可是他最终才明白。”

“我脾气秉性虽然像极了她,但我却生得一副皇家的冷心肠。”

而那个男人啊,后来最讨厌自己这副心肠,以至于对她也不能容忍,要将她带到地下去。

所以啊,她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人。

青书没有,宗政颉也不例外,她天生就学不会这件事。

可是,她终于能感受到宗政颉待她的好,如同当初青书一般,那其中有她怎么都学不会的爱。

青书最后红着眼眶哀求的画面霎时浮现在她脑海里,她心中霎那间像堵住了一样。

她那时候不懂,明明已经是最亲密的夫妻,可他的夫君还在一声声的恳求她爱他。

她伸出手轻柔的抚摸着宗政颉的眉眼,眼神温和有些眷恋的轻声道“宗政颉,你待我很好。”

这是她在回答当初纳妾一事时,宗政颉问她的问题。

在她心里宗政颉真的待她很好,但她不爱他。

她……只是对他有些心软。

番外

庆阳感觉自己睡了很久,以至于她再睁开眼的时候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但紧接着,她才想起来自己不是已经死了吗。

死在她嫁给宗政颉的第六年,那日雪停天光大盛,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就在她有些疑惑的时候,“吱呀!”一声,有人恰好推开门进来。

那人转身便对上庆阳的视线,精致的容颜如此熟悉,在看到她苏醒的时候,那双温和的眸子瞬间泛起了红晕。

他笑得温柔,怕惊扰了眼前人一般轻声确定道“你…醒了?”

庆阳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良久,然后极为缓慢的笑了起来。

此时,已经是世人口中庆阳长公主去世四年后。这里,也不是熟悉的朔州或长安,是另一个四季如春的夷州。

而那个在百姓的心中如信仰一般的男人,也早在四年前跟随庆阳长公主一同长眠了。

如今,是一个寻常的书生,和他貌美温柔的妻子。

起初,宗政颉很不喜欢她,不为别的,就因为她是庆阳,是公主是皇室的人。

更何况,还连累了一个无辜美好的女子因她无故丢了性命。

后来,宗政颉仍然不喜欢她,不喜欢这个温婉的女子身上都是那任状元郎的影子。不喜欢那个人始终牢牢占据她心里的位置。

可是到了最后,他看着日渐消瘦的庆阳,忽然想起来最初结成夫妇时,她纵然是心有不甘但神态满是娇养的痕迹。

是他一直待她不好,所以才始终记着那个早已经死去多年的人。可若是那个人没死,也定然轮不到他。

此前半生,他所求甚多。求旗开得胜,求扬名立万,求光宗耀祖,求一切世间寻常男子所求的。

后来半生,他愿用前半生所有丰功伟绩去换另一件事。他只求,她心里有他,求她能醒过来看他一眼。

他生得一副眉眼温和的菩萨像,却手执长枪从不信命,那日庆阳病重他求医无门后,卸下一身金甲素衣披发在那昭华寺前叩首,满面的鲜血淋漓像是一个堕了魔的佛。

幸而,诸天神佛还是网开了一面。(原标题:《三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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