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三和大神僵师哥(深圳三和大神)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群被称为“三和大神”的青年打工者出现在深圳龙华三和人力资源市场。
他们只做日结工作,干一天玩三天;白天四处闲逛,晚上睡大街;吃5块钱一碗的“挂逼面”,喝2块钱一大瓶的水,抽5毛钱一根的散装红双喜,在臭气熏天的网吧里呆到天明。
▲ 三件套:挂逼面、大水、红双喜散烟
“挂逼”是三和大神的特殊用语,用来形容身无分文,走投无路的境遇,“今天又挂逼了?”这是三和大神之间独特的打招呼方式。
一碗挂逼面就是三和青年一天的全部进食,填饱了肚子,再去小卖部买了一瓶被称为“大水”的清蓝瓶装水,一块钱 2 升,够喝一天。
▲ NHK 纪录片《三和人才市场》海报
2018 年,日本 NHK 电视台播出了一部纪录片:《三和人才市场:中国日结 1500 日元的年轻人们》。这部片长近两个小时的影片,探索了这群在希望和绝望之间挣扎的年轻打工者们的经历。
影片一经播出,便引起轩然大波,“三和大神”这一群体第一次掀起了广泛的讨论。
三和市场不仅是外地年轻人找工作的渠道,更凭借着这里低廉的生活成本,成为低收入人群的乐土。在这里,我们看到了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和青年文化。
▲ 整改前的三和,网吧上网一小时 1 块钱,包夜 8 块钱,黑网吧成了大神们度过夜晚的绝佳场所
在三和流行这样一句话,“做一天可以玩三天”,日结工作累了可以休息两天,白天‘瘫痪’在公园,晚上‘瘫痪’在网吧,对于大神们来说,今朝有酒今朝醉是一种境界,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大神。
只要不是自己逼自己,三和是个永远死不了人的地方,因为这里有太多方法能让一个人搞到钱。三和有一种假手机专卖店,专门协助撸网贷口子——用身份证在网贷平台申请贷款,门店留下大头,三和青年拿小头。
除了网贷,做“法人”是个来钱更快的渠道,却更危险,许多担任公司法人代表的三和大神名下有几千万的财产,他们本人可以拿到 2000-5000 元的报酬,却要承担该企业的全部法律责任。
▲ 在三和日结是一种信仰,一次日结可以赚 100 到 200 元,够活三天甚至更久
这里并不像人们以为的是“堕落青年”集散地,这里的很多人曾经是天之骄子。
几年前,成绩优异的小黑成为村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孩子,贫苦的家境勉强支撑他读完了大一。懂事的小黑申请了休学一年,跟随着打工大潮离开贵州老家,来到了深圳,进入亚洲最大的工厂富士康。
然而事实远非小黑的想象,厂房工作对他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日复一日的机械性流水线,每天十二小时的体力压榨,日夜两班倒对身体的巨大伤害,榨干了这个年轻人对大都市的最初渴望。
三个月后,小黑辞职了。
▲ 位于三和人力市场对面的海新信大厦,夜幕降临后这里的台阶上睡满了人,大神们戏称它为“海信大酒店”
在朋友的介绍下,小黑来到了三和,从事日结工作,为了省钱,他学别人一样睡公园,没想到第二天早上被扒了个精光,除了一张身份证,他什么都不剩了。时间一天天过去,小黑没有攒下钱,学校却发来了通知,注销了他的学籍。痛苦使小黑搁浅在了三和,也开始通过电子游戏排解。
游戏就成了小黑的精神家园,在游戏世界里,努力就可以换来结果,这比现实世界公平得多。2014 年小黑与队友斩获《英雄联盟》深圳城市大赛亚军,并因此被战队经理挖掘,“当时一天能接到四五通电话,都是战队经理打的。”于是他前往上海参加 OMG 举办的青训营,但他其实只待了一个月。因为教练管得太细了,他玩得不自在。
回到三和的小黑逐渐加入了三和大神的行列,维持在温饱线上,没钱了就去做日结,有钱了就去网吧包夜,睡过公园长椅,也睡过“海信大酒店”,大家都这样,没人笑话自己,小黑在三和找到了舒适区,也忘记了梦想。
2016 年,小黑寻思着身份证即将到期,联系了收身份证的黑中介,换来 60 块钱。
▲ 三和到处贴满了这样的标语
身份证在三和是一种明码标价的货物。按照出生年龄的不同,价格被严格划分为三个层次:1980 年以前的 40 元,1980 年到 1990 年的 40 - 80 元,1990 年以后 80 - 100 元。这些收购而来的身份证常被用于注册诈骗公司、网络骗贷等,然而大神们并不在乎,他们只关心能换来几天生活费。
一转眼快要过年了,小黑才发现,没有身份证的自己已经回不了家了。
▲ 公园成了大神们的家,一天时间在闲聊与手机游戏中很快过去
每天清晨,三和人力市场都会聚满百个蓬头垢面、面无血色的大神,他们茫然地等待着,不约而同地沉默着,阿政就是这其中之一。
随着三和的整改,阿政已经不能再睡大街了,黑网吧与黑中介的骤减,让大神们无所适从,他们找不到可以栖身的地方,也找不到日结工作的渠道,更不愿意回家。
对于阿政来说,家只剩下一个概念,从自己四岁开始,只有每年过年的时候他才能见到风尘仆仆赶回来的父母,长大后,阿政才知道像自己这样的孩子被称为“留守儿童”,而他那进城打工的父母被称为“农民工”。
深圳,就是由阿政父母这一代农民工建设起来的,他们为了养家糊口来到这里,他们用农民特有的吃苦耐劳精神,用自己辛勤的汗水为这座城市的一砖一瓦奉献力量。如果没有第一代农民工,就没有今天的深圳。
与祖母相依为命的阿政,很早就辍学在家,他知道的第一个大城市的名字,就是深圳。跟随父母的脚步走出家乡,仿佛是他的宿命。
与阿政相似,这也是大多数三和人的宿命,在父母成为第一代农民工后,他们却成为了第一代大神,睡在父母曾铺就的马路上。
裤兜比脸还干净的阿政已经好几年没回过家了,他不知道如何面对家人。
有一年冬天的一个晚上,阿政早早地在网吧睡着了,他梦到了去世的父亲。父亲不停地问他在哪里,阿政答不上。醒来后,他在喧闹的网吧偷偷用发黄的袖口,抹了一次又一次眼泪。
▲ via NHK 纪录片《三和人才市场》
在时代的浪潮里,三和大神们最先被拍在了沙滩上。不是没有奋斗过,而是奋斗的过程太漫长,教育程度限制了大神的认知,学历与技能限制了他们的前途,他们看不到希望,只看到了舒适区。这是阶级固化的本质无奈。
童年缺失的温情,让大神们找不到家庭的责任,他们跟随着父母的脚步走进都市,却丢掉了父母一代最美好的特质。
大神催生了三和,三和也催生了大神。这里就像一个旋涡,轻易就能融进去,想出来却异常艰难。在三和这个巨大的舒适区里,睡大街的年轻人没有朋友,却有同类,他们互相照应,一同堕落。
当深圳不断进步,三和大神却依旧迷茫。
▲ via NHK 纪录片《三和人才市场》
提及三和大神,不了解的人往往觉得匪夷所思,甚至有时会觉得他们生活在与常人不同的世界。而对此略有耳闻的人,要么鄙夷地认为大神们都是社会败类,要么则一厢情愿地觉得三和大神早已无欲无求,得道成仙。
身为社科院社会学学者,田丰无法接受这种主观臆断的想法。他与学生林凯玄一拍即合,组成研究团队,展开了长达半年的三和调查之旅。他们希望,这次研究能够突破网络上人们对三和大神的刻板印象,达到真正学术研究的目的。
二人历经 180 多个日夜,写下了 20 万字的研究笔记,并拍下了许多珍贵的三和内部照片,共同组成了这本国内首部“三和大神”纪实作品:《岂不怀归:三和青年调查》。
《岂不怀归:三和青年调查》
田丰 / 林凯玄 著
社会学学者“潜伏”三和,以白描手法还原“三和大神”真实面貌;一部罕见的真实和诚恳的作品。深度挖掘“三和大神”背后的故事,一窥 “佛系”外表下的无奈与挣扎;“丧文化”横行的时代,“三和大神”离我们并不遥远。透视与理解三和青年的想法与选择,探寻三和式底层社会成因,剖析中国社会转型期的种种发展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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