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点老公的明知故问一人饰两角(戏里常约不断)

盘点老公的明知故问一人饰两角(戏里常约不断)(1)

《奇葩说》有一集的辩题是“朋友的爱人出轨了要不要告诉他”,奇葩选手李林立刻献上一例戏曲剧目:《翠屏山》,说得口沫乱飞,激情四射。

确实是太恰当了。潘巧云改嫁杨雄后,杨雄公务繁忙,顾不上她,她生性风流,实在闲不住,就和裴如海约了起来。偏偏被石秀撞破,石秀憋不住了。

潘巧云把海和尚约在家里,实在是下下之策。不像杨雄当的是公差,石秀做的是个体生意——潘老丈的肉铺经理,回家时间无定准,住在她家里,撞上是迟早的事情。更何况潘与海和尚的约不是偶遇生情,是早有奸情,日常就眉来眼去,杨雄不常见,但石秀早有察觉。

石秀,绰号“拼命三郎”,这名字听起来就刀光闪闪的,有手起刀落的凌厉快感。汪曾祺评过这个绰号,好像是说,拚命和三郎放在一起,便产生一种特殊的意境,产生一种美感……美感有没有只能靠想象,但冲霄豪气时刻蒸腾起来的感觉是有的。

所以,哥哥不在家嫂嫂约起来,这种事儿,石秀肯定是憋不住要说要管的,比本夫杨雄气愤多了。最终,果然是石秀设计,杀了海和尚,将潘巧云骗至翠屏山,把真相刺破给杨雄看,杨雄才真正怒了起来,杀了潘巧云。

杨雄的职业是刽子手,但在杀人这件事上,不如石秀利落。因为杀的不是旁人嘛,此杀非彼杀,彼杀用手,此杀用心。

盘点老公的明知故问一人饰两角(戏里常约不断)(2)

索明芳与李阳鸣演过《翠屏山》

《翠屏山》核心是《吵家》《杀山》两折,至今保留了前皮黄后梆子的演法。2012年11月,林兆华戏剧邀请展——裴艳玲从艺六十周年戏曲专场在首都剧场举行,首场便是《翠屏山》,裴艳玲演石秀,对潘的不洁不贞实有“咬牙切齿”之狠,刀风呼呼作响,女武生,却有十足的草莽英雄气。

《翠屏山》戏不大,但要好角儿,武生、花旦旗鼓相当,老生和丑两个行当也得硬整,才好看。但实际经常突出其中一人,谁硬就主演谁。裴艳玲演,自然主要看石秀。孙毓敏也演过《翠屏山》,看点便在潘巧云。孙把潘与裴改成了青梅竹马,约就自然成了“叙一叙旧根由”,好像石秀倒是多管闲事了。

戏曲中,与潘巧云约得比较相似的是阎婆惜。她俩都出自于《水浒传》,来自于这本古典名著的女子,基本只有两个类型:一是男人一样的女人;另一类是总在换男人的女人。潘巧云、阎惜姣属于后者。

《坐楼杀惜》是京剧的传统剧目,生旦对儿戏,突出做工。阎婆惜比潘巧云更大胆,她不但把张文远约到乌龙院,还闭门不让宋江进屋,甚至抓住宋江与梁山勾结的把柄,逼其写休书,借此一举,欲把约发展成厮守终生。她也不想一想,张文远有这心思么?

不管他有没有,阎婆惜是铁了心了,即便是被宋江杀了,鬼魂又回来把张文远给“活捉”了去,这才是动了真情。仅这一点,倒比那些纵做鬼也风流、纵做鬼也幸福的喊叫者值得敬一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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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少云与魏海敏合作《乌龙院》

《坐楼 杀惜》就是这两折连演,同样的剧情,周信芳演出名为《乌龙院》,两折中间增加《刘唐下书》,刘唐是花脸,刚好形成一出戏生旦净丑齐全。王正屏配周信芳演《下书》的刘唐,十分精彩。周信芳是表演大家,这种感情极端的戏尤其火爆炽烈,坐楼的忍、杀惜的狠、失书的惊,处处出神。《乌龙院》有电影,赵晓岚演的阎惜姣,借助电影镜头,戏剧效果更是强烈。

各走各的路不行吗?逼写休书的桥段,阎惜姣放了泼,真是惹人杀心顿起的火气。但又觉得实在可怜,命都要没了,还有心思在休书上的一个“妻”“妾”之别争来争去的,可见她用情太深,都在畅想不用再约的美好明天了。

死了的阎惜姣魂步翩然,凄厉地唱着昆曲的悲凉调子,在舞台上与丑扮的张文远展示各种戏曲技巧,既吓人又好看,不可错目眨睛。为了爱拼到死,死了还在拼,这真的是戏。

潘金莲比她们两个约得都要层次丰富。前情跌宕,细致铺垫,铺陈开来,容纳了丰富的剧情,也经得起艺术的精雕细刻。尤其是昆曲,歌舞相谐,大演潘金莲为主角儿的折子戏,如戏叔、挑帘、裁衣、杀嫂等,从清代一直演至今天。上海昆剧院还整理成一出戏,名字就叫《潘金莲》,梁谷音主演。2012年,梁谷音和侯少奎在北京大学演《戏叔》,炉火纯青,率真、放荡、美艳、大胆,那欲望的眼神,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是个老年人咯。

昆曲这些折子戏的来源是《义侠记》,情节源自《金瓶梅》和《水浒传》。本来重点讲的是武松的故事,有十个折子,并称《武十回》。但现在演武松戏的倒是少了,可能是因为潘金莲的生命力太强。

潘金莲约的对象是大名鼎鼎的西门庆,与海阇黎、张文远这种寺院、衙门小职员相比,是典型的高富帅,恰是约的最佳人选。皆因《金瓶梅》,潘金莲与西门大官人一直红到现在。别说《红楼梦》养了多少人,《金瓶梅》养的人更多,滋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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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谷音饰演的潘金莲。

不论是谁约,都能找到合适的理由,尤其是配夫武大郎的潘金莲。很多新编戏都在重新审视这个人物,想表达的无非是对一个女性争取情感自由的同情,自然都默默地忽略了,其实是包括性自由的。

但是,至少在清朝之前,夫妇一方随便约,被捉奸在床,是可以杀而无罪的。到了后来,这种事情也不会被致以鲜花掌声,还是唾沫臭鸡蛋当面。潘金莲约的罪到底有多大,就默默不说了吧,太复杂,继续让艺术作品慢慢地探讨吧。但有一行罪是跑不掉的,不能为了自己约的方便,便把武大郎随便给毒死。

所以,潘金莲还是被武二郎给杀了。刚说“三郎”这名字意气风发的感觉,“二郎”就容易透露出英勇刚猛的气质。从打虎、游街到别兄,再到杀嫂,潘金莲死了,武松狮子楼打杀一场,也走向了人生不归路。

所以,看见别人约,才是最倒霉的。农村就有迷信,遇到此情此景,那必是晦气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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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点老公的明知故问一人饰两角(戏里常约不断)(7)

常秋月饰演的《战宛城》邹氏。

在戏曲中,大都是女性主动,事实上一定是男女平等,不要因看戏就怀有偏见。《战宛城》约的比较直接,典型,而且不偏颇。氏闲来思春,曹操忙中性起,是天雷勾动地火。没有曹操出现,相约,邹氏不是只能在家中看耗子“打架”么?

“素罗帏叹寂寞腰围瘦损,辜负了好年华贻误终身。”邹氏是个没了丈夫的年轻寡妇,她思春是正常的人性。寡妇思春并没有比小姐游园格调低下,只是,约了个大白脸曹操,并没比以上几个剧中的小白脸更让人喜欢。传统戏的曹操是白脸奸相,架子花脸应工,虽威风,但也多被戏弄丑化,《华容道》里弱智一般。曹操在《战宛城》开场“马踏青苗”,兵多将广、威风八面,到后边见了邹氏,腿脚沉重,色迷心窍,“心儿内好一似蝴蝶穿房”,终于失了典韦。此一约,损失太大了,可惜了。典韦在三国是何等的猛将,“一吕二赵三典韦”啊。

筱翠花的邹氏只能是传说了,但陈永玲演得就能让观众骨酥肉麻,哦,应该是浃髓沦肌。真正的男旦确实是更高一级的艺术。

戏中,约了的女子,终是一死。舞台上的道德标准是不敢轻易变的。所以,潘巧云在翠屏山被杀得满地滚,潘金莲被武松劈了,阎婆惜被宋江宰了,邹氏被张绣刺了……就为这些那小子,戏曲旦行还细分出一类,名为“刺杀旦”。准确点儿,应该是“被刺杀旦”,听起来便有几分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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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秋月饰演的《战宛城》邹氏。

也有经此一约,成就因缘的,比如张珙与崔莺莺。但是,在戏曲中,表达起来就完全不同了,崔莺莺是婀娜标致的小旦,张珙是小生,红娘是花旦,三个人花一般地在舞台上绽放,犯个错也是容易被原谅的。不但被原谅了,还成为佳话、传奇,在十里长亭送别的时候,“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真是诗情画意,张君秋唱出来,歌喉宽厚高亮,声腔中秋意浓浓,忧心忡忡,容得下十二万分的愁绪,优美极了。

看了这些大胆的女子被刺杀,“存天理,灭人欲”的感觉不如“灭人欲,没天理”更强烈。但在道德高悬的戏曲舞台上,她们一致都是被唾弃的。

不过,比起一个人来,她们尚可欣慰。那就是《红楼梦》的贾瑞。

感觉不会再有可看的新编昆曲的时候,前几年出现了几折《红楼梦》的折子戏,分别有《别父》《识锁》《弄权》《读曲》《设局》《惊耗》《花语》等几折,其中《设局》写的就是贾瑞赴假约,狼狈不堪,一病不起,命丧黄泉的情节。编剧张弘实在是高手,竟然选择了这一桥段入戏,首先便值得佩服。

王熙凤不是不约,只是她不与贾瑞约。不约便罢了,设局害人至死,虽说是贾瑞咎由自取,但终究是王熙凤搭了一把好手。

约到的,送了命,没约到的,丢了命。可见,过去的约果然比现在代价高得多。

必须强调的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约与此文的“约”是有本质区别的。欧阳修的《生查子 元夕》最后是斯人不见、旧情难续的哀伤,是对昔日恋人一往情深的思念。这一约,比《挑帘》含蓄,比《戏叔》朦胧,比邹氏婉约,比贾瑞诗意,哪怕最终,可能,真的发生的是一回事儿。

盘点老公的明知故问一人饰两角(戏里常约不断)(9)

文 | SJKL

图片源自网络,感谢网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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