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之辈这个电影在哪拍的（这可能是无名之辈导演最坦白的一篇回应）

饶晓志在《无名之辈》片场。他在手臂上纹了荒诞派戏剧代表人物贝克特

时光网特稿两年前，当毕赣带着他的《路边野餐》横空降世时，人送美名“贵州王家卫”。而今年饶晓志拍出《无名之辈》后，大家叫他“贵州昆汀”。当然，还有不少人在这两个称谓后面补了一句：“哈哈哈，我要笑吐了。”

《无名之辈》，就像它低到尘埃里的名字，最初几乎被定型成一部市场零前景的电影。但奇迹的是，上映12天里，它拼过《毒液》、《神奇动物2》、《无敌破坏王2》的绞杀，至今上演着神话，票房已朝4亿进发。可以说，有多少人赞美《无名之辈》，就有多少人认为它一文不值。

巨大的争议一直伴随着这部电影。多线叙事形同虚设、故事BUG连篇累牍，最让“反派们”不能忍受的是电影8分的评分，居然超越了诸多影史经典？！于是送上评论：“不是本片有多好，而是现在国产片都太烂，观众给点粮食就能喂饱。”正反双方唯一能达成共识的就是演员的表演厉害。

饶晓志11月8日北京路演现场手指“未来”

在这样的背景下，时光网记者专访了《无名之辈》导演饶晓志。他是做戏剧出身，之前仅拍过一部电影《你好，疯子！》。面对赞美、质疑、谩骂，他十分淡定：“我本来就是一个电影新人，没什么技可炫。夸我的骂我的，我都接受。”

毕竟对一部当初“走投无路”的电影来说，有“桥”能够跨越已经非常幸运了。他还记得自己在北京路演时穿了一件标有“未来”二字的上衣，一进影厅就给院线霸霸鞠躬，指着胸口那两个字，“期待他们能给一些空间也给一个未来”。

任素汐剧照，一个高位截瘫一心想寻死的人

很多人问饶晓志，《无名之辈》想表达什么，他说就是“感受”。观众能感受到马先勇、眼镜、马嘉旗这样一个个身处漩涡中的小人物，理解他们的困惑、痛苦以及那一点点希望、人味，就够了。至于《无名之辈》是好是烂，值得打几分，总会在时间的洗涤下露出真相的。

关键词1：多线叙事

“我本来就是一个电影新人，没什么技可炫”

饶晓志、章宇、潘斌龙在片场

终极预告

时光网：对于《无名之辈》，你从一开始就做出设定：这个故事只讲一天，用一天去还原这些人物的一生。最后的呈现效果满意吗？或者有无遗憾之处？

饶晓志：遗憾是有的，比如因为时长、节奏的关系，有一些人物线不得不舍弃，王砚辉那条线甚至剪掉了一个角色，所以可能观众觉得没讲清楚。（哪个角色？）既然也没有呈现在电影里，就不说了。毕竟我也没把《无名之辈》当成一个文艺片来拍，我们还是一个商业电影，有商业诉求，不可能无所顾忌。

陈建斌剧照，想当协警的保安

时光网：目前关于本片多线叙事的争议非常多。一种观点认为：一般的结构性喜剧的创作基础是几条故事线之间互相联系，又保留悬念，利用巧妙的巧合来达到叙事目的。但《无名之辈》看似多线，却没有完全建立起来不同故事线和人物之间的联系及信息传递，最后大结局也缺乏解谜快感。你怎么看？

饶晓志：我本来就是一个电影新人，没什么技可炫，也过了20多岁那种“我一定要什么技法，显得我出道多牛”的阶段。我其实一直在看各种评论，好评、差评都看，骂我的也看，但有一点，至少从我初衷来说，并不是想说多线叙事是个多么不得了的事。

我要讲这一天的故事，希望用多线叙事的方式把这些人物交叉起来，觉得这样会好看。但多线叙事还是服务于人物，你能通过这些人物线、人物命运、这一天，联想到他们的阶层、他们的困惑、他们的痛苦。如果能感受到这些就够了，干吗要看我用什么手法、用几条线讲？其实我们最后要得到的不就是那个感受吗？

关键词2：荒诞

生活中有很多无意义又极其巧合的东西，极具荒谬性

时光网：面对一大波《无名之辈》的差评，有想怼回去冲动吗？

饶晓志：我第一部电影《你好，疯子！》上映时也有很多人骂，早就习惯了，而且我经常看差评（笑）。比如之前我老在健身房听“反派影评”，他们昨天还把我骂了一顿，为了避免岔气儿，这回就没在锻炼的时候听。后来我还给其中一位影评人发了信息，说我很喜欢听你们聊电影。

时光网：看到过特别逗的评论吗？

饶晓志：还真记不住了。

憨贼二人组

时光网：那我们编辑部给你挑了几条。请问导演，这世界上有活到20岁，还不知道酒精喷到伤口会疼的人吗？

饶晓志：哈哈，这不算逗吧，这是质疑。一般这种我都不知道怎么回应，怎么说呢，摩托车飞上天那也不可能，有些人会说，你物理都没学好。其实从我的角度来讲，这只是荒诞的一天的开始，只是一些元素而已，或者叫一些假定性吧，我们做舞台剧的喜欢做假定性。

我也不能说肯定有20岁不知道酒精疼的人，非给你找个证明，这就没法聊了。其实对观众所有的评论我坦白说，既然他们看到了，他们有想法，就是应该的。我不是在这假装故作姿态。

摩托车飞上天，荒诞一天的开始

时光网：你刚才提到“荒诞一天的开始”，怎么解释《无名之辈》的荒诞？

饶晓志：在我看来生活的本质就是荒诞的，我们戏剧有一个流派是荒诞戏剧，其实荒诞在某些意思上理解就是比较无意义，就是生活中有很多无意义又极其巧合的东西，把人生拉得极具荒谬性。

我也看到网友质疑片中章宇、潘斌龙抢假手机。还真是巧了，在我们上映那两天就报道了一条新闻，四川一小伙儿刑满释放后，手头拮据，等手机市场打烊了，溜出来摸黑偷手机。结果偷的18部手机中，15部是展示机，还有3部是坏的。可能这样的事放在电影里，观众会觉得不可信，但对我来说并不觉得这种设定失真。

关键词3：小人物

“之前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有乡愁的人”

饶晓志在片中客串交警

时光网：也有一些网友觉得警察在电影中非常低能，结尾强行高潮。

饶晓志：我觉得有两点：第一，我们毕竟还是叫荒诞喜剧，这是题材感的事。第二，当然不是说因为荒诞，就不应该真实。人们往往喜欢站在上帝视角看问题，因为我们是观众，什么都知道，可是有时候想想警察办案他们也是懵圈的。

查到有人抢手机店，有一个头盔，就去追这条线索。追到头盔主人是个领班，继续追领班。通过审讯小姐又得到线索，希望能把嫌疑人约出来聊。最后都约到西山大桥，准备去抓枪犯，警察都很紧张，因为有枪。突然下面又打起架来……对于警察来说，一时间他无法马上做出判断。因为如果去抓打架的人，预示着警察身份就暴露了，那他们想抓捕的那个人怎么办？

当然警察延不延后，我也没有想埋汰警察。毕竟我们的剧本也是通过了公安部审核的。为了戏剧性，我们把所有的事件都堆在了那儿，我相信警察是需要判断的。是抓持枪的人？还是下面打群架的人？而且为什么又突然多了一把枪？可能这些桥段的银幕表现时间让大家觉得长了一点，这是我们节奏上不够好的地方，下次改进。

王砚辉剧照

时光网：王砚辉欠人钱咋这么牛？他儿子更牛，人家办追悼会侮辱一下欠钱的人，你拿枪去杀人家是不是反应太过激？还叫上手无缚鸡之力的高中生去陪跑？

饶晓志：你们都特别正能量（笑），特别主流价值观。对我来说，小地方的人基本上出门都认识，面子太重要了。像王砚辉演的高明在我心中他是一个全城都认识的人，像他这种地方上的小房地产老板垮台了，借贷之后，房子没卖出去，最后跑路的太多了。只不过高明是另外一种人，面子大于一切，要是跑了，他会想：我孩子怎么做人？亲戚朋友怎么做人？还不如回去承受呢。其实就跟章宇饰演的眼镜说的话是一个道理，“你想要弄我，怎么都行，但是别侮辱我”。

对于他儿子来说，也特别好理解，我自己就经历过这样的事。人家明明比我们人多，我们一开始也不敢，但是后来想到哥们要被人家干，我们后来还是去了，至少得去救他啊。虽然我回答不出来20岁究竟怕不怕酒精这个问题，但约架这个我能答（笑）。可能很多网友没有在小地方待过。我本身是一个小镇青年，从小镇到县城又到省城、又到北京，所以对我来说，电影里这些人就像我在县城的朋友。

还有人不理解陈建斌为什么当众打邓恩熙，虽然我也不会打我的女儿，但我觉得这是小地方的特质，也是中国小城镇家庭教育的一种方式，我也看到有些网友说，马先勇这个脾气，就像自己的爸爸。

《无名之辈》拍摄地贵州都匀，结尾就是在图中大桥取景

时光网：你拍这个故事也是为排遣自己的一点点乡愁？

饶晓志：对，就是对人和事的感慨。那年我跟章宇去爱丁堡艺术节，回程飞机上我们俩喝光了飞机上能提供的所有小瓶威士忌和啤酒，他早早就睡了，我有恐机症，习惯在起降时用听歌来缓解压力，那天听尧十三用贵州方言演唱的《瞎子》听了好多遍，突然感觉很多关于家乡的人和事排山倒海地跟着那首歌就来了，最后我泪流满面。

之前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有乡愁的人，甚至一度觉得故乡是约束（饶晓志和章宇都是贵州人），那个小地方装不下我的情怀和理想。还有一件事，得知一个远方亲戚去世，当时没什么感觉。几天后想起来突然有点悲伤，我对他那么熟悉又好像一无所知。我开始真真正正想我跟他相处的时间，推算他经历的事情，然后突然对这样的底层小人物有了很大的兴趣，所以想做这样一部电影。

关键词4：评分

无论观众给《无名之辈》打几分，都是抬爱

章宇和任素汐分别饰演眼镜、马嘉旗

时光网：还有两段感情，眼镜和马嘉旗、真真和大头，他们是爱情吗？

饶晓志：其实不妨问问自己，把自己放在那个环境下，你觉得是就是。人是复杂的动物，不见得能保证什么，就算不处于那么极端的环境下我们都那么善变。所以非要问我这样的问题，我只能说那一刻是真心的。

如果让这两对儿的故事发展下去，可能很狗血，也可能很背。但从我们创作者的角度来说，我是祝福的。眼镜跟嘉旗，他们找到了那么懂自己的一个人，最匹配的爱情不就是你懂我，我懂你吗？两颗绝望的心在一起生出希望，我觉得是好事啊。

真真和大头

真真跟大头也是，真真也可以趋向于安定嘛。真真包庇了大头，拉着他跑了，那一刻她就是真心的。就像我开始所说，《无名之辈》用什么方法讲故事并不重要，观众能不能感受到，才重要，如果因为我用了多线叙事让你没感受到，那对不住，是我没做好。

时光网：我看你说自己的状态有点像马先勇，《你好，疯子！》票房不是太理想，所以想要做第二部，干出点成绩来证明自己。

饶晓志：其实我就跟《无名之辈》里这些人的状态一样，仍然在漩涡里面。我依然要被人点评，就像眼镜也依然被人做成鬼畜视频一样。只不过我可能不会那么难过了。

你们认识我多一点就知道了，我跟电影圈不是很熟，跟戏剧圈也不算太熟。包括《无名之辈》也是英皇来找我合作一个片子，我们才做的，不是我拿着《无名之辈》去找的投资。这样说不是为了突显我很牛，我一直比较游离。最近确实找我的人有点多了，但我基本上还是按照自己的频率做事情。

我看也有观众说这个导演太狂了，为什么呢？就因为我在片尾打了一个“饶晓志导演作品”。（现在不都流行这么打吗？）但是有人就会觉得我很狂……其实我跟大家一样，都是无名之辈，这个片子好多人问我想传达什么主题，没有主题，其实就是感受，我现在的感受。

眼镜、马先勇，这些人物都有我某一个阶段的影子。实际上我没有什么人生格言要送给大家，我也是在这个漩涡里的人，如果我跳开了漩涡，可能也拍不出这样一个电影。有一天我在合肥路演，有个小伙子站起来没说两句话就哭，哭得泣不成声，我在台上也哭了，突然间觉得有这种共鸣在就够了，我可以找到的满足点就是这些。

陈建斌饰演马先勇

时光网：《无名之辈》时光网评分7.8，豆瓣评分8.3，甚至超过诸多影史经典，这同样是本片的争议所在，有观众直言，不是本片多好，而是国产片太烂，观众给点粮食就能喂饱。你怎么看？你给《无名之辈》打几分？

饶晓志：无论观众给《无名之辈》打几分，对我来说都是抬爱，都是厚爱，我也说过电影的功劳都给演员，因为我本来要做的就是人物，演员帮我把人物立起来了。非要跟我讲技法的话，“电影感”这些我也不太懂，因为我是一个做舞台剧的，搁我们舞台剧身上，就算在舞台上做出一个机器人、一个多媒体来，也没问题，我们比较包容。

现在我看也有人给《无名之辈》打1分，说拉个平均分，我一方面不太明白是为什么，但又觉得好像能理解。对于前期看电影的人来说，《无名之辈》可能是惊喜，后来加入的一些观众，抱着很大期望观影，结果不如预期。

章宇剧照

时光网：你原来对《无名之辈》的前景有预期吗？

饶晓志：我哪有什么预期（笑），我们这么一个小片，那么凶险，能有什么预期？但我通常会做一个最好的准备和一个最坏的准备。最好的准备是，就算好了咱也别得瑟，坏了呢，咱也别难过。不光是电影，生活中每件事我都这样，只要把最好的和最坏的都想透了，发生什么就都无所谓了。

至于我给电影打几分，我觉得现在还不是总结的时候，等它下线了，我再沉淀沉淀。总之谢谢观众成全，让我们从一个非常被动的局面走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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