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面山燕子洞剿匪记(大破天险杨家洞)

引子

庞大的封建势力是土匪产生的社会基础。西南地区长期受封建势力统治,这些封建势力的代表人物多为称霸一方的军阀、政客或恶霸地主,拥有武装,控制着农村的基层政权,在当地有相当的号召力。人民解放军在挺进西南时,对这些封建势力还来不及触动,“整个西南的封建势力还原封原样地保持着,而且手里依然掌握武装,所以在西南真正的战争还在后面”。这些封建势力的头面人物为保持其封建统治,在国民党特务“拼命保命”、“破产保产”口号的煽惑下,以家族裙带关系,或以封建帮会迷信组织,或以原有的保甲编组,欺骗和威胁部分乡民,一哄而起,组成一股股割据一方的土匪武装。西南地区尤其是贵州的土匪中,有一部分是国民党军起义后又叛变的,并成为土匪的中坚力量。

八面山燕子洞剿匪记(大破天险杨家洞)(1)

电视剧大西南剿匪记

解放贵州之战虽然结束得快,但对敌军却是击溃多于歼灭。第五兵团的作战策略也只求能迅速拿下贵州几条公路线上的战略要地,及时完成刘、邓首长给予的大迁回、大包围,截断敌人退往云南道路的战略部署,还来不及对溃散后又悄悄聚拢,形成大大小小股匪的敌军逐一清理,以致这些有枪有炮还几十人几百人一股的徒能有时间潜往边远山区与当地恶霸地主势力结合。再加上谷正伦的绥靖公署在贵阳解放前就办了三期游击干部训练班,培养了一大批打游击的反共骨干,准备在贵州易守后,啸聚山林作乱,以致第五兵团主力部队经黔西入川作战后,省内守备力量薄弱,各地反动势力得以从溃败的慌乱中喘过气来重新联络组合,又死灰复燃,四处骚动。

就连一些已经起义的原国民党军人也由于对现实不满,加入了叛乱。如原第十九兵团参谋长熊启厚、第三二七师师长彭启仁就煽动了原八十九军的4个团叛变,大大加强了匪众的势力。到1950年3月底,全省各地土匪蜂起,却达13万余人,拥有5万多条枪,比原有的敌第十九兵团两个军的人枪还多。形成大半个贵州省都有匪患,先后有30余座县城被攻占或遭到围攻。分散驻扎于各地的人民解放军由于势单力薄,在作战中却先后损失4个连的兵力,有两千余名战士和地方政府干部惨遭杀害。

就连第五兵团司令员杨勇、参谋长潘焱结束成都战役后,带着兵团直属队从四川返回贵州,1月14日走到遵义与息烽之间的刀靶水附近时,也遭到股匪头子宋泽啸聚的近千人伏击。杨勇司令员接受潘焱参谋长的建议,从别克小轿车中走出,改乘吉普车以缩小目标,趁着土匪还没有完全围上来时冲了过去,才化险为夷。事后杨勇将军也笑道:“我们大江大河都过来了,想不到几个土匪险些让我们翻了船……”几个月后的4月间,兵团政治委员苏振华和已升任兵团副司令员的尹先炳,带着一个加强连由贵阳乘车去重庆开会,又在川黔公路上的桐梓与綦江之间,遭到800余名土匪围攻……

为剿灭国民党组织的土匪武装,保卫新生的人民政权,在中共中央、中央军委统一部署和中央西南局的直接领导下,在地方各级党、政机关及广大人民群众的支援配合下,在友邻军区部队的有力协同下,中国人民解放军解放四川、贵州、云南、西康4省后,在西南地区进行了大规模剿匪斗争。

在1950年2月至1953年底为期4年的剿匪斗争中,西南军区部队共歼匪116万余名,肃清了全区患,粉碎了国民党妄图在西南建立游击根据地,配合台湾国民党军反攻大陆的梦想,保证了西南地区土地改革工作及各项建设事业的顺利进行。在这场斗争中,人民解放军也付出了重大代价,伤亡干部战士21145人。到1953年底.西南全区尚有残匪1600名,多集中在边远的少数民族地区,内地腹心区仅有450名。依据中央和军委指示,这些匪特均交由地方公安机关捕捉,至此部队剿匪斗争任务胜利结束,从而为西南地区的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创造了有利的条件。

本文作者李克义,时任第47师141团1营营长。

正文

1950年6月3日,团部通报:离大定20公里的双山镇东北方向有一股土匪在进行抢劫活动,命令我营派部队前去追剿。受命后,我带着3连和机炮连一部,冒着瓢泼大雨,连夜出发。到了目的地,不见土匪踪迹,我们又向土匪经常出没的双山镇赶去。

八面山燕子洞剿匪记(大破天险杨家洞)(2)

4日拂晓,部队把双山镇严密包围起来。天刚明,我把部队分成若干小组进镇侦察,我也带着1个班进了镇。

镇里死一般的静,看不见行人,望不到炊烟,粪土满街,门窗倒地。栋栋被烧毁的民房,黑乎乎的柱子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下,湿润的灰堆里还散发着缕缕热气。在一堆稻草里,一个年约60岁的老头曲蜷着身子,浑身颤抖,褴楼的衣裤和打结的乱发上沾满了稻草。“大爷,人都到哪里去了?”我问他。他好像没听见似的动也不动。我们又说:“大爷,我们是人民解放军,是穷人的部队,是来打土匪的。土匪藏到哪里去了呀?”老人睁开双眼,但仍不答话。眼前的这一切说明,土匪刚在这里作过恶,群众存有恐惧心理。我们还遇到几个老年妇女和小孩,都是同样的表情。

天大亮后,部队进行了大扫除,给老乡们收拾烧毁的房舍物品,战士们把污土、粪草等一担担挑到野外,倒下的门窗也被重新安上。我从镇上走回来,在一家农户门前看到一位老头坐在木墩上,几个战士围在他的身旁,亲亲热热地摆谈着。这不就是原先坐在草堆里的那位老人吗!我即走上前去。

原来,老人在我们离开后,就从草堆里爬起来,悄悄摸回了自己的家。他愣住了:被土匪砸坏的窗户装好了,倒塌在地上的篱笆又重新扶正,屋内屋外收拾得干干净净……。莫不是当年的红军又回来了?老人激动万分。正犹疑间。一群战士走了进来,和蔼地和他打招呼。老人相信了自己的眼睛,向战士们诉说了土匪徐慕杰、鄢少铭一伙抢劫镇子的经过,最后还提供了土匪藏在杨家洞里的线索。于是,我们连忙派部队严密封锁了杨家洞。

八面山燕子洞剿匪记(大破天险杨家洞)(3)

杨家洞

杨家洞位于刀劈斧削般的峭壁中间,峭壁上不长一草一木。洞口上面400米是双山镇,洞口下面300米处是滔滔的洛角河。全洞除一个出口外,正面由3个岩洞组成,左角是杨家洞,右角是牛鼻子洞,两洞的上方是红毛洞,洞洞相通,连成一片。各洞口不与岩壁并齐,而是向里凹进,上有倒垂的“石门帘”,下有天然的石墙。因此在峭壁的左右和上面都望不见洞口。杨家洞左侧是一条弯曲小道,通向双山镇。土匪头子徐慕杰、鄢少铭纠集百余名匪徒盘踞在洞内,打起“国民党黔西指挥部”的旗号,与人民为敌。我们部队开进双山镇后,土匪就用石头堵死了通向洞口的唯一出路,在洞口架起了机枪。其他洞口也用石头垒死,只留一些枪眼。因此,匪徒们自称是“安全洞”、“安全寨”。老百姓对我们说:“前些年军阀部队互相残杀,动用了1个师打了几天几夜,也没把洞攻下来。”

掌握这些情况后,为进一步摸清敌情和熟悉地形,6月5日,我和3连连长林奋启带着1个班,乘暗夜绕到岩脚下,探听洞里的动静。因距离洞口太远,听不到什么。那时我才23岁,人年轻,身体又好,苦和累都不在话下。第二天,我又找了个老百姓带路,趟过洛角河,爬上杨家洞对面山上去观察。洞口看得十分清楚,我们就用重机枪实行火力侦察。匪徒们听见枪响,也用机枪还击。我用望远镜细致地观察杨家洞周围地形,突然发现牛鼻子洞下方有几根支着的木柱:是不是岩脚下还有一条路通往杨家洞?林连长同意我的看法。

当天夜里,我们又沿着岩脚摸去,到了杨家洞下方,见一条石缝向上伸去。土匪们沿着这条石缝开辟了一条秘密的新路,在岩上挖了踏脚孔,一些石缝里插进木桩,木桩上拴有绳子,抓住绳子可以上下。快接近洞口,是几米高的绝壁。看来,土匪从这里出入时,要搭上梯子,平时则把梯子抽掉。

摸清了进洞路线,我们往回撒。一个战士不小心踩翻了石头,石头往下滚去,撞击在岩石上,又掉进河里。巨大的声响惊动了匪哨,霎时,敌人的机枪叫开了。接着,匪徒们把石头“噼哩叭啦”地掀下岩来,我们连忙把身体贴住石壁,才躲开匪徒的袭击。

上级对攻打杨家洞非常重视,师里给我们调来了山炮连。师长郑统一亲自给我写信,指出打下杨家洞的意义。团里也派张昭勋副团长来加强指挥。在摸清敌情、地形的基础上,我们一方面向土匪展开政治攻势,一方面发扬军事民主,研究打法。

我们接连给土匪头子徐慕杰、鄢少铭写了两封信,要他们认清形势,迷途知返。但他们不仅无悔过表示,还狂妄叫嚣:“解放军就是围上三年五载,也休想拿下我杨家洞。”同时,还将6个匪徒用刀将头部、腿部割伤,企图用苦肉计迷惑我们,潜出洞外求援。有4名被我们捕获,两名逃走,并在第二天夜间搬来了援兵匪“反共救国军”师长陈守钧,率领匪徒四处向我们袭扰。我军一出击,匪徒就抱头鼠窜,仓皇离去。

战士们见匪徒如此猖狂,都恨不得一拳砸开杨家洞。在军事民主会上,大家提出了一个又一个的打法。有的说:“用火力封锁洞口,把众匪困死。”但听老百姓说,洞中有水有粮有媒,三月两月饿不死土匪。有的说:“抱着机枪吊下洞口,向里扫射。”大伙认为,我们在明处,土匪在暗处,莽撞下去会吃亏。大家一致认为:还是从正面那两条路上多想想办法。

我综合大家的意见,反复进行琢磨,决定从正面攻打。具体打法是,组成第1、第2两个突击队和1个预备队。各突击队又分成突击组和爆破组。其中,第2突击队还在备在牛鼻子洞口外面绝壁上搭梯子。第1 突击队向杨家洞口攻击,第2突击队向牛鼻子洞口攻击。

攻打杨家洞的关键在于爆破是否成功。这一光荣任务交给了张继堂等战士他们决心很大,表示要不惜一切代价完成任务。张继堂没有搞过爆破,我就手把手地教他。他也学得刻苦,饭前饭后都在琢磨着怎样跃进,怎样点火,怎样安放炸药。每天晚上,我都组织突击队、爆破组的指战员沿着小路向洞口摸索,熟悉进攻路线,作好战斗准备。

6月10日拂晓,战斗即将打响,担任攻坚任务的两个突击队乘着清晨的浓雾,进入了待机地域。预备队和山炮连也作好了战斗准备。

我们又给土匪头子徐慕杰、鄢少铭送去了最后一封忠告信,限他们在15分钟内缴械投降。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洞内毫无动静。于是,我发出了总攻命令。随着一阵嘹亮的号声,隆隆的枪声、炮声震撼着深山河谷。炮弹呼啸着飞向匪窟,炸得洞口乱石纷飞。两个突击队趁着弥漫的硝烟,像两支锐不可当的箭镞,射向杨家洞和牛鼻子洞。

八面山燕子洞剿匪记(大破天险杨家洞)(4)

在密集的火力掩护下,第1突击队的爆破组已接近了杨家洞口。不……会,只见洞口的石墙上腾起一团火光,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我急忙拿起望远镜观察,见土匪在洞口垒起的石墙没有炸开。糟糕!爆破没有奏效,突击受阻。

这时,第2突击队爆破组的战士张继堂已运动到牛鼻子洞口的绝壁下。敌人的交叉火力,在张继堂的头顶上织成一片火网,封锁了突击队的道路。不好!突击队上不去,梯子就搭不成。我立即指挥各种火器向洞口猛烈射击,压住敌人的火力,掩护突击队搭梯子。

八面山燕子洞剿匪记(大破天险杨家洞)(5)

这时,张继堂把身子紧贴着石壁,艰难地朝绝壁上攀登。一尺、两尺……终于抓住了绝壁顶端的边缘,翻上了绝壁,隐蔽地接近了洞口。他迅速地把炸药包塞在石碉堡和岩壁连接处的缝隙里,点燃了导火索。导火索冒起一股淡淡的蓝烟,嘶嘶嘶地燃烧着。张继堂怕不保险,又用嘴吹了几口气,待导火索燃烧到只有一寸多长的时候,猛的一翻,滚到了一边。随着一声山崩地裂般的爆炸声,浓烟遮没了洞口,巨大的山石哗哗滚了下来,砸向洛角河的激流里。

“洞口炸开了1”突击队和后续部队沿着搭好的梯子,一个接着一个向洞里冲去。匪徒们惊恐万分,像掘了窝的老鼠一-样东藏西躲,朝着洞穴深处逃窜。匪首鄢少铭看到解放军冲进洞口,气急败坏地吼叫着:“给我顶住!谁退打死谁!”他提着枪督促匪徒们又向洞口扑过来。我突击队的战士们利用土匪修筑的石掩体,端着枪不住地向匪窟里猛扫,接二连三地甩了几颗手榴弹,炸得匪徒又退了进去。借着爆炸的烟雾,3排长倪仲元向洞内冲去,迷蒙中,他见一个家伙正在角落里组织抵抗。倪仲元提起冲锋枪就打了一梭子。这家伙正是鄢少铭,他还没有四出声来,就栽倒在地上。

这时,被震昏的张继堂逐渐清醒过来。他从地上爬起来,不顾双耳鸣响,强忍着被碎石砸伤的疼痛,抖掉身上的泥土、碎石,跟着突击队冲进洞去。洞里浓烈的硝烟呛得战士们喘不过气来,但谁也不退却,坚持在昏暗中摸索前进。随着一阵阵冲锋枪的怒吼声,岩石上进发出点点的火星,匪徒们被逼得步步后退

有的被打得鬼哭狼嚎,有的惨叫着跌下阴河,有的呼叫着:“别打了,我们投降。”

八面山燕子洞剿匪记(大破天险杨家洞)(6)

洞里的枪声逐渐稀落下来,战士们高喊着:“缴枪不杀!”“不准动,举起手来!”把土匪逼到一个宽敞的大洞里。匪徒们和被抓来的老百姓混杂在一起。我们在人堆里找到了匪首徐慕杰。在战士们的枪口下,那家伙两脚不住地颤抖。

八面山燕子洞剿匪记(大破天险杨家洞)(7)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激战,我们除生擒匪首徐慕杰、击毙鄢少铭外,还击毙匪徒30多名,俘获60多名。解救出被抢来的妇女60余名,缴获了大批弹药武器,取得攻占杨家洞的胜利。

资料来源:

《剿匪斗争·西南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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