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忘历史缅怀英雄诗歌(致敬英雄读陈辉诗选)

农鸣

2021年,人民文学出版社隆重推出《陈辉诗选》,打开扉页却见只一行字:“由于没有找到可确定的作者遗像,这里遗憾空缺”。我赶忙找到原常德县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县文联汇编的文史资料,很快找到了陈辉两张相片,只是模糊不清,其中有一张是陈辉与战友合影,注明前排中是陈辉,这张照片是陈辉姐姐提供的。原县文联主席早过世了,没法询问,但这张合影与河北房山陈辉雕像完全相同,那是他代表作《为祖国而歌》诞生地,可确证真实。

我家离陈辉家仅几里路,准确信息是,陈辉是湖南省原常德县双桥坪乡黑山尾村人,现常德市鼎城区双桥坪镇大桥村黑山尾组人。我是在双桥坪小街上读小学时,翻父亲书柜在《革命烈士诗抄》里发现陈辉是家乡前辈的,那里面选了陈辉多首诗,主编萧三在序言中两次提到陈辉并引用他的诗句,评价很高。接着我又读了他的诗集《十月的歌》,年少的我非常吃惊,敬佩骄傲英雄出在了家乡。

勿忘历史缅怀英雄诗歌(致敬英雄读陈辉诗选)(1)

陈辉两岁时父亡,母亲带着两个姐姐和他长大,6岁时母亲给他讲岳飞的故事,他要母亲把“精忠报国”四个字也刻在他背上,母亲说不用,要他刻在心里。他真的刻在了心里。

1937年他在常德市市二中读书就加入了共产党,1938年投奔延安,1939年到晋察冀通讯社当记者。他一手拿枪,一手拿笔,英勇战斗,放声歌唱。1938年他在延安歌唱,“月光下烈焰在我心里燃烧/延水像一条闪光的带子在远方吼叫/我握着枪守着我的战斗岗位……”1939年他在晋察冀歌唱,“我的晋察冀呵/也许吧/我的歌声明天不幸停止/我的生命被敌人撕碎/然而我的血肉呵/它将化作你芬芳的花朵/开在你的路上/那花儿呀/红的是忠贞/黄的是纯洁/白的是爱情/绿的是幸福/紫的是顽强!”

陈辉在《晋察冀日报》等报刊发表过不少战斗诗篇,他主动请战奔赴最残酷的平西房涞涿敌占区战斗,担任过县武工队政委区委书记等职务,老百姓称他是双手能打枪的神八路,许多传奇故事至今在流传。1945年2月8日他在拒马河韩村养伤,因叛徒出卖被敌寇包围,掀开房顶火烧。他血战到最后,拉响手榴弹,与敌寇同归于尽,壮烈牺牲,年仅24岁。

陈辉牺牲后第6个年头,1951年春人民日报头版推出陈辉的战友魏巍写的《谁是最可爱的人》,毛泽东主席阅后批示“印发全军”,亿万人民争相传阅学习。第8个年头,1953年春人民日报推出了未央《祖国,我回来了》。当时人民日报文艺部主任、著名诗人袁水拍与中国社科院文学研究所长、著名诗人何其芳的对其评价都相当高。

《陈辉诗选》非常珍贵的是有若干幅影印陈辉手迹,有丰富的对陈辉作品的思考和探索,有著名前辈诗人对陈辉诗艺诗品的高度肯定,有大量《十月的歌》未收入的作品。现任中国作协党组成员书记处书记、副主席、著名诗人吉狄马加在《陈辉诗选》出版的序中说,“陈辉诗歌无论在其精神品质和艺术上的独特构成价值,将会得到诗歌史家以及一代代读者更高的评价,因为这些闪耀着生命光辉和时代精神的作品,不仅仅是我们民族心灵记忆的组成部分,当然它也是中国百年新诗历史上绝不应以任何理由所忽略的上乘之作。”我小学时能背诵陈辉、未央前辈的诗集,但一直不能深刻理解他们的作品,直到去年听西红朗诵版《祖国,我回来了》,听着听着就流泪了。

这次拜读《陈辉诗选》,其中有很多作品是《十月的歌》未收集的,我一读就被强烈震撼到,竟舍不得一下子读完。他的诗和未央先生的诗有极其相似的特征,心灵高贵纯粹,爱恨分明,无论押韵不押韵,都自然流畅,似家乡秀丽的七姑山清泉或瀑布。

他的诗是战斗真实经历,战友姓名也是真的,很多诗就是双桥坪山里的大白话,却将我拖入他亲历的战斗岁月,完全不觉得有研究诗歌技艺的需要。我每天只能读几首诗,每次一打开诗集,战斗豪情与硝烟就会扑面而来,整天不时感叹他太伟大了!我不承认是因为对家乡前辈的特别情感夸张了我的判断力,未央先生夫妇一直推崇陈辉,而两个前辈都是我心中的英雄。

补一句,未央先生是万岁军38军战士,朝战5次战役参加了前4次战役,是党令他回国疗养的,他在疗养院就写了《祖国,我回来了》,取了未央笔名(本名章开明),写完朝邮箱一投,没料到《人民日报》很快刊发了,还加了编者按。我这些文字语无伦次非文学写作,只是被家乡的两位英雄前辈所深深震撼,从而在心灵上所产生的冲击波。

神奇呵,在中国南方七姑山下十里之内的一片乡村,出了这样两位英雄战士诗人,双桥坪镇可以改称双剑镇了吗?两把正义的诗歌之剑,他们不仅属于中国也属于全世界。

勿忘历史缅怀英雄诗歌(致敬英雄读陈辉诗选)(2)

今年是陈辉诞辰102周年,他离别家乡投奔延安时只有18岁,他时常思念家乡和母亲,即使在最残酷的战争环境,他在《母亲》中写道:“母亲,如今呵我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北方受难的乡村里/你也许不知道/远在天涯的我在深深地想起了你吧/不,也许你老人家/也在这同样的黑夜里,摇着白发/惦念起远方的炮火里的儿子/母亲,旧社会不就是一只狼吗/而你就是在狼的迫害下/受了伤的女人呀/你的童年,比我的童年还要悲惨/比我的童年还要阴暗/我是两岁就没有了父亲的儿子/你呵,生下来就没有了妈妈……”陈辉在《我的志愿书》中说:“我是劳动人民的儿子,为着劳动人民的利益,我将时刻准备为他们战死,把自己投到战火最响亮的地方去。诗是我的生命,我的生命就是诗。”

写到这里我的眼前一片硝烟一片云雾又一片朝霞,前辈陈辉挎着双枪骑着白马回家乡了,他下马,牵着白马走过了双桥坪小街宽阔清溪上古老的北石拱桥,五十步走到我家门前,小街两边站满了乡亲,他频频招手,我痴呆地跟在他身后,再走五十步,走过了宽阔清溪上古老的南石拱桥,我一直跟他走出了小街口,他跨上白马,要去黑山尾村看望他极其苦难的妈妈了。

陈辉的诗:

为祖国而歌

陈辉

我,

埋怨

我不是一个琴师。

祖国呵,

因为

我是属于你的,

一个大手大脚的

劳动人民的儿子。

我深深地

深深地

爱你!

我呵,

却不能,

像高唱马赛曲的歌手一样,

在火热的阳光下,

在那巴黎公社战斗的街垒旁,

拨动六弦琴丝,

让它吐出

震动世界的,

人类的第一首

最美的歌曲,

作为我

对你的祝词。

我也不会

骑在牛背上,

弄着短笛。

也不会呵,

在八月的禾场上,

把竹箫举起,

轻轻地

轻轻地吹

让箫声

飘过泥墙,

落在河边的柳荫里。

然而,

当我抬起头来,

瞧见了你,

我的祖国的

那高蓝的天空,

那辽阔的原野,

那天边的白云

悠悠地飘过,

或是

那红色的小花,

笑迷迷的

从石缝里站起。

我的心啊,

多么兴奋,

有如我的家乡,

那苗族的女郎,

在明朗的八月之夜,

疯狂地跳在一个节拍上,

你搂着我的腰,

我吻着你的嘴,

而且唱:

——月儿呀,

亮光光……

我们的祖国呵,

我是属于你的,

一个紫黑色的

年轻的战士。

当我背起我的

那支陈旧的“老毛瑟”,

从平原走过,

望见了

敌人的黑色的炮楼,

和那炮楼上

飘扬的血腥的红膏药旗,

我的血呵,

它激荡,

有如关外

那积雪深深的草原里,

大风暴似的,

急驰而来的,

祖国的健儿们的铁骑……

你以爱情的乳浆,

养育了我;

而我,

也将以我的血肉,

守卫你啊!

也许明天,

我会倒下;

也许

在砍杀之际,

敌人的枪尖,

戳穿了我的肚皮;

也许吧,

我将无言地死在绞架上,

或者被敌人

投进狗场。

看啊,

那凶恶的狼狗,

磨着牙尖,

眼里吐出

绿色莹莹的光……

祖国呵,

在敌人的屠刀下,

我不会滴一滴眼泪,

我高兴,

因为呵,

我——

你的大手大脚的儿子,

你的守卫者,

他的生命,

给你留下了一首

无比崇高的“赞美词”。

我高歌,

祖国呵,

在埋着我的骨胳的黄土堆上,

也将有爱情的花儿生长。

1942年8月10日,初稿于八渡

[责编:廖慧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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