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有意义的爱情 很体面的爱情

真正有意义的爱情 很体面的爱情(1)

结婚前一天,我突然有了读心术。

当时许安薄正在检查婚礼名单,我化着妆,忽然听到他兴奋地说:“她前男友会来抢亲吗?唔,好刺激,一定要来啊。”

我闻言,勾眼睫毛的手顿了顿。

第一反应是,他是不是有病。

第二反应是,咦,他没有张嘴说话啊!咦咦,难道我有了读心术?

为了验证这个想法,我施施然走到许安薄面前,将脸凑近他面前,娇滴滴地说:“老公,我好看吗?”

许安薄推了推金丝眼镜,清亮的眼睛弯了弯,白皙的脸上无处不是温情蜜意。只听他柔声说:“当然好看,你是我眼里最美的女孩。”

我刚伸出手捂脸娇羞,就听见紧闭双唇的许安薄说:“嘴唇太红了吧,你要吃小孩吗?鼻影要不要这么重,像鼻梁两边夹了黑木棍。还有……”

“够了!”我顺手抄起茶几上的宾客名单,打了一下他的脑袋。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我,被吓到结巴:“怎,怎么了?我,我说什么了?”

我咬牙看着他,明白自己是真的有了读心术。可是我恨啊,明明知道到他中伤我,我却没有办法指控他。

2

结婚前一天,我突然通过读心术得知,自己温文尔雅的老公,竟然如此腹黑龟毛。

为了报仇雪恨,婚宴前,我特意让朋友狠狠地灌酒,千万不要因为我的威仪对他客气。

结果朋友们说:“钱安安你哪里有威仪?我们这几个人结婚,你哪次没有耍酒疯?不过你放心,这个仇今天就让许妹夫一人受过!”

我双手抱拳,激动点头说,好的没问题!

3

其实,我和许安薄认识不到三个月,感情基础薄弱得跟薯片似的。

我有过一段六年的初恋,从高一到大三。大四前的暑假,邱均泽说给不了我想要的未来,于是和我分手。

后来才知道他劈腿,对象是实习公司的人事助理。

我像他身上的穿腻了的校服,临近毕业赶紧脱掉,换上体面的西装。

从那之后,我没有再谈过恋爱。一段六年的校园恋爱,占据了我的整个青春记忆,没办法绕开。

太过轰轰烈烈的初恋,会将成熟时期的恋爱,衬托得格外灰败,像是烟花冷掉的余烬。

朋友抱怨我,当初大闹他们的婚礼。那是因为邱均泽也在现场,身边坐着不同面孔的美女。

我看到他温柔地对待现女友,总是会心痛,一心痛便闷头喝酒。喝醉了就……做了些想做不敢做的事。

比如,和新郎新娘的前任团抱头痛哭;上台与司仪互动,大唱《体面》;抢话筒,反复对新郎说“不要出轨!出轨烂裤裆!出轨烂全家!”。

4

这口恶气,我的朋友隐忍多年。所以当许安薄风度翩翩地向他们敬酒时,一瞬间,所有的人都站起来了。

我仿佛看到了饥渴的狼群,点燃了凶狠的绿眼睛,面对猎物磨砺牙齿。

懵懂无知的许安薄,像一只小绵羊温驯地站在狼群里,还体贴地对他们说:“我干了,你们随意。”

所有人,默契露出了嗜血的微笑。所有人,轮番上阵灌酒。就连酒精过敏的闺蜜,都忍不住上前敬酒,自己不喝,反倒一杯接一杯地给许安薄倒酒。

最后,连我这样凶恶的狼外婆,都禁不住对他动了恻隐之心。

这样下去,会酒精中毒的吧。

再怎么说,他也是我新婚丈夫,洞房花烛夜喝进ICU的话,那真是夭寿喔!

于是,我冲进人群,一手挡住宾客涌过来的酒杯,一手扣住许安薄的右手,心急地喊他:“老公,别逞强啊!”

许安薄有些恍惚地看了我一眼,眼睛荡着水光,极为勾人,白嫩的皮肤洇着粉红,唇边残留酒泽,脸上的笑容,像酒沫不断溢出来,对着我一直笑。

忽然,他抓住我的肩膀,掌心滚烫,身子有些踉跄。

众人起哄,“亲一个亲一个!”

大学班长伸出双手,徐徐向下,示意大家安静。

接着他坏笑着说:“还剩十一个朋友没有敬酒。但大家都是朋友,不想让新郎搞垮身体。这样吧,两条路,要不新郎继续敬完十一个人的酒,要不然你们接吻十一分钟。”

说完众人热烈鼓掌,大喊着:“呜呼,亲十一分钟!十一分钟!”

听说这边要亲吻,其他桌的客人都纷纷过来,把我们围个水泄不通。

我着急地向场外的家人求助,只见爸妈被挤在人群之外。妈妈站在凳子上,弓腰伸手,万分小心地捧着手机……录像。爸爸在旁边扶着她的腿,一脸着急,不时踮起脚尖朝这里看。

我忿忿地转头看许安薄,他站不稳似的弯腰靠在我肩膀上,一手搂住我的腰,一手抓住我的手腕。

眼睛微闭,姿势十分累人。

“快亲!快亲!”手机摄像头齐刷刷对准过来。

我拍了拍许安薄的脸,心急地喊他:“老公,怎么办?我们被包围了。”

他皱着眉头哼了两声,没有答话。

我感到心塞,合着都让我来面对?小心我咬你嗷。

在闹哄哄的吵闹声里,我听到身边极为清晰的一阵窃笑声,然后是许安薄的声音:“幸好幸好,刚好装死,可不能再喝了。”

我低头看到许安薄紧闭的嘴角,知道刚刚听到的是他的心声。

“钱安安,做人可不能玩不起啊!”班长带头奚落我,紧接着哄堂大笑。

我气急,伸手捏住许安薄的下巴,其他好事佬赶紧扶住许安薄。我端起满满一杯酒,准备往他嘴里灌。

许安薄装醉,身上不敢动弹,一张俊脸皱成了团,嘴巴紧闭,非常抗拒。

酒杯移近他的嘴唇,他牙关紧闭。“罢了!”我将酒杯猛地放下。

一手拽住他的领带,一手扣住他的后颈,我在心里默默地说了声:“对不住了!”仰头亲了上去。

耳边响起轰动的胜利呼声,众人振臂咆哮。像是有无数烟花炸响,我的耳朵被轰炸得差点失聪。

十一分钟,非常非常漫长。请大家不要模仿,更不要起哄。

人类亲吻这么久,很容易造成缺氧,影响大脑机能,以及面部仪容。

这不,我俩的嘴唇都啃秃噜皮了,后面都没办法拍照。

不过,我后来发现一点不对劲。本来是我强势扣住他的脑袋,一顿猛亲。后来不知怎的,变成了他一手搂住我的腰,一手托住我的脑袋。我紧贴在他身上,双脚微悬,身体从腰部开始,变成一个钝角。

这姿势,真的很让我缺氧。

亲吻结束后,我晕乎乎地看见他在发笑,多重人影交叠晃动。

“安安,你没事吧?”他的嘴唇优雅地开合,声音徐徐落入我的耳中。

我撑住脑袋,刚想说我还行,接着又听见他的心声:“啊啊啊!老子的初吻!这么多白痴……算了,还想要亲亲!”

面对他虚伪绅士的微笑,我冷哼一声,抬手当胸给了他一拳,低声骂道:“不可能了!”

他吃痛,皱眉,纳闷地问道:“怎么了?”

“流——氓——”我瞪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许安薄彻底凌乱了。

5

我发现许安薄居然是月老!

你问我信不信,我当然信。这可是他紧捂在心底最深处的顶级秘密。

哈,居然被我听到了。

事情是这样的。婚后没几天,许安薄忽然问我,我当初和邱均泽在一起时,有没有什么秘密瞒着他。

我觉得他这个问题格外蹊跷。你说他关心我的感情史吧,他居然替我前男友兴师问罪。你说他不关心吧,他还总提到我前男友。

再怎么的,一般人的思路也是问,你有没有隐瞒我什么呀?

怎么会有替前任操心的喔?除非他对我前任有意思。

于是我灵机一动,搞了个坦白局。

我笑咪咪地靠近他,将他的笔记本电脑移开,坐在他腿上娇笑道:“老公,我们来玩真心话吧。每人可以问对方三个问题,要如实回答哦。”

说到“如实回答”时,我故意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他的嘴唇。

许安薄微抿着嘴,笑得斯文,眼睛平视,没有特意看我。

从我这个角度,能看到他细长的睫毛如蝶翼,投下丝丝缕缕的阴影,眼底像水潭一般,荡漾着水光。

“好的,听你的。”他微笑着说。

我眨眨眼,等着读取这个虚伪鬼的心里话。

果不其然,他在心里大喊:“啊啊啊,身体变烫了!靠得好近,我可以呼吸吗?”

我脸一红,赶紧从他腿上下来,正正经经地往后靠着书桌。

“呼——”我听到他在心里松了口气。

我清了清嗓子,说:“那从现在开始咯。你刚刚那个问题还继续问吗?”

许安薄摸了摸下巴,略微一思考,冷静地说:“不,女士优先,你先提问吧。”

“嗯。”我点点头,首先提出第一个问题,“你之前怎么没谈过恋爱?”

他单手托住脸颊,眼睛转了转,最后目光落到我脸上,有些羞赧地说:“我不知道怎么和女孩相处。在你们看来,我这样的个性应该比较无趣吧。”

我昂起头,徐徐往下点,点到一半猛然停止。虽然我再赞同不过,但是还是得给他一些自信。

记得相亲的时候,他全程说话非常官方、礼貌,总是说“谢谢”、“请”、“抱歉”,并且喊我“钱女士”。

最可怕的是,他点单时,喊的是“服务员老师”!

小哥那个表情,啧,十分之不可置信。他用手指捏住围裙的一角,对他低头说:“先生,我这样的,最多只能教您上上菜。”我当时乐翻了。

但是嘞,自从拥有了读心术,我才发现我真的嫁了个世间奇男子。外表有多成熟正派温柔,内心就有多纯情腹黑龟毛。

一个字,“绝”!

因此我笑了笑说:“第二个问题,你为什么会向我求婚?”

这是我比较疑惑的问题。相亲后我们算是试着交往过一阵子,我当时还在云里雾里,没咂摸

出什么味道时,他忽然向我求婚了。

天哪,他设计了一整天的求婚活动,鲜花、鸽群、泳池、乐队、游轮派对……我感动得一塌糊涂,当场答应。

可是,为什么呢?我很难相信他是因为爱上了我。

显然,这个问题也让他觉得难以回答,思考了一会儿,他看着我说:“抱歉安安,我不知道怎么解释,但我会尽力表达。

“我刚刚也说了,我性格很闷,很少单独和女孩相处。但是,你是第一个我想主动靠近的人。该怎么说呢,就是,我之前一想到结婚就烦躁,但是如果对象是你,我心里就会很轻松。”

他指了指自己的胃部,笑着说:“这里,也会很舒服。”

我有些感动,坐回他的腿上,手伸进他的黑发里轻轻爬梳,笑道:“你好可爱。”他的头发很柔软,带着清淡的香味。

他的脸蓦地红了几分。

我继续问:“那你,心里有没有顶级秘密?”

他错开我的目光,盯着书架最高一层,仿佛那里有他的答案。最后他摇摇头说:“没有,我就是一普通人,哪来的顶级秘密?”

我掰正他的脑袋,强迫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地问道:“真的没有?”

他飞快地回答:“绝对没有!”

我继续看着他,静静地等待他的心里话。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失,他略有些不安地瞟了我一眼,嘴角轻阖又闭上。

最后我终于听到一句轻微的声音:“别看啦别看啦,我才不会告诉你,我是下凡渡劫的月老呢,知道这么多做什么哦?”

我内心震动,像是地震时房间被剧烈摇晃着。但我不能让他发现端倪,于是迅速搂住他的脖子,脸靠着他的肩膀。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我无声地张大嘴巴,喊道:“不是吧!不是吧!”

在沉默地喊了无数声“不是吧”之后,我最后无声喊道:“太棒了!”

从今以后可以乱点鸳鸯谱啦!

这一切许安薄都不知道,只是在心底一味地喊:“好紧张好紧张!”

心情平复之后,我松开他,让他问我问题。

“好。我的第一个问题是,女生说不要,其实是要的意思嘛?

“第二个问题,为什么女孩会为了爱情自残、甚至自杀?

“第三个问题是,你当初和邱均泽在一起时,有没有向他隐瞒过什么?”

我一愣,随即不爽,前两个问题不知道上知乎问嘛?我提到问题都是与他相关,轮到他提问,都与我没有多大关联。

哼。虽然如此我还是耐心解释了一通。

最后他点点头,笑道:“明白,谢谢你!”

心里却在哀嚎:“不懂,不懂,我还是不懂!这样下去要过不了考试啦!”

我:……

6

为了搞清楚许安薄究竟是怎么样牵红线的,我开始格外关(gen)注(zong)他。

他是一名职业躺平家,哦不,社交名片上写着的是“自由职业者”。

白头闷头大睡,傍晚起床吃饭,然后关进书房与世隔绝,谁也不准进来。第二天给我做好早饭后开始睡大觉。

他究竟暗搓搓地在书房捣鼓些什么嗷?

半夜醒来,我走到书房前,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皮。房门下面露出一线淡光,偶尔传来一些怪声响。

我拧了拧门把手,门被反锁打不开。

凌晨三点,再过四个小时我要洗漱上班。如果不把握机会一探究竟,我迟早要被好奇心挠死。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我深吸一口气,紧闭双眼,直直地侧摔了下去。

“嘭!”一声沉重的闷响,我跌倒在地毯上。晕了半刻,我才有力气呼喊:“啊,老公救命!”

书房门立马打开,许安薄旋风般冲了出来。

“怎么摔地上了啊?”他一脸担心,小心翼翼地将我的上半身托起。

我不断惊呼“好痛”,眼睛越过他往后面瞟。

半敞着的房门,流泻着朦胧的暖光,露出落地书柜、书桌台灯,还有一台闪着荧光的笔记本。

我灵光一闪,搂住他的脖子,三分委屈七分酸楚地看着他说:“老公,我刚刚做噩梦了,出来喝水时头还好晕,不小心摔了一跤。”

“好痛,都有淤青了。”我哭诉。

许安薄把我抱到沙发上,半跪着检查我的伤势。这次我真是下血本,右手肘和两个膝盖都添了乌紫的淤肿。

“别哭别哭,我去拿医药箱。”他伸手擦了擦我的泪水,我抽噎着亲亲他的掌心。

等他离开后,我咬牙忍痛、一瘸一拐地进了他的书房。

电脑的屏幕还亮着,页面满是试题。滑动鼠标上下翻滚,发现这居然是一个名叫“月老执业资格证考试”的题库。

我惊讶到合不上嘴巴。这玩意儿,还需要持证上岗?天庭要在走向现代化嘛?

脚步声靠近,我赶紧溜了出来,原样躺好。

“安安,我来了。”许安薄拎着药箱靠近,熟练地帮我喷药按摩。

就在我痛得直抽搐的时候,一个想法涌上心头。

“老公,”我抱住枕头,凄声问道,“如果我犯了个小小的错误,你会不会原谅我?”

许安薄分心看了我一眼,嘴角弯了弯说:“小错不要紧的,别紧张。”

有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将抱枕放到腰后,借力撑起身子凑近他,小声说:“其实,我,我知道你是月老。我偷偷看了你的电脑……”

许安薄的眼睛在镜片背后微微睁大,有几秒钟愣愣地没说话。

不过我听到他在心底呐喊:“救命,我可以否认嘛?”

我赶紧抓住他的手臂,一脸崇拜地说:“老公,你好厉害呀,能嫁给你真好。”

他紧绷的身体松弛下来,嘴角牵起好看的弧线,竖起食指放在唇间,轻声说:“要替我保密哦。我现在不仅要配对姻缘,还有应付考试,现在做什么都有证书。”

“好呀。”我捧起他的脸,乖巧地说,“让我做你的小助理吧,老公。”

7

当我从题海书山里抬起沉重的脑袋时,心里好懊悔。

小助理就是这样使唤的嘛?让我帮他答题,他回房睡觉。

呜呜,简直重回高三。

连续奋战几夜之后,我终于抗议了。

“我也要去牵红线!”

许安薄拗不过我,只好带我去体验一把。

喧闹的广场,红男绿女来往交织。许安薄悠哉地端着杯咖啡,打量来往的路人。

“给我安排点活儿!”我扯了扯他的衣角,眼冒期待之光。

他抿着唇笑一笑,手指往前一伸,说:“给我买本《故事会》。”

不远处有一个报刊亭,摆满了杂志报纸。

我很郁闷,他倒是越来越会使唤我了。当初的那点绅士风度都不装了嘛?

买好之后回来,却发现他和三四位美女在聊天。

我抱着杂志等在一边,越看越生气。

等美女们离开后,许安薄也不理我,低头玩手机。

“喂,你看不见老娘?”

我用杂志猛拍了一下他的后背,激起他内心大叫:“哎哟妈呀!”

不过他脸上倒是伪装得很好,一派光风霁月,伸手将我拢进怀里,让我看他的手机。

原来他匹配姻缘都是用智能手机啊!

他调取刚刚与他交流的美女照片,对我笑道:“她喜欢小奶狗类型的男生。这几个男生我觉得都挺合适的。”

我仔细查看他筛选出的男生照片与信息,激动地指着其中一个人说:“这,这,这个人是我前任!”

“我们找个海后跟他匹配,好不好?”我看着他的眼睛,怂恿道,“他很花心的,要让他学学做人。”

许安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仿佛下一秒就会蹦出“不”字出来。

“好不好嘛?答应我有奖励的哦!”我抱住他的手臂,声音嗲得不行。

他皱了皱眉头,斟酌地说道:“安安,我们要谨慎一点……”

“知道我为什么会被贬下凡嘛?”

我摇头。

他小声说:“当初,有个女孩向我许愿,说她喜欢爹系男友。可是我不懂网络用语,以为她喜欢年龄大得可以当她爹的,于是……”

“你就真给她安排了个爹?”我瞪大眼睛问道。

他徐徐点头,一脸沉痛:“女孩家人都闹上法庭了。最后结婚三年,老头去世了。”

我沉默了,心道,你不被贬谁被贬。

“所以啊,玉帝要我下凡走一遭,全方位地了解当代文化,了解现代男女的真实需求。”

我抬起手,沉重地在他肩上拍了拍,严肃地说:“不错,觉悟很高。所以,为了你的光明前途,那些题,我就不帮你刷了啊!”

许安薄:……

8

在和许安薄吃饭的时候,前男友迎面走来。当我看到他时,一瞬间有些恍惚。

从前,他打完球朝我跑来。身后是盛大的黄昏,云霞绵延万里,天空之下,目光所及,都是他越来越近的身影。

碎发轻颤,刘海被汗濡湿,弯弯的眼睛发亮。因为我的出现,他牵起一边嘴角坏笑。

我牵起他伸过来的手掌,跳向他,被他一把抱起。

球衣背心下的身体,蒙着薄汗,被暮色浸染有些发凉,但是皮肤低下像藏着一个火球,滚滚发烫。

……

我偏过头,看向许安薄。他本来低头吃面,察觉到我的异样,便抬起头来。

“怎么啦,不合胃口?”他笑着问道。

我朝他使了个眼色,他回头看。邱均泽挑了个角落的位置落座,似乎没有发现我们。

“邱均泽,我前男友。”我朝许安薄低声说。

于是他又回头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

我俯过身掰正他的头,有些愠恼道:“太明显啦!会被发现的。”

“你觉得他怎么样?”我又问道。

他低头将筷子横向摆正,与桌沿平行,然后笑了笑:“还好吧,挺普通的。”

我“哦”了句,正想跟他细说我的绿帽史,忽然听见他心底狂喜:“啊啊啊,真人更帅啊!我要把最好看的姑娘留给他!”

我的脸,瞬间冷成了石灰色。拳头也跟着硬了,好想揍这个不识相的!

许安薄没注意看我的脸色,心底继续土拨鼠尖叫:“嗷嗷难得一见大帅哥,可以去搭讪嘛?看他谈恋爱,会非常享受吧!”

我咬牙切齿,一股汹涌的气体在胸内横冲直撞。

许安薄,你难道,一点都没有察觉出危险?

如果不是在公共场合,如果不是顾忌被前男友认为我婚姻不幸福,我真的会咬你嗷!

“老公,坐过来。”我笑吟吟地说。

大概是我笑得太过面目狰狞,许安薄一脸惊恐,上半身往后缩了缩,没有起身。

“过来!”我瞪着他。

他立马过来了。

“这样才乖嘛。”我挽着他的手臂,寻思着他下次再犯花痴,我就用九阴白骨爪挠他。

许安薄将面碗移了过来,低头吃面,抬头,咳,看帅哥。

不一会儿,一个高挑的长发美女进店了。瞬间,平凡的面馆,蓬荜生辉。她在邱均泽的身旁悠然坐下。

男性食客,好像天生有美女雷达,齐刷刷地转头看她。剩下的女性食客,瞟了她一眼后,自觉打不过,恨恨地低头继续吃面。

嗯,我就属于装作低头吃面,其实偷偷打量两人的两面派。

从普通人的视角看过去,他们俊男美女,非常养眼。

从我的视角看过去,哇,邱均泽要不要脸,大庭广众地,居然搂着美女,摸她的手臂。

美女非常享受,将纤纤玉手放在了邱均泽的大腿上。

一瞬间,男性食客跟吞了苍蝇一样,神色异常暗淡。

女性食客,不约而同发出冷哼声。

我往天上翻了个白眼。

翻着白眼的时候,余光忽然瞟到邱均泽有意无意看了我一眼,嘴角泛起挑衅的微笑,好像在说:“别酸了,你享受不了这种艳福。”

充满嘲弄、轻蔑和讽刺的笑容,刺伤了我。

与他分手后,我一直单身。

每次他搂抱着不同面孔的女孩出现时,脸色仿佛在说,看,没有人爱你吧,当初如果不是我可怜你,你能和帅哥谈恋爱?

我也不管是不是自己多心,揪住神游天际的许安薄,低声威胁他:“快亲我!”

最起码许安薄很帅,他还是我老公。

“啊?”他大惊。

“主动亲我!”我逼视着他,“不超过三分钟不准停。”

他脸上腾起红云,小声说:“可这是公共场合。”

无奈之下,我使出杀手锏:“亲完我回去帮你刷题。”

许安薄立刻捧着我的脑袋,朝我亲了过来。

柔软与柔软相触,甜蜜探入另一方蜜源,慢慢沉入最温柔的沼泽,又从沼泽升入无边的云端。

他倾压过来,我的腰往后弯,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我只好攀住他的背。

他像得到了鼓舞一般,一只手托住我的脑袋,另一只手在我后腰抚摸。

身边有惊呼、啧啧声,还有细碎的讨论声。

但那都不重要,眼下的我,在他的亲抚下,魂魄飘飘上飞,快乐极了。

耳边炸响烟花,风从银河吹来。眼前的温情覆盖青春时期的热烈,所有难堪的、沮丧的、落魄的回忆,都被爱人吻净。

亲吻结束后,两声“好棒”默契地响起。

一声是我捧着他的头,兴奋地说出口的“好棒!”

另一声,是藏在他温和外表下,从他心底发出来的惊叹:“好棒!”

以争强好胜而开始的吻,却以甜美纯粹结束。我莫名感动,这样肮脏的心,却被爱神原谅了。

一颗蜷缩不安的心,慢慢舒展开来。

直到我们结账离开,我没有再往邱均泽那边看一眼。

那已经不重要了。

9

回到家,我和许安薄一个向左一个向右。我进书房刷题,他回卧室睡觉。

天庭给他报了个官方培训班,每天都有五千道题目要做,折算成平时成绩。

题目五花八门,涉及社会学、两性心理学、女权主义思潮、近现代婚姻观,等等。

我咬牙狂刷两千题,一对答案错一半,自信心严重受损。

于是我生气地把电脑合上,噌噌噌跑到卧室。我一瞧,许安薄正躺在被窝里看漫画杂志。

“喂!你太享受了吧。”我缴掉他手里的书,低头一看,乐了。

《樱兰男校公关部》、《花样男子》、《恶作剧之吻》、《知音》、《故事会》……诸如此类少女大妈都爱看的书。

“许安薄,你真是……”我忍不住嘲笑他,“可爱,我小时候也看这些呢。”

“是吗?”他徐徐坐起身来,脸上浮现薄薄红晕,“我正在学习呢。听我同事说,这些可以快速了解当代女性的择偶观。”

哈,我更乐了。

信息滞后啦,神仙们。这些“教材”有些跟不上潮流。他同事这样教他,真是“倒数第二给倒数第一讲题,一个敢讲,一个敢听”。

我躺到他怀里,看着这些书乐得合不拢嘴。

“老公,我给你支个招。你要是想知道现在女孩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可以去知乎上看看啊。”

“好,你教下我。”

我掏出手机,搜索关键词,蹦出来很多问题社区。

许安薄目光落在屏幕上,忽然皱着眉头说:“这有些难办啊。”

“什么难办?”

“偏执、病娇、疯批,我刚理解这些词。只是,你们女孩喜欢这种病态男性?我恐怕找不到合适的。”

我愣了一愣,随即笑喷了。

许安薄为难地说:“难办啊,正常人一抓一大把,病态人格要我上哪里找?”

我笑到肚子痛,挣扎起身,对他说:“这你得去医院找。”

许安薄很疑惑,将我拽回他身边,问道:“真的吗?”

“假的,我开玩笑啦。”

我拍了拍笑僵的脸颊,认真地跟他说:“现在喜欢病娇疯批,因为很带劲,可以无视规则秩序。对全世界坏唯独对她好,狠狠地宠溺占有,女孩喜欢这种强烈排他的爱。最关键的是,颜值高做什么都可以原谅。”

许安薄眼睛转了转,欲言又止。

我听见他在心底说:“哎,可我不病娇、也不疯批,她是不是不会喜欢我?”

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笑道:“刚刚说的,仅限于二次元。在三次元,大家都喜欢心理健康、有同理心、能提供情绪价值的伴侣。所以——”我当然会喜欢你呀。

我没有直接说出口,而是说:“所以,参考漫画杂志可能没用哦。你不如,去刷题吧!还有三千道呢。”

许安薄没有想到我会来个神转折,抱紧被子说:“不,你答应了我的。”

看他如此坚决,我只好苦口婆心软硬兼施。

“老公啊,最终你是要自己面对考核的。平时不刷题,考场干着急。题目狂练八百遍,就算白痴也会耶。”

许安薄躺回被窝,用被子盖住头,最后还伸手将台灯关了。一副“我要睡觉,莫挨老子”的模样。

我真想西子捧心,用楚楚可怜的芳容打动他的良心。

但没用。

因为我没有芳容,他没有良心。

昏暗的卧室,我左思右想,最后欺身上前,将他蒙着脑袋的被子掀开。

他一脸惊恐地看着我。那模样,如果出现病娇文里,就是“睫羽轻颤,眼尾洇着一道绯红,不知所措地咬着唇,怕我会吃了他似的”。

但在现实,我非但不能吃了他,我还得娇滴滴地对他说:

“老公~”

声音酥麻入骨,许安薄皮肤上掠过一阵鸡皮疙瘩。

“别这样~”我戳戳他的胸口,娇声说,“我把三分钟的吻,还给你好了。”

许安薄用被子挡住胸口,低声说:“不必了吧。”

难道对我主动献吻一点都不感兴趣吗?我的热情萎顿了一半。

谁知,我听见他在心里说:“毕竟我是在公共场合,牺牲更大。”

原来他在计较这个,我立刻换上笑盈盈的脸,继续攻克他:“要不然,三分钟电梯吻?”

他的两颊红了红,将被子往上扯,盖住脖子,小声说:“不好吧。”

这时,我听见他在心里轻呼:“好刺激!”

“那,地铁吻?”我说。

“有点过了。”他脸更红了,心底却高喊:“可可可!”

“广场吻?”

“太过了。”他将被子盖住嘴巴,好像怕我强吻他似的。

这时,我听到他在心里振臂高呼:“同意!安排!”

啧,这个人,如此心口不一。我决定扔下重磅炸弹,吓死他。

“直播吻,不改了。”

我一巴掌拍在床上,许安薄猛然弹跳起来,满脸通红,不敢置信地看着我:

“直播亲吻?”

“对!我们在全世界面前热吻好了!八十亿人口,都看着我们接吻。”我一脸坚决,简直视死如归,“这样总能还清了吧。”

哈,什么全世界,我的号拢共才十个粉。不过他不知底细,让我吓唬吓唬这个老神仙!

他脸色吓得苍白,连连摆手:“不用你还,我这就去刷题。”说完他就下床往外走。

我躺在床上,得意地笑了笑,不理会许安薄心底那声叹息:

“嗷呜,好刺激,好想要……”

10

我做噩梦了。

梦见自己变回高中的小胖妞,被人看不起,买不了当季的时髦衣服,衣服宽松到能套住冰箱,腰间赘肉是白乎乎两三层轮胎。

要命的是,我偷偷在日记里写,我喜欢学习委员。被同学发现后,他站在讲台朗读起来。全班同学起哄,学习委员脸红耳热,猛地拍了下桌子,恼火道:“谁要被猪头喜欢!”

同学们哄堂大笑,嘲笑我不要脸。

我哭着奔跑出教室,在雨中的操场跑了一圈又一圈。

这时许安薄跟着我跑,他让我别伤心,说世界上有最合适的王子在等待我。

我止住了哭声,心中好似有了定海神针,月老说的话肯定不会骗我。

我盯着他的俊脸,红着脸问他:“你说的王子,是你吗?”

他惊恐地摇摇头,差点摔倒在雨里。

我想伸手扶他,他挥舞着手避开我,连连讨饶:“拜托你,别碰我。你手臂上都是油。”

我顿时化作石像,悲痛地跪倒在地,大喊道,为什么,连月老都要嫌弃我?!天底下难道没有胖女孩的位置嘛?

“有!肯定有!”许安薄坚定地说,“胖女孩天生喜感,你的存在就是惹人开心。”

这话听着有些别扭,但毕竟是唯一安慰我的话,没再深究。我抹了把鼻涕,问道:“那我的王子,究竟是谁?”

许安薄指了指操场上艰难投篮,累到在地上打滚的三四百斤的胖子。

他推了推被雨淋湿的眼镜说:“他,就是你未来的老公。”

我尖叫着跑开了,边跑边叫:“他可是我的两倍宽啊,我不要啊!”

许安薄追着我说:“胖子何苦嫌弃胖子,我看你们真的合适啊。”

“我难道不能有别的选择嘛?歹命啊~”我哭喊着跑远了。

等我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还在抽噎。

许安薄趴在我床边,用手抚摸我的额头,见我醒了,款款深情地对我说:“安安,别怕,刚刚是做噩梦。”

我看见他的脸就生气,揪住他的衣领骂道:“你好过份,居然那样嘲笑我!”

许安薄赶紧举手投降,一脸疑惑:“你梦见我啦?我在你梦里做了什么?”

“你说我油,还把我匹配给三百斤的胖子!”我大声控诉,“你根本就不爱我,骗子!”

他愣住了,眼睛轻轻眨了下,小声提醒我:“可那是梦啊……”

“我知道!你不懂,不懂我们这种胖女孩的苦。”我抱住他的脖子,拍打他的后背,一顿鬼哭狼嚎,“你身为月老,是不是歧视我们胖女孩?”

“没有没有。”许安薄连连否认。

“还没有!长得稍微胖一点,就根本没有人喜欢。就算最后结婚了,老公也是傻兮兮的大胖子!歧视啊,歧视!”

许安薄哄了我半天,最后认真地跟我分析:“安安,你也知道,胖瘦有时很难自己决定。你想让别人平等对待你,可是,连你都轻看自己和其他体胖的人。”

“就算我们没有结婚,担心肥胖影响婚恋也是没必要的。我给你看看一对夫妻。”

他掏出手机,点开某个页面展示给我看。右边是一个有点胖的普通女孩,样貌中等。

“现在女孩子好像自我要求很高,担心自己配不上别人。可是——男生很少会有这种烦恼。即使是丑陋矮小的男人,也相信自己可以泡到大美女。”

他点击了下屏幕,出现一个秃顶油腻的男人,说:“这是女孩的老公。”

天哪,这不是在表达,胖女孩只配拥有秃顶男嘛?

我哭喊道:“你这是什么毒鸡汤啊!我不要听。”

“别急,你再看,这是他年轻的时候。”他又翻出一张照片,浓眉大眼,唇红齿白,差不多可以出道了。

见我惊讶,许安薄笑了笑,说:“这一对挺妙的。结婚时别人都说女孩配不上男生,结婚没几年,男生发福脱发,爱嚼舌的人都闭嘴了。”

“女孩要自信。怀疑自己交不到男朋友的时候,可以想一想,难道他们就配得上自己嘛?连吴彦祖也会发腮,何况普通男人呢?”许安薄笑道。

听完他的话,我心情平复了,抹完眼泪觉得自己小题大做,红着脸说:“我少女时期很胖,过得挺自卑的。所以刚刚有些失控,抱歉啊。”

他叹了口气,将我脸上的发丝拂开,笑道:“不用道歉。我听过很多女孩为外貌哭泣,但最近哭的人越来越少了,大家在慢慢自我觉醒呢,这是好事。”

“嗯,我一直害怕体重反弹,以后不想担惊受怕了。”我舒了口气,摸摸他结实的小臂肌肉说,“以后我跟着你一起运动。”

他朝我比了个OK的手势,紧接着,从他心里传来一句很小声的话:“哦玉帝啊,我好想提醒她,床上也可以运动……”

11

许安薄带我去晨跑,跑着跑着,他拐进公园相亲角流连忘返。

路旁摆着数不尽的伞,伞面贴着相亲信息,伞背后是翘首以待的家长。

许安薄一踏进相亲角,就像一块肥肉掉入狼群,叔叔阿姨们迅速将他包围,热情推销自家的姑娘。

他呢,非常绅士地弯腰查看每一家姑娘的信息,弄得在场的人本来以为有戏,后来怀疑他是想养鱼。

如果他不是月老的话,腿应该早被我打断两回了。

我站在一边盯梢,以防他被热情的大妈拐回去做女婿。

等着等着,我忽觉一股凉风吹来,往边上一看,原来是一个络腮胡型男,在替我扇风。

“怎么了?你是哪位?”我警觉地往后退了退。

“别怕。”他露出赏心悦目的笑脸,嗓音磁性,“这么说有些冒犯,但我注意你好久了,忍不住想认识你。”

这人怎么回事?我狐疑地看着他,衣饰名贵,气质不错,只是那双眼睛,闪烁狡黠的光,让我觉得不可信任。

“别搭讪,我老公在那里。”我双手抱胸,扬起下巴朝许安薄点了点。

我以为他会知难而退,没想到他面色不改,甚至更为热情主动,凑近我说:

“婚姻都是靠不住的,只有当下的激情才是唯一的真实。”

头一次听人见出轨包装得这么诗意,我一把将他推开,抬腿往许安薄方向走,不料下一秒却被人拽住手腕。

“有完没完?!”我生气地扬起另一只手扇过去,待看清人之后,巴掌堪堪在她脸上停住。

拉住我的是一位cos小丑女的姑娘,她笑着将我拉过去,热情地拥抱之后又放开。

“安妹妹,终于见到你啦!”

她刚说完,络腮胡型男也敞开双臂作势拥抱我,被她推了个踉跄。

我愣了愣,不知这俩是何方神圣。

“妮姬、侯煽,你们怎么来了?”许安薄及时过来,挡在我的前面,态度有些防备。

小丑女摆弄着马尾,笑道:“喂,我们是同事不是敌人,找你玩不行啊?”

型男附和道:“就是。就算你被贬,我们也不会看不起你啊。”

许安薄叹了口气,转而对我说:“这是我的同事。我们找个地方坐吧。”

半个小时后,我们在一家快餐店坐下了。至于为什么是快餐店,那是因为妮姬说要和小丑女的气质相搭配。

与他们聊天的过程,我不断被刷新认知。

中西方负责婚恋的神仙,丘比特、月老、司命,等等,我都听过,但是从来不知道,原来神仙们的职责,如此地与时俱进!

妮姬吸了一口汽水,见我目瞪口呆的样子笑个不停:

“就算我负责人外恋,你也不用这样吃惊吧。按理说,你应该接触了很多才对。像什么,人与动物、家具、建筑,甚至与纸片人恋爱,都不算新鲜。”

许安薄伸手托住我的下巴,笑着替我解围:

“别说她,我作为你的同事,也无法理解为什么需要你这样的职位。”

“切,”妮姬做了个鬼脸,“生生世世都和同族谈恋爱多无聊。人类想拓宽自己的恋爱范畴,我们必须支持啊。”

侯煽跟着帮腔道:“是的,你得学会变通。如果你匹配姻缘的时候,能真正了解人类的需求的话,我就不用帮你擦屁股了。”

许安薄挑了挑眉,反唇相讥:“你做善后工作的,又做得有多好?我在前头牵红线,你在后头拆姻缘。看谁不顺眼,就让人家移情别恋。”

“刚刚还想教唆安安出轨,下次再敢这样,我不会放过你!”

我第一次见许安薄愤怒,有些不知所措。

“哎,大家工作都很重要,相互理解一下啦。”我试图劝阻斗嘴的老神仙们。

侯煽不理睬我,冲许安薄冷笑道:“自己工作做不好,还教训我?有空不如刷几道题,争取早日回归,听到了吗?落、榜、生。”

我顿时火冒三丈,揪住侯煽的领带,骂道:“道歉!不然老娘阉了你!”

许安薄对工作很热情,因过失被罚下凡,他尽管失落,也一直在想办法弥补短缺。同事偏要戳他痛处、落井下石,我实在气不过。

但我这纸老虎似的威胁,对真正的神仙来说,又有什么作用呢。

妮姬笑望着我。

侯煽三分愤怒七分嘲讽,对许安薄说:“哟,你老婆倒是护着你。你也得努努力啊——”

话未说完,妮姬朝他后脑勺猛拍,他“哎哟”叫喊。

接着妮姬拽住他的后颈,用力往下一摁,她笑嘻嘻地说:“就你啰嗦,给我们许哥道个歉。大家各司其职,谁也别看不起谁。”

侯煽哼哼唧唧,没再说什么。

我气消了大半,转头看向许安薄,小声说:“你别生气哦,我们做好自己的事,不理他。”

许安薄的脸色和缓,眼睛弯了弯,手从桌子底下伸过来,握住我的手算作回应。他的手修长、宽厚,手背蜿蜒着蓝色的血管,指甲圆润干净,是非常性感的手。

十指交握的时候,我听到他在心底叹息:“她对我太好了……”

我仰头朝他笑了笑。

继而他又叹息:“好软……”拇指捏了捏我的手心。惺惺相惜的情绪,一下子被我的脸红替代。

12

许安薄说,他最近被投诉了。

有位三十岁结婚的女孩,经常对月哀叹:“我的人生太差劲了。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没有心动过。相亲认识的老公,我对他也没什么感觉。好难过,我也想有怦然心动的恋爱。”

我看完后,忽然想到朋友也曾这样抱怨。

于是我说:“那你给人家心动的爱情呀。你是月老,肯定能够设计怦然心动的邂逅。”

许安薄有些泄气地趴在桌上,委屈道:“可我不懂啊,不知道什么叫心动。”

我有些语塞。的确,我们也是相亲认识,他没机会体验心动。

“那,要不然我带你体验一番?”我摸着他的头说。

许安薄顿时来了精神,连连点头说:“好。”

于是我们决定装作不认识,回归陌生人的身份,然后去看电影、去深夜游乐场,体验怦然心动的瞬间。

如果有人替我们录影的话,你会看到以下的情景。

下午三四点,我拾掇了一番,穿一件黑色吊带裙。这条裙子有些心机,后腰细绑带,露出大部分背部,卷发披拂在后,雪白风光若隐若现。

我们买的是最后排的连座。一叠声“抱歉,借过”后,我穿过七八个座位,终于坐下。

许安薄坐在左边,做戏做全套,我们没和对方说话。

电影开映,全场暗淡下来。我趁机瞟了眼隔壁正襟危坐的男人。只见许安薄穿着黑色薄款平驳领西装,奶白色衬衫,松着两粒纽扣,身上有浅淡的松木香水味。

我心中一动,往他那边挪了挪,将左手放在扶手上,旁边是他修长的手臂。

银幕五光十色的光,让他的侧脸泛起光彩,孩子式的浓眉,眼尾微垂,睫毛纤细,瞳孔掩在丝丝缕缕的阴影里。

平日里根本不用偷看,所以没法体会这种心痒难安的感觉。我看他正入神的时候,忽然听见他心底一声哀叹:“靠得好近,我又不敢动,腿要麻了……”

听到这话,我不禁坏笑,摸了摸他的手,又迅速收回。

这下他没法强作淡定,先是手指动了动,肩膀抬了抬,然后在心底一片乱麻地说:“摸我手的时候,我好像触电了。哎,现在心里有好多蚂蚁在爬上爬下,不想看电影,想碰碰安安……”

我转头朝他笑。他有些脸红,移开了眼睛。

于是我凑过去轻声说:“帅哥,你一个人看电影?”

他眨了眨眼,领会我的意思,接茬道:“嗯,你也是嘛?”

“是啊。不过你比电影好看,我可以看你嘛?”我笑嘻嘻地说。

他被我的话惊到了,脸越来越红,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我戳戳他的手臂,又问他:“可以嘛?”

他迟疑地点了点头。

我光明正大地转头看他,最后他被我看得心底发毛,紧张兮兮地咬指甲,眼睛不敢离开电影银幕。

后来,影院空调温度开得低,我的双臂渐渐发凉。但许安薄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我也没有提。

因为现在我们假装陌生人,我怎么好意思向他要外套呢。

冷气冻得我瑟瑟发抖,想了想,我决定表演一套茶艺。

先是让手机掉到我们中间,我将头发拂到右侧,露出毫无遮掩的背,慢慢弯腰低头,捡起落在许安薄脚下的手机。整套动作缓慢从容,就算注意到后背的目光,心里也不要胆怯。

等我直起身子,看到他眼光灼热地盯着我。

“你后背,怎么这么露?”

我习惯了他表面淡定斯文,内心直白纯情。现在他将心里话脱口而出,我倒愣住了。

“啊,是有些露……”我有些尴尬,连忙将头发拂到身后。

“冷不冷?”没等我回答,他已经脱下外套,披到我身上了。

我连连道谢。他低头帮我整理衣服和头发,忽然低声问我:“我可以,摸一摸吗?你的后背。”

我心里震了震,浑身血液滚烫起来。四周幽暗,他的眼睛却很亮。

前排观众沉浸观影,我们坐在最后。层层红色座椅,像是翻滚的浪花,把“人们”和“我们”隔开。

“你心动了吗?”我低声问。

“对……我好喜欢你。”

13

黄昏时分,游乐场鬼屋。

蛇形队伍,越往前走,呜咽尖叫声越清晰。许安薄排在我前面,袖口挽起,露出黑色腕表,后背平阔,西装外套披在我身上。

队伍大多是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女,恋人很多,搂抱在一起。

“一点钟方向,你看。”我按低许安薄的肩膀,凑在他耳边说,“碎花裙的小萝莉,她一直在偷看蓝色T恤的男生,这算是动心哦。”

不止偷看,小萝莉面颊透着红晕,不自觉浅笑。

“帮帮他们?”许安薄低头问我的意思。

“好。”

许安薄调出他们的信息,边看边说:“匹配概率有86%,满足要求。怎么让他们迈出第一步?”

我想了想,说:“进鬼屋前一秒,女孩不小心踩了男生的鞋。道歉后,迎面扑来的黑暗让女孩很害怕。男孩说,怕的话,他的胳膊可以借给她。等玩完鬼屋,两人差不多就熟悉了。”

许安薄轻笑道:“你比我厉害,就这么办。”

快排到我们的时候,他活学活用:“你害不害怕?我的胳膊要不要借给你?”

他伸出手,结实修长的小臂,从衬衫袖口露出一截,皮肤有些烫。

我绕过他的手,转而抱住他的窄腰,笑道:“我要这里。”

“那送给你。”

轮到我们进去,一次放十个人。许安薄走在前面,牵紧了我的手。

鬼屋内一团漆黑。

阴森的啼哭、尖叫声,像一只巨手,捏紧人的心脏。蓝绿色的鬼火突然窜起,尸阵蠕动,长舌鬼倒挂,古井爬出贞子。

我搂住许安薄的腰,尖叫连连,不敢睁眼。

有一段索桥是晃动的,水面幽暗,百鬼冒头,头顶还有血雨。我一踏上被鬼摇晃的桥面,便不敢再迈步。

桥的另一端,小萝莉牵着蓝衣男生的手,跳下桥时,男生扶住她,以免摔倒。

我们落在了队伍最后。

“别怕,闭上眼,我抱你过去。”许安薄说着,半蹲了下来。幽光惨白,他的神情认真沉稳。

头脑里的恐惧与担忧,在明白自己是被保护的那刻起,消失不见。令人恐怖的场景,变得苍白。

“许老师,你学会浪漫了。”我扶他起来,笑道,“如果桥牢靠的话,我一定要你背我。这次一起走吧。”

“好。”

……

闯完鬼关,我拉着许安薄冲出鬼屋,跑入树影婆娑的暮色。

“安安,你好厉害。”许安薄笑得眉眼弯弯。

我这次的确有进步,后面的关卡走得越来越顺。我喘气着气,听他夸下去。

“听npc讲,你一尖叫,他们想申请工伤补贴。”

哈,许老师不仅懂浪漫,还学会幽默了。

我不和他计较,握住他的手,娇声道:“许老师,我们买完冰淇淋,去坐摩天轮吧。”

“好。”他说,“都听你的。”

摩天轮一点点升起,像是一朵云,朝着天空的心脏缓缓飞去。

华灯初上,亮起星星点点,更遥远的地方,依旧是沉沉的煤灰色。都市灯火不歇,但人类的灯火,永远取代不了太阳、月亮。

“摩天轮浪漫,星空也很浪漫。”

我抬起头,天空是深沉的紫罗兰色,白色星辰密布其间。

“现在,我们慢慢离开了地球表面。如果引力消失,我们会不会继续跟着旋转的摩天轮,进入容纳无数星系的宇宙,在星球与星球之间遨游,看见星球膨胀、陨落、爆炸,听见古老的寂静,永恒的声息?”近似梦呓般,我在他耳畔低喃。

“安安,我要送你一个浪漫。”许安薄轻声说:“我要带你离开,去宇宙走一圈。”

吊舱脱离摩天轮,缓缓地往上升。云层绵延万里,我们像住在云海边的人家。云间掠过黑色大鸟,是依偎飞行的比翼鸟。

地球渐模糊,浩瀚星辰越来越近。蓝绿色的钻石星球、朱红色的赛德娜星球、深蓝色的海王星、橙白色的木星、樱花粉的少女星……恒河沙数的星系,将我们围绕其间。

我在俯瞰地球,是谁在俯瞰整个宇宙呢?

据说,神仙住在九霄云外,那是高于所有宇宙的极遥远之地。他们超脱生死,管理宇宙秩序,维护星体运行,组织生命轮回。不管是人类诞生之初的神话,还是近现代的天文物理,我们对于星空的想象,永远没有停歇。

人类渺小,探索宇宙奥秘的速度,大概赶不上人类灭亡的速度。但秘密也许无法穷究,人类依然能在恋人身上,饱尝宇宙赠与的深刻浪漫。爱,是宇宙最大的魔力。

我说:“许安薄,在我电光火石般的短暂生命里,与你相爱,荣幸至极。”

“宇宙生死轮回,存在过的爱,永远不会湮灭。”许安薄贴在我耳边说,“我爱你安安,整个宇宙都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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