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柜员到理财经理的转变（老行长说一个被柜员耽误的灵魂写手）

本文来自： 丁丁创e 周文

会不会我们只是一个垂垂迟暮的躺在床上的老者，而现在所发生的和所回忆的只是一个梦，梦是断裂模糊不连贯无因果的，但假使未来的科技可以使人清晰的回忆起过往呢？此时便突然明了……凡所有相，皆是虚妄。——题记

—— 壹 ——

梦从很久以前开始……

老行长说，“欢迎你们几个新人来到这个乡镇网点，这里是银行最基层的网点，万丈高楼，起于垒土，我们网点正是银行参天大厦底部无数基石的一部分，而你们是新添进来来的一口砖，今后你们会被后加入的砖头顶上去，而后成为大厦顶头最靓丽的色彩斑斓的瓦……”这是见到老行长的第一天，大家被老行长夹杂诸多比喻的话所吸引，被老行长言辞的文采所折服，被老行长四散横飞的唾沫所震惊……第二天，大飞哥私下说，去年他们新进银行的时候老行长也是这么说的，而且那时老行长门牙不漏风，更慷慨激昂。

老行长说，“我十分赞同银行的这种在学校直接招收大学生的做法，任正非的华为也是这么搞的，一个企业如果不能及时的注入新鲜的血液，不能与时俱进，那就是一潭死水，长久不了的，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所以你们的到来，我是由衷高兴的……”看得出来老行长是真的高兴，散会后众人悄悄的说，很少见到老行长像今天一样打了鸡血一般。

老行长说，“应届大学生下放银行基层网点锻炼，这种做法是很正确的，实践决定认识，只有从最简单普遍的业务学起，你们的认识才能不断深化，只有从与最平凡而普通的基层群众打交道开始，才能学会人情世故，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在接下来的一两年时间里，我会将你们一一培育成穷亦兼济天下。”几年后大家都才明白，老行长是预言家，他的许诺在某种程度上得到了体现，大家一直一如既往的穷，却也开始“心忧天下”。

老行长说，“你们青年员工都不要心急，短则一两年，长则两三年，你们都会被调走的，铁打的网点，流水的柜员，你们都是过客，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你们以为这里是穷乡僻壤，真的鸟不拉屎，鸡不下蛋吗？不是的，网点存在自然有存在的价值，既有社会价值，也有经济价值，不然早就被撤掉了……”老行长说的是真的，这里的鸟是拉屎的，不久后老行长背着个手出去散步的时候，就有一只鸟拉了一泡屎，径直掉在了老行长的头上，又不久后老行长晒了双黑色皮鞋在窗上，三五天忘记了收，被密集掉下鸟屎染成了白色。“该死的瘟鸟！迟早剁了你们下酒！”老行长大骂。此外这里的鸡也是下蛋的，时常有中老年妇女跑过来问老行长，“你们银行食堂要不要改善下生活，我那里土鸡蛋又攒了几斤了，要我就提过来，价格绝对不比超市的贵……”

老行长说，“你们比我们刚工作那会儿好多了，那时改革开放不久，银行改革，好多东西都要自己摸索，能利用的只有纸笔和算盘，不像现在各种高科技，此外还有计算机可以帮助解决问题，不懂的东西总归可以问得到……但是话说回来，算盘和点钞这种东西还是要会的……”老行长在营业窗口对着新上柜的柜员说，边说边让柜员拿一沓钱给他示范一下，拆封后几秒钟“刷刷刷“的点完，“一百张！”老行长自信的说道。大家看得目瞪口呆，总觉得老行长高深莫测，只是觉得老行长点钱时用食指沾口水的动作似乎有一点不雅，并对老行长常常挂在嘴边的“要不是当年省里点钞比赛的时候参赛名额不够，我早就得了一个五一劳动奖章……”表示稍微怀疑。

老行长说，“点钞只是下等的功夫，这个东西当年是谋生手艺，现在只能当做一种才艺，现在都有点钞机，还能识别假钞残钞，手工点钞费神费力，已经没有意义了……唯独算盘，那才是老祖宗几千年智慧的结晶，才是最伟大的发明……今天，我就用算盘给你们对个库看一看！！”老行长郑重的从金库的顶上摸出那把尘封了八个月的算盘，掸去蛛网与灰尘，小心翼翼的平放在桌上，将珠子上下归位。

当五次汇总打出五个不同且与实际库存不相等的数字后，老行长的手机适时的响起，老行长以营业间信号不好去外面接电话为由匆匆的走了，远处传来老行长的声音：“阿森你等会出去厨房，帮我给算盘的轴上面抹点油，记得要菜籽油不要猪油……”

大家尴尬的笑笑，传说中老行长的算盘是出了名的快狠准的，当年被誉为“神盘鬼算”，“快”刚刚一阵爆竹点燃般噼啪作响的敲打大家已经见识到了，“狠”是传说老行长当年巅峰的时候一年能打坏两三个算盘，后来换了一个铜的算盘，才摆脱了故意损坏公物的“罪名”，铜算盘延用至今，只是铜籽钢轴，长久以后氧化产生铜绿铁锈，拨弄起来不是很顺畅，免不了要保养上油，至于“准”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时过境迁，所以大家对老行长技艺的退化表示理解。

大飞哥也表示当自己到了老行长这个年纪，肯定还不如老行长，大家深表认同，现在的大飞哥正是最巅峰的大飞哥，毕竟像大飞哥这样能在下班之后，用电脑边打游戏边看电影，边用外放听歌边和别人聊天，还边赶制报表，空闲的时候还能抠个脚丫子或者挖个鼻孔的人才真的不多了，大家从记忆中苦苦的思索，这样的人才整个镇上几万人应该不会超过五个。

—— 贰 ——

老行长说，“你们这几个新来的柜员得准备上柜了，以前忙碌缺人的时候，新柜员一来就立马上柜了，你们已经跟柜学习了一个月，应该已经足够了，“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实践之后的认识会更加深刻，办业务时记得一笔一清，细致谨慎，沉着冷静，数目千万不能出差错，我会让现场主管你们的兰曦姐盯着的……”兰曦姐盯得很紧，数目也没有出差错，兰曦姐晚饭时向老行长报告。“数目没有错，不过数额错了，发现了一张一百的和一张十块的假币，还有一张五元的拼凑券……”兰曦姐接着说道，老行长的笑容渐渐凝固。

老行长说，“兰曦这个丫头挺不错的，就是只能专注最好一件事，缺乏像诸葛亮一样舌战群儒的本事，也少了点像关张一样一夫当关的勇猛…不过作为一个女孩子也够了，不过有些陋习还是要改……”老行长和客户经理鬼五等人私下里谈论道。老行长所说的陋习，是说兰曦姐喜欢睡懒觉。如果像阿森一样，在休假的日子，睡到八九点太阳晒屁股时起床，那是可以接受的，那时街面店铺的各种早餐将近卖完，阿森运气好的时候还能吃上一顿热乎。如果像大飞一样睡到中午十一二点也能理解，大飞玩电脑成瘾，晚上“日理万机”，凌晨才睡，起床洗漱之后一般正好赶上吃中饭。

但是像兰曦姐一样，一个女孩子睡到下午三四点还不翻边，这是令人无法接受的，“睡觉归睡觉，饭还是要吃的…”在老行长的劝诫下，兰曦姐不得不坚持起床吃饭，吃完饭再接着睡，直睡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一直到电子秤上出现某个可怕的数字兰曦姐才决心改变。

“你们不如和我早些起床去公园健身……”老行长无数次的建议道，老行长所说的早是指天刚微亮，公鸡将要打鸣的时候。

响应者寥寥。

大飞去年夏天刚来的时候响应了领导的号召，天还没亮就和老行长一起去公园练打太极，不小心踩到一脚狗屎。

“我当时那双夹板鞋都直接丢公园人工湖了，28块钱的夹板鞋啊！！！才穿了不到一个星期……28块可以买七桶老坛酸菜牛肉面呐！！”别人问起的时候，大飞痛心疾首，悔不当初，之后拒绝了老行长所有的有关早炼的提议。

阿森说，大飞是无意间听到兰曦姐说公园广场有跳广场舞的萌妹子，才决定和老行长去公园打太极的，只是大飞没有听清楚时间，妹子们跳广场舞是在黄昏，大飞去的时间是清晨。

老行长说，“在这里你们必须培养一两个爱好，比如下棋书法音乐什么的，就拿象棋来说，观棋不语真君子，出棋不悔大丈夫…棋品折射出一个人的人品，而世事如棋，众生都是棋子，往大了说，世界是一盘棋，各个国家是棋子，往小了说，我们网点也是一盘棋，你们都在棋盘上应在的位置腾挪跳跃……”老行长习惯在每天晨练之后上班之前，或者下班之后黄昏之时，去街头巷尾找人下棋，老行长认可的棋手有很多，如卖肉的大叔，种田的老农，游走的货郎，摆摊算命的双眼未盲却戴着墨镜的先生……

老行长说，“人必须有一种自己所喜欢的爱好，像我平时就喜欢下棋，钓鱼，太极，写诗等等…”老行长喜欢写诗，更喜欢拿给他人品评。

塘畔垂钓少翁，心融水里乾坤。

水摇波乱忙起，线上无鱼走人。

这一首被老行长多次不经意间提起的诗正是老行长诗词作品的集大成之作。

大家都说老行长这首六言绝句写得好，可以和柳宗元的五言绝句《江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相媲美。老行长自己反复吟咏也觉得很好，除了在意境方面差了一点点之外。

于是老行长把这首诗在微信朋友圈发表，配上了一张鱼篓子无鱼空手而归的“空军”的照片，顿时轰动了整个微信朋友圈，获得了58个点赞。大家说，这种盛况空前的互动在老行长他的朋友圈是很少有的事，上一次获得如此多的点赞还是一年前，那一次是倒车入库失败，老行长折了汽车的前反光镜，获得了72个点赞。

据说老行长的车库可以并排倒进去两辆汽车加一辆摩托车，缝隙还可以塞下一辆自行车，刚来时我们始终想象不到老行长怎么会倒车入库失败，并毁掉了前反光镜，直到很久后才知道真正缘由。

—— 叁 ——

老行长说，“基层的工作生活虽然辛苦，但是大家要学会苦中作乐，就拿防暑来说，十几年前的时候，没有任何空调设备，我们是七个人共用一台大吊扇，还时不时的停电…二三十年前的时候，吊扇都没有，用的都是手摇棕扇……再往前的时候…哦……我还在在柬埔寨…唉……往事不说了……”老行长不愿提起过去，过去似乎成了一个谜，大家只是隐约知道，不知老行长父亲还是老行长的某个亲属，几十年前在南方边境当过兵。

老行长说，“你们现在日子已经很好过了，至少每个房间都有空调电视，这还是前几年我打报告向上面申请的，当时当我向上级领导反应员工宿舍没有空调的时候，他们竟然怀疑我的思想有问题，说我抹杀改革开放的功绩，并指出在市分行党委的英明领导下，银行这几年取得了不错的效益，硬件设施得到空前的改善，这种情况只可能出现在落后的西部的深山大沟里的个别网点，于是我又给在西部城市的网点工作的朋友打电话，以求证他们网点的情况，他们却说我故意贬低自己的工作环境以博得他们的同情……”老行长说得虚虚实实，半真半假，但我们明白能让上面在费用里拨点款下来，老行长费了大力。

老行长说，“上面的下来的钱我一分钱也没有乱用，全用在刀刃上，用在该用的地方……”，为此，老行长写过一首诗，诗名∶《鹧鸪天·廉政》

高堂明镜照喧哗，两袖清风众可查。

原吉高位家徒璧，公弼威严誉乌纱。

同民意，束高牙，一心办事莫生差。

春风和煦为民正，公费拨来仔细花。

诗以言志，这诗是从来没有公开发表过的，老行长虽然觉得这诗和后来轰动微信朋友圈的六言绝句相比，似乎更意境深远，但从来没有谈及，自己抛出这诗的话，有自己拍自己马屁的嫌疑。

老行长闲暇时把阿森叫到办公室：

“读一读这首诗怎么样？” “很押韵，就是这个字我不认识。”阿森指着老行长行书的“弓百弓”，诚实的回答。“这个字读弼！” “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弼马温的“弼”吗？”“这个是陈公弼的“弼”啊…夏原吉和陈公弼都是古代的大清官…唉，也是那个弼啦……算了你还是出去吧！”

老行长说，“阿森是个人才！假以时日可以成为关张那样以一敌百的猛将……”

阿森的确是一员虎将，在多年前网点柜员缺乏人员紧张的时候，阿森一个人在营业间里面同时坐对公柜和现金柜，并将业务处理得井井有条。

即使是现在，阿森在外面坐对公柜，也分流了不少大厅的业务，减少了柜台的压力，大爷大妈们一进网点门就像围观明星般朝着阿森聚拢，阿森是为数不多的有舌战群儒的本事的人。

阿森是本地人，会一口流利的本地方言。一镇有多村，十里不同音。阿森能听得懂一些比较偏门的俚语，并能与那些刁蛮的村妇畅谈，每当阿森与那些本地人谈笑风生，解决一些其他人难以解决的问题，并给网点带来不少的效益之后，老行长总是很开怀。

老行长说，“阿森的名字里有一个“森”字是因为他五行缺木……那是二十几年前，当阿森还在他妈怀里吃奶的时候，有个算命的从门前走过，贼兮兮从怀里摸出一对羊角，不知是打出一对阴卦还是阳卦还是圣卦，结合阿森的生辰八字，得出一个五行缺木的结论，算命的说你怀里这个娃娃要改命名字必须带木。”于是阿森他妈给他的名字里加了三个木，算命的坚持什么也不要，说如果真有心，妹子你就给我一把米，于是阿森他妈倒光的家里米缸所有的米。

这个算命的就是老行长的棋友之一赤瞳的师父，赤瞳也就是现在那个巷子里的算命的，衣钵相传之后赤瞳更加青出于蓝，赤瞳师父十几年前家里缺柴烧火做饭，爬上十几米高的泡桐树上砍树枝，失足掉下不小心摔死。

当然，老行长没有说完，四十年前那个算命的也给老行长父亲算了一卦，改变了他父亲的命运，也让他的人生与普通人有了分流。

二十多年前阿森家里一贫如洗，那时种田稻子部分还要上缴，不像现在这样，国家啥也不要还有补贴。那时稻子产量也不高，秋收未到，在倒光了大米以后，阿森家里缺粮了。阿森他妈营养跟不上，这样下去，不止阿森的吃的奶水成问题，阿森他妈都可能会被饿死。

历史总会出现转机，就像金庸笔下世界射雕里的丘处机会经过牛家村一样，另一个改变历史进程的人花翠出现了……

花翠就是隔三差五来网点问老行长要不要土鸡蛋的几个妇女之一，花翠当年养了一只老母鸡，每隔一天下一个蛋，本来是要留着孵小鸡养大鸡的，一来没有公鸡，二来见邻居家小孩面黄肌瘦，再这样养下去搞不好要挂，于是隔一天送上一个鸡蛋，这鸡蛋全被阿森他妈煮猪食时丢大锅里一起煮了，猪食喂了猪，而鸡蛋被阿森他妈吃了，或者阿森他妈剥了给阿森吃了。

所以花翠每次一经过银行网点，都要进来看看自己拯救的阿森在不在，花翠格外亲昵的举动让阿森受宠若惊，又如临大敌，这让他想起一些往事，总觉得自己是吃猪食长大的。

—— 肆 ——

老行长说，“花翠的鸡蛋你们一个也不要买……”并特意去食堂告诫厨师仇阿姨。

老行长一共买过花翠三次鸡蛋，第一次的鸡蛋里有许多个敲开之后发现蛋黄散了，鸡蛋快变质了；第二次鸡蛋里面掺杂了白花花的鸭蛋；第三次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吃着有股腥味，大家都说这不是土鸡蛋，是饲料鸡下的鸡蛋，八成是超市货。

“你土鸡蛋贵个几块钱那没问题，但是你老是拿劣质的东西来坑人就没意思了……”老行长咽不下这口气，好几斤鸡蛋扔了又觉得可惜，也没打算退，于是送给了执勤的保安师傅觉远，保安师傅提着乐呵呵的回家了。

保安师傅的名字就叫觉远，刚开始，大家听到有人喊“觉远师傅”，都以为有和尚跑过来化缘或者办业务来了，纷纷侧目。后来才知道，银行的保安叫觉远，保安师傅觉远还有两个兄弟，一个叫觉云，一个叫觉风。听名字都是武林中人，既是武林中人，保安师傅自然也懂武技，在后来的某一次防暴演习中，觉远以一手反擒拿同时扣住饰演暴徒的阿森和大飞而“名震天下”，引起围观群众的喝彩。

当然，这还是不是那次防暴演习的高潮，防暴演习高潮以饰演人质的兰曦姐的手指不小心戳到大飞的鼻孔，大飞鼻孔血流不止而结束，感觉自己有生命危险的大飞在用完了厕所的半卷卫生纸后，选择了呼叫救护车。阿森摸着脖子上兰曦姐留下的爪印，看着银行大厅地面大飞滴落的鼻血和渐渐远去的救护车若有所思。

老行长说，“这58.5元的医药费我会给你报销的，这可以算工伤，这次你演得很好！就像这次这样，我们这里随时都可能出现这种突发状况，一定得保证顾客的生命财产安全！还有兰曦，你指甲要剪一下，我们银行的工作人员要注意形象，这么长的指甲是不行的。”直到阿飞从医院止血回来以后，后知后觉的老行长还一直以为大飞饰演的是人质，兰曦姐是暴徒。

阿飞这次花了58.5元，救护车50元，医药费8.5元。

兰曦姐坚持认为，作为一个人质，在银行网点这种万分安全的地方，突然被劫持，在生命财产受到威胁的时候，感到惊慌失措，身体是应该有一些自然的本能反抗的，这是演员的自我修养。觉远也肯定了兰曦姐的演技，说她演得很好，让他想起了九阴白骨爪大成的峨嵋派掌门周芷若，阿森说不对，他亲身体验交手了，绝对是铁尸梅超风。此后大家公认，兰曦姐既是实力派，也是偶像派。

兰曦姐本名不叫兰曦姐，只是她的英文名字叫“Rancy”，笔名网名叫“兰曦”，食堂做饭的仇阿姨带着浓重的乡音叫她“烂细J”，所以大家都叫兰曦姐，重复会变成习惯，所以后来就连老行长和客户经理鬼五等比她大一辈多的人也跟着叫兰曦姐。

—— 伍 ——

习惯一旦养成就很难改变，就像大飞一样，在小时候看了古惑仔电影，里面有个黄秋生饰演的洪兴大飞哥，大飞引以为自己的偶像。所以那时小学初中读书的时候，遇到那种叫自己“小飞”“傻飞”的，冲上去给上一巴掌，不久以后，大家就都养成叫他大飞哥的好习惯了。

“为什么客户经理叫鬼五？”在问了很多人都不得而知后，大家转向了老行长。

老行长说，“这要从十七年前说起，我清楚的记得那是911飞机爆炸那年……”老行长陷入了回忆，这个桥段让人想起许多武侠小说的开端，一般是男主角身世悲惨的开始。

“那时候鬼五刚刚当上客户经理，负责一些重要文件的签字授权，你知道的……见字如人，签名要是太烂，被上级或者客户看到了也不好，所以鬼五疯狂的练字……并拿给他人评判，有一次写下自己的签名，拿给人看，行里行外一连看了十三个人，竟然没有一个人认识，直到拿给了赤瞳，赤瞳拿着端详了好久，终于认出两个字“鬼五”。”

老行长说，“赤瞳你们是认识的，就是常和我下盲棋的那个算命的…据说草书行书楷书无所不精，先秦古篆地府鬼文无所不晓，简体繁体无所不识……可是他都认不出，可想鬼五写的字有多烂……”老行长一说算命的，大家就突然明白了，只是一直不知道那人别名叫赤瞳，大家只从一些小道消息听说那个先生眼睛没有瞎，不过一年四季戴着墨镜，据说是得了红眼病，看和他近距离接触的老行长这么多年眼睛没事才确定不传染。

一说签名大家就都明白了，客户经理鬼五的真实名字里有两个字是“伍槐”，所以被赤瞳认成了“鬼五”，赤瞳古籍见得多，以为老行长是拿什么古物考究他，便从右往左读的。后来老行长又补充说，伍槐家里有兄弟姊妹七个，他是排行老五，所以叫他鬼五，而鬼五的音译又和当地的乡里话“鬼画符”大致一个意思，“鬼画符”正好描述了了伍槐非凡的书法造诣。诸多因素造就了“鬼五”这一非凡外号。

客户经理鬼五是一个很讲究的人，每天上班穿得整整齐齐，皮鞋刷得黑亮，领带系得紧致，晨会前还在厕所镜子前搔首弄姿一番，如果不是长得有一点点像郭德纲，鬼五夹个公文包在大厅大步走起来，很多人会以为是省行或者总行来的高管。

老行长说，“男的着装就得像鬼五这个样子，你们好好学习下…觉师傅，你过来帮我们拍个晨会的照片，发到工作群，拍一张就够了，不用挑，形式主义的东西……”保安觉远从老行长手里接过了手机。

咔擦！时间在这一刻被定格。

阿飞偷偷挖鼻孔的照片也被定格……

手机微信提示音叮叮叮的响起，大都是那个点赞的手势图片或者捧嘴笑的笑脸图片，当觉远发现不对的时候，图片已经超时无法撤回了，觉远将手机还给老行长，装作若无其事的走开……

大家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大飞是不会知道的，为了避免影响自己晚上打游戏，大飞将所有的微信群消息设置成了接收但不提醒。大飞的微信背景签名是:“加班中……存款理财和急事请微信私聊我或电联138xxxxxxx”

直到半个月后，大飞和新来的柜员二勋代表支行去市里面开会，坐得比较靠前，许多年轻貌美的柜员姐姐对着大飞指指点点并掩嘴偷笑。大飞眼睛的余光早观察到了周围的异样，但是还是装作没看到，虽内心十分羞涩，表露出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其实心里早乐开了花。

“你就是xx支行晨会时挖鼻孔的大飞吧？”会议间隙休息的时候，柜员姐姐们的询问让大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散会后在走廊里，好多个不同网点的妹子把大飞团团围住，争相围堵大飞的芳容，但是大家都比较失望，现实中的大飞没照片上的猥琐和搞笑。

知道了这个轰动整个市分行的乌龙事件后，大飞产生了两个想法：一个是去韩国整容，另一个是公安局改名字。因为金融群里好像有人把大飞的不雅照片放大以后，抠图下来做成表情包了。

“改什么改，跟你妈姓吗？赶紧滚回来上班！”老行长挂掉了大飞的电话，大飞只好灰溜溜赶回去上班。倒不是畏惧老行长，而是第二天是轮到兰曦姐的假，按照平时的排班如果改成阿飞休息，原来轮休的主管兰曦姐得出来大堂值班。

上次演习时兰曦姐展示的九阴白骨爪历历在目，后来要不是护士在救护车上把鼻血止住了，大飞觉得跑到医院怕可能要被输血抢救。

那次医院诊断如下：鼻腔毛细血管壁破裂。

“早知道你走路过去啦……医院那么近，救护车车费都可以给你止血好多次了……”兰曦姐抱歉的说道，并坚持要帮老行长支付阿飞的工伤费用。

这是阿飞的梦魇。

阿飞说自己有很多次从有兰曦姐参与的噩梦中惊醒，并在别人的追问下一再强调噩梦与晨会不雅照无关。

“大飞好像最近一直找我打听去韩国旅游的路线和需要的资金…说是要独自旅行……姐，大飞不会是犯了什么法要跑路吧？”二勋很紧张的问兰曦姐，因为大飞刚刚被风控发了个三类风险，正等待回复中。

—— 陆 ——

“去韩国？”兰曦姐眼睛一亮，首先想到的就是让阿飞人肉代购。

阿飞本来是打算连上十一天班，挤出三天假期出国去韩国玩的，无奈找人换班的话，另一个被换班的人得连上十二天班，估计不乐意，网点的人员缺乏让大飞的旅游计划胎死腹中。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大飞囊肿羞涩。大飞仔细的合计了一下，自己兜里空余的银两大概只够在五十公里内的找一个农家乐玩一玩，而且吃不了土鸡土鸭之类的菜，这两年网点的绩效越发惨淡了。

老行长说，“今年绩效惨淡是没办法的事，去年的那个大不良影响太大了，因因果果，果果因因，虽然不是我们决策产生的因，但这恶果是需要我们网点来扛的。”讲起这些沉重话题的时候老行长都会习惯性的掏出香烟，欲点又止。

老行长是吸烟的，但知道此时是不能吸的，令行禁止，无烟区是坚决不能吸烟的。老行长能将自己对香烟的欲望把控得收放自如，这是抽烟的最高境界。

老行长习惯接下老农的草烟或者工人们几块钱一包的香烟中的一根。

老行长说，“这是对人的尊重，不能让客户觉得看不起他们。”老行长每次都屁颠屁颠的接下那些劣质的香烟，并在自己的耳根上，而后在街头巷尾点燃，抽得津津有味。而对于那些几十上百的香烟则表示自己抽不惯，而这些抽不惯的香烟在偶尔收到后，老行长会将其攒起来，分给他的那些棋友，渔友，太极武友或者路人。

下棋和钓鱼都是容易入迷的，点燃的烟灰掉下去之后在老行长的妮子大衣上烫了一个又一个的洞，老行长老婆缝缝补补眨眼就是三年。

“好歹也是国有大行，在制服的发放上怎么这么克扣？三年都不发一次，记得上次好像是四年才发的吧？”老行长嘀咕，除了新员工入行就发行服，老员工的行服一般三四年发一次。

老行长看着自己的呢子大衣，胳肢窝开线了，袖子好几个地方磨损了，胸前背后衣领大大小小时隐时现的针眼密布，有时候两个衣兜又不知不觉冒出来，不伦不类。老行长有时候甚至以为自己是丐帮八袋长老，代表银行去开政府扶贫会议时，自己甚至不敢往前面坐，怕被当成被对口帮扶的对象。

老行长说，“都怪家里的婆娘，闲着没事隔三差五洗衣服，羊毛大衣能经常洗吗？羊毛越来越少，这都是在洗衣板上搓烂的…”老行长老婆搓洗的只是袖口和衣领，说到底还是呢子大衣穿太久了。

太久了就单薄，老行长从没有空调的大厅一走过就感觉脖子凉飕飕的，加上最近刚剪了头发，头也有点冷，于是找了顶咖啡色毛线小圆帽戴上，风衣加毛线帽，大家都觉得有点杀手里昂的感觉。

老行长说，“你们讲的这个里昂的电影我看过，潇湘电影频道播的，讲了一个带墨镜的高个子外国男人和一个小女孩……我想想……对了！好像是叫《这个手刷不太冷》……”

“不对，你肯定记错了，我也看过这个电影，应该是叫《这个手刷不太灵》，演里昂的人叫保罗，好像第六部上映准备第七部的时候赛车撞上路灯车祸过世的……”客户经理鬼五也插了进来，表达自己的意见，他是一个动作片迷。

大家目瞪口呆的看着老行长和客户经理鬼五争论，最后达成统一意见，这个动作电影的名字叫《这个杀手不太灵》。

兰曦姐说无所谓啦，虽然里昂最后从楼上杀到了楼下，但他最后还是死了，所以这个杀手是不太灵了。

二勋说，关于这个电影有一句流传很广的影评：“我所认为最深沉的爱，莫过于分开以后，我将自己，活成了你的样子。”

在还没有和老行长分开的时候，大家就都活成了老行长的样子：

——阿森学着老行长每天早上一来，就用紫砂杯泡一大杯茶，紫砂杯泡茶冬不冷夏不馊，唇齿留香；——大飞学着老行长抽劣质香烟，背影看起来很销魂，却被呛得眼泪鼻涕横流；——觉远学着老行长看一些金融的书，并有意无意的向客户经理鬼五问起，炒股是不是比地下六合彩要靠谱；——鬼五学着老行长缝缝补补，丐帮打狗棒法后继有人；——兰曦姐学着老行长看报纸，并瞥向报纸中间或者边角的那种博彩栏目，看看上一期的开奖号码并推算出一个理想的数字，晚上再去花两元钱买上一注。

世间事纷纷扰扰，何以解忧？唯有暴富。

至于二勋，二勋刚刚到来，还不知道时间会将人潜移默化的改变，不知道时间会消磨斗志和理想，时间流逝只是在为将来某一段时间的回忆如今作准备。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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