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之海深度解析（年末最后一个重磅）

文丨路西法尔

人人都知道Netflix在寻找继《鱿鱼游戏》之后下一部成为爆款的剧集，不管最后找到没有，反正事实证明《寂静之海》不是Netflix所要寻找的。自从24日该剧一次性上架以来，《寂静之海》的热度仅列全球第三位，虽然算得上是一部热门剧，距离爆款却还有不小的距离。

《寂静之海》

其实从演员阵容上来看，《寂静之海》完全具备年度重磅的潜力：饰演女主角的裴斗娜和饰演男主角的孔刘，都是韩国演艺圈炙手可热的明星，二人各拿过一次着「韩国奥斯卡」之称的百想奖，出演剧集绝对是牛刀小用。

而配角阵容中也不乏《鱿鱼游戏》中的流氓许城泰、《王国：北方的阿信》中的金诗雅、《爱的迫降》中的金善映、《不可杀》中的李准等观众熟悉的面孔，对一部韩剧来说这样的阵容堪称顶配。

但是交出来的成片却让人大跌眼镜，整部剧里裴斗娜的表演都可以概括为：毫无征兆地站在原地回望镜头眼神放空，一言不合就没头苍蝇一样乱跑，再不然就是无辜地凝视镜头，仿佛屏幕另一头的观众做了什么亏心事被她发现了。

孔刘的表现也是半斤八两，他在剧里的主要作用就是不停地给裴斗娜添乱：裴斗娜要向东，他就要向西，两个人的关系就像是控制狂老爸和叛逆女儿。看起来编剧只是需要一个制造冲突的工具人，在他任劳任怨地完成了工具人使命之后，这个角色就莫名其妙地死掉了。

公平地说，演员并不负主要责任。科幻剧的看点大致包括三个方面：设定的「硬核」程度、剧中人物的抉择以及视听效果，难得的是《寂静之海》在三个方面全部失败。

我们先看设定：剧集设定在由于生态破坏而严重缺水的未来。江河湖海都已经干涸，雨水成为了老年人口口相传的记忆，国家实行严格的饮用水配给制度，人们见面时最亲切的问候就是「您喝了吗？」

在此关头，韩国太空部门组建了一支秘密小队，命令他们从早已废弃的月面基地取几个密封瓶子回来，瓶子里装的是韩国科学家在月球发现的「月水」，高官们相信这项发现能够扭转地球的干旱环境。这个设定不能不让人们联想起诺兰老师的《星际穿越》。

问题是「月水」是有毒的啊！只要接触到活体生物，「月水」就会像病毒一样疯狂增生，和「月水」暴露接触的人一个个都变得像水娃一样狂吐不止，最后因为身体里的水太多排不出去而溺水身亡。

眼尖观众都指责《寂静之海》的设定抄袭了长寿英剧《神秘博士》2009年的特别篇《火星之水》。二者的确有诸多相似之处：如沾到水的人就会死，死者身体里会排出更多水以及在封闭的外星基地里的孤岛求生模式。不过两者情节全然不同，因此「抄袭」的指控也很难成立。

《神秘博士：火星之水》 《神秘博士：火星之水》

稳妥地说，《寂静之海》更像是Netflix用自己擅长的「大数据」到处融梗融出来的四不像：背景是《星际穿越》混搭《火星之水》，《鱿鱼游戏》里的阶级议题差异也来硬插一脚，而金诗雅则兢兢业业地扮演着《王国》里的僵尸。

设定如此东拼西凑，自然无法保证内在的严密，比如剧中最关键的设定「月水」原理何在？恐怕编剧本人也说不清楚——在内核层面它不够「硬」，那么以「软科幻」的角度来衡量，《寂静之海》的情节又如何呢？

《寂静之海》

在这里我们不妨先回忆一下汤姆·戈德温的短篇小说《冷酷的方程式》。这篇小说在科幻史上非常重要，经过刘慈欣的引用，又为中国的科幻读者所熟知。小说讲述了一个运送血清的宇航员发现飞船里有一个偷渡的少女，因为飞船的燃料是经过精密计算的，只能运送一个人的质量，宇航员经过痛苦地挣扎不得不做了一个冷酷的决定：将少女抛出飞船。

1954年《冷酷的方程式》发表之后，读者们对这个结局争论不休。我们当然可以不认同戈德温的情节安排，但这就是科幻文学的一大看点：将人物推到极端的环境里，迫使他们做出正常情况下不会做的选择，哪怕这样会激怒一部分观众。

《寂静之海》里的主人公小队和《冷酷的方程式》中的飞船驾驶员其实是同一类型的人物，都要处理艰难的道德困境：把「月水」贸然带回地球有可能造成环境灾难，拒绝执行命令的话不仅地球将继续遭受缺水之苦，可能连主人公自己也被上级抛弃；而金诗雅所扮演的露娜实际上就是《冷酷的方程式》中小女孩的翻版，如何处置她又会造成新一轮的道德困境。

但剧本压根没有解释「月水」是什么，所以《寂静之海》里的道德困境也就停留在低层次的嘴炮阶段。

《冷酷的方程式》之所以是「冷酷」的，是因为方程式本身透明而无情，宇航员所做的任何决定后果都是可以预料的；而「月水」则是一个随心所欲的设定，虽然看起来有毒但是有没有解药？主人公也不知道，观众也不知道，这种情况下决定就要面临诸多的不确定性。

崔局长为什么要坚决打死露娜，裴斗娜为什么一定要救露娜，孔刘一开始主张把露娜击毙，后来又改变态度同意活捉，中间经过了什么考量——我们仍旧不知道，只能解释为角色的道德品质天然不同。这就使得在这部剧里道德思辨完全变成了多余的，观众也只能不带脑子地欣赏。

最不可思议的是，《寂静之海》甚至丢掉了韩剧引以为豪的工业感。片中的大部分场景都在室内拍摄，呈现月球奇观的镜头寥寥可数，也没有营造低重力环境下的失重感，肉眼可见地写着「省钱」两个字。

连剧集的调度也显得极其业余：露娜第一次闯入医护室时，受到惊吓的队员拔出枪来对准露娜，金善映一把拉开裴斗娜，却是从队友的枪口前经过，不仅遮挡了队友的视线，甚至可能被队友不小心走火打死！

影片的结局简直就是导演放弃了思考的产物：最后一集里花了很大一段描述孔刘如何将带有追踪器的脚环套在露娜身上，当幸存者逃出基地后，露娜不知去向，裴斗娜急得在头盔里大喊，却没想起来她身上还有个追踪器。

随后镜头一转，露娜脱掉宇航服后在月球上行走，观众们可以清晰地看到系在她脚上的环——之前所有的铺垫在这一刻都成了废戏。

如果《寂静之海》真如批评者指责的是一部抄袭之作，那「抄袭」得实在是太失败了，简直是对着满分答案抄成了不及格。

按照官方说法，《寂静之海》翻拍自导演崔项勇于2014年拍摄的同名短片——这种制作思路和Netflix发行的另一部韩剧《地狱公使》是一样的，后者也翻拍自导演延尚昊的动画短片《地狱：两种人生》。

《地狱：两种人生》

不过在和Netflix合作之前，延尚昊已经导演了《釜山行》，登上过年度票房冠军，在戛纳踩过红毯；而崔项勇的履历是如此单薄，除了几部网上难觅资源的短片外，没有任何长片制作的经验，《寂静之海》也里里外外都透着不成熟的气息。

《寂静之海》

无论制作怎样拮据，有裴斗娜、孔刘主演的剧集投入不可能太小，外人想不出Netflix是如何将这样一个大项目交给还没出头的导演来运做的，也许是Netflix又一次慷慨地「投资未来」罢。不过这也暴露出Netflix的困境：2021年第三季度财报显示，Netflix的营收增长略高于预期，但下季度收益展望未达目标，因此财报公布后Netflix的股价小幅下跌。

一方面是用户增长已近瓶颈，一方面是Disney 等竞争者缩小差距，能否连续制造《鱿鱼游戏》那样的爆款成为考验Netflix的关键。问题是爆款可遇不可求，目前Netflix在韩国「乱枪打鸟」式的投资战略正是内在的急躁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