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湿乐队国内首支(衣湿乐队游淼身体和灵魂)

衣湿乐队国内首支(衣湿乐队游淼身体和灵魂)(1)

撰稿、摄影丨曾雯怡 廖茁雅

编辑丨潘灏

排版丨李兴园

衣湿乐队国内首支(衣湿乐队游淼身体和灵魂)(2)

十月底的北京,夜幕降临,演出开始,乐队主唱游淼用一口略带京腔的普通话和观众开着玩笑。见到有人为贝斯手小如献花,他戏称这是相声专场;介绍《打群架》,他说这是小时候因为嘴贱,老是被“街娃”们打的报复之作。但当舞台灯光冷冷地打下来时,游淼收敛了笑,他低头,拿起手边的箫。伴着呜咽箫声和浑厚又清亮的三弦,他唱起了《流杯池》——

“二十三四岁,你恍兮惚兮的,转来转去就像那流杯池的船,诶,转啊转……水涨水落你都要流出去,想走想留你都要走出去。”像此前的无数次表演一样,他戴着老式的墨镜,没有人能看到他眼里的神情。

在衣湿乐队新专辑北京站巡演开始前,我们和这样的游淼聊了聊。关于乐队,关于方言,关于故乡。

【落雨天】

“天阴阴/池塘满/轻敲青石板

风敲敲/娃儿喊/十里人烟散

江涛响/渔火短/飞鸟逐孤帆

雾濛濛/路漫漫/踏浪向远山……”

——衣湿乐队 《落雨天》

衣湿乐队国内首支(衣湿乐队游淼身体和灵魂)(3)

这是衣湿乐队最新专辑《龙门阵》中的歌曲《落雨天》——阴天、池塘、青石板,江涛、渔火,飞鸟、孤帆,以及雾中的远山——这是不为人所熟知的那个四川,是游淼的故乡,是衣湿乐队灵魂的萌发之地。作为一个用四川宜宾话演唱歌曲的方言乐队,衣湿总能让我们从音乐中体味到地道的川南风情,或泼辣,或耿介,又或真诚而阴郁——这是游淼勾勒的故乡山川。

距离演出开始还有四五个小时,游淼已站在live house的表演舞台上,戴着黑色的鸭舌帽,穿着棉麻白衫,没有了标志性的小圆框墨镜——即使他戴上,走在街上也不会有人认出他来——一张娃娃脸使他看起来充满少年感,却又显出深深的疲惫之态。

“你看我们今天排的时间特别长,基本上把整个场都演了一遍。”

游淼排练结束后告诉我们,乐队创始人兼主音吉他手林权宏突然生病,乐队在演出前三天才找到朋友来顶替他的位置,因此排练磨合的时间不得不加长。用他的话说,乐队没了自己也可以演,“但林老师不在真的不行”。

游淼口中的“林老师”真的是一位老师。2010年,在珠海任教的林权宏和兽医游淼成立了一支乐队,他们的乐队取名为“衣湿”——谐音“医师”,二人职业的组合。一年后,乐队发行了第一张混合着普通话和宜宾方言的EP《衣湿是个好乐队》。之后乐队成员几经变化,最终固定下来,形成了现在的七人组。

乐队成员们平日呆在各自的岗位上,抽空排练,利用假期的时间出来巡演。算上最新的这张《龙门阵》,至今,乐队已有三张翻唱专辑和三张原创录音室专辑。

“就像这次一样,乐队发展中经常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但是大家一直都会一起努力去想办法克服。”

【走远了】

“但是我走远了(慢走哦)/

走远了(慢走)/

回都回不去了(对哩)/

走远了(慢走)/

走远了(慢走哦)/

走都走不回来了(回来爪子安)……”

——衣湿乐队&李伯清《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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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初识衣湿是因为那三张“不正经的”《宜宾夜市土摇金曲》。从2013到2015,乐队每年都会做一张翻唱专辑,用宜宾话加上自己的编曲,重新演绎一些大家熟悉的民谣。其中有三弦伴奏、充满古韵的《米店》,也有让人听了忍俊不禁的《宜宾的董小姐》。

问到原因时,“就是好玩呗,”游淼笑着说,“最开始改了一首万晓利的《狐狸》,然后我就觉得挺有意思的,因为对我自己来说也是一种练习,歌也是我挺喜欢的歌,这样也算是一种致敬吧。”

网易云音乐的很多评论说,他们的翻唱几乎是对歌曲彻底的重新创作,你能够在这些作品中品味到方言的幽默、音乐的深情而诡谲,还有与原唱迥异的情感,这些元素交织构成了一种奇妙的体验。

衣湿乐队在珠海成立,乐队成员来自五湖四海,四川只是游淼一个人的故乡。通常来说,这并不具备成立一个方言乐队的条件。但是游淼笃定地认为,“如果你连乐队的人都吸引不了,找不到几个人来跟你一起做音乐,那你怎么可以去征服观众呢?”

不过方言音乐也并非衣湿乐队一早就确定的方向。“最开始的时候,我们第一张EP里面其实是有一半普通话一半四川话,做了以后首先自己感觉做方言的东西会比较喜欢,也比较有突破的感觉,可以去尝试很多没有做过的东西。”

而今天,当几乎所有听众、媒体给衣湿乐队贴上“方言”的标签时,游淼本人却没有刻意用“方言传承者”来标榜自己。他觉得人们不能刻意去消灭方言,也不要刻意去保护它,“它就应该是一个自由的发展”。

方言之于游淼,是乡音,也是表情达意更为熟练的工具。“我能够感觉到,我唱普通话明显比我唱四川话要唱得差。”他幽默地打趣自己,“我只在意我有没有把我自己擅长的、自己经历的这些东西做出来。”

乐评人“爱地人”评价衣湿时说道:“衣湿自始至终没有忘了音乐本身。”正是因为不忘本,衣湿的音乐没有流于方言的形式。即使抛开方言,他们的每一首歌在“音乐元素和演唱技法甚至气质上都有许多四川风情在其中”。

在游淼看来,这源于方言对人的性格和世界观的影响。“比如说我们四川话运用多了,四川的文化也轻松一些,对于世界的认知不是那么严肃,不是特别用力。”他突然停下来,笑了一笑,“就像四川地震后,大家一边躲地震一边打麻将。这个东西可能在别的地方就无法想象。”因而在创作的过程中,他会不自觉地把方言所代表的世界观、价值观融合进去。

就像《龙门阵》这张新专辑里,几乎每一首歌都改编自四川民间的童谣或民歌,游淼却说他并没有刻意要去传承、宣扬什么。他甚至没有去搜集太多资料。“就是自己记忆中间的,最熟悉的东西,已经在耳濡目染的脑海里印象非常深刻,它做出来就是很突然、很轻松的,水到渠成的,你去搜集就没意思了。”他说以后可能会有写不出歌、不得不刻意找东西来写的时候,“但现在还没问题”。

现在确实还没有问题——乐队的下一张专辑已经在制作中,他们想在音乐的曲风和题材上做一些新的尝试。

“我们可能会有一个贯穿的主题,就是讲巴蜀地区的各种文化”——码头文化、袍哥文化、佛道文化、跑马文化,还有最出名的饮食文化,这些都是游淼耳濡目染、浸润其中的文化,是像长江水一样融入他血液里的东西。

对游淼来说,“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乐队目前最受欢迎的单曲《走远了》里,游淼用宜宾话一遍遍吟唱着“走远了”,四川著名评书人李伯清在背景音里与他应和。“走远了”,看似洒脱的三个字,却分明包含着远比表面意思更复杂丰沛的情感。

一切都在路上,一切都顺其自然,游子就这样,走远了。

【放了我】

“但是他们说/

哪个都跑不脱/

但是他们说/

以后有得你哭/

我不想要这样的生活/

求你们/放了我”

——衣湿乐队《放了我》

衣湿乐队国内首支(衣湿乐队游淼身体和灵魂)(5)

小林一茶有一首著名的俳句——故乡啊,挨着碰着,都是带刺的花。

游淼似乎颇能欣赏这花,也能体会这刺。

他十八岁离家到广州上大学,毕业后在珠海从事兽医工作十年,算起来已经在外地漂泊了十四年。他想念家乡的美食,甚至用“精于此道”形容四川人。“虽然说我们传统上都觉得广东是很注重饮食的地方,但是在这个方面,真正挑食的,我觉得还是四川。”

作为音乐人,他的第一张专辑便有方言歌曲,之后更是一直坚持用方言创作、演唱。在外人看来,他似乎对故乡四川宜宾格外留恋,但当我们问起他是否有回乡发展的打算时,他却给出了否定的答案:“出来以后你会发现,虽然你做的是方言的音乐,其实可能在你的(家乡)当地并没有很多人理解。”

宜宾一定是座小城市,游淼说。

多年来,普通话在川渝地区的大力推广,以及与北上广、沿海城市比起来相对落后的发展,导致了宜宾当地存在的文化不自信。“就是觉得讲普通话的人有钱,讲普通话的人过来就是当官或者投资的,他们是有钱的人。” 游淼认为,正是因为这种普遍存在的偏见,当地人也会觉得方言音乐是穷的、low的,他们会极力地避免这种东西,去“去方言化”。

宜宾一定是一座小城市,而在一个小城市里,人情关系往往是最大的束缚。“可能很多人都是亲戚,可能有各种各样的关系。在外地,会有更多人纯粹因为欣赏你的音乐而去听你的东西,而不是说因为你是谁谁谁。我来到北京,就是得做的东西好听,人家才会出钱过来。”那种没有束缚、更加自如的感觉,让游淼更享受在家乡之外的地方做方言音乐。

但今年春节,他还是在家乡宜宾办了一场演唱会。这是他第一次在家乡唱自己的歌——用宜宾方言演唱的歌。“剧场1500人基本上都坐满了,但是那种感觉,说实话,并不是太好。”

游淼低头回忆着当时的情景,摸了摸下巴,“并不是太好”几个字被他摇着头重复了三遍。“因为你看到下面的一群人,可能是碍于你父母的面子,或者碍于你的面子、碍于和你各种关系才来的。他们甚至都不一定听过你一首完整的歌,但是他们通过各种方式来到了现场。”

诚然,游淼对每一个来到现场的观众都非常感谢,但家乡小城的人情网络显然不是他所期望的音乐土壤。“我唱了这么多年四川话、宜宾话,没有在宜宾演出过一次,于我、于家乡,我是交代不过去的。但是现在我觉得已经很释然了,我完成了这个任务。”

在家乡开一场演唱会——这是一个交代,也只是一个任务。

【流杯池】

“水涨水落你都要流出去/

想走想留你都要走出去/

诶 转啊转/

诶 转啊转/

桃李春风一杯酒/

江湖夜雨十年灯……”

——衣湿乐队《流杯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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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年,随着选秀节目中越来越多的选手翻唱民谣歌曲,民谣突然被推到中国乐坛的聚光灯下,曾经不为人知的地下民谣歌手也逐渐走上舞台。宋冬野、陈粒、好妹妹乐队等歌手接连爆红,赵雷甚至还参加了《我是歌手》。但是娱乐圈的潮流就如同潮汐,朝而起,暮而落,一时的热歌终会冷淡,人们再想起这些名字,也只是觉得似曾相识。

而这几年间,衣湿也参加了一些综艺节目。游淼同时登上《十三亿分贝》、《中国好声音》,其退赛传闻还曾登上微博热搜;后来《中国乐队》也邀请了衣湿参与录制,可乐队依然不温不火,没有一夜成名的惊喜,也没有日渐没落的黯淡。

游淼坦言,他知道衣湿的方言音乐并不为主流音乐受众所追捧,甚至在民谣领域也是偏怪异的。但是他还是接受了各个综艺的邀请——“说实话,父母认那个东西。人家说你上过好声音吗?你说你上过,那他们就没话说。另外一方面呢,也是帮乐队去增长一些知名度,你上了节目以后你会有更多的机会,更大一些的平台,这个都是很自然的。”

他不排斥任何推广渠道,但始终坚持不去违背自己做音乐的原则。“比如说我坚持,说我一定要用四川话唱,我一定完整地用四川话唱,不会唱一句普通话,你一定得按我自己的编曲来走。如果说你要我再去做更多的改变,可能我就不会做。”

当被问及对乐队未来发展的期望时,游淼说自己不太喜欢去预想任何事情。但年初的时候,他对家乡的那场演唱会却也有过一个小小的设想:“我觉得可能会有那么一两个孩子,听过这些东西,长大以后他会想再去做这样一些事情,就已经足够了。”因为在他童年时,正是那些方言广告和电视剧启蒙了自己。“我这一次回去说不定就会影响到谁呢?”

《流杯池》中唱到:“水涨水落你都要流出去,想走想留你都要走出去。”但走出去的游子并不是没有牵挂,流杯池里的纸船摇摇晃晃飘向远方,心中总挂念着一个地方。

游淼早已走出故乡,却一直用另一种方式纪念着、反哺着故乡——在宜宾开演唱会,给了家乡一个交代;上《中国好声音》,给了父母一个交代;说着不为传承或思念,却一直寻找着新的视角,用音乐诠释四川,在故乡之外发现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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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往往在逃离宿命的途中与宿命不期而遇,也总在远走他乡的路上与故乡撞个满怀。游淼的只字不提,并不意味着乡愁在他身上毫无痕迹;恰恰相反,他的乡愁可能是真正的、“近乡情更怯”的愁。

采访的最后一个问题,我们问游淼希望听众从哪一张专辑开始了解衣湿乐队。“《流杯池》吧。”他没有犹豫。

他认为这张专辑可听性比较强,感情上的东西更充沛。“因为人总是感性的东西,不是说每个人都像我一样理性的。我是一个很理性的人,比如说可能不太讲感情,但是大部分人不是这样。”

其实,游淼也不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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