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住在另一个自己心里 我们都住在别人心里
——电影《只有芸知道》观后
电影《只有芸知道》剧照
《只有芸知道》影片结尾,蓝天碧草之间,是一把淡雅的木头长椅。椅背上镶了一块铜牌,上面刻着三行英文,其中一句翻译过来是:“你在哪,哪儿就是我的家”。这里的“你”是影片中的“罗芸”,“我”是“隋东风”。冯小刚导演的这部新作,是为纪念一段相濡以沫的爱情。影片中的主人公,便是罗芸和隋东风。
关于“家”的意涵,在影片中多次出现。罗芸和隋东风收养的流浪狗“布鲁”得了直肠癌,死后葬在罗芸和隋东风住所附近的草坡上。当时,罗芸还在世。后来,她和隋东风卖掉了坡顶的屋子,搬到别处。临行前,专程去向布鲁道别。“上头不再是你的家了,不要去打扰别人”,罗芸摸着自己的胸口,说:“你的家在这儿,走到哪儿都带着你”。影片结束时,隋东风把罗芸的一部分骨灰带回中国,送到岳父母手中。老岳父流泪喃喃,“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又一次传递出“家”的信息。
“家”无疑代表着安定、安心。与此形成对比的,是在罗芸和隋东风的“芸家馆子”打工的新西兰女孩梅琳达。她拥有一个漂泊不定的人生,打工挣了点钱,就到印度去参研佛学,钱花完了,又回来打工,然后去肯尼亚看动物大迁徙,回来时还领养了个黑皮肤小女娃。接着,又是各地游历……梅琳达的人生毫不恋“家”。
在影片中,关于漂泊与安稳的话题不断提起,时时对照,构成了一种吸引力,促使观者思考人生究竟如何安放。罗芸是个缺乏安全感的人。但是,在爱情中过了几年安稳的生活后,她又心生厌倦,渴望变化。世间难得两全法,这是人性深处的喟叹,也是人生必须坦然面对的现实。罗芸和隋东风都是漂泊在异国他乡的人,他俩在房东林太家相遇、相爱,结婚、成家。林太以老一辈漂泊者形象出现,也是中国文化的代言人。罗、隋结婚那天,林太一边给罗芸梳头,一边以长辈口吻现身说法道:“不要相信白雪公主的神话。要做长久夫妻,就得能熬。”从嫁女梳头的风俗,到“熬”的智慧,都是典型的东方图景。
然而,《只有芸知道》最值得分析的,还不在于此,而是影片对于包括中西二元在内的多元价值的顺利切换和圆融交汇。影片行将结束之际,新西兰的自然风光,忽然一换而为疾驰在北京街头的出租车。隋东风陪着“罗芸”回到娘家,“叶落归根”的传统价值得到高调宣扬;但导演显然不满足于此,于是把最后的镜头再度切回新西兰,定格在本文开头所说的那把长椅上,传递出一种更具现代意味的爱情观和人性考量。在整部影片中,不论环球旅游、看极光,还是公益环保、看鲸鱼,都契合所谓“中产阶级美学”的诉求。这些美学元素和新西兰空旷、干净的自然风光,在银幕上或交替或重叠地出现。可以说,这是导演营造的另一种“视觉奇观”,它不依赖技术手段的炫目,而是把普通人穷其一生,也难以“集齐”的美学碎片,琳琅满目地摆放在人们眼前,构成一种更具心理意义的视觉冲击,进而获得观影满足感。
内在的价值观圆融,为影片结构的顺畅提供了帮助。影片讲述的是一个十分简单的爱情故事,或许为避免平铺直叙的单调,导演打乱了叙述的全部时序。全片虽然时空穿插,多个主体都在讲述自己心中的那个罗芸,仿佛一场没有主持人的“罗芸追思会”,但观众看来,并无凌乱感,也不碎片化。
整部影片中情绪有节奏地递进和累积,铺设了主题逐渐显现的轨道。从某种意义上说,罗芸和隋东风的爱情故事是一则悲剧。虽然,隋东风生性诙谐,经常插科打诨,但作为观者,总能感到一股淡淡的哀伤,潜伏在两人的生活之中。布鲁之死、餐馆焚毁、林太离世,一直到罗芸告别人间,构成了情绪累积的若干节点,哀而不伤的氛围,体现出了创作者的把控力。
就影片品质而言,该片更见功力之处还在于,整个故事流线简洁,干净利落,没有为了给叙事找“气口”而刻意设置功能性的人物或情节。即便听隋东风讲述和罗芸相识往事的那个渔夫,貌似只为引观众进入隋东风“心灵树洞”的入口,这个胡子拉碴的莽汉听完故事后,拿起电话打给妻子,闷声闷气地说了句:“我爱你!”这看似连他妻子都觉得没头没脑的话,却不动声色地回应了影片蕴含的深意。
一个人的人生靠另一个人来点亮;而点亮别人的同时,也在完成着自己。其实,我们每一个人,都住在别人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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