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八部耶律洪基身份介绍(天龙八部中的辽国狼主耶律洪基)

(文明密码——辽道宗耶律洪基的浪漫情怀)

天龙八部耶律洪基身份介绍(天龙八部中的辽国狼主耶律洪基)(1)

金庸小说《天龙八部》里萧峰的把兄弟,辽道宗耶律洪基

题李俨《黄菊赋》

“昨日得卿黄菊赋,碎剪金英填作句。袖中犹觉有余香,冷落秋风吹不去。”

这是辽道宗耶律洪基所作的一首七绝。据说当时辽国丞相李俨写了一首《黄菊赋》献于辽道宗,辽道宗于是写了该诗回赐。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说,这是我读过的最好的少数民族帝王的诗文,没有之一,意境之廓远,情致之清脱,绝不逊色于唐宋诗作,若不注明作者及出处,混入《易安居士文集》,谁说不是李清照的作品?

笔者曾在云南大理读到过木增土司一首佳作——

《玉山瀑布》

策杖仰观舒素抱,批襟坐对洗尘悰。不辞百折终朝海,泛斗乘槎我欲从。

同样是少数民族的优秀诗作,文句练达,行文潇洒,两诗差拟可比,《黄菊》妙在拟人形象,借喻得体,具易安之妙,《瀑布》胜在气魄宏大,想象无限,有太白之风;但论修辞之精巧,气韵之流畅,《瀑布》就远不如《黄菊》了。


这真叫人满肚子狐疑:这位强悍凶狠的北国狼主辽道宗,怎会拥有如此优雅的文化素养,如此浪漫的精神情怀?

此问暂不予回答。这里要说的是大同的上华严寺,竟也与这位狼主有关。

华严寺就位于大同市中心,有上华严寺和下华严寺之分,其实也就是一墙之隔。两寺本属一体,但是历史一条路,走久了总会有人跑岔走偏,明朝中叶时候,不知是哪两位大和尚没处得来,就把华严寺给瓜分成了上下两处,上华严寺称作上寺,下华严寺称作下寺,两寺各有一座主体大殿,分别是:上寺的大雄宝殿,下寺的薄伽教藏殿。

华严寺最早创建于什么年代呢?

这一点历史上说法不一。明成化元年的《重修大华严禅寺感应碑记》中记载:“寺肇自李唐”,万历九年的《上华严寺重修碑记》更是明确:“唐尉迟敬德增修”,但是清初的《重修上华严寺碑记》则认为,该寺应该建于北魏年间。

读过笔者关于云冈石窟一文的人应该知道,北魏是一个佛教宏盛的时代,除了太武灭佛之外,其他帝王大都信奉佛教,广建寺庙,尤其是文明冯太后和孝文帝拓跋宏在位期间,更是将佛教推到了前所未有之境地,在都城平城兴建了很多寺庙佛塔,史书有明确记载的就有永宁寺、天宫寺、建明寺、三级石佛图、鹿野佛屠等。受其影响,其他贵族官僚也跟风建寺,史书就曾记载冯太后之兄冯熙建造了皇舅寺,至于其它不知名的寺庙浮屠,那就更不在少数了。所以清初这块碑记的推论更可靠一点,华严寺很可能就是在北魏寺庙的遗址上复建的。

上述都是碑记和推理,真正能够肯定的是,上华严寺的建造时间绝不晚于辽朝,这可是得到史料明证的。《辽史·道宗纪》记载:“十二月庚辰,以知北院枢密使事萧图古辞为北院枢密使。癸未,幸西京。戊子,以皇太后行再生礼,曲舍西京囚。”这段史料证明,清宁八年,也就是公元1062年,当时的辽国皇帝辽道宗来到了大同,为皇太后举行了再生礼,同时恩赦了大同府的囚徒。

这个再生礼也叫复诞礼,是辽朝独一无二的一种人生礼仪。和中原汉人实行的六十年天干地支纪年方式不同,辽朝实行的是十二年生肖纪年,也就是以十二个生肖作为排序,每十二年后重新轮回。这种纪年方式,也适用于人生纪年,即每十二年的生肖年份属于再生年,也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本命年”,辽人都要举行再生礼。清宁八年是皇太后的再生年,所以辽道宗为她举行了再生礼。

辽道宗为何会在大同为皇太后行再生礼呢?

原来,本属汉人的的大同因为“儿皇帝”石敬瑭出卖了燕云十六州,被打包割让给了辽朝,被辽朝奉为了“西京”。辽朝都城一共有五处,东西南北中分别是:东京辽阳府(今辽宁辽阳),西京大同府(今山西大同),南京析津府(今北京),上京临潢府(今内蒙巴林左旗),中京大定府(今内蒙赤峰宁城)。也就是说,五百年前的北魏都城平城,如今成了辽朝的西京。

《辽史·地理志》“西京道篇”明确记载:“元魏宫垣占城之北面,双阙尚在。辽既建都,用为重地,非亲王不得主之。清宁八年建华岩寺,奉安诸帝石像、铜像。”这就是华严寺建造的最初史料记录,也就是辽道宗为皇太后举行再生礼的同年,在大同敕建了华严寺,其功用是“奉安”辽朝历代皇帝的石像和铜像。

这样,我们在开篇那首小诗之外,找到了狼主的另一部浪漫作品。

需要关注的是前面两句,“元魏宫垣占城之北面,双阙尚在。辽既建都,用为重地,非亲王不得主之”,当时北魏的宫阙遗址尚在,就在大同城的北部,这被辽朝看作是风水宝地,相关举动必须是亲王才能拿定主意,这说明当时辽朝非常看重北魏这块故城遗址,当作了龙脉一样对待。建造华严寺是紧随着该段文字记述的,上下有因果和联动关系,所以建造地应该是在上述宫垣范围之内,很可能就是在北魏寺庙遗址上予以重建,因为佛家弟子素有在废墟上复兴寺庙的传统,认为那是僧人们的无上功德,就这点而言,僧人们的观念是超前的,非常符合今人修旧如旧的文物认知。

结合上述史料,我们大体可以感知到,华严寺其实相当于辽皇室在西京的祖庙,在大同的地位是独一无二的。

来见识一下华严寺的建筑和彩塑,看看狼主的审美功底如何。

上华严寺的大雄宝殿建在一座砖台上,台高目测约有四米,层层台阶向上,才能来到殿前。整个宝殿面宽九间,进深五间,面积达1559平米,是我国现存最大的辽金时期的佛殿。这也是笔者见过的最为宏大壮阔的佛殿,不仅因为其大,更因为其高,在下仰望那是巍巍乎高天流云,其上放眼那是浩浩乎胸怀生风,在如此大格局的历史遗存前,人很容易产生迷失感,大体就是这种感觉:“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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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华严寺大雄宝殿所在的砖台,气魄高巍,格局宏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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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华严寺大雄宝殿,无论是建筑体量,还是斗拱用料,甚至“调御丈夫”匾额,无不透露出辽朝的宏大格局。

据庙史记载,大雄宝殿毁于1122年(保大二年)的兵火,18年后的金代天眷三年于原址上重建,明代宣德、景泰年间都经历过重修,清代也经历过修缮,因此主体建筑大雄宝殿依然算得上是辽代格局,里面的塑像和壁画也都是辽代作品。大雄宝殿里供奉着五尊佛像,人称五方佛,中间三尊是木雕,其余两尊以及其他菩萨都是泥塑,大殿四壁还绘满了壁画,建筑体量足够大,所以绘画面积也足够广,就气派而言,山西寺庙无出其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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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雄宝殿里的诸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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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面或许更能看出诸佛气魄,四壁全都绘满精致壁画

如此恢宏的场面,如此精美的彩塑,竟然都出自辽道宗,这让我们满怀好奇:一个叱咤风云的辽国狼主,不仅口吐锦绣写出了那么美妙的诗句,而且心灿莲花敕造了如此壮伟的华严寺,这究竟是怎么一个人物?

不急于回答,至此我们还要卖一个关子,因为十年后的咸雍八年,《辽史》再次提到了华严经:“秋七月……丁未,以御书华严经五颂出示群臣”。请注意用语,这五颂华严经的定语是“御书”,也就是辽道宗亲笔书写,并出示给群臣观摩瞻仰,设想一下:能够拿上台面来供人瞻仰,那书法会差到哪里去吗?肯定不会。

至此我们可以稍微总结一下了:这位耶律狼主不仅诗文无敌,建筑和雕塑审美也出众,书法也能供人瞻仰,当然还能打仗,两个字总结:全才!

现在我们要来好好认识一下这位风情才子辽帝了。

还是先回到十一世纪中叶,从“清宁”这个年号说起。要知道,年号的确立,往往寄托着帝王的心愿和情感,“清宁”这个年号会不会隐藏着辽道宗什么心愿呢?字面上来解读一番:清,清澈,清澄,清净;宁,安宁,宁和,宁静,整合起来看,这是要打造一个清澈透明的政治环境,营造一个安宁稳定的社会局面,解读是否正确呢?

其实,我们对这位辽道宗并不陌生,他就是金庸小说《天龙八部》里的那位耶律洪基,在萧峰逼迫下,发誓永远不会南侵的那位辽国皇帝。金庸倒是记录了事实,这位辽道宗在位期间,外交上一直与北宋维持着良好关系,甚至临终都不忘告诫继位的孙子耶律延禧(天祚帝):“南朝通好岁久,汝性刚,切勿生事。”

那么在国内政治上,在位长达45年之久的辽道宗,又是怎样一个人呢?

《辽史·道宗六》记载如下:“道宗初即位,求直言,访治道,劝农兴学,救灾恤患,粲然可观。”看看吧,听取直言,求访治理之道,推行农桑,兴办学校,救治灾害,抚恤难民,这样清明的帝王,真是没得话说,所以我们的解读是完全正确的:起初的辽道宗,政治确如其年号一样清宁!

然而,辽道宗那一脉初心,仅仅维持了九年“清宁”时光,其后的“咸雍”开始,心窍便全都壅塞了:

“及夫谤讪之令既行,告讦之赏日重。群邪并兴,谗巧竞进。贼及骨肉,皇基浸危。众正沦胥,诸部反侧,甲兵之用,无宁岁矣。一岁而饭僧三十六万,一日而祝发三千。徒勤小惠,蔑计大本,尚足与论治哉?”

从这段史料来看,“清宁”以后的辽道宗,如同彻底换了一个人,什么昏庸荒唐的事情都干得出来了,历史上找个人物来对比,那就是唐德宗李括,都是“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此外,此君耳根子还极软,竟然轻信权臣耶律乙辛谗言,冤杀了皇后萧观音,逼死了太子耶律浚,后来虽然悔悟,处死了耶律乙辛,但大错已然铸就,简直就是逼死皇后卫子夫和太子刘据的汉武帝刘彻的隔世再版。

同时,道宗又过于信奉佛教,如《辽史》所言,一年内施饭给僧人三十六万份,一天内剃度了僧尼三千人。如此穷极物力,透支国运,给辽朝覆灭埋下了隐患,大同华严寺这样的宏筑巨构,也正是辽道宗好大喜功的崇佛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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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同华严寺这样的宏筑巨构,也正是辽道宗好大喜功的崇佛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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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比一下僧人身高,就能想象华严寺到底有多高大

这就是辽道宗,辽代风情才子,其诗画艺术水平之高,少数民族皇帝中堪称第一,可惜政治上有始无终,最终导致了辽朝灭亡。


说到艺术,最令人惋惜的当然还是那位皇后萧观音,不仅美貌聪慧,而且能歌善舞,此外还精通诗画音律,堪称是辽朝绝无仅有的一代才女,和耶律才子一起,绝对是神仙也艳羡的璧人,竟然被昏庸的道宗冤杀!

对这样一位耶律狼主,我们还能说些什么呢,还是引用皇后萧观音那首语带双关的小诗来呼应开篇吧:

《怀古》

宫中只数赵家妆,败雨残云误汉王。唯有知情一片月,曾窥飞燕入昭阳。

该诗造诣水平极高,毫不逊色于狼主的《题李俨<黄菊赋>》,只是话里有话,诗外有诗,留下了太多联想空间。

这里不再另做解读赏析了,能感悟到多少,但凭读者自身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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