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有核弹吗 没想到春节前东北
2019年11月,一篇名叫《流浪到鹤岗,我五万块买了套房》的自述文章一夜爆红,让人们知道了“鹤岗”这个“全国房价最低的地方”。
在年轻人掏空家里几个口袋才能勉强凑够首付的今天,在上海汤臣一品27万一平的今天,鹤岗的房价,吸引了无数年轻人去实践着当下很火的“躺平学”。
而上一次这个东北小城为全国所知,则是因为发生于2009年11月的一次百年煤矿发生的特大矿难。
在这场矿难中,108人遇难。
巨大的爆炸,似乎是这座工业城市的最后一声悲鸣,此后,鹤岗人开始大量外流,剩下的大多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们总会随着太阳一起出现,仿佛试图通过晒太阳让一些发霉的记忆得到晾晒。
只是令鹤岗没有想到的是,十二年后,互联网的兴起会让它成为外地年轻人最后一处“避难所”。
鹤岗是东北,东北也是鹤岗。
作为“共和国的长子”,我们见证了东北从新中国的工业基地,到今天成为网络热梗的发源地,却很少去思考:
为什么一切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于是,一些影视作品开始回望,开始思考,开始呈现,如《铁西区》《钢的琴》《八月》《白日焰火》,还比如我们今天要说的这部——
《东北虎》
本片的导演叫耿军,一个一听就上了年纪的名字,毕竟今天80、90后们,已经很少有叫“军”的了。
耿军出生于1976年,是黑龙江鹤岗人,身材壮硕,大光头,看上去感觉就差一条金链子和几个小弟。
不过东北的扫黑除恶已经做得很好了,耿军也志不在此,而是对电影耿耿于怀。
拍电影,对于很多名不见经传的小导演和小编剧来说,并不是一件赚钱的事。要是还有点什么本心和抱负,或者说是什么情怀,那么很有可能会贴钱。
耿军也是一样,他拍电影之前推销过饺子,当过宾馆服务员,和北京晚报的广告版的广告业务员等,总之就是苦。
但他没放弃,还硬是熬出了一个“鹤岗宇宙”,即以家乡鹤岗为背景的电影作品,如《烧烤》《青年》《锤子镰刀都休息》《轻松 愉快》等。
2021年,耿军的剧情长片《东北虎》参加了上海电影节,展映场次的电影票在短短几分钟内就卖光了,最后还拿下了金爵奖,也算是熬出头了。
终于,2022年1月14日,《东北虎》上映了。
这部电影从演员上看就很有意思:章宇和马丽担任主演。
文艺片 喜剧片,这感觉太荒诞了。
而荒诞的确是《东北虎》的底色。
耿军将影片定位为:“剧情片,黑色幽默”。
剧情上,这是个既简单又复杂的故事,片中的三条主线分别由三个人物牵引。
第一个人物是徐东(章宇 饰),白天是铲车司机,晚上是宿舍舍管。
这两份风马牛不相及的职业,在徐东一个人身上靠拢。
因为妻子怀孕快生了,让徐东把心爱的大型狗“如意”,寄养到别处。徐东不愿意,但还是同意了。
他把狗托付给了朋友,没想到到被一个人杀了吃了。
徐东决意复仇。
第二个人物是美玲(马丽 饰),徐东的妻子,一个即使挺着大肚子也十分强悍的女性,也决意复仇。
不过她报的是情仇。
复仇的对象是个染着黄头发的女性,这头发是她是徐东的衣服上翻出来的。
其实怀孕的形象在《我和我的家乡》中,马丽也饰演过。
只是一个是新主流大片中即将诞生的“红色孩子”,另一个是文艺片中貌合神离的“致郁”夫妻的孩子。
第三个主要人物,叫马千里(张志勇 饰),是个到处欠债的包工头,也是那个吃了徐东爱狗的人。
说到这里我们可能已经发现了,《东北虎》中没有人是快乐的,没有人大笑,也没有人痛哭,整部电影的基调是缓慢和荒诞的,仿佛是巨大痛苦过后的麻木。
这种麻木,是充斥于东北电影中的那种恒久的孤独和衰败。
这种衰败甚至不需要用故事去讲述,只需要一个人物,一个场景,和一段音乐。
就像网友说的那样:
“众所周知,东北是一个形容词,形容冬风萧索,形容时间停滞,形容猛虎入笼,形容望穿尽头。”
东北意象(Dongbei image)几乎已经成为一种固态影像,比如冰雪,棉袄,嘴巴里的冒出的白气,破败的工业厂房,凝固的大片农田……
片中的人仿佛已经失去了敏锐的感觉,只剩下一种钝感,而这种钝感往往需要一个看似剧烈的事件作为载体去进行衬托。
这个载体或许是一件凶杀案(《白日焰火》中的碎尸案),或是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情(《钢的琴》中造钢琴)。
钝感必须要转化成一种极端的痛苦,才有可能得到释放。
于是,《东北虎》中,我们看到了“如意”的死亡,马千里的挨打,和徐东和美玲的复仇。
与这种极端结合在一起的,往往还有一种因为过度认真而带来的搞笑。
如美玲在发现徐东出轨后,开始了自己的复仇之路。
她有条不紊地一个一个排查嫌疑人。
东北的寒风中,美玲挺着个大肚子,把一个嫌疑人叫出来,原本想看看她是不是黄头发,但人家帽子口罩一应俱全,把头发裹得严严实实的。
美玲又不好直说是来抓小三,只能说想看看对方现在长什么样子。
对面也不是个善茬,傲气十足:“还是原来那样,美丽,性感,招蜂引蝶。”
美玲不死心,执意询问人家为啥要戴帽子戴口罩。
对方回,是因为刚洗完头又拔了牙,说完就要走。
结果刚迈出去一步,美玲就把人家帽子揪了下来,发现头发真的刚洗过,而且是黑色的,赶忙把帽子还回去:“大冬天的,快戴上,别冻感冒了。”
然后就被骂了。
整个过程充溢着一种迟缓的喜感,好笑又荒诞。
《东北虎》中,这样的笑点很多,但又让人有一种笑得不畅快的感觉,就像片中的人一样,活得憋闷,不畅快。
徐东无法拒绝别人的要求,所以违背自己的心愿送走了爱狗,导致小狗被杀;所以才无法拒绝情人一次又一次的示好,藕断丝连。
马千里作为一个包工头,富过,但很快又穷了。这种“夹心饼干”式的职业,有着如此遭遇几乎是历史的必然。
这背后的大背景,就是国企改革,就是这些年鹤岗的真实历史发展。
人口往外流,加上资金往外流,鹤岗有着大片大片的商品房空着,想必有很多个“马千里”坐在家中,看着亲戚朋友们扔进来的砖块砸破玻璃,直愣愣地冲脑门而来。
是的,是有很多人涌去鹤岗买房,但真正留在那里住的,却少之又少。
人们不过是给自己留下一个退路,然后继续在大城市里卷生卷死。
而在这样的时代中,诗人发疯,东北虎被关,几乎是必然的事。
就像片中所说的,尊重文化的地方,必有光芒。
但今天有多少人是在尊重文化呢?不过是在尊重钞能力罢了。
耿军《东北虎》中的人物和故事,大多都是取材于鹤岗这片黑土地上真实发生的事情。
比如大型狗寄养在人家,结果被吃了,而去寻仇的狗主人;
比如片中过19岁生日的那只东北虎,实际上源自鹤岗当地的一条新闻,说东北虎又过生日了。
再比如那个精神病诗人,实际上原型是耿军的发小,叫张稀稀,原先在学校教美术的,耿军之前有个纪录片叫《诗与病的旅程》拍的就是他。
“我们会开玩笑,说鹤岗这拨里两个最有才华的人,第一个是张稀稀,第二是耿军。我就特别认同,张稀稀是第一。”
但是这样有才华的人,为什么在今天会发疯呢?
为什么之前带着亲朋好友发家致富的包工头,如今成了众矢之的呢?
为什么原先呼风唤雨的有钱人,如今断了腿坐了轮椅呢?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而这些问题,便是《东北虎》所想要抵达,却最终无法给出答案的问题。
历史没有答案,只有定论。
于是,我们看着片中的徐东和马千里在一种极具讽刺效果的“海浪,沙滩,海鸥”的背景音中,讲述着他们对于南方的幻想,即便这幻想也仅仅停留在“温暖”和“比基尼女郎”的范畴上。
联系到“三亚不再是海南的三亚,而是东北的三亚”这句梗,《东北虎》想问却没有问出来的或许是:
“究竟为什么他们要留在长久的寒冷之中?”
未来真的会像片尾说的那样“未来可好了,一起挺过今天,明天可有意思了”吗?
是沉沦下去,还是抬头看着天空呢?或许,耿军已经在那只飘上长空的红色风筝给出了答案。
但至于怎么做,他没有说,也说不出。就像那个空有许诺,却永远不会到来的未来一样。
耿军说,东北的景观,是拍不到头的。
这种“拍不到头”,或许就像几十年前那次大爆炸所留下的余响一样,提醒人们不要忘记鹤岗,不要忘记东北,不要忘记这个“共和国的长子”。
一直有两个东北,一个是乡村爱情的东北,一个是国企和工厂的东北。
有很多人说,耿军的电影有一种芬兰考里斯马基的味道,缓慢,荒诞,执拗,冷幽默和诗意。
也有人说,《东北虎》的音乐太满,人物太单调,叙事过于琐碎,故作高深、
但或许,就像之前说的那样,巨大的痛苦只有借助极强的形式感才能得到表达。
这也是为什么《东北虎》中的镜头,有一种韦斯·安德森的精确,以及贝拉·塔尔的漫长的原因。
甚至片中数次出现过人物对着镜头,对着观众讲话,反打镜头却迟迟才出现的时刻。
只有通过这种形式感十足的镜头和配乐,只有通过荒诞和冷幽默,那些无法轻易被表达出来的痛楚才能得到表达,那些被压抑的感情才能得到释放——部分释放。
叫如意的狗最终惨死,东北虎在笼子里等待喂食。未来会好吗?应该会好的。
文/皮皮电影编辑部:童云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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