蘩漪的可怜之处(中西方女子的爱与狂)

列夫托尔斯泰是"俄国革命的镜子",在他的三部长篇巨著之一的《安娜·卡列尼娜》中,塑造出美丽优雅而又可怜不幸的悲剧人物——安娜;中国话剧的伟大作家曹禺在话剧《雷雨》中塑造了同样美丽且追求自由爱情的女子——蘩漪。二者生活在不同的国家,不同的时代,却有着相似的灵魂,并最终都走向精神崩溃的悲剧。为何在不同的国度和时间里,却开出了同样的爱与狂相结合的两株可悲可叹之花?

法国比较文学家凡·提格亨说:"一个心智的产物不是孤立的,不论作者有意无意,象一幅画,一座雕象,一个奏鸣曲一样,一部书也是归入一个系列之中的。"产生如此类似的现象,与作者所处的时代有着密切的关系,蘩漪面对的是强大的礼教和软弱的周萍,安娜要摆脱的是宗教对精神的束缚和同样摇摆的沃伦斯基,面对相似的束缚,她们勇敢地以生命作为武器,追求着理想的爱情。二人如同扑向光明的飞蛾,以孤注一掷的勇气换来生命一瞬间的耀眼之光。

蘩漪的可怜之处(中西方女子的爱与狂)(1)

接下来,我们先从二人的性格、家庭和爱情的对象分别来看她们的悲剧性。

一、礼教、周萍——蘩漪

蘩漪生活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中国,五四运动之后,随着先进知识分子传播的新思想的渗透,越来越多的人渴望获得精神和婚姻自由,但是顽固的封建势力绝不可能一旦一夕就消失,猛烈的资本主义又冲击着半殖民地半封建的中国,历史的动荡和惶惶的人心之下,蘩漪便是在这样特殊的环境中生长起来的。

冷漠的周家几乎消磨掉蘩漪所有的生气,她本是受过一点新式教育的富家女性,人文主义和个性解放的口号也影响着她,她渴望能做一个"真正的人"。可是,她的丈夫是新兴资产阶级商人,"商人重利轻离别",周朴园一方面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剥削者,另一方面又是封建专制制度的坚定维护者。他利用欺骗的手段娶到蘩漪,希望建立一个井然有序的大家庭,这位冷血顽固的大家长让整个周家都处于压抑的环境下,令人窒息的礼教道德捆绑住每个人的身心,因此,蘩漪几乎与外界失去联系,"渐渐磨成了石头样的死人",她的负担更多来自周朴园所代表的礼教,而她积累的愤怒也更厚重,最终一旦决口,便是毁灭性的、不顾一切的。

周萍是一个麻木、空虚、软弱的富家子弟,蘩漪为他抛弃妻子和母亲的责任,但周萍从没有爱过蘩漪,他同情、可怜蘩漪,和蘩漪一起反抗着周朴园的专制,但他是软弱的,无法真正在心灵上倔强地反抗父亲的压迫,他和蘩漪发生的一切,他只承认是冲动,而不想负任何责任。蘩漪将他看作生命中的阳光,让她濒临枯萎的内心重新焕发生机,她为周萍付出一切,她放弃尊严哀求周萍,却没有换来一个卑微的未来,于是她接近"疯狂","她的生命交织着最残酷的爱和最不忍的恨。"他多次威胁周萍,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毁了周家、毁了鲁家。

蘩漪的可怜之处(中西方女子的爱与狂)(2)

二、宗教、沃伦斯基——安娜

安娜生活在十九世纪的俄国,在1867年经历过农奴制改革之后,俄国整个社会暗波涌动,传统贵族走向没落而资产阶级迅速崛起,处于从封建农奴国到资本主义国家的过渡时期。经济基础的改变势必会导致人们思想的演变,个性解放和自我意识的觉醒要求打破牢牢捆绑人们思想的束缚。在安娜所处的时代,俄国允许妇女偷情,却不准离婚的妇女再婚,偷情的妇女在上流社会屡见不鲜,也不会遭受冷眼恶语。"垂死的封建的俄国社会,除了用法律来压制一切异己行为外,还用强大的宗教势力禁锢着人们的心灵。"在贵族家庭长大的安娜,有着根深蒂固的宗教意识,因此她所背负的更多是精神负担,她可以为爱冲破卡列宁的家庭囚笼,却不能轻易摆脱源自宗教的忏悔和自我谴责失意识,当她成功和沃伦斯基在一起时,她常骂自己是"堕落的女人",这种矛盾的煎熬最终导致她走向毁灭。

安娜的家庭呢?安娜所处的生活环境比蘩漪自由得多,她由姑母安排,嫁给大她二十多岁的高官卡列宁,丈夫一心在政治上,于安娜,更多的是要履行作为贵妇应有的高雅得体。但是卡列宁是个伪善、自私、冷漠的人,他摧残着安娜身上的生命力,安娜说"他不是人,他是木偶,作为丈夫,他从来没有了解过安娜的精神和爱。在安娜出轨后,他为了名誉,并不想与安娜离婚,反而一再"给安娜机会"留住安娜,继续扮演和睦的贵族夫妻,在看到无法息事宁人时,他为了惩罚安娜,剥夺安娜探望儿子谢辽沙的机会。这种精神的折磨进一步激化安娜的忏悔意识,她无法尽到母亲的责任,即使他和沃伦斯基有了孩子之后,她始终无法放下对谢辽沙的亏欠,这种自我谴责感时刻折磨着安娜的精神,是沃伦斯基无法体会的,因此安娜无处诉说。

蘩漪的可怜之处(中西方女子的爱与狂)(3)

沃伦斯基对安娜一开始是征服而非爱情,他认为"一个男子追求一个已婚的妇人,而且不顾一切,冒着生命危险去引诱她到手,这个男子的地位就很有几分优美和伟大。"他是彼得堡的花花公子,表面上聪明英俊,善良正义,在了解了安娜之后他十分狂热而执着地爱上了安娜,但是激情过后,他也没有放弃上流社会的生活方式,在追求到安娜之后,他的名利心将他拉到从前的圈子中,甚至将安娜看作负担,渐渐冷漠起来,与安娜的距离也就越来越远。沃伦斯基本质是平庸的、自私的,安娜的悲剧性在于她被爱情冲昏了头,错付爱情,也为此付出了一切。

三、因爱情迸发出的短暂生命之光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则各有各的不幸。"蘩漪和安娜是文学史上两个不朽的女性形象,她们的艺术魅力主要缘于二人对自由和美好爱情的向往。在这个过程中,她们勇敢与周围的压迫做着抗争,正是这种勇敢和傲骨,让她们的生命充满了光辉和悲剧性。在备受压迫的社会中,大胆追求自由的爱,爱给她们带来生命的活力,也将她们暴露在黑暗的目光下,恩格斯在《致拉萨尔》的信中谈到:悲剧是"历史的必然要求和这个要求的实际上不可能实现之间的悲剧性的冲突。"抗争是她们的必然历程,失败是她们的必然结果。

由于反抗对象不同,二人的反抗的形式和目的也有差别。蘩漪追求是周萍的爱,她甚至可以和四凤一块儿住,只要周萍带她走,她的抗争是不彻底的;安娜要的不只是做沃伦斯基的情妇,还有合法的地位,她渴望真实、平等的夫妻关系,厌恶虚伪的卡列宁,她说"我要的是爱情,但是却没有。"

蘩漪的可怜之处(中西方女子的爱与狂)(4)

结语

安娜和蘩漪像是两只飞蛾,为了理想的生活做着各自的抗争,表现出在压迫之下的生命的韧性和力量。即使二人的反抗原因和程度不尽相同,但是她们的悲剧既给予人鼓舞,也引人深思。为什么她们的反抗都以失败告终?安娜和蘩漪遇到的沃伦斯基和周萍是偶然的吗?我想,答案是否定的。在社会没有解放的前提下,有了初步自由思想的女性不可能真正获得平等和自由,社会对男性的宽容让女性更加被动,沃伦斯基和周萍都是有退路的。她们身上背负着时代的烙印,在闪现着对爱情、自由、解放的生命之光的同时,也提醒并呼吁着后来者更加彻底而理智的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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