逗哏比捧哏辛苦（上班为什么那么累）

本文刊载于《三联生活周刊》2017年第35期，原文标题《捧哏这种情绪劳动》，严禁私自转载，侵权必究

文/闫晗

（图 谢驭飞）

亲戚家新踏入职场的小朋友表示很迷茫，开会听老油条们吹捧老总极尽夸张，明明自己不信，可偏表演得那么真诚。小朋友得使劲儿掐自己的大腿，才能不笑出声来，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到了北宋时期的星宿派。

《天龙八部》中星宿派掌门每次出场都自带背景音乐。“星宿老仙，德配天地，威震寰宇，古今无比”，“师父功力，震烁古今”，一千多人敲锣打鼓、吹箫奏笛唱歌，用多种形式传达同一种口径。鼓掌喝彩不及时让队伍不整齐的，还会受到众同门责备的白眼。包不同为星宿派总结了三门神功——“马屁、法螺、厚颜”，让星宿门人引为知己。他们慷慨地告诉包不同，自家神功功夫虽然变化万状，但也有诀窍——只要牢记“抹杀良心”四字。

在星宿派学会的技能有没有用处？当然有。星宿派掌门人失势之后，高度敏感的门徒立即转型，在上级公司灵鹫宫找到新工作，并量体裁衣，为新主公换了一种清新脱俗的吹拍法。灵鹫宫缺乏这种类型的人才，虚竹听得也很受用。不过等到《射雕英雄传》的南宋时期，逍遥派系杳无踪迹，倒是灵鹫宫下属的七十二岛之一的桃花岛崛起。为什么呢？也许人才培养上后继乏力，也许掌门被星宿门人包围自我膨胀不思进取了。谁知道呢。

小朋友说上班明明没做什么事，却感觉好累。为什么累？即使工作不忙，也需要付出情绪劳动。服务行业自然不必说，作为客服、护士或者机场地勤，遇到“奇葩”的概率极大，和“极品”打交道完全是工作的一部分。而普通行业，有时也逃避不了成为演员的命运。当上司逗起哏来，必须有捧哏的，就看谁反应快、演技好了，这也是情绪劳动。

《水浒传》中梁山好汉们看起来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快意恩仇的样子，可但凡组织，就免不了有表演的时刻。比如，当宋江非要和他费尽心机挖来的高级人才卢俊义推辞第一把交椅的时候，众人的表现很耐人寻味。心腹李逵自然永远第一个跳出来捧哏：我舍命跟来，就服你一个，再推让我就要杀人了。卢俊义这个男配角听了这话恐怕心惊胆战：跟老大搭戏太危险了……

然而，光心腹表态，捧哏的力度显然不够。于是军师吴用一边说着“老大你再推让，兄弟们会心冷的”，一边朝其他业务骨干使眼色——你们有点眼力见儿啊。于是兄弟们不得不跟进，武松代表其他人说：军官们都是奔你来的，只服你一人。晁盖旧部刘唐表忠心：当年哥哥刚上山时，我就站你这边。鲁智深不耐烦：再推让咱就散伙了。各派系代表从东西南北中各角度表达了支持，宋江此刻心满意足，对自己胸怀博大、众望所归的人设很欣赏。

前些年，朋友去南方一个民营企业谈业务，眼前的一切让他瞠目结舌。老板每说一句话，员工都要回一句：“是，老爷。”于是暗想：这企业工资得比同行业高出不少吧，起码得加上群众演员的工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