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岱的人物传记(栾保群张岱与鲁王)
栾保群
张岱
《陶庵梦忆》有《鲁王宴》一篇,是张岱自记在家宴请鲁王朱以海的事。此事还有一个版本,见于李介《天香阁随笔》卷二,篇幅不大,全录于此:
鲁监国在绍兴,以钱塘江为边界。闻守边诸将日置酒唱戏,歌吹声连百余里。后丙申入秦,一绍兴娄姓者同行,因言曰:予邑有鲁先王故长史包某,闻王来,畏有所费,匿不见。后王知而如之,因议张乐设饮,启王与各官临其家。王曰:“将尔费,吾为尔设。”乃上百金于王。王召百官宴于廷,出优人歌妓以侑酒,其妃亦隔帘开宴。予与长史亲也,混其家人得入。见王平巾小袖,顾盼轻溜。酒酣歌紧,王鼓颐张唇,手箸击座,与歌板相应。已而投箸起,入帘拥妃坐,笑语杂沓,声闻帘外。外人咸目射帘内,须臾三出三入。更阑烛换,冠履交错,傞傞而舞,官人优人几几不能辨矣。即此观之,王之调弄声色,君臣儿戏,又何怪诸将之沈酣江上哉?
这是李介在丙申年(顺治十年,1653)前往陕西时,同行的绍兴人娄某对他讲的。其中“鲁先王故长史包某”,肯定是张岱之误。做过鲁宪王长史的是张岱的父亲张燿芳而不是张岱,张岱虽然在崇祯初去过鲁王封地山东兖州,但未必见过朱以海。朱以海不是鲁宪王的世子,而是鲁宪王弟弟的第五个儿子。即便到鲁王府中看烟火,满庭满院的人,张岱和朱以海打照面的可能性几乎没有。所以朱以海到绍兴,张岱不去主动迎见,并没有什么不对。
李介还有一点说得不妥,即朱以海到张岱家,不是在监国之后,而是他按弘光朝廷的安排,从南京前往驻地台州的途中,所谓“播迁至越”,即只是逃难似的路过绍兴,暂歇几天。张岱作为一介布衣,从官私两面都没有资格主动宴请朱以海。所以朱以海知道老长史的后人在此(他对张燿芳应该是知道的),主动提出到张岱家“看看”,却是很合情理的。试想,如果鲁王此时已经监国,自有他的行宫,怎么会屈尊驾临张岱府上呢?
所以如果有人认为是张岱主动设宴,借机巴结鲁王,恐怕是想歪了。此时的朱以海虽然名为亲王,其实只是带着一群张嘴要饭吃的流亡贵丐,在弘光政权眼里,只想把他们支得越远越荒僻就越好,哪里还会有什么权势。另外,在明亡之后,皇室诸王中最有资格监国或称尊号的,除了下落不明的崇祯三子外,就是尚存的万历子孙——福王、惠王和桂王,其次是万历兄弟的儿子潞王,而朱以海是初封鲁王朱檀的九世孙,与当朝皇帝真是八辈子都够不着。
但朱以海的运气真不错,首先他被封鲁王就非常侥幸。鲁宪王朱寿鋐死后无子,他的弟弟朱寿镛就成了鲁肃王,可是才当了三年就薨了,便由他唯一的嫡子朱以派继承王位。朱以派在位二年,到崇祯十五年清兵攻破兖州,就自缢殉国了。此后鲁王的王位空了一年多,到崇祯帝上吊前一个月,才让排行老五的朱以海当了鲁王,因为他前面几个哥哥都被农民军杀了,而他自己也是死里逃生。看这经历,简直就可与秦国连死三王,让王冠落到嬴政头上的奇迹竞爽了。
而且朱以海做监国也有一多半是靠运气。福王即位的时候,朱以海刚从北方逃到镇江,后来被安置在台州。朱以海带着他的家眷奴婢总有大几十号人,磨磨蹭蹭地走了几个月,到这年岁末才到台州,总算安定下来。不料时过半年,形势大变,弘光政权在福王以及正邪各派虽不齐心却很合力的共同作用下,在成立一年后的五月就垮了台。于是清兵南下。这年六月初,在杭州的潞王朱常淓已经被逃来杭州的马士英及群臣扶立为监国了,四方义士也开始向杭州集中。可是这潞王就是一摊扶不上墙的狗屎,他不听任何劝阻,拼命似的投降了清军,争取优待。然后清军使者由杭州四出,招降江南诸王、郡县官府及营兵镇将。此时在绍兴的是惠王,他和潞王一个德性,五月才从嘉兴来到绍兴,六月就跟着清使到杭州报到去了。此前张岱曾上笺表,劝他不要离越,但只如秋风过驴耳,还以为早去早回呢。与惠王同时纳款的还有崇王、周王,宁波的定海总兵王之仁见惠王都降了,也就接受了清使的劝降。这样一来,浙东的宁绍台三府已经大半归了清朝,整个浙东的皇室只剩下了一个远系的鲁王朱以海。
而朱以海也同样收到了清军的请帖。有一种为张岱认可的说法是,清使到时,朱以海正好闹病,无法起身,于是就拖了下去。朱以海得病也许是真的,但肯定不是大病,因为清使者亲眼目睹,瞒不住的。所以短短十几天清使者来了最少三拨,第一拨是礼币宝马做诱惑,第二拨是以潞王亲笔书信相招劝,第三拨是铁杆汉奸陈洪范上启事,那就可能是申以利害了。但鲁王仍然不为所动,还是一个拖,而这一拖就拖出了天大的机遇。所以张岱上鲁王笺,鼓动他做抗清的大旗,就以天命为说辞:“睿体违和,转展耽搁,兹乃天意,夫岂人谋!”
无论是拉肚子还是打摆子,绝对不能成为不到杭州递降表的理由,但台州距杭州太远,清兵暂时够不着,只好由他赖着。而鲁王可不是个有主见的人,就凭他在张岱家喝酒看戏的样子,近谋和远虑都谈不上。依我之见,他托病不离开台州,是另有“人谋”在作用。此时不得不提到台州的一个人,此人与张岱为知交,名叫陈函辉。
陈函辉字木叔,比张岱大几岁,张岱诗文中多次提到他。在《祭周戬伯文》中说到自己的“古文知己”,王谑庵、倪鸿宝之外就是这位陈木叔。此公与徐霞客为至交,霞客的墓志铭就出自他的手笔。总的来说他是个文人,但又有他老师黄道周的气节。在弘光时他曾任职方主事,监军江北。弘光亡后,见事不可为,他才回到老家台州(临海),以丝竹声伎消磨块垒。而不久朱以海也来到了临海,因为陈木叔又有钱又会玩,家里有他喜欢的东西,于是过从甚密,成了朋友。张岱说他们“诗酒相得”,“诗”则未必,“酒”是无悬念的。等到催鲁王纳款的清使来到,第一个能为朱以海拿主意的可能就是陈木叔了。陈木叔的主张就是羁留清使,虚与委蛇,投降是万万不可的。清使说你人走不了,就先把王印玉册交给我吧。木叔教鲁王说:印册已经在丧乱中丢失,只有一枚私人图章,你愿意就拿走吧。
但一进闰六月,江南的形势陡变,由于清廷在占领区推行严酷的剃发令,江浙百姓大面积发动抗清起义。除了有名的江阴、嘉定义民揭旗反清,浙江的余姚、绍兴、宁波也相继举义,一些下层官吏、乡绅和举人秀才是主要的组织者,短短十几天,宁绍二地的伪官全部被清理,定海总兵王之仁也随之反正。陈函辉闻知此事,就联系海门参将吴凯发兵,杀死清使者以绝退路,然后誓众祭旗,准备扶持鲁王监国。此时在鄞县起兵的前兵部尚书张国维,出面联络郑遵谦为首的绍兴义兵和陈函辉等,双方一拍即合,由张国维和陈函辉把朱以海迎到绍兴,准备监国事宜。这一系列事件在历史书中的记载或详或略,但却无例外地对张岱只字未提,写书的起码没有把他当成重要角色。
其实在鲁王监国一事中,张岱并不是闲人,下面我根据张岱上鲁王的几篇笺表和其他文章,把他在此间的作为做一介绍。因为取材范围多是张岱自述,在事件中张岱往往占据了舞台的中心,而比他更重要的人物反倒处于次要地位或隐而不见。希望读者不要因此产生错觉。
闰六月初一日,张岱上鲁王第一笺,派儿子到台州见鲁王:“仰祈殿下固守台垣,羁留北使,以俟勤王,以图恢复事。”此与陈木叔正是所见略同。张岱又言:“臣才非子房,为韩报仇,实有同志,只以身在布衣,恨无凭借耳。”则可以看出那时如果没有功名,想报国都难。
(初六日,张岱的好友祁彪佳拒绝清军“礼聘”,沉池明志。)
鲁王赐书张岱,召张岱赴台共事。张岱因在绍正与县学生员郑遵谦密谋起义,未能赴台州。
(初七日,唐王朱聿键为黄道周、郑芝龙兄弟等推戴,于福州称监国。)
十一日,伪绍兴知府张愫逼勒剃发,郑遵谦等不胜义愤,奋臂一呼,义徒毕集,杀伪复城,发兵划江守汛。这次突发性的起义,张岱自己承认没有参与,但郑遵谦等商议后续事宜时,张岱参加了,并主张以“东海义士”的名义移文郡县。郑遵谦未采纳张岱的提议,自称“义兴大将军”。张岱又提议迎鲁王监国,郑遵谦则采纳武弁陈学贯的提议,说不如就近迎立“楚王”。张岱在笺中对鲁王说,陈学贯“献媚遵谦,语多恣肆”。
第二天是十二日,张岱因与郑遵谦意见不合,便自行徒步经嵊县往台州去见鲁王。
十八日,张岱至台州。鲁王接见,语至夜分。张岱劝鲁王速至江干,亲统六师,躬冒矢石,鲁王大喜。
二十一日,张岱时在台州。道臣持郑遵谦檄文一纸,内有“已迎立楚藩入城”字样,举朝惶惑。鲁王与道府诸臣及台州乡宦陈函辉、柯夏卿等集议便殿,召张岱至,问:“既立楚藩,尔何复来迎予?”张岱道:“诚有是议。臣此来原不与郑遵谦谋,臣请主上以重兵压之,遵谦敢不开门迎驾?楚藩以一将军名号,敢与主上抗耶?”鲁王随即遣张岱返越。
张岱至绍兴,向郑遵谦说起台州之行,遵谦见事已如此,便同意劝退楚藩,并亲至张岱家,愿意受鲁王节制。
(二十七日,唐王朱聿键称帝,年号隆武。)
以上所述都采自张岱的原文,就我所见的野史笔记,全没有张岱孤身往见鲁王的记载,但因为这是张岱上鲁王的笺表,而且面对当事人,夸张容或有之,造假是不可能的。作为三百多年后的读者,我感觉张岱虽然举义抗清的热情不可抹杀,但如此向鲁王陈述自己与郑遵谦在迎立问题上的分歧,却大不妥当,甚至很不光彩。相比之下,郑遵谦比张岱更具有豪杰气,他可能一开始就不准备依傍什么天潢贵胄(他在几年前差一点儿响应东阳许都的起义),即便是迎立“楚王”,秉心也要比张岱更光明正大。楚王华奎早在崇祯十六年就被张献忠沉江了,这个“楚王”其实是华奎的一个兄弟护国将军华堞,一个明末宗室中少有的俊杰人物。弘光亡后,他就到杭州劝说潞王准备城守,抗拒清兵。潞王铁定心要投降,于是华堞拂袖而起,裂冠带掷地下,易服缞麻,誓曰:“不复中原,以此见先帝!”从此湖州起义他就奔湖州,徽州起义他就奔徽州,始终穿那身重孝之服。张岱自作主张地一人走见鲁王,而且要鲁王以重兵驱逐楚王,无论如何都是一种分裂义军挑起内哄的错误行动。好在郑遵谦在张国维的说服下做了让步,华堞也很识大体地退位,并无怨无悔地投入鲁监国麾下,避免了一场内斗。
历史证明,返楚立鲁其实是一个错误的选择!虽然在立鲁一事中,最终的决定权不在张岱,而在张国维、郑遵谦等,但他的台州之行无疑是“反楚立鲁”的重要一环,可以说没有此行,华堞就不一定会退位。后来张岱在《石匮书》中谈到此事,只一句“郑遵谦欲称制王之,不果”就含糊过去,而谈到华堞督领义军和本地营兵,“招贤硕,募勇士,以忠节感人,故慕从者众”,结果“为监国诸臣所忌”,则不无惋惜。《石匮书·五王列传》所附《楚将军华堞传》,是张岱饱含激情所写,结语云:“平林白水,尚亦有人;事之无成,盖天数也!”把华堞比作汉光武帝刘秀,只是运气太差。张岱虽然没有透露华堞的“倒运”也有自己的作用,但多少总带有一些悔悟吧。
七月初一日,张岱命署绍兴府事的推官陈达情,会集本府文武各官及乡宦、青衿、耆老、军民人等,当堂开读鲁王诏旨,封郑遵谦为都统制。
初二日,郑遵谦统兵至江干,绍兴局势已趋稳定。
初三日,张岱尽鬻家产,招兵三千余人,率郑遵谦长子懋绳、原任副总兵鲁明杰至台州扈驾。郑遵谦进名马一匹、路费二千两。
初九日,张岱上鲁王第二笺,请鲁王“速赴行在”。
十八日,鲁王即监国位于绍兴。
鲁王监国成功,但同时又生了麻烦。闰六月初,在张岱与陈函辉等尚在台州筹备鲁王监国时,为郑芝龙从浙西迎至福建的唐王朱聿键已经先宣布监国,继而称尊号,建年号隆武。此事朱以海和陈函辉等开始并不知道,待知道时,监国的事已经酝酿成形。鲁王的拥戴者们不想歇手,他们更想以翊戴之功做另一个皇帝的佐命元勋,这里不能不说他们都有自己的私心。而这些人中张岱也是很积极的一员。他在向朱以海表白自己的“策立”之功时,第一是“反楚”,第二个就是“拒唐”。
唐王和鲁王全是朱元璋之后,只不过朱聿键是朱元璋的九世孙,比十世孙的朱以海大一辈;但他们对崇祯帝来说都是远宗,如果不是农民军对明宗室杀得那么干净,就是做梦也轮不到他们当皇帝。现在是唐王称帝在前,而且后来能得到福建、赣南、湖广、湖南等地反清势力的承认,相比之下,鲁监国只占据浙江的东南一隅,未免“蕞尔”了。天无二日,如果以反清大局为重,即便鲁王已经称监国,也可以像华堞那样退位而加入隆武政权,这应是合理的决策。当时监国朝廷内部有拥唐和反唐两派主张,而反唐的主要就是迎立鲁王那些人,包括张国维、陈函辉以及张岱。此后的唐、鲁之间视如仇敌,互相拆台,自食其肉,至死方止,张岱无疑有一份责任。更可叹的是,在鲁、唐覆灭之后,甚至在十几年后,张岱始终对隆武政权持不承认态度,毫无反思和愧悔。在《五王列传》中他也说朱聿键“长于文辞,恭己俭约如韦布。内无妃媵,止皇后曾氏相随,每有大事辄商之。不设监寺,便衣冠与群臣语,尔汝如家人”,但一涉及唐鲁关系,就全是指责之辞,“流离入闽,则径自称尊。登极三诏,徒自夸张,毫无实际。称制之后,欲并吞鲁地,妄效祖龙”云云,总以一“妄”字。在南明诸亲王中,朱聿键的个人品质、患难意识、复明决心及最后的慷慨就死,远远超过朱以海辈,但朱以海称监国就是天经地义,朱聿键登大位就是非分妄为,张岱如此不公的评价,不能不说他秉心不公,有玷史德。
七月二十三日,张岱上鲁王第三笺:“愿吾主上假臣一旅之师,先至清溪,立斩奸佞(马士英),生祭弘光,传首天下,敢借天下第一之罪人,以点缀吾主上中兴第一之美政。”同日又上第四笺:“臣部下有弶兵五千,可入禁卫。”他又推荐原任总兵五人,并建议召募五万士兵,交给他们统领,“朝夕训练,数月之间,必无不一以当百矣”如是等等。
到此为止的几十天,是张岱一生中最得意的一段时光,而七月二十三日则是他得意的最高峰,以致头脑有些膨胀。我每读张岱这两篇笺奏,字里行间都洋溢着“从龙”的自得,显得有些浮躁,不由让我想起官仅七品而阴错阳差地和几位阁老跪在一起听了明光宗遗命的杨涟。杨涟不知如何报答先帝知遇之恩,在移宫一案中忽而“攘臂大诟”,忽而“奋髯叫呼”,厉声怒目,震烁殿庭,他竟然真的以为自己也是顾命大臣了。“出生王谢”、熟读史书而且已经年过半百的张岱当然还不至于如此浅薄,但其扬扬之色,自雄之气,约略近之。绍兴、宁波这块能让鲁王轻松落驾的“根据地”是两地的义师冒死打下的,与此相比,跑两趟台州迎来个鲁王实在算不上奇功,说什么“拒唐反楚,存鲁霸越”,俨然把自己当成纵横家之祖的端木赐,摇摇三寸之舌就能让天地变色,你当是在考场上写“策论”玩么?
张岱的天真是很喜欢用历史故事编造幻想。他把朱以海想象为入继大统的汉文帝,顺理成章地就把自己当成了从龙的周昌。众所周知,周昌到长安为文帝打前站时,长安城里丞相以下都要跑到渭桥恭迎的。而文帝登基之后,立刻让代邸官僚占据要津,而对平灭诸吕之乱的功臣,特别是宗室,轻则防范,重则贬斥。这故事读过点儿书的人都知道,郑遵谦和其他官绅也不是呆子。可是朱以海监国没过几天,张岱就真的以周昌的身份说话了。
可他说的都是些什么啊!所谓“弶兵五千”,不就是临时花钱招来去台州接驾的三千农民,再加上途中收容的找不到饭吃的两千义军么?鲁王敢让他们做御林军么?小小的绍兴府,你怎么就能招募五万丁壮,而且能把他们训练得“以一当百”?如果明军能两个顶一个,清军也不至于打进山海关,这牛皮吹得也太没边了。这且不谈,你还是先把这五万人的肚子问题解决了吧。而且方国安、王之仁那几万官军你往哪儿安置?他们听你的么?捉拿马士英倒是很顺应人心,鲁王没意见,马士英在方国安的大营里当贵宾供着,你能把他捉出来就捉去吧。这不是没事找事么?张宗子说了一堆无法实行的空话,最可能出现的效果就是让人悚然一惊:这书呆子不会是要挟王拥兵以自重吧?
张岱很快就会发现,他掉进了一个大坑,只是未必意识到这个坑是他自己挖的。
责任编辑:黄晓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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