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宿倒春寒(民宿倒春寒)

民宿倒春寒(民宿倒春寒)(1)

山寺的花开了 受访者/供图

经济观察网 记者 饶贤君 春意正暖的江南,江水碧如蓝,桃花次第开,苏岑拿出单反相机,为自己细细打理的民宿小院留下盛放的瞬间,“这个季节是最好的,可惜了,门前落花如雪,院里清冷寂寥。”

这个原本设计有九间房的民宿小院里,如今只有一个房间里住着一位画家,从2月到现在,苏岑甚至能清晰记得每一位住店客人的姓名,并不是他的记忆力有多好,而是游客实在太少——刚刚过去不久的清明假期已经算是一个波峰,共租出去了4间客房。

一位远在大理的好友不久前给苏岑寄来了沱茶,强烈的苦涩感让他难以接受,而好友是这样回答他的,“苦就对了,就和大理现在的民宿一样,我要逃跑了,买不起酱油白糖,还谈什么诗和远方。”

民宿,这个曾经被文艺梦想撑起的火热行业,在疫情的冲击下,正在全国范围内“倒春寒”。

桃花树下空荡荡

院子里有三棵桃花树,院外不远处是数不尽的桃花林,门前流过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这是苏岑的“山寺”在过去几年间运营红火的主要原因。

2016年,还是摄影师的苏岑参加了浙江宁海的胡陈东山桃花节,桃花系列的摄影作品帮助他在不少摄影比赛中取得了名次,一位评委对他说,“看了你的照片,我真希望自己能生活在桃花林里”。

当时,正是民宿行业的创业大潮期,苏岑的几位摄影师好友在丽江、大理的民宿都办得有声有色,这让苏岑颇为心动,在与家人商量后,他回到了老家嘉兴,以桃花为主题,开办了自己的民宿山寺,取意“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2017年,电视剧《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热映,苏岑抓住机会,在微博、抖音等社交平台“蹭热点”,吸引了大量关注,当年的三月及四月桃花季,所有房间持续爆满,即使之后桃花花期结束,仍有不少游客慕名而来。

此后,每年的桃花季,山寺的客房始终供不应求,2018年,甚至有游客提前以双倍的价格预定了2019年的桃花季客房。

苏岑每年会免费为客人拍摄一张在桃花树下的照片,并冲洗出两份,一份交给客人,一份贴在大厅的照片墙上,往年,数百张照片被拼成一棵桃树的模样,这是苏岑小院里的“第四棵树”,也是最受欢迎的一棵。

然而,2020年,由于新冠肺炎疫情的影响,桃花季失踪了,照片墙上只剩下孤零零的几张照片,苏岑不得不考虑拿出去年的照片重新贴上,“开民宿之前,觉得自己挺佛系的,就想着开个店,每天的日子就是收收钱,拍拍照,晒晒太阳,谁知道真正开了民宿,再佛系的人都得锱铢必较,想东想西。”

2月份,此前预定3月和4月房间的游客开始大量退房,苏岑形容为“本来装了满满一壶酒,都要溢出来了,我还没喝,酒就蒸发了”。

错失一年中最旺的时节,对苏岑来说是致命的,历年来,桃花季贡献的利润占到一年利润的80%,对比去年同期,在两个月的时间里,苏岑的损失超过30万,而按照四月的情形,损失将扩大到50多万。

苏岑在院里最大的一棵桃花树下做了一个秋千,这原本是家庭出游、情侣出游的客人最喜欢的地方,总有许多客人围在一起,现在只有苏岑每天坐在上面刷新闻,希望看到一些好消息。

“可惜,刷来刷去,也没有什么好消息,清明的时候看到黄山爆满,觉得所谓‘报复性旅游’、‘旅游业春天’要来了,结果一看网上人人喊打,前两天又看到新闻,说跨省跨境旅游依旧不恢复,这不是要命吗?”即将到来的五一假期会如何,苏岑并不抱太大希望。

中国旅游研究院发布的最新数据显示,刚刚过去的清明假期,国内旅游接待总人数为4325.4万人,同比减少61.4%;4月9日,中央应对新冠肺炎疫情工作领导小组印发《关于在有效防控疫情的同时积极有序推进复工复产的指导意见》,提出暂不恢复跨省跨境旅游。

4月10日,一位与苏岑合作很久的上海旅行社老板,向合作方群发了这样一条信息:“由于公司资金链断裂,我社将于明日开始停止运营,向各位合作方真诚致歉,如有任何需要协调或是未处理完成问题,可随时联系我,顺祝商祺。”

这是一家老牌旅行社,在上海有数家分社,苏岑这样的周边游合作方只占其业务极其微小的一部分,海外出境游才是主营,正因如此,其艰难程度也比同行更甚。飞猪、携程等各大平台的数据都显示,出境游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处于接近于零的状态。

苏岑回复他,“有空可以来我这里喝喝茶,看看桃花,大理送来的沱茶,很苦,苦完了之后,有回甘。祝好,一切顺利。”苏岑觉得,自己应该还能再撑一撑,撑到苦尽甘来的那一天。

逃离诗和远方

苏岑收到沱茶的时候,好友吕明灯在大理创办的民宿门口,正挂着“转让”的通告。

此前,隔壁一家民宿的创始人曾向吕明灯借过3000元,今年3月,民宿关门,吕明灯没能拿回自己的3000元,只收到了一些沱茶抵债,尝过一口后,他就全寄给了各地的朋友,“太苦了,我不能一个人吃苦,要让大家都尝尝。”

欠下3000元显然不是逃离大理的主要原因,吕明灯很清楚,对方为什么会做出和自己一样的决定,“2017年到2018年,大理的民宿行业停滞了一年多的时间,留下的民宿主都是花了大价钱对民宿进行了改造升级的,结果今年疫情一来,两个多月的旺季又没了收入,入不敷出,撑不下去的大有人在。”

把一个东北男人带到大理的,是2014年上映的电影《心花路放》,“有没有听过黄渤唱的那首歌——是不是对生活不太满意,很久没有笑过又不知为何,既然不快乐又不喜欢这里,不如一路向西去大理。”

一路向西来到大理的吕明灯,很快在洱海旁物色了一个好位置,他的民宿在2015年正式开业,正遇上了大理旅游业飞速发展时期,2015年,大理接待海内外游客2928万人次,2018年,这一数据已经超过4700万,增长率高达60.5%。

络绎不绝的游客让入住率节节飘红,不到半年时间,吕明灯的民宿入住率已经可以长期维持在75%以上,旺季时,房间爆满也是常态。“大理好不好呢,真挺好的,有人拿着一本书,说要换一夜的住宿,有人说我给你们唱歌吧,唱得好,就让我留下。像一个乌托邦。”

但“乌托邦”也会遇到难题。

2017年3月,大理市开始对洱海环境进行治理,所有民宿被迫停业整改,拆除违建、进行环保督察,这次大理民宿业停摆一直维持到2018年9月,期间,大量民宿运营者逃离大理,但也有部分坚守者。

吕明灯是坚守下来的人之一,为了通过环保检查,他投入了十几万购买各类设备,民宿业务停摆一年半,他靠着婚纱摄影、场地出租等方式,弥补了部分亏损,再加上地方政府的补贴,基本维持了盈亏平衡。

然而,刚刚恢复经营一年多,新冠疫情来袭,属于大理传统旅游旺季的春节,以及相对游客密集的春季数个月时间,成为了一片空白,“大理的主要游客来自全国各地,周边游相对少,跨省旅游什么时候恢复?五一不可能了,十一都说不准,难道还要再撑一年?”

3月10日,大理宣布恢复古城开放,然而,一个多月过去,吕明灯看到的是,只有不到两成的民宿和餐馆开门,零零散散的游客拿着相机,拍摄着异常安静的大理。

吕明灯有些无奈,自己的“事业”实际做了还没多久就失业了,“其实很多民宿主还是不想走的,但是疫情之后,许多原本家境殷实的年轻民宿主,也面临这样那样的经济问题,连锁反应吧,由不得我们任性了。”

由于政策影响,像大理一样,跨境长途旅游目的地,目前仍未有明显的复苏迹象,也正是在这些城市,大量的民宿主选择“逃离”,山东、云南、四川……吕明灯笑道,收到自己寄出沱茶的民宿主朋友们,有1/3选择了离开这个行业,“还真是一起吃苦了”。

综合美团、驴妈妈、携程、飞猪等平台发布的清明节旅游消费报告,三日假期中,为了减少在外住宿带来的风险,65%的游客选择就近进行本省周边一日游、半日游,而剩下35%跨省的游客也都选择了路途较近、两天之内可以结束的旅程。

即使在外住宿,更多游客也倾向于选择有标准化卫生安全措施的酒店,而不会选择民宿。这种对非标准化民宿行业的认知也可能将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吕明灯表示,“民宿嘛,大家还是觉得你弄得没有酒店干净,也不专业,在疫情期间,心理会天然地排斥,不得不承认,在国内大部分中小民宿确实缺失了这一块。”

下一步如何,吕明灯也没有想好,“可能会搞个影楼啥的,以后还是实际一点,赚钱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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