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英俊留给人们的话(一个潇洒过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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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叫做赵英俊的歌手走了。/ 《世上只有爸爸好》MV

在赵英俊的脑袋中,命题作文同样可以摇滚,写口水歌不是妥协,而是智慧,是成熟,而且能给他那些奇奇怪怪的、别人听不懂的歌一些存在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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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2月3日下午,许多人都在微博上看到了一则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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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来自亲人、挚友的泣告,听众与粉丝们也纷纷在评论区以赛博的形式,表达自己的哀伤。

但这绝不会是赵英俊与世界告别的方式。

这位潇洒过头的男人,早早给自己想好了墓志铭:“一个相信上帝的无神论者。”

过去一年患病时,他也跟不少网上冲浪的普通人一样,发微博送别了马拉多纳、肖恩·康纳利、范海伦。

3日晚上8点多,赵英俊的个人账号发布了他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篇小作文。

他写,“我知道你们一定会搞个活动纪念我的,你们知道我是个多酷的男子,别搞得黑黑白白,哭哭啼啼……都给我穿上最帅气美丽的衣裳,音乐放起,咚次咚次嗨起来,小酒喝起来,用你们的狂欢送我最后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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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篇“遗书”,小作文显得十分无厘头,每个段落都漏了句号,这才很赵英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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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英俊的潇洒,和他的爆炸头一样真

赵英俊长相神似雪村与光头强,但又因过人的发量与蓬松度,而明显有区别于另外两人。

他曾在多个场合中声明自己这顶爆炸头是真的,如假包换,而总跟在赵英俊这名字后头的“潇洒”二字,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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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16年前,赵英俊还名叫赵健,只是东北一个“擅长扯淡的逗B爆炸头”。他从相声唱歌唱串的包袱中获取了灵感,用3个月的时间,将当年的22首流行金曲串烧成一首4分多钟的《刺激2005》。

为了将这首“集流行之大成者”的神曲上传到网上,他给自己取了“最土”的名字,赵英俊。

东北另一位鼎鼎有名的“赵英俊”,是1992年春晚《我想有个家》里的赵本山老师。赵本山一上台就自我介绍:“我叫赵英俊,男,今年35岁了,括弧,实际年龄跟长相有误差,不细看问题不大,这属于表面老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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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发型都能从高糊截图中认出赵英俊。

后来,年轻的这位赵英俊为了录节目,取“英俊潇洒”一词后面两字,给自己拟了个更土的代号潇洒哥,并由此挖掘出了自己“潇洒”的一面。

一起录制综艺的艺人,有说他怪的,有说他是“神经病”的,这些都是赵英俊潇洒的不同表现方式。

许多个潇洒的,像真男人开枪击中反派车辆,然后头也不回地在慢镜头中离开爆炸现场的瞬间,决定了赵英俊人生的方向。

比如他在初三之前,都按家人的规划走着,成为班里男生中学习成绩最好的那个,以后要读大学,念金融。可自从录像厅、吉他和打口带出现在他的世界中,他便知道了什么是自己该奋斗一生的东西。

比如为了学会叶倩文的一首歌,赵英俊会在不同的录像厅间赶场,反复地刷《喋血双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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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英俊从小就很英俊,妈妈喜欢将他打扮成女孩子,是儿子长胡子的迹象让她开始学会放弃。

比如工作后,他白天在银行上班,晚上就到disco厅唱《射雕英雄传》的主题曲,作为乐队里唯一一个有正经工作的人,“养活”一班兄弟。可突然有一天,他便决定要从银行辞职,也专心做一名摇滚青年。

比如他已经成为了抚顺一代年轻摇滚乐手的膜拜对象,却毅然决然要到大城市来做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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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比如,他已经结束了卖唱赚50元,吃饭打车倒贴55元的北漂生活,在上海靠做音乐过上了舒服日子,结果赵英俊又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个演员梦没实现……

赵英俊的微博简介说的就是他这几次潇洒的转身:不但是当过主持人的编剧里写歌最好听的演员,还是会做电影配乐的电台DJ里唯一当过银行职员的歌手。

他身上一直背负着才华与经历共同锻造的复杂性。他能够将2005年“神仙打架”的金曲剪切成一首传唱度更高的网络神曲,他既潮又土,既有红的潜质又总是被人诟病歌红人不红,就像一锅乱炖。

“在我看来,赵英俊是一个糊涂的聪明人”,知乎上有人曾尝试解读赵英俊,读着也挺复杂:“他的悠然自得就像他的头发,看起来像假的,其实是真的。”

而潇洒哥,东北人,最擅长用简单的方式烹制一锅乱炖。赵英俊的潇洒在于,他总知道如何与这种复杂性和谐共处,就像他说他的头发,看起来复杂,其实打理起来也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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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英俊是业内最强乙方

娱评人狠狠红在微博写:“看完一圈悼念,觉得赵英俊是全行业最好乙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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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音乐人,却常常与电影捆绑在一块。

2015年,是赵英俊“人气爆发”的一年,他先后为电影《煎饼侠》《港囧》《万万没想到》《唐人街探案》创作主题曲,他本人也讨得机会在这些片中露面客串一下。

于是人们对他的音乐产生了争议,好听的说他是“电影票房吉祥物”,不好听的说他的音乐全是“命题作文”,全是“口水歌”,没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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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时间有个段子是这么说的,有人发现自己家的钟点工居然在听摇滚,而自己整日只听流行音乐,于是问她:

“你听懂了吗?”

“瞎听。”

“那摇滚乐和流行音乐有什么不同?”

“摇滚是对生活不服,流行音乐是服了。”

音乐圈的鄙视链上,流行长期位居摇滚的下方,人们都觉得一个摇滚乐手开始顺从于流行,拥抱大众,那便是他变俗的开始。

照这么说来,赵英俊从东北摇滚偶像,开始写流行歌那已经是一件令摇滚圈费解的事了,可他的流行歌,还不完全原创,而是依附于电影,先有了剧本和故事,才有赵英俊的歌与词。

这样的音乐,还叫艺术吗,还有意义吗?

赵英俊总被揪着回答这个问题。

他告诉南方人物周刊的记者,搞乐队的时候自己也曾想呐喊,是个愤怒青年,可后来他又觉得这纯粹就是“打哪儿指哪儿,太简单了,不够酷”。

将个性的价值降到极低,发现共性中的挑战,与其成为“孤芳自赏”的创作者,不如做一个有客人前来,才会呈现好手艺的料理匠人,赵英俊再次潇洒地找到了一种自洽的逻辑。

“总有一种情绪,一种动容,是会让所有人感动的吧?我要找到它,用我的个性把它包装起来。那才是我能带给这个世界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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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缝纫机乐队》中的两首插曲,体现了他的转变。

《塑料袋》是赵英俊为自己写的最后一首歌,他被国外一出环保纪录片中,塑料袋像花瓣一样漫天飞舞的凄美场景震撼到,发出了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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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写:“你们不要妄想将我掩埋,总会有阵狂风带我离开,带我飞过孤独、痛苦和幸福……”

《都选C》则是典型的一首命题作文,它出现在电影高潮,仿佛背后有一位很难为人的甲方,“又要青春,又要摇滚,又要愤怒,又要流行,又要好听”。

最终,赵英俊想起了那个在学生时期困扰大家许久的问题,为什么无论是出卷老师,还是答题学生,都觉得正确答案会是C?

他有一个很摇滚的回答,因为四个选项中,只有C是一笔划过的。所以歌中会唱:“就用轻轻松松的一笔,毁掉你所有的问题。”

在赵英俊的脑袋中,命题作文同样可以摇滚,写口水歌不是妥协,而是智慧,是成熟,而且能给他那些奇奇怪怪的、别人听不懂的歌一些存在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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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电影观众也正是在这些命题作文的烘托下,才能完成与电影主人公的情感共振。

知乎用户@冬至不寒说:“总觉得听了他的歌就像是周末下午放假在家,不着调的平凡的市井之人突然出现在你家院子里,笑着对你问句午安然后就突然道出了你无法反驳的人生真谛。”

赵英俊去世的消息传开后,一个电影交流群也有网友提到,突然感觉那些电影都配不上他的歌了。

已经形成产业的国产爆米花电影,观众入口必然是香的,但两小时看下来,也和爆米花一样,吃太多容易腻,对导演的功力考验极大。赵英俊的音乐总会在这时候出现,带来一丝清新的体验,有助于消食。

“顺流而上,才能海阔天空。”这是赵英俊作为最强乙方的自我素养,但他又不会安安分分地做方案,甚至还会有点调皮。

不少人都发现他在命题作文中夹带私货,“《都选C》前奏是NIRVANA的《Come As U R》,主歌的钢琴来自NIRVANA《Smells Like Teen Spirit》,副歌的riff是枪花的《Sweet Child O Mine》,间奏的riff是NIRVANA《Breed》,间奏的SOLO是LINKIN PARK的《Papetcut》……”

他的这首歌形容自己或许挺贴切的:“我是一个努力干活儿,还不黏人的,小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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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你一朵小红花

跟赵英俊合作过的卢正雨导演发了微博:“我的朋友很少。我的一个好朋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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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靓颖也给潇洒哥留了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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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这才知道,他的病已经瞒了许久。

2020年,他许是有计划地,邀请了13位音乐人来重新演绎自己的音乐,每一首歌,他都会给写了一篇小作文。凝练的歌词,被扩展成了具体的故事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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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写没有活在自己故事里的《潘金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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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写《方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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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写《给妈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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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一次,他写《送你一朵小红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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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看过这些小作文,我们也很难想象,他是如何在吃过止痛药后唱出这样的歌。

“不共戴天的冰水啊。义无反顾的烈酒啊,多么苦难的日子里,你都已战胜了它,送你一朵小红花,遮住你今天新添的伤疤……”

用生命谱写的歌,最容易让人破防。

正如同名电影,他以自己的潇洒方式,通过这一道道过去与当下的命题,去跟亲人与好友告别。

这一次,赵英俊不再是乙方,不再是客串的,以他有趣的灵魂为圆心,故事的这位主人公正给我们送出着许多朵小红花。他自己本也最该得到一朵。

人们发现,赵英俊隔不久就会转发自己一条“待春风”的微博。他去世于2021年2月3日,恰好是立春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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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首歌可能唱完了,但故事永远在继续,这些小红花将由不同的演绎者,继续送给更多的人。

不知是不是巧合,《一首歌一个故事》这张专辑,与谭咏麟的歌同名。而谭咏麟正是当年将还是赵健的赵英俊“坑蒙拐骗”到上海参加选秀节目,从此改写人生故事的一个噱头。

那首歌是这么唱的:

犹如人生之歌一开始不休止唱每一首歌一个故事为着前路永远冲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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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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