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失眠成最大的乐趣(于朴实无华的生命历程中)
文丨卿心君悦
看过一遍。又看了一遍。
想说的有很多,却始终没想好从哪里开口。直到,在网上看到那一篇关于《隐入尘烟》导演李睿珺的采访稿,才决定直接一些,从生命力的角度谈谈对这部影片的些许感受。
李睿珺说:人的一生,从出生到长大、到生活的这个过程,特别像在参加长跑比赛。我们习惯于注目第一名、第二名,但我觉得,最后一名、倒数第二名也很重要,因为在这个比赛中,没有谁不是拼尽全力的,大家都很努力地活,很努力地遭受一切,那些境遇没那么好的人,更值得被看到、被听见、被关注。(摘选自《人物》)
因此,才有了这一部影片《隐入尘烟》。
在步入正题之前,想对当前网络上的一些负面评价,小谈几句。
我在看《隐入尘烟》的过程中,就想到一定会有人在网络上指责这部影片,会说这部影片是虚构的,会说这种抹黑的拍摄是为了获奖、为了递刀子等等。果然,猜想的都看到了。
对此,我说两点:
一、任何现象都值得关注,高楼大厦、汽车洋房自然有,可与之相反的情况同样也存在。有人过得好,自然就有人过得坏。试问,只关注过得好的人,这就应该吗?哪怕过得不好的人只是少数现象,就不应该关注了吗?
二、自信该有。但我始终觉得真正的自信是鲁迅先生所说的“直视”,任何的修饰、掩饰,其根本恰恰暴露了不自信。
忍受这部影片带给我的第一印象,是余华的《活着》与《许三观卖血记》。
我乐于相信这三者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联系,自然不是那种抄袭、借鉴的联系,而是某种带有相似视角、相似切入点、相似感受力的联系,或是基于同一土地的一种致敬。
余华的《活着》讲的是一个老人在苦难中的忍受,《许三观卖血记》讲的是由卖血所引开的情感纠葛。但《活着》与《许三观卖血记》有相同之处:对生命的审视。这一点,在《活着》中尤为突出。
余华曾说:“活着”在我们中国的语言里充满了力量,它的力量不是来自于喊叫,也不是来自于进攻,而是忍受,去忍受生命赋予我们的责任,去忍受现实给予我们的幸福与苦难、无聊和平庸。
而在《隐入尘烟》中,从马有铁和贵英身上感受到的就是那种忍受的力量。
马有铁,一个被哥哥剥削压迫的老实人。贵英,更是一个被哥嫂欺负乃至被打成“尿失禁”的可怜人。
被嫌弃、遭厌恶、受侮辱,应该就是他们这两个人生活的全部。
我能感受到的是这两个人看不到未来的希望,更没有值得回忆的美好,用加缪的话说,在生活中被剥夺了对故乡的回忆和对乐土的希望,是被生活超越的,被生活放逐的局外人。
如果看一部的影片,只是用眼睛,而没用心的话,一些东西是很容易被忽视的。我尽可能地把自己代入到这两个人的生活之中,随之,感受到的是无穷无尽的绝望、无助与黑暗。
因为,我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也正因如此,我从这二人的身上,感受到了那股力量——忍受的力量。
大多数人,看似活在现在,实际上是活在“明天”的。
“明天”究竟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明天”是一个期待,可以给人一个坚持向前的理由。可是马有铁和贵英他们是没有任何期待的,那又是什么支撑他们在苦难之中生存呢?
这是看完这部影片后,不断在我脑海中回响的问题,也是我们应该去思考的一个问题。
我想,对这一问题的回答,绝不该是“好死不如赖活着”、“活一天是一天”的消极,因为这种消极的态度在那种苦难中是不堪一击的。而且,无论是马有铁,还是贵英,都未有过想要放弃生命的迹象。
那么,只能说明一点:这两个人,是在认为生活本该如此的前提下,默默承受着一切。这就是马有铁说的那句话:面对镰刀,麦子能说什么呢?
是的,麦子能说什么,只能默默承受。那就是麦子的命运,去承受一年复一年必须要承受的东西。
也许到这里,有些人不会认同这是一种力量,认为这样活着太“憋屈”。
可事实上,我们不妨想一想,一个人,在无边苦难之中,在没有任何期待的情况之下,踉跄前行,迎接雨打风吹,就不值得被尊敬,就不是一股力量吗?
我觉得,那才是活着的力量。
改变
我们必须承认马有铁与贵英在一起是一个巧合,或者用导演李睿珺的话来说,是一个意外。
若不是马有铁影响到侄子的婚事,他哥哥急切要把这个“免费长工”踢掉;若不是贵英被哥嫂视为累赘包袱;我们很清楚,两个人基本没有在一起的可能。
可是,就是这种巧合和意外,把这两个人绑在了一起。而且,我们还得承认在这其中也具有一定的必然性,因为这两个人都是被生活抛弃的人。
在此之前,两个人的世界是单调的、单一的。在相遇之后,两个人搭伙过起日子,两个人的世界都发生了改变。他们两个人感受到了复杂又美好的情感——尊重、关爱、依赖。
爱,由古至今,都是一个说不尽的主题。复杂的爱,拥有着难以想象的力量,这种力量在这部影片中体现出来的是:补充与创造。
补充两个人各自生命中的空白与遗憾,使不完整的个体,变成两个完整的整体。而创造,则是一种激情与渴望,两个人由此对生活与未来产生了期待。
她不想让他去抽血;不得不去时,她寸步不离地守在一旁。
他包容着她的缺陷;睡在屋顶时,他把她绑在了裤腰带上。
她说:我咋都没想到,这辈子还能有自己的家,能睡在自己的炕上。
他说:等秋天苞谷掰下来卖了,赶在过年前给你买个大电视;完了,把你领到市里的大医院里,找个大夫,好好地给你看看。
在2小时13分钟的时间里,最令人震撼的,不仅仅是这两个人生命的蜕变与依偎,而是两个人凭借双手努力,创造出来的一切:一车车泥,一块块砖,堆砌出来的小家;一道道沟,一粒粒种,生长出来的粮食;一个个蛋,21天的光,孕育出来的生命……
毋庸置疑,他们对生命有着强烈地热爱,不然,他不会将蝌蚪放回水中,她也不会温暖地盯着鸡雏;他们尽自己的全力,凭自己的努力,来向冰冷的世界反抗,力争在寒冷里开辟出属于自己的小世界。
在李睿珺接受采访时说,海清在拍摄过程中一直住在他的小姨夫家,有一天海清从水库附近晨练回来,问他,你猜我听到了什么?她说听到了蓬勃生命力的声音。
那是初春,冰裂的声音。
而我想,马有铁与贵英结合后,也一定在各自的生命里出现过这种声音。也正是因为这种声音,两个人的情感开始了融合,生命开始了一系列的改变。
选择贵英死了,我没想到,原本我以为最先死的那一个,会是马有铁。
但后来,我想了想,谁先谁后,对于这两个人来说,没有区别,因为结局会是一样的。
一些网友质疑这种结局,指出没必要为了“卖惨”而刻意“悲惨”。
我觉得不是。
文学和艺术,有他们独有的逻辑。就像福楼拜要写死艾玛,余华要让福贵身边的人一一离开,加缪必须让默尔索开头就经历母亲的离去,菲茨杰拉德只能让盖茨比遗憾而终,鲁迅不得不让夏瑜和小栓死去……
不是说,一定要这样才是文学,而是只有这样才能表现出文学与艺术想要表达的东西——拷问、审视、深思。同时,这种安排本身也不存在刻意性,生老病死本就是每一个人都要面对的事情。那么,悲剧的结局又有何不可呢?
何况,影片中贵英和马有铁的相继离开,严格来说,也并不见得就是悲剧。
李睿珺说:作为一个人,该享受的都享受到了,该有的都有了,她(贵英)圆满了,她的离开我认为不是遗憾,就是圆满地离开了。
而在我看来,马有铁最后的选择更谈不上是一种悲剧。如果,马有铁的死,只是单纯放弃生命,或者说是招供自己被生活所抛弃了,那么他的死是悲剧。
可马有铁的死,并不是那样,他是选择去寻找,或者说是选择去追随。他经历过美好,知道自己想要的世界在哪里,他为自己想要的美,才舍弃自己的命。
在这其中,他是主动的,他的行为是选择。
甚至,如果说忍受是一种力量,改变是一种力量,那么在最后,他的选择也是一种力量,同样震撼人心。
因为,他在死前的最后一刻,他的脸上一定浮现着笑容,那笑容的来源,不是解脱,而是喜悦。
卿心君悦,一位情感观察者。Ta说书评人、影评人。用文字温暖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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