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渊是不是匈奴开国皇帝(五胡十六国的刘渊)
中国历史上有一个罪孽深重的家族。这就是五胡乱华的始作俑者,刘渊及其家族。
根据相关文献,与刘渊关系较近的家族的成员包括但不限于:
- 羌渠单于,刘渊的曾祖父;
- 于夫罗单于,羌渠单于的儿子,刘渊的祖父;
- 呼厨泉单于,羌渠单于的儿子,刘渊的从祖;
- 去卑,呼厨泉的弟弟,刘渊的从祖;
- 刘宣,刘渊的从祖;
- 刘豹,于夫罗单于的儿子,刘渊的父亲;
- 刘雄,刘豹的儿子,刘渊的弟弟;
- 刘和、刘聪、刘乂等很多人,刘渊的儿子;
- 刘曜,刘渊的族子;
- 刘粲等很多人,刘聪的儿子,刘渊的孙子。
刘渊及其家族,究竟是何许人也?
答案本来是很清楚的,他们是南匈奴人,不应该有什么疑问。
但是,当代有些学者从历史文献的字里行间找出一些不严谨之处,进而认为刘渊家族不是南匈奴人,而是休屠各,说他们的南匈奴身份是伪造的。
十六国早期地图,图中的前赵(刘曜所建)后赵(石勒所建)都脱胎于刘渊的伪汉政权
这里旗帜鲜明的指出,怀疑刘渊身份的理由都太过牵强。那些专家的研究思路是有问题的,都是预设立场,再从史书的犄角旮旯中搜罗章句,断章取义,强词夺理。
强说刘渊家族不是匈奴人,是休屠各,理由无非如下,
下面逐条予以批驳。
刘渊“匈奴别种”问题单纯引用《魏书·序记》是在刻意误导群众。因为在《魏书·匈奴刘聪传》中,白纸黑字的写道,“匈奴刘聪,字玄明,冒顿之后也”。既然刘渊、刘聪父子是匈奴冒顿单于之后,那么刘渊就是匈奴单于家族的人。
《魏书·序记》和《魏书·匈奴刘聪传》两处记载看似有冲突,那就不应仅凭《序记》的一面之词盖棺定论。“别种”二字,可大可小。我认为,这里的“别种”,是说,刘渊家族不是时任南单于的直系血亲,而是旁系血亲。
刘渊的时代,南单于仍然存在。
东汉建安二十一年,为了打压南匈奴,曹操将呼厨泉单于扣留在内地,派右贤王去卑回到南匈奴监国。从此,南单于脱离部众,成为养在朝中的傀儡,仅充当礼仪性角色,在各种庆典和仪式中代表匈奴与会。比如,曹丕篡汉、司马炎篡魏,呼厨泉和继任的南单于都曾出席。
干宝的《晋纪》记载了一场宴请东吴使者纪陟的宴会:
百僚毕会,使傧者告曰:“某者安乐公也,某者匈奴单于也。”陟曰:“西王失土,为君王所礼,位同三代,莫不感义。匈奴边塞难羁之国,君王怀之,亲在坐席,此称威恩远著。”
在宴会上,安乐公刘禅和时任南单于在座,作为亡国之君,向东吴现身说法的宣传魏晋的文成武德。
这次鸿门宴上的南单于和司马炎篡位时的南单于,很可能不是呼厨泉,而是呼厨泉的后人。可见,西晋保留了南单于的法统存续及其礼遇。就像西晋保留东汉皇室世袭山阳公,保留蜀汉皇室世袭安乐公,保留曹魏皇室世袭陈留王,保留孙吴皇室世袭归命侯一样,南单于享受同等待遇。正如刘宣所说,“自汉亡以来,魏晋代兴,我单于虽有虚号,无复尺土之业。”后来成都王司马颖将出身南匈奴的刘渊册封为北单于,其唯一的原因就是当时存在一位合法的南单于。
所以,说刘渊是匈奴别种,就是说,刘渊与这位徒具虚名、独居洛阳的合法南单于,不是直系血亲,刘渊不是呼厨泉之后。刘渊是呼厨泉的哥哥于夫罗之后。但他们都是羌渠单于的后人。
另一个问题,《魏书·匈奴刘聪传》说:
“匈奴刘聪,冒顿之后也”。
《铁弗刘虎传》却说:
“铁弗刘虎,南单于之苗裔”。
《匈奴宇文莫槐传》也说:
“匈奴宇文莫槐,其先南单于远属也”。
铁弗部和宇文部,都直接被定性为南匈奴之后。为什么刘渊家族却要追溯到五百年前的冒顿单于呢?这是否从侧面暗示,刘渊家族确实不是南单于后裔,其与南单于的血缘相当疏远?
我认为不是。这只是行文传统而已。《晋书·刘元海载记》也是开篇就说,“刘元海,冒顿之后也”。可见,这是它们共同引用的早期文献而已,别无他意。
如果真的强词夺理说“冒顿之后”有什么深意,我认为,无他,就是要一锤定音的否定刘渊政权的合法性。
汉太祖高皇帝
刘渊将自己的政权命名为汉,因为他认为“晋人未必同我”,但是“汉有天下世长,恩德结于人心”,所以自称汉室后裔,妄图收买人心。他称王时,曾一口气追溯了“我太祖高皇帝”、“太宗孝文皇帝”、“世宗孝武皇帝”、“中宗孝宣皇帝”、“我世祖光武皇帝”、“显宗孝明皇帝”、“肃宗孝章皇帝”的丰功伟业,表示“我祖宗道迈三王,功高五帝”,对于蜀汉灭亡以来“社稷沦丧,宗庙之不血食四十年于兹”痛心疾首,表态自己要“绍修三祖之业”,立汉高祖以下三祖五宗神主而祭之。可见,刘渊政权公然以汉室自居,非常恶心。
而且,刘渊家族自欺欺人到走火入魔的地步。
根据《金石录》,刘聪为刘渊的亲弟弟刘雄立了一座碑,后世称《伪汉司徒刘雄碑》,碑文公然宣称,刘雄是汉高祖的后代,王莽篡汉时,汉宣帝的一个孙子逃难来到漠北,被异族推举为单于,留下这一脉。
根据《晋书》,刘聪要娶太保刘殷的两个女儿,但因为大家都姓刘而十分纠结。太傅刘景说,刘殷是刘康公的后代,跟咱不同源,不存在乱伦问题。刘聪大悦,一口气娶了刘殷两个女儿、四个孙女。其实,刘聪明知自己是匈奴人,刘殷是汉人,显然不同源,有什么可纠结的呢?原因正是刘聪对外宣称自己是汉室后裔,所以骑虎难下。汉室出自刘累,是祁姓刘氏,刘殷出自刘康公,是姬姓刘氏,不这样说就下不了台。
有鉴于此,历代史书,包括《魏书》,才会开门见山的说,刘渊是冒顿之后,根本不是汉高祖之后,旗帜鲜明的从根本上否定其伪政权的合法性。
宋 赵明诚 《金石录》满清乾隆壬午年刊雅雨堂藏版 《伪汉司徒刘雄碑》
于夫罗、刘豹、刘渊的年代差距问题于夫罗单于死于汉献帝兴平二年,即195年。他的弟弟呼厨泉继任为单于,并将于夫罗的儿子刘豹封为左贤王。因此,即使刘豹是于夫罗的遗腹子,最晚也出生于196年。考虑到刘豹当时能够胜任左贤王但不能胜任单于,他很可能出生于180年左右。后来,刘豹生了刘渊。根据《晋书》,刘渊七岁的时候,王昶担任曹魏的司空。根据《三国志》,王昶是在高贵乡公曹髦的甘露年间,即258年到259年,担任司空,那么刘渊大约出生在251到252年左右。此时,刘豹年近七十,确实过于生猛了一点。
但是,七十岁生儿子也不是不可能。比如说,已被废黜的沙特王储穆克林,生于1945年,他爹是生于1876年的沙特开国君主阿卜杜勒-阿齐兹,那一年也69岁了,而且,穆克林还不是最小的儿子。别人能在70岁生儿子,刘豹没有理由不能。现任沙特王储穆罕默德·本·萨勒曼,是80后,比他爷爷小近110岁。刘渊肯定比他爷爷于夫罗小不到100岁,所以这不值得大惊小怪。
沙特开国君主阿卜杜勒·阿齐兹·本·沙特
比他小109岁的孙子 穆罕默德·本·萨勒曼
刘豹为什么将七十岁时生的老来子刘渊作继承人呢?为什么不立一个年长的儿子呢?这不是刘豹能够决定的,完全取决于西晋官方的人事命令。
东汉建安末年,为了打压南匈奴,在扣押呼厨泉单于的同时,根据《晋书》,曹操将南单于本部一分为五,又将五部匈奴人从鄂尔多斯草原迁徙到山西汾河流域,左部居太原兹氏,右部居祁,南部居蒲子,北部居新兴,中部居大陵。
被曹操内迁的南匈奴人,只有五部三万落,不会超过二十万人。因此,很有可能只是南单于本部,也就是南单于的直辖部落,而不包括那些外围的匈奴杂种。
曹操在事实上已经瓦解了南匈奴
于是,南匈奴政权在事实上已经瓦解和不复存在了。
滞留塞外的外围杂种匈奴部落,根据《徙戎论》,“听其部落散居六郡”,可见发生了严重的部落离散。单于本人和单于本部都没了,群龙无首,杂种们只能鸟兽散。大量滞留塞外的匈奴人,有的融入了鲜卑和羌人之中,羌、胡杂居,胡、虏杂交,在鄂尔多斯一带形成了各种杂胡。也有一些杂种匈奴部落,后来在塞外遭遇了严重的生存危机,在西晋初期多次分批内附,被晋武帝安置在山西各地,见诸《晋书》的至少有六批这样的杂种匈奴难民。
而内迁的五部匈奴,逐渐变的与编户无异。其实,他们并非一直是五部。也有过分分合合,刘渊的父亲,刘豹,曾经一度统一了五部。
南匈奴还存在的时候,刘豹在其叔父呼厨泉单于的手下担任左贤王。内迁之后,刘豹担任左部帅。齐王曹芳嘉平年间,刘豹统一了五部匈奴,五部“皆家于晋阳汾涧之滨”。但这种行为违背了曹魏将匈奴内迁的初衷。
所以,曹魏很快就出手了,将南匈奴的统一扼杀在摇篮中。邓艾向司马师建议,找一条欲加之罪,比如刘豹所部有个别人叛逃,以此为借口,小题大做,将其分成两块,一部留在汾河流域,仍以刘豹为首,一部迁到晋北雁门,扶立去卑的后人为首。司马师采纳了邓艾的建议,再次肢解南匈奴。刘豹无力反抗,只能服从,后来还送刘渊到洛阳做人质。
还不算完。根据《徙戎论》,曹魏咸熙年间,司马昭又将南匈奴分成三块,泰始年间,司马炎又分成四块。到了刘渊的时代,很有可能已被分成五块,因为刘渊在晋惠帝时期当上了五部大都督,手下必定有五部。
可见,内迁的南匈奴本部,没有主权,完全受制于魏晋。
前秦 邓太尉碑,这里的邓太尉就是灭亡蜀汉的邓艾
内迁的匈奴当然也没有人事自主。
五部匈奴各有一位酋长,叫做部帅,后来改叫部都尉,由单于家族子弟担任。但是,部都尉,逐渐演变成了朝廷命官,由朝廷任命。比如,刘渊先后担任过左部帅和北部都尉,后来升到五部大都督,最后因渎职被免官;刘聪,从郡主簿干起,累迁右部都尉;刘宣曾经担任右部都督(部都尉下属的职员),后来升任北部都尉。这都说明,部都尉,是由朝廷统筹任命、黜陟和调动的,不再由匈奴贵族子弟依据血缘关系私相授受。
另一方面,南匈奴贵族子弟的理想,普遍都是要成为西晋王朝的金日磾,而非左贤王、右贤王之类的。他们研习儒学,学而优则仕。比如刘渊,他在洛阳的时候,就有人多次向朝廷举荐他为朝廷带兵打仗,后来丢官后,他又来到成都王司马颖帐下混饭,当过宁朔将军、太弟屯骑校尉、辅国将军、冠军将军,刘聪早年当过新兴郡的主簿,后来也在成都王帐下当过右积弩将军。
可见,南匈奴没有人事自主权。五部都尉是朝廷命官,由谁来当,单于子弟能当什么官,完全取决于朝廷的统筹。
所以,尽管刘渊可能不是刘豹的长子,但仍然继刘豹之后担任左部帅,这不是刘豹自己的意见,而是西晋政府统筹下的人事任命。
刘渊的屠各称呼问题刘渊家族被其敌人们骂为“屠各” ,比如《晋书·李矩传》记载,最后将刘渊家族杀得几乎一个不剩的匈奴人靳准,在正式文件中称呼刘渊为“屠各小丑”。在某些史料中, “屠各” 曾经被作为 “休屠各” 的简称,而休屠各可能是休屠人,所以有人就认为刘渊是休屠人。
但是,这种脱离具体历史背景的推理,并不能成立。
“屠各小丑”,屠各不是脏话,小丑才是脏话,将刘渊称为屠各,并非贬义。而且,骂刘渊是屠各小丑的靳准,也被王延骂作“屠各逆奴”。可见,在西晋的语言环境中,“屠各”可以泛指刘渊所部的匈奴人。
根据《晋书·北狄传》,匈奴人种类繁多,其中“屠各最豪贵”,而单于家族当然是屠各种。刘渊、靳准被人称作“屠各”,正好说明他们的豪贵属性。
刘渊的从祖去卑,其后人与鲜卑融合,其中一部分依附于拓跋鲜卑,号称“独孤部”。十六国晚期,独孤部风光一时。“独孤”二字就是“屠各”的转译。因此,匈奴单于所部被称作“屠各”,显然是再正常不过的。
西魏 独孤信多面体煤精印 共二十六面,其中十四个面有印文
屠各并不能等同于休屠各甚至休屠。
休屠人是匈奴别种。西汉时期,休屠部在河西走廊游牧,于元狩二年被霍去病征服,河西走廊从此纳入中国版图。休屠王被杀,家人罚没为奴。他的儿子金日磾后来深得汉武帝赏识,平步青云,成为托孤之臣。休屠金家,终西汉一朝,荣华不衰。而普通的休屠部人,被安置在河西的属国,汉朝经常征调这些人参加战争,他们很老实,鲜有叛乱。五胡乱华时期,在陕甘一带,有部分休屠人起事,但实力微小,不足挂齿。
霍去病墓前的马踏匈奴雕像
嘉祥武氏墓群出土的东汉画像砖中的休屠王与金日磾
东汉后期,在朔方、北地、西河等处突然出现一支异常活跃的胡人,被称作“休屠各”或者“休著屠各”。汉桓帝永寿年间,休屠各与朔方郡的乌桓部落反叛,被护匈奴中郎将张奂镇压。三十多年后,汉灵帝中平年间,黄巾之乱以后,休屠各再次发难,杀西河太守邢纪、并州刺史张懿,最后与南匈奴左部合污,杀害羌渠单于,也就是刘渊的曾祖父。
东汉的休屠各,与西汉的休屠,是否有关系,无从考证。有人认为休屠各就是休屠,姑妄听之。但是,休屠各在史书中的称呼,都是“休屠各” 或者“休著屠各”,只有一处称之为“屠各”,那就是《后汉书·张奂传》:
时休屠各及朔方乌桓并同反叛,烧度辽将军门,引屯赤坑,鞭火相望。兵众大恐,各欲亡去。奂安坐帷中,与弟子讲诵自若,军士稍安。乃潜诱乌桓,阴与和通,遂使斩屠各渠帅,袭破其众,诸胡悉降。
这段文字,先称之为“休屠各”,后称之为“屠各”,是为了行文方便而简化,还是史书在流传过程中遗失了一个字,还是“屠各”确为“休屠各”的规范简称,无从考证。
仅凭这一孤例,不足以将西晋时期的“屠各”与东汉末年的“休屠各”划等号,更不足以将西晋的“屠各”上溯到西汉时期的休屠。
休屠各之于南单于,是世仇。当年,休屠各与南匈奴叛徒合作,杀害了羌渠单于,致使于夫罗、呼厨泉、去卑兄弟流落内地,有家难回。呼厨泉最终归国后,先后投靠强大的袁绍集团和曹操集团,他没有不血洗休屠各以报仇的道理,休屠各能存活下来的概率都不大,遑论衍生出刘渊家族。
我认为,“屠各”二字,是“屠耆”的一种转译。《汉书·匈奴传》说,“匈奴谓贤曰屠耆”。在古代,贤与贵最初是等价的。比如,“君子”一词,既有贵族之意,也有贤人之意,英语中的“noble”也是如此。匈奴中的顶级贵族,自命为“屠耆”种,也在情理之中。因此,刘渊是南匈奴“屠各”种,与刘渊是南匈奴人,并不矛盾。
匈奴大,屠各小,那么刘渊家族为什么被称为屠各,而非匈奴?
原因很简单,就是南匈奴瓦解之后,匈奴的概念逐渐退出历史舞台。
南匈奴本部内迁后,如上文所述,南匈奴已经不存在了。内迁的五部匈奴也好,其他杂种匈奴难民也好,都以部落为单位,在山西各地活动。这些入塞的匈奴种落,达十九种之多。五部匈奴,也就是南单于本部,是屠各种。
在匈奴政权不复存在的背景下,这些以部落为单位活动的匈奴人,很少再被称为匈奴,而是被统称为胡人。但是,为了凸显与众不同的高贵身份,最早内迁、而且不是以难民身份内迁、形式上高度汉化、朝中有南单于坐镇、部落首领是朝廷命官的五部匈奴人,必然排斥胡人的蔑称,不愿与那些胡人平起平坐。于是,他们以屠各自命,代表其豪贵属性。
所以,刘渊家族被称为屠各,不但不能证明他们是休屠各甚至休屠人,反而更加证明了他们的匈奴嫡传血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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