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男子忽患怪病(男子怪病脖子穿孔吃啥漏啥)
以下是今天的正文:
1.怪病缠身
男性,35岁,我们叫他毛哥吧。
25年前,毛哥10岁,那一年他曾祖母92岁,不小心摔了一跤,从此卧病在床,再也没有站起来过。每次路过曾祖母躺着的那间小草屋,都能听到曾祖母疼痛时发出的呻吟声,毛哥当时还小,只觉得很可怕,很吓人。
村里医生说是骨头断了,当时大家都穷,加上曾祖母也一把年纪了,就没去手术,放在家里慢慢养着,说是养着,其实就是活活痛死,这多少有点无奈,这多少给年幼的毛哥蒙上一种心里阴影。
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曾祖母过世了。据祖父后来回忆说,母亲(毛哥的曾祖母)去世前大喊了一声,似乎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当时曾祖母已经很虚弱了,耗尽全身力气大喊一声然后去世的确很让人诧异。
曾祖母的丧事干净了之后,毛哥的脖子就开始出问题了。
那时候毛哥刚上小学,有一天放学回家,突然摸到自己的左侧脖子有点肿胀,用力压还有点痛,跟家里人说了,都以为是感冒,没留意。
第二天回来,左侧脖子明显有个肿块了,有个小鸡蛋那么大,还隐隐有发红。
毛哥哭鼻子了,说痛,比昨天更痛了。
父亲一看,不得了了,怪自己瞎了眼,怎么没看出来这个脖子都肿到脑袋歪一边去了。赶紧拉着他往村里赤脚医生家跑。
赤脚医生说,这可能是夹喉痈啊,不是感冒,我给你用点药,试试看行不行。我可不能担保一定行,这玩意不好搞。
听医生这么一说,毛哥父亲心都凉了一大截,好端端的一个孩子,怎么就惹出这毛病来了呢。后来甚至有好事者说,可能孩子不懂事,当时曾祖母过世时有过不尊行为,被点名批评了。
90年代这种鬼话还是很吃香的。
毛哥父亲读过书,识字,而且喜欢研究中医,不知从哪里弄来两本中医书籍,埋头看了一段时间,才大致搞清楚医生之前说的夹喉痈是什么。
夹喉痈,中医词汇,系指痈发于喉之两旁,夹喉而生,故名。多由肝胃火毒上炎所引起。《医宗金鉴·外科心法要诀》:“夹喉痈生喉两旁,肝胃毒热发其疮,疮与结喉痈同治,尤嫌痰壅不时呛。”治宜解毒、清热、消肿。
治疗的关键在于六个字:解毒、清热、消肿。
赤脚医生也说了,毛哥父亲也明白了。
但正如赤脚医生之前说的,这玩意似乎不大好搞,用了他的药有好几天了,一丁点效果没有,敷上去的药也跟石沉大海一样,看不到肿块消退的迹象,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肿块最大的时候差不多有鸭蛋那么大,这对于当时只有7岁的小毛哥来说,已经是庞然大物了,肿的不成人样了,又痛,也不能去上学了。
毛哥父亲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刚好周围有人说,可能得请大仙看看,给点钱,消灾。
毛哥父亲后来也的确请了隔壁村的仙人指点了,仙人烧了几道符,合着水,还倒了一些黑乎乎的东西,让带回家给孩子喝,保证,药到病除。如果不除,可能是力度不够,还得继续喝。
毛哥跟我说,当时前后一共喝了好几次符水,超级难喝,但脖子肿得跟猪头一样,又痛,别说符水,如果当时有人说村后的粪水有效果,闭上眼也一口闷。
仙人这次不灵了。
毛哥的脖子更肿了,转头都不灵活了。毛哥父亲还算是个明白人,请仙人的钱够全家几口吃上一个月了,倒不如再看看那两本中医书,自己上山采药都比他灵。
正在手足无措之际,有老友造访,给指点了迷津。
村后过了大马路,往东走20里路,有一个王姓师傅,世代行医,听说治疗这种夹喉痈非常厉害,我身边就有好几个小孩都在他那里拿了药好了的,亲眼所见,绝非虚言。
毛哥父亲紧紧握住老友的手,激动不已,说这是贵人啊。
但是,老友脸露难色,说了这样一段话,这位王师傅,虽然手艺很好,但是为人比较怪异,有些病人无论怎么求他,他都不看病不把脉不用药,搞不清楚怎么回事。喜怒无常,我们外人也只能碰碰运气了。
是钱给少了吗?毛哥父亲问老友。
那倒不是。钱不是主要的问题,甚至有时候他会帮病人出钱。前段时间听说有个穷苦人家喊他上门看病,他还倒贴钱给人家去买药。你说怪不怪。老友说。
那是怪得很。毛哥父亲沉思了一会,说只要有效果,怎么样都要去碰碰运气。
第二天,就领着小毛哥,按照老友给的地址路线,找了过去。
毛哥回忆了一下,跟我说,王师傅家比较简陋,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大上,屋里面到处是晾晒的膏药,黑乎乎的看起来有些丑,还有一些刚上山采摘下来的中草药,整个屋子都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记忆深刻。
毛哥父亲向王师傅禀明了来意,请师傅施与援手,孩子太可怜了,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这些天受到皮包骨了。
王师傅看了毛哥一眼,放下手头上的工作,过来摸了摸他脖子,又挤压了肿块,痛的毛哥嗷嗷叫,眼泪都飙下来了。
这就是夹喉痈。王师傅淡淡地说了一句,接着说,我看你用了不少药,周围都黑一圈了,给你用药的人是个傻子,没用对路。
王师傅个子不高,有点瘦削,将近60岁了,头发微白,看起来和蔼,但这短短几句话,却听得毛哥父亲是一阵忧一阵喜。喜是他真有本事,观察入微,通过脖子周围残留的药味和颜色可以判断出用了什么药,忧是不知道他肯不肯帮这个忙。
又问了几个问题,大概是什么时候起的肿块,有没有流过脓等等。毛哥父亲都一一据实回答。
我给你配些药,用几次看看。王师傅发话了,还是没有任何表情。说完就进药房。
此言一出,毛哥父亲大喜过望,说了很多客套话。
但是,有个前提。王师傅回过头,说用了我的药后,你就不要再用别人的药了,否则受伤的可能会是孩子。
那是一定一定的,你的名声都传到我们那村子了,就是冲着你的手艺来的。毛哥父亲连忙表态。
配了药,看起来是几个黑乎乎的膏药,还有几个药丸,都是自制的。王师傅把用法都说了一遍。
我给多少费用合适呢。毛哥父亲小心翼翼地提了这个问题。
随意。王师傅边收拾东西边说,钱对于他来说,似乎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毛哥父亲犯难了,随意是什么意思,他是个渔民,天天跟钱做斗争,能多挣一点是一点,现在人家开口说随意给,那还真不知道该给多少。
反正给了不少。毛哥跟我说,具体给了多少,小时候不认识钱,没印象了。
拿了药,回家。
王师傅的药真的是好用。毛哥说,敷了几块膏药,加上口服了几次药丸,没两天肿块就消下去了。也没那么痛了,感觉脖子又灵活了。又能出去跟其他孩子掏鸟窝了。
毛哥的父亲找到那位老友,专门感谢了他,说这个王师傅虽然脾性有些古怪,话不多,但是药真管用,比村里的赤脚医生好太多了。
看病还是得找医生,找那些仙人指点我真的是瞎了眼。毛哥父亲喝了一口酒,跟老友抱怨道。但好彩,孩子现在又活蹦乱跳了。说完笑了。
总算是解决了问题。
毛哥说,那次病好了后,以为就没事了,没想到,5年后再次发生了类似的问题。
那年毛哥15岁了,上了中学。
某一个下午,毛哥又觉得自己的左侧脖子隐隐作痛,吞口水似乎都有些疼痛,起初不注意,后来照镜子的时候发现左侧脖子居然又肿起来了。
糟糕了。毛哥第一个念头就是,这玩意肯定就是小时候得过的那个夹喉痈。果然,第二天脖子更肿了,周围皮肤也更红了,当然,也更痛了。
由于有过童年痛苦记忆,毛哥这次不敢丝毫耽误,赶紧回了家,跟父亲说了这件事,看需要怎么处理。
父亲看着毛哥左侧脖子上肿起来跟鸡蛋大小的肿块,也慌了神,这家伙怎么又冒出来了,他的记忆也一下子被带回到5年前了。
这次我们先去卫生院,让医生看看,是不是有炎症,看看要不要消炎,说不定打点针就好了。毛哥父亲做了决定。
那时候村里的医院叫卫生院。
条件很一般。
但对付疖肿、痈肿常用的抗生素应该还是有的。这些年毛哥父亲自己也看了一些医书,对夹喉痈的认识似乎又加深了理解。这么年轻帅气的小伙子,贴一块巴掌大的黑乎乎的膏药上去实在是大煞风景。
到了卫生院。
看了医生。
医生说,这是颈痈,是毛囊及其周围的皮脂腺被细菌感染了,多数是金黄色葡萄球菌感染,发生了化脓性炎症,红肿热痛样样齐全,用点抗生素就好了。
医生把机理说明白了,用药的时候毛哥父亲也更容易接受了。这是必须的啊,旁人都说吊西林(青霉素类抗生素)是相当影响身体的,吊个三五天人就能虚上一段时间,得想办法补回来的,如果不是必要,绝对不碰西林针。
这是毛哥父亲的认识。当然这不是医生的认识,医生上西林针毫不手软。
每天早上去,中午去,晚上去,一天三回,连续吊了3天,肉眼可见左侧脖子上的肿块消了,也没那么红了,脑袋也不歪了。
更重要的是,也没那么痛了。
毛哥父亲很满意这次治疗。
毛哥又回去上学了。
可是好景不长。
不到2周时间,毛哥又跑回家了。
毛哥指着左侧脖子上重新长出来的肿块,跟父亲说,是不是还得找小时候那个王师傅,他的膏药似乎更好使。
毛哥父亲斟酌了一会,决定还是再回卫生院,再让医生想想办法,说不定是疗程不够导致的。
医生摸了摸毛哥脖子上的肿块,说这就是个感染啊,化脓性感染,非常典型的,用7天药吧。
就这样,毛哥又被安排吊了7天西林针(青霉素类抗生素)。
你别说,我当时真的瘦了,那些针水真的副作用挺大的。毛哥跟我说。我告诉他,所有药物都会有副作用,青霉素类相对来说比较安全了,副作用不算很大,最怕过敏,不过敏已经是谢天谢地了,用了之后什么虚不虚的很难讲,可能是你本身感染厉害,痛的厉害,吃得少了,自然也瘦了,不一定是西林的缘故。
毛哥笑而不语。
7天过后,毛哥脖子上的肿块再次消退了,证明用抗生素是对的。
可怪异就在这里。
没过几天,脖子上的肿块又冒出来了,毛哥被折磨到黑眼圈都厚了几圈。
最终毛哥父亲决定,还是回去找隔壁村的王师傅。
2.再请高人
这次去见王师傅,他显得苍老了许多。毛哥说,他儿子也在旁边学艺,估计是要子承父业了。王师傅摸了毛哥脖子上的肿块,沉吟不语,转身回到药房,不一会出来后,递给了毛哥几片膏药,说这次加强点量,敷5天,看看情况如何。
你这个好了5年才复发的很少见,用了这次我的药后,如果能保持住5年不复发,那就算是治愈了。王师傅说。
王师傅,我感觉这个夹喉痈是个急性病啊,怎么还会复发呢,我很疑惑,这个你能指点迷津么?毛哥父亲看过一些医书,有了点浅薄的基础,想跟王师傅探讨一下。
王师傅冷冷地说,病人都是千变万化的,错综复杂的,很多人来到我这里之前,已经贴了几千遍膏药,急性的也可能变成慢性的了。
这句话似乎有道理,毛哥父亲似懂非懂点点头,付了钱。毛哥说,王师傅还是不说具体的数目,随意,你自己给多少他就拿多少。
说是随意,你也不敢少给啊,少给了怕下次来门都不给你进。毛哥笑着说。
王师傅的药是真的管用,这次敷的膏药,足足敷了5天,后来就慢慢消肿了,疼痛减轻了。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如果不是毛哥18岁那年肿块再次复发,毛哥都快忘记了自己曾经有这个疾病了。
没错,3年后,左侧脖子的肿块又出来了。
这回毛哥和父亲达成了一致,直接找王师傅。
但事情却有了变化。
王师傅已经不看病人了,家里平时来找的病人都给他儿子处理去了。听附近人说,他儿子也差不多得到了父亲的真传,他儿子的手和眼,差不多就是他老子的手和眼。
王师傅儿子年纪也不小了,快40,短平头,白发差点比他老子还多。
他看了毛哥脖子的肿块,前后左右又摸了摸、捏了捏,毛哥紧闭双眼忍者疼痛硬是一声不吭。
痛可以喊出来的,王师傅儿子淡淡的说,咬伤了牙齿我可没得赔。
听这话,似乎也是个怪人。毛哥心里想。只能尴尬笑了笑。
看过摸过后,王师傅儿子开出了药方,也给了药膏和药丸,但似乎跟前两次有点不同,药丸个头好像大了,数量多了,药膏颜色似乎也不大一样。毛哥回忆说。
200块钱。毛哥清晰记得。印象太深刻了,200块够我吃一个月伙食了。
王师傅儿子给的药也是有效果的,没几天肿块又消失下去了。
但反复这样发作的肿块,让毛哥父亲担忧不已。周围有人提醒他,说都21世纪了,你怎么不带他去大医院看看呢,说不定需要手术啊,切一刀什么的可能就断根了。
毛哥父亲蠢蠢欲动,准备带儿子去大医院检查。
可是又听到有人说,那个王师傅啊,性格怪地很,如果你去了医院开了刀,回来就不要找他了,他绝对不会再碰你的,不会再给你用药。
毛哥父亲被吓到了。这些年来,他对王师傅的信任已经深入骨髓,感觉天底下只有王师傅的药管用,事实上的确也是他的药维持的时间最长,医院的抗生素也作用不了多久。越是这么想,越害怕,到最后,他取消了去大医院检查的念头,怕万一真的动了刀子,又治不好,再回头找王师傅,恐怕比登天还难了。
去大医院检查这件事就此作罢。过几年或许就好了,如果实在不好,到时候再说吧。
毛哥和他父亲大概都是这样的想法。可是,事与愿违。这次王师傅儿子用的药,虽然肿块消下去了,但是不到一个月,肿块又浮头了。
毛哥自己也纳闷了,以前用药都是能好几年的,怎么这次一个月就不行了。是自己的病情加重了,还是药物力度不够大。
毛哥在父亲的带领下,再次找到了王师傅家。
王师傅儿子看到又毛哥来了,摸了摸脖子上的肿块,脸有难色。跟毛哥说,稍等,他去把父亲请过来,让他过过眼,把把关。
毛哥父亲和毛哥都很感谢他,还是老头子下药快狠准,儿子还差点火候。
当然,这些都是心里头的话,傻子才会说出来。
王师傅过来了,骂骂咧咧的,说你看准人家了没有,看准了没有,用对药了没有,如果看不准的话你敢给人家用什么药?他儿子垂着头,细声回应着他父亲。
王师傅颇为激动,一边数落自己儿子,一边挤压着毛哥的肿块。
过了好一会,王师傅说,这次得换药了,这脓收不回去了,得用猛药痛药戳破脓肿,把脓放出来,才有机会。
说完就进房间,抓出好几味药,告诉毛哥父亲,说这些药敷下去,肯定非常痛,比以往任何一次用药都要痛,但是痛有痛的好处,我就是要把脓肿戳破,把里面脏东西排出来,看看能不能好。记住,这是外敷药,不能口服。王师傅千叮万嘱,跟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
毛哥说起这段往事的时候,紧皱着眉头,我似乎还能感受到那些年他受的苦痛。
回到家,迫不及待就敷了药。
果然,王师傅说的痛真的是非常痛。毛哥说,那些药一靠近皮肤时觉得又凉又辣,后面觉得又刺又痛,最痛的时候差点都要跺脚咬牙了。
具体是什么药,没有人知道,除了王师傅父子俩,估计就是一些具有腐蚀性的比如硫磺类的中药,我猜测。毛哥说。
很快左侧脖子肿块就出现了破口,从里面源源不断流出很多黄白色的脓液,虽然有疼痛,但毛哥照镜子看着流出的脓液,感觉到自己的病情也在一点一点的好转。
受点苦也就不算什么了。
肿块慢慢消退了,疼痛也趋于缓解。
这一次后,毛哥的病情又缓解了好几年。虽然左侧脖子上开始有个疤痕了,难看是难看了点,但总好过疼痛、肿块来的舒服 。
没错,我说是缓解了好几年,没有说治愈了。
因为差不多是4年后的某一天,毛哥突然发现了自己身体的一个重大变化。
这次的变化,对毛哥的打击不是一点半点。
长期受疾病困扰、四处寻医,毛哥其实已经变得比较佛性,但这次的身体改变,还是难免让他伤心了不少。
这天,毛哥一如既往地喝了一大杯开水,但没过多久,发现自己的脖子怎么有点潮湿,起初还暗自责怪自己喝水动作太大,搞得脖子都湿了一片。
但那天,毛哥喝了一杯可乐。
脖子又潮湿了。
拿纸巾一擦,我靠!
怎么擦出来的水是棕色的!毛哥定了定神,这不是可乐嘛?我的脖子怎么会有可乐?是喝水动作太大了了吗?
多次尝试,反复琢磨。
毛哥发现了一个他最不愿意面对的事实,咽喉破了!
3.屋漏偏逢连夜雨
毛哥跟我说,我不确定这么说对不对,不知道是不是咽喉破了,反正就是食道这里附近破了,肯定有破口了,否则我不会喝水就漏水,喝可乐就漏可乐,喝果汁就漏果汁,漏口就在之前左侧脖子肿块那个疤痕处。
肯定是上次用了腐蚀性的药物,把我的咽喉还是食管烧伤了,连同了皮肤,皮肤这里有个破口一直没有很好愈合,所以喝下去的水都有一小部分从这里漏出来。毛哥指着自己左侧脖子的疤痕说。
喝水漏水,喝粥也会漏粥。毛哥苦笑着说。偶尔还会流些脓出来。
毛哥父亲也愁白了头发。
只好带着毛哥,再一次找到了王师傅。
希望王师傅能再次帮忙化解难题。这么多年来,王师傅俨然已经成为了他们父子俩的救命稻草,那就是定心丸。
可让他们想不到的是,王师傅早已经不在了。
对,我爸已经撒手人寰了,已经走了2年了。他儿子边忙边说,似乎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淡定自然。
你这个病,我老实说,实在是无能为力了,你另找高明吧。王师傅的儿子摊手说,他说的非常诚恳,不像是推诿病人,我这个问题应该是真的难。毛哥说。
从第一次发病,到那天咽喉破溃流水,都十多年了,那十几年来都是找他们看,突然说他们看不了了,让我找其他人,还真的有些彷徨。毛哥缓缓说着,那些往事肯定又浮上心头了。
不过也好,给了他们一次勇敢去医院的机会。之前是害怕医院要他做手术,怕做了手术后王师傅就不管了,所以一直耽搁着没去。既然王师傅已经不在了,那就只有去医院了。
那次他们去的是市里面的大医院。时间已经去到了2010年前后了。医院的检查结果让他们有些失望,很多医生看了,做了一些B超,都说是炎症,要打消炎药。确实也打了,临时把炎症压下去了。但是咽喉破溃了的问题始终没有引起医生的重视,好像他们也不是很懂一样。毛哥说,眼神中难掩失望、失落。
跑了几趟医院都没有得到妥善的解决,毛哥有点心累。
这时候有人介绍了另外一个家有祖传中医的能人,姓林,人家都称呼他为林医生。林医生家在哪里,我问毛哥,他说不知道,从来没去过他家。
第一次见林医生,是约在一个茶馆。
林医生是个40岁出头的男子,穿着比较干净,跟王师傅父子完全不同一个风格,第一次见面时,俩人面对面坐着,中间隔着茶桌,林医生瞄了几眼毛哥左侧脖子的肿块及疤痕,倒吸了一口凉气,笃定地说,对了没错,这玩意就是淋巴瘤。
淋巴瘤??
毛哥疑惑异常。
对,就是淋巴瘤。林医生斩钉截铁地说。
这可吓坏了毛哥父亲,毛哥自己当然也是被吓到了。那时候的淋巴瘤,肯定没有现在的淋巴瘤这么臭名昭著,但是毛哥父亲和毛哥都是有所听闻淋巴瘤的,那可是肿瘤啊。隔壁家就有一个淋巴瘤死亡的小女孩,想不到自己的脖子肿块跟淋巴瘤扯上了关系。
那得如何处理?毛哥父亲还是寄希望于林医生。
可以处理的,用我的药,用几个疗程,应该有效果,但是你们要准备好钱,可能前后要花费好几万块钱。林医生又看了一眼毛哥脖子上的肿块,双手抱前胸。
将信将疑,他们还是付了钱,钱可不少,好几千块钱。
但为了治病,如果能好,这钱还是值得的。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我忍不住了,必须打断毛哥,说了一句,那是个神棍,什么淋巴瘤,淋巴瘤的确会有淋巴结肿大的表现,但你这个很明显不是淋巴结肿大啊,而且他从头到位都没有摸过你的肿块,就直接妄言是淋巴瘤,那可害人不浅。淋巴瘤的诊断很慎重的,没有骨髓检查就诊断淋巴瘤,那是真的一点不懂的人才能说出的话。你这个钱肯定打水漂了。
接着。让大家想不到的是,吃了这个神棍的药后,毛哥左侧脖子上的肿块竟然也有点消退了。真的不可思议。以至于毛哥父亲又帮神棍说话了,别不相信人家,起码人家是有口碑的,否则哪有人介绍给咱呢,对不?
就这样,在这个神棍(毛哥自己说的)的指导下,前后也用了好几次药,肿块也是时好时坏,说他完全没本事吧,好像又有点本事,有时候吃药下去肿块能消一点,说他有本事吧,总体又怪怪的。
搞不清楚。
我也搞不清楚。
后来一段时间,毛哥忙于养家糊口,没去管这东西了,加上肿块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的,漏水就漏水了,心肺肝肾都好好的,脏器好好的,估计一时半会也要不了性命,也就肿块时常会肿胀,但是疼痛没有以前那么剧烈了,索性就没怎么放心上了。
说来也奇怪,有段时间它自己又肿起来了。毛哥由于太忙,没有去拿药,它自己又消退下去了。
太神奇了。
鉴于此,这件事情就一拖再拖了。
漏水还是漏水,就跟楼顶天花板劣质一样,时不时渗漏点,只要不淋水,就还能接受。毛哥苦笑着说。
但那终究不是个好事情。谁家厕所天天漏水不管,迟早有一天厕所都要塌了。怕就怕这个。
那天我见到毛哥了。
时间是2020年了。
他跟我说起这件事情,我让他把前后20多年的事情都一一告诉了我。也就是前面我写的那些,各位朋友都看到了。
我拍着胸口告诉他,你这个肯定不是淋巴瘤,你那个就是一神棍,枉你还给花了几万块钱,那就是个骗子。如果真的是淋巴瘤,你这些年可能连尘土都找不到了。虽然说有一部分人淋巴瘤是可以治愈的了,但多数淋巴瘤还是比较难缠。另外,你这个炎症的迹象很明显,红肿热痛,就是个炎症表现,而且这么多年来已经是个慢性炎症了。
要不要去你医院检查看看?他问我。
我说你首先在当地医院做个检查,比这个肿块的B超和CT都一块做了,看看医生有没有跟你说要做细针穿刺活检,把里面的组织搞点出来化验,是神是鬼可能就一目了然了。我是怕你这个是个淋巴结核啊。
淋巴结核,我是第一次告诉他,因为在我的知识范畴里面,一个这么长时间的炎症性疾病,尤其是靠近颈部这地方,我也只认识淋巴结核了。这肯定不是普通的细菌感染,应该是比较特殊的病原体,结核杆菌是我第一个想到的。如果有穿刺病理活检,那就八九不离十了。
所以我建议他先完善检查,再考虑要不要药物治疗或者手术治疗。
毛哥听我的建议,去了县医院,到了彩超室。彩超室的医生用探头靠近他左侧脖子的肿块(那时候肿块差不多已经消退了),医生咦了一声,又哦了一声,后来又啊了一声,搞得毛哥一头雾水。前后看了十分钟,这个医生拿不准,又叫了几个医生过来一起看。
有个年纪比较大的医生指着彩超屏幕说了一句,你看这个血流这个组织,非常的奇怪哦,太有趣了吧。
呵呵,太有趣了,他说。毛哥跟我说的时候哭笑不得。毛哥是个佛性的人了,换做是普通人,医生当着他的面说自己脖子上的肿物有趣,估计都有抡起拳头的冲动了,天知道那20多年来他受了多少苦,在你们这些医生眼中这叫有趣。即便是真的有趣,那你也得关起门来自己说啊,在患者面前说这个话是几个意思。
我佩服毛哥这点,看得很开。
报告结果出来了,说是个慢性炎症。其他无可奉告了。也不能怪他们,实在是疑难杂症,估计他们医院彩超室还没见过这种情况。
毛哥拿着报告,又去做CT了。
CT出来的结果是,局部组织结构紊乱,考虑是个慢性炎症。寥寥数字,看的让人蛋疼。
但后来一想,它一个CT,能给的信息可能也就这么多了。接下来还是得依靠细针穿刺活检啊,是不是结核,或者其他细菌,到时候便一清二楚了。
可是毛哥这回犹豫了,说这两次检查结果给他的体会,实在是太儿戏了,让他们帮我做细针穿刺活检,我估计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还是上你那去吧,好歹有个熟人。
说走就走。
4.柳暗花明
我也拿不准这是什么情况,所以事先跟普外科医生打了招呼,说有这么一个病人,这样一个情况,可能是食管瘘了,否则怎么会颈部肿块漏水呢。要来找我们医院看,看看需不需要手术云云。
外科医生答应了我的请求。
于是我带毛哥去找了我们的外科医生。
普外科医生一看到毛哥,简单寒暄两句,然后伸手就摸他颈部肿块了。事后毛哥说,看吧,这才是真的医生,真正的医生肯定是要用自己的手摸过病灶才行的。之前那个神棍瞄我两眼就说我是淋巴瘤,真的要拉他去打靶才行。
外科医生听我们简单述说病史后,又前后左右围着他肿块看了一圈,摸了几圈,还嘱吞口水看看,检查了甲状腺等等。
最后说,这个很可能是一种少见病。一种颈前部最常见的先天性疾病。
甲状腺舌骨囊肿!
儿童起病,颈部肿块,反复感染流脓,最终有窦道形成。
这说的不是就是我么?毛哥笑着说。
甲状舌管囊肿是指在胚胎早期甲状腺发育过程中甲状舌管退化不全,而在颈部遗留形成先天性囊肿。甲状舌管囊肿是甲状舌管残留部分的囊状扩张,常表现为位于甲状舌骨膜水平的颈中线肿块,紧邻舌骨,同时患者还可伴有颈部胀痛、吞咽不适或是咽部异物感等症状。囊肿经过舌盲孔与口腔相通可发生继发感染。反复感染脓肿自行破溃后,或因误诊脓肿行切开引流后,可形成甲状舌管瘘。
可耐受手术者建议及时行手术治疗,处于急性炎症期患者可应用抗生素,待炎症消退之后再考虑手术处理。外科医生说。
那漏水怎么解释呢?我问。会不会是食管破了?可能是被腐蚀性的中药搞烂食管了吗?
可能是食管破了,也可能是这个病本身导致的口腔和皮肤之间有瘘管了。外科医生说。当然了,也不排除有淋巴结核等等慢性炎症感染,都得查查。
于是安排了住院,抽血,重新做了个颈部CT。看着外科医生胸有成竹的样子,毛哥叹了口气,说终于要春暖花开了,再也不用贴那些鬼死黑的狗皮膏药了。
住院两天,抽血结果都出来了,没有任何结核杆菌感染的迹象啊。结核抗体、PPD试验什么的都是阴性。局部拿了脓液去化验,也没看到有结核杆菌生长。
倒是颈部CT结果,让外科医生研究了好一会。
后来他们商量了,决定手术,把病灶剜掉,再随机应变,有破的就补起来。
说实在话,我当时还是有些隐隐不安,大家都是同事,他们为了省点钱,胃镜也不去做了。我却觉得胃镜还是要做的,毕竟胃镜下去,会经过食管,如果真的有食管瘘了,那么胃镜是可以看清楚的。如果胃镜下去光溜溜的,食管没问题,那可咋整?
我把自己的担忧跟外科医生说了。
外科医生沉吟了一会,说你说的对,决定手术是仓促了点,先把胃镜做了,请五官科也看看,再做决定吧。我也刚想找你推迟手术呢,没想到你就找我了,坦白说,我自己也有点拿不准,还是想着找会诊看清楚一点。
五官科?我疑惑,他们要参与吗?
那是要啊,你这个位置,五官科或许有不一样的见识,请他们看看会更稳妥。外科医生说。
我同意,小心驶得万年船。于是先拉过去做胃镜。
都是熟人。
做的是无痛胃镜,麻醉医生一看到我,问我干嘛。我说带个病人做胃镜,等下你可得麻好点啊,我笑着说。当他得知毛哥情况时,尤其是看到了毛哥颈部的肿块时,他忍不住提醒我,华哥,你这个病人啊,我觉得得找五官科看,找普外科不搭调啊。
我惊讶,怎么说呢?
他告诉我,他们手术室见过很多次五官科做类似肿块的手术了,一样的位置,一样的长期慢性炎症感染,最后破溃流脓流水漏水的,都是五官科搞的,好像叫做梨状窝瘘。
梨状窝瘘??
是啊,你赶紧先找五官科主任,跟他们聊聊,别搞错了。他好心提醒我。
这个梨状窝的位置比较隐匿,大概就是在咽喉附近,还没到食管的,这是个先天性疾病,很多儿童发病的,如果真的是梨状窝瘘,也会有肿块漏水啊,都是从咽喉这里漏下去的,不是从食管,食管可能是无辜的。你等下看胃镜结果就知道了。
真的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当时我就有那种感觉。自己真的是孤陋寡闻了,由于工作性质不同,我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梨状窝瘘这样的疾病。而麻醉科医生不同,他们面对形形色色的外科医生,几年下来,肯定也就能见识到不同科室的外科手术了,所以他这番话,我觉得还是相当有意义的。普外科医生认为是甲状腺舌骨囊肿,那是因为他们科有这个病,他们肯定会先入为主。虽然麻醉科医生说的未必对,但是找五官科会诊那是势在必行的了。
胃镜做完了。
他说对了。
胃镜没事,食管没事,食管好好的,没有漏。
拍醒毛哥后,我就带着他去找五官科主任了。五官科主任一看到毛哥颈部的肿块,啧啧啧了几声,说小华啊,你跑错门了啊,你得来我们科啊,怎么跑普外科去呢。
这就是我们科的疾病啊,看这个表面,还没做造影和咽喉镜,我都知道它一定是梨状窝瘘了。你信不信。五官科主任信心满满地说。
我当然信啊。我说,我也不懂啊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淋巴结核呢,哈哈,但我没随便给他用药,还是得等最终诊断下来了,再做决定,普外科医生也让我请您会诊看看。
行吧,去我们科,我让他们给你做个咽喉镜,同时做个下咽造影,如果是梨状窝瘘,能看的清清楚楚的。搞清楚我们再做手术。五官科主任说。
当天下午就上了五官科,给安排了相关检查。
咽喉镜看完后,下了诊断,左侧梨状窝瘘。
终于要迎来曙光了。
下咽造影是我陪他去的,我跟放射科医生反复沟通了,怀疑这里有瘘,看清楚一点看看有没有,因为瘘道可能很小,感谢放射科医生,为了这个忙活了很久,喝下去的造影剂也是喝了两杯,才抓到这个瘘道,瘘管长约4cm。
没错,再次验证是梨状窝瘘。
而不是食管瘘。
至此,真相大白。
折磨毛哥这么多年的颈部肿块、破口、漏水,是一种罕见病,梨状窝瘘。这20多年来我们所说的感染、炎症、痈肿都仅仅是它的表象,它最本质的疾病,就是这个梨状窝瘘。
很多人可能连梨状窝是什么,在哪都不知道。更别说梨状窝瘘这个罕见病了。
梨状窝,是在喉咽部喉口的两侧和甲状软骨内面之间,粘膜下陷形成的深窝称梨状隐窝,这个窝有点像雪梨的那个窝,所以称之为梨状窝,可见当初命名的那个人也是个吃货。梨状窝常是异物易嵌顿停留的部位。
就是口腔里面咽喉附近的一个小隐窝。
而梨状窝瘘,顾名思义,就是这个隐窝这里出现瘘道了,大多数是一种先天性疾病,这种疾病多表现为颈前局部反复的红肿、破溃、流脓,反复的不愈合,一般这种疾病在临床上诊断不是很容易,大部分早期容易误诊。
事还没完。
就在毛哥明确诊断梨状窝瘘的第二天,那个神棍发来信息,问怎么毛哥这么多天了还不回复信息,要记得按时吃药了,药没了要继续拿药,断了疗程可就不灵了。
毛哥也没有采取过激行为,而是直接拉黑他了。算了,打水漂的钱不见就不见了,但这种神棍,没必要再继续跟他纠缠浪费时间了。只可惜,不知道下一个上当受骗的人会是谁。
他现在管不了这个了,得先手术。
五官科医生说了,手术切开肿块,清理局部组织,把瘘道切掉,堵住了瘘口,里面的东西就不会反复刺激这个瘘道了,也就没有感染的来源了,以后也不会再有反复流脓、肿块、流水等迹象的了。
我们听了后都振奋不已,终于要结束20多年的折磨史了。
手术当天还有点小意外,据手术医生说,里面的结构真的是一塌糊涂了,血管神经组织都打成一片了,也难怪,那么多年了,反复炎症感染,反复纤维组织增生,能认得出那是血管也相当不容易了。
手术毕竟还是成功了。
往后几个月,毛哥都没有再遇到肿块、漏水的困扰,这也再次证明了,我们已经去掉了病灶根源,再次用结果证明了,这20多年来一直惹祸的就是这个梨状窝瘘。
一个罕见的疾病。
毛哥有没有懊恼这个病拖了这么多年呢,也懊恼,也不懊恼,现在解决问题就好,以后别出问题就好。这么复杂的罕见病,不是普通人能识别的。也不是一来二回就能随意诊断的。更别说村里的郎中。何况何为神棍。
5.感触良多
在毛哥的故事里,王师傅还是值得尊敬的,起码那是个有良心的医生,毛哥说,虽然他没有搞清楚他的疾病,但他还是很感谢王师傅父子。毕竟那是真正为他治病的。最让人可恨的就是后面那个神棍,看两眼就断定毛哥时淋巴瘤的人,那个最让人可恨。
中间那些医院里的医生,怎么说呢,也不能全怪人家,毕竟这个梨状窝瘘太罕见,太复杂,他们的水平不足以诊断和治疗。但似乎又想责怪他们,如果你诊断不出,你可以请会诊啊,会诊看不出,可以建议我上级医院诊治啊。看得出毛哥还是有些意见的。
至于我院医生,那是该感谢的,即便是普外科医生一开始看错了,但也及时纠正了,并且建议找五官科一起看。而最该感谢的人有两个,一个是麻醉科医生,那个给我们上帝视角点拨的人,另一个就是五官科主任了,如果没有他,就没有毛哥后来的舒坦。
感谢所有人!
希望有类似症状的读者能够有所收获,获得真正有效的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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