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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当代文坛著名女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严歌苓这些年的文学作品数量之多与质量之过硬有目共睹，从1986年出版第一本长篇小说开始，她笔下的文学世界里从来不缺鲜活的形象。

创作力旺盛的作家严歌苓

概因如此，近些年严歌苓作为备受影视青睐的原创故事圣手、金牌影视编剧接连创作了《铁梨花》《幸福来敲门》《梅兰芳》《金陵十三钗》《归来》《妈阁是座城》《芳华》等影视作品，获得赞誉无数，现为美国电影编剧协会会员。

两相比较，笔者个人倾向于阅读严歌苓的小说作品更甚于欣赏其影视作品，严歌苓自己也曾说过：“写小说才是我热爱的本行”。

就个人阅读体验而言，严歌苓小说的文字力量不可小视，每每阅读中途放下严歌苓的作品书卷，面前浮现出的常常还是作品中那一幕幕故事情节，画面感异常清晰，许多读者谈起个人阅读严氏作品的感受时都会提到：

某一个瞬间，自己仿佛被文字的流弹击中，许多情感似曾熟悉，许多人物似曾相识，而人物的故事往往与某个细小而又偶然的、或知情或不知情的选择息息相关，这之后作品中的故事情节才回环往复、跌宕起伏，正如“天堂在左，地狱在右”。

正是因了无力挽回命运的宿命感在严歌苓许多小说作品中贯穿始终，才激发了读者阅读时的沉迷，种种情绪突如其来——惋惜、哀怨、酸楚、忿恨、同情、感伤、无奈……

读者心头涌上来的滋味林林总总、淋漓尽致、百味杂陈，作家这一支生花妙笔写尽了人世间生活的原本状态，营造了推动故事情节环环相扣向下发展的氛围与情境，也塑造了众多鲜活、丰满、可以留存镌刻于中国当代文学史上的独特人物形象，尤其是女性人物形象别具特色。

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

《小姨多鹤》中的日本女性多鹤忍辱负重，承担着一个中国家庭的喜怒哀乐、子嗣命运、家庭责任；

《第九个寡妇》中的王葡萄倔强能干，男人们既喜爱她如花容颜又惧怕她的果断冷静，在战乱、天灾、人祸降临时，这个传奇寡妇王葡萄和身边的中原男人们体现出了屈而不折的民族生命力，汇聚成了她悲欢离合的传奇人生；

《妈阁是座城》里的梅晓鸥，为独立养大唯一的儿子，用性格中的刚烈与善良，演绎了叠码仔这个特殊行当的不易，也和身边的人们共同展示出了人性贪婪丑恶的一面；

《老师好美》中的丁佳心，和梅晓鸥一样，同是单亲妈妈，承担着生活里的种种艰难，却依然阳光开朗又浑然不知地以高三班主任的身份陷入到两个男孩子对她的疯狂迷恋中无法脱身，直至最终两个男孩一死一入狱的命运惨剧酿成，她也赔上了自己的所有，乃至生命……

一、滞留异乡、忍辱负重的女性形象（一）情感上和中国家庭长在一起的日本女性——竹内多鹤

多鹤是被东北普通人家隔着麻袋挑拣买来的日本女人，为这个家庭生孩子的工具。这个买卖是践踏女性尊严的，被践踏尊严的不仅是多鹤——一个无辜的异族少女，同时也有因日本侵略者残忍无道、丧失人性的恶劣行径伤害，从而失去了生育能力的东北女人朱小环。

多鹤只是个17岁的少女，如果没有日本侵华战争，她原是备受父母疼爱的孩子，天性单纯善良。可是命运的转折使这个异族少女出现在一个朴实的东北家庭，她如受惊的梅花鹿一般，心中还揣着看到代浪村村长逼迫村民集体自杀的不解、愤懑，忍受着远离亲人的痛苦与撕裂。

“空降”到这样一个中国家庭里，一餐一饭、一言一语中，多鹤体会到——这个家庭平静表面下隐忍着的、情感痛苦的河流，她知道小环失去肚子里的孩子、捡回一条命的心理感受，她体会着张俭父母已经在战争中失去长子，又面对着不能再生养孩子的、本身并没犯错的儿媳时那种无奈，她也感受着身为一个有良知的日本人，面对日军兽行的耻辱感和尴尬。

自认为要来为所在的民族兽行赎罪的日本女子竹内多鹤

终于，她主动站了出来，她愿意为这个家、为两位老人家、为小环、为张俭生孩子！她和这个家庭生长在了一起。为这个家生育了四个孩子、成活了三个之后，她和这个家庭已经血肉相融，她是竹内多鹤，她也是朱二环，她更是孩子们的小姨。

女儿春美、双胞胎儿子张钢和张铁是她留在中国这么多年下来岁月的痕迹。她的隐忍和这个家庭的安全、孩子们的幸福息息相关，因而成为了习惯；她对张俭的情感也从信赖转变为微妙的感觉，再到朱小环自尽未遂后，收拾残局的多鹤平静地对张俭说我们不可以，不可以这样对姐姐……

这个女性背负着家庭的重担却又甘心屈身角落，她身上人性的光辉早已使得读者对其既心疼又佩服，这是一个伟大的女性，是一个无论身处何处都生活得正直光明的美好女性。

（二）华人移民“边缘人”代表——扶桑

严歌苓笔下塑造的此类形象都颇为成功，例如《扶桑》中的主角扶桑是上个世纪来自中国的乡村女孩，漂洋过海，辗转被拐卖到美国从事皮肉生涯，这个不幸沦落在异邦卖笑女子，毫无疑问是生活在夹缝里的“边缘人”，然而扶桑却能逆来顺受，还诱惑了一个美国白人少年克里斯，两人之间的数十年的情感爱恋看似畸形，爱怨纠缠，但对于扶桑而言却是刻骨铭心的恋情。

由《扶桑》改编的电视剧《风雨唐人街》

这一奇特的故事放置在那样的背景中，我们读来会觉得合情亦合理，这些人的生存状态无疑触动了作家，她在刻画这些边缘人的生存状态时才充满了悲悯的人文关怀，也因此故事颇为好看，扶桑不仅仅是个苦命女子，还是个在中西文化碰撞中求生存的华人移民的代表之一。

这样的人物形象在严歌苓笔下个个典型独特，身上的特点充满了惟一性，多鹤的内敛隐忍与品性高洁使许多读者和评论家疼惜这么一个人物形象，完全忘记了这个女人只不过是一部作品中刻画出来的、虚构出来的一个异族女子。

这也恰恰说明了作者塑造人物合情合理，与时代和社会背景相互融合，又如鲁迅先生所言，“杂取了种种典型性特点安放在一个人的身上”，使这个人物形象作为全书的主角熠熠生辉、光彩照人！

二、特殊行当中讨生活的女性形象——“叠码仔”梅晓鸥

《妈阁是座城》里的梅晓鸥的出场从引子就致力营造神秘的宿命感，梅家阿祖梅大榕五代之后的女性传人梅晓鸥为了好好地将儿子带大，将儿子和其爱赌博的生身父亲卢晋桐分隔开，她离开了卢晋桐之后，在美国过了两年节衣缩食的生活，之后种种巧合和命运的偶然，她被曾送给自己十万美金的上海男人尚总送到了妈阁（澳门），以远离他的婚姻和家庭。

电影《妈阁是座城》海报

梅晓鸥在这里做了叠码仔，开始发扬光大自己从祖先身上遗传下来的特质，也为了儿子和自己开始放手赌上一把，她看着一个个的男人跨入赌场，在赌场从最初的意气风发到最终的无法自拔，再加上叠码仔们的推波助澜提供赌资，签下协议“一拖四”、“一拖五”甚至“一拖十”，也就是台面上输了一百万，拖四的那四百万就会再次进入到赌场黑庄主或者是叠码仔的腰包，同理赢了的话，也是这样的比例拿钱走人。

梅晓鸥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男人们发疯一样地踏上赌博这条不归路，她在利用他们天性的贪婪与丑恶发自己的财，看着许多的成功企业家因一念之差而家破人亡，她越来越厌倦这种生活，尤其是在她认为可以做朋友的史奇澜和段凯文身上，她为他们担忧、失望、疑惑、不安。

当年《妈阁是座城》新书发布会

种种纠缠过后，她彻底明白想把一个陷入泥潭的赌徒拉上岸无异于痴人说梦，她收手了，她不愿意看着原来带给她好感的史奇澜和段凯文就这么一点点地“溺毙”在赌博中，她悄无声息将叠码仔这个灰色的自由职业生涯彻底终结了。

尽管这样，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还是依然不改初衷，听说史奇澜的老婆带着儿子不辞而别后，老史再也不赌了，梅晓鸥居然想要找到曾经对艺术对雕刻非常专注的那个木雕艺术家史奇澜，也不负苦心地找到了。

与老史共同生活了两年之后，史奇澜的木雕作品在拍卖会上出了次风头，温哥华的记者将消息登上了当地的华人小报，陈小小和孩子冒了出来，要求梅晓鸥归还孩子的父亲史奇澜。

梅晓鸥涕泪俱下，却还是把委屈全部咽下。是啊，老史不名一文甚至背负着亿万债务的时候，他们在哪里呢？可是，听到电话那头的稚嫩的声音说“求求你，阿姨，你把爸爸还给我和妈妈吧”，梅晓鸥没办法不将这个功成名就的男人归还。

儿子的自甘堕落、留恋赌场彻底打垮了梅晓鸥，在赌场亲眼目睹儿子赌博，梅晓鸥心灰意冷，然而被母亲抓个现行的儿子赢钱之后已经忘了钱的来路，自豪地将钱推给母亲，梅晓鸥想报应终于还是来了。

她将七万多元钞票全部烧成了灰烬，然后带着诚恳认错的儿子举家搬到了温哥华，这里还住着她心里爱着的史奇澜，想到他，梅晓鸥心里就觉得温暖。

小说结尾，超市外的梅晓鸥接到了老史的电话，说不久前看见她了，但是没敢见她，挂了电话，梅晓鸥想起了第一次看见史奇澜的情景，两人如久别重逢，以至于十三年后的今天梅晓鸥依然感到自己身体发抖。

梅晓鸥这个人物形象是以往我们不曾在其他文学作品中见到过的，这样的一个特殊的行当，偏生又是这样一个貌美、天真、有赌博基因又对赌博深恶痛绝的女性，追求真情、单亲妈妈，种种元素汇集在一起，读者看到了一个刻画得如此清晰而灵动的形象，她身上的深明大义、于心不忍深深打动着读者，不得不说这是严歌苓在近年创作中对人物刻画传神到位的一大奉献，也是中国当代文坛的可喜收获。

三、憨直单纯、阳光开朗的悲剧职业女性形象——教师丁佳心

丁佳心，一个36岁的高中女教师，爱学生、全心投入，与别的老师对学生感情处理方式的蜻蜓点水、浅尝辄止不一样，她对班级里所有的学生一视同仁地用着全力去爱，学生们也回报着他们的所有，而这种笨拙的相处方式带来了意料之外的灾难。

高三，一群青春期敏感的孩子们，特别容易区分真诚与否，他们发自内心地爱着他们的丁老师，因为认定了他们的丁老师也深深地爱着他们。

可惜，年龄的关系，男孩子们的狂热没有被丁老师太当回事，作为一个单身的妈妈、一个36岁的成熟女人，对前夫的伤害能够一笑置之的丁佳心低估了两个孩子的爱情热度，也天真地将本不足也不该为外人道的私密事件告知了第三人刘畅，刘畅因此对已经和老师有过肌肤之亲的、17岁的邵天一恨之入骨。

他怎么能这样？他怎么敢这样？刘畅一心想要替他心里朝思暮想温暖地呆在一起的“心儿”讨还公道。两个男孩子互相恨上了对方，而原本两人可以做朋友的。

这个恨的尺度由于各种酵素的催化，居然如滚雪球般越来越大，以至于最终无法收拾——刘畅向那个贫寒家庭出身的班长、向着自己认为侵犯了他心爱之人的“无耻之徒”邵天一举刀刺了下去，一死一入看守所……

两条鲜活年轻的生命和一个成熟的女老师，人们发挥着各种想象捕风捉影、添油加醋，丁佳心欲哭无泪，邵天一已经走了，她要挽救被关在监狱里的刘畅，她不能再看着这个孩子也离去，才18岁啊，都怪自己。

被学校开除了的原省级先进教师丁佳心尽全力做着自认为值得的事情，奔波着，她要刘畅活下来，清理完这些事后，她会去陪已经走了的邵天一，她不要天一那么孤单，他心重失眠，她不要他那么孤独上路。

在忙完了给刘畅做出关键证词后，丁佳心去了天一墓前，扫墓回来路上的丁佳心被邵师傅的弟子们给打了，伤得很重，在她想要呼叫110时，手机意外收到了来自于天一生前使用号码发来的短信，信息说：“只要你好，只要你幸福，我愿意跟他讲和，我愿意退出，我爱你到死。”

其实这真的只是个意外，是天一的父亲邵师傅在医院不小心按错了键，结果这个早就储存在草稿箱里的短信息在迟了一年多以后还是来到了丁佳心这里，丁佳心放弃了呼救，她想这就是自己的命数，她的意识渐渐涣散：等着我，天一，等我来陪你……

丁佳心就是这样的一个老师形象。毫不讳言的说，事情原型和现实生活是对照的，真实的血腥案件是存在的，而老师在其中的作用、误导和责任也无法推卸，但是真实的情形和人性的美好在过程中如何被演绎成这么一个让人无法直面的惨痛结果。

小说借助对丁佳心这个人物形象的用心塑造，使读者在阅读体验中获得了更为主动的思考和判断：

究竟这个故事里读者应该看到什么？什么是人生真正有价值的东西？爱到底是什么？

应该说，丁佳心这个人物形象塑造得很有特点，她是一个活生生的真实的人，不是拔高了的光辉形象，她性格里的弱点非常鲜明，否则也不会任由这样的悲剧无法收拾。

严歌苓作为作家笔耕不辍，为我们奉献出了多部佳作

小 结

总体而言，严歌苓以其细腻入微的写作将作品中的人物经历和性格演变刻画得合情合理，与时代和所处环境背景相互交融，尤其是女性身上的韧性、坚强、孤注一掷，都有着逻辑相连的前因后果，因此具备了较强的说服力。

-END-

我是“十里荷塘秋水长”，我愿意用文字记录和分享生活里的小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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