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元二使安西前两句是什么情感(送元二使安西VS山中送别)
送元二使安西
唐代 王维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这首诗作于唐玄宗天宝初期,此时的政局是,王维的恩公张九龄已被罢相贬往荆州,奸相李林甫把持朝政,不肯依附于他的有识之士开始陆续离开朝廷。王维这段时间就先后被派往西域边疆和岭南地区,回到朝廷后,也始终出任一些侍从类的闲散官,政治上较为郁闷,他也是在此时开始萌生了隐居辋川的打算。我们来看这首诗。
这首《送元二使安西》又称《渭城曲》,一经写出,即被广为传唱,后收入乐府,传诵至今。诗以其后两句悲壮豪迈的感情色彩诉说离别,震撼人心,以直白的语言表达出至真至沉的离情别绪,语浅意深,写在人心上,一鞭一条痕。
这首诗有一个特别的情况就是,后两句太过耀眼,就像是天空中那些清亮的大星,光芒闪耀,却掩盖了夜幕本身的美,容易使欣赏它的人忽略掉背景的华美。这前两句景语所营造出的氛围便如这美妙的夜空,纯粹使人入境,不喧宾夺主,不抢夺后两句豪情壮语的光华。我们来细细解读这首诗。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纯是景语,不着离情别绪,只把一种初春早晨驿馆外、石路旁、柳岸边晨雨初霁的场景描绘出来,我们便以此场景展开联想。这是一个初春的早晨,或许是上元节过后没几天吧,人们通常会在前一年的年尾以及正月在家时与家人商量好新的一年将要做些什么,旧年里所有的不痛快,在事业上遭遇到的萎靡不振等,都将在新年新气象下被抛之脑后。王维的友人元二,显然是在年前就为新的一年要做的事情铺好了路子,他谋得了一份在边疆立功的差事,于是过完年,过完上元节,他将在这个初春的早上出发去西域。在唐朝,尤其是唐玄宗前期的盛唐时期,一个布衣百姓想要进身大致有两条路可走,一个是十年苦读参加科举谋得功名,另一个是去边疆,立战功。唐玄宗时期虽是盛世,但对外战争却很频繁,尤其是在西北与西域诸国,在青海陇右与吐蕃之间,皇帝自恃国家强盛,频频对外发起战争,边疆将士们也便生出一种征战疆场为国立功以此出人头地的心理,投笔从戎在盛唐时期当是较为流行的一件事情。我们猜想,元二便是在这样一种大背景下,找人通了路子,谋取了这份在边疆立功的机会,就像热播剧《长安十二时辰》当中的崔器那样。
终于在家过完上元节了,歇息了几日,元二准备在这一天出发。长安西北咸阳桥边,驿馆柳树石板路旁,暖湿的清晨小雨之后,大道显得清洁无尘,雨水未干又给这一场离别增添了些许温润之意。或许在这个初春的渭城咸阳桥边,送别的人当不在少数吧,渭城朝雨浥轻尘,我们仿佛能听到马蹄踏在石板路上的噔噔声。柳树已经吐出嫩芽,“桃红复含宿雨,柳绿更带朝烟”,元二去安西所用马匹就系在柳树旁,友人们正与他在此饮酒饯别。
因为前两句纯是景语,并且塑造的离别情境有些许环境上的温润,于是读者心里的期待便是,在这样的初春,在这样暖湿无尘的驿馆柳旁,应该是有许多话要说吧,或者至少再来几句离别前的嘱托,给读者多一些铺垫,使我们做好关于这场离别的情绪准备。可诗人并没有这样做,他直抒胸臆,高亢一句,“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极致暖色调的离别氛围,极致壮怀高亢的离别之情。只此四句,这场离别便再无后续,王维等友人与元二的送别场景戛然而止,但这场离别的余韵却源远流长,绵绵不尽,一直延续到现代中国,每当我们自己身逢离别之际,便咂摸出这两句,也便把从古至今中国人的离情别绪都给咂摸了出来。
许多人说这后两句所体现的心境是悲壮的,诚然,单就这两句来说的确是悲壮的,但我们结合了前两句所营造的氛围,再在前两句和后两句极致景语与极致情语之间的空白处发挥联想,便愿意在这样的离别之中去掉心中“悲”的一面,我们更愿意相信,是好朋友在新的一年里去远方奔赴一个好前程了,他怀着豪情壮志策马向西,去祖国的边疆寻求功名,而我们自己也会被这样的心志所感染,送别归来,便也多了一份精神动力。
李泽厚先生在《美的历程》一书中写道:盛唐句如“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中唐句如“风兼残雪起,河带断冰流”;晚唐句如“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皆形容景物,妙绝千古,而盛、中、晚界限斩然,故知文章关气运,非人力。诚哉是言,王维这首《送元二使安西》便流露出这样一种胸襟壮阔、风云激荡的盛唐气象。这里我们便不得不提到王维晚年隐居终南别业时的另一首离别诗《山中送别》,如果把安史之乱作为盛唐与中唐的分界点,那么李林甫当政的天宝后期便可以作为这场划分的前奏,是这样的前奏开启了中唐的乱象,也使气象万千的唐诗迈向了另一种气运。我们来看这首《山中送别》。
山中送别
唐代 王维
山中相送罢,日暮掩柴扉。
春草明年绿,王孙归不归。
诗作于王维晚年隐居终南别业时期,这又是另一种样子的离别。
“山中相送罢”,开头没有了景语,也不是情语,像一个背着手站在山岗上目送友人离开的背影,友人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地平线,诗人还未离去。于是我们终于懂得,不是离人定义了这场离别,而是我们这些等候的人,我们这些在原地凝望的人。此时的诗人,仍站在高岗上,他凝望远方的背影定义了这场离别,他是这场离别中最不可或缺的部分。“日暮掩柴扉”,古人行远路基本都在早晨,所以这场离别的时间,诗人不用说我们也应晓得是在早上,第一句还是早上的送别场景,第二句就直接跳到了日暮,这电影镜头切换的够快。他回到了自己山居的别业,掩上柴扉,自己这别有洞天的居处是他抵御一切情感波澜的支撑,可是这一回他并没有在这里获取多少精神上的支撑力。他沉浸在这场离别里,他还在想着送别时的场景和离去的友人,他或许是坐在炉火旁,表情呆滞的望着火苗,他在回想今天的一切,他沉浸在这种情绪中无法自拔,望着火苗出神了很久,突而他叹了口气,脱口而出道“春草明年绿,王孙归不归?”
这是人到暮年时的心境,对于他这样一位隐居而心境垂老的人,每一件事情的发生、经过都是短暂的,而留下的余韵却是悠长的,就像是他站在高岗上凝望远方的背影,他凝望了许久,一直到日暮,夕阳照着他的背影慢慢拉长,山峦像是无声的陪伴,这一切都是这场离别的余韵,在他的心里久久不去。这就是一个经历了太多的人,在垂老之境面对离别时的状态,事实上他面对一切事情的状态都是如此了,在他眼里,所有的事情不过是白云苍狗、白驹过隙般短暂,但余韵却是悠长、悠长的,他越来越喜欢品味余韵了,而这场离别,这些事情本身,却变得没那么突出了。
“春草明年绿,王孙归不归?”他望着炉火自言自语式的说出了这句,他像是在问友人,又像是在问自己。对于友人能否归来,他当然是不确定的。但他心里明白一点,对他这样一个心境垂老之人,归与不归又有什么要紧呢,人生不过是一场又一场的告别,即便归来,也还是要再见的。而大部分情况下,其实都不能好好儿地说一声告别,一些人来了又散,散了又去,这才是人生本真的样子。
他释然了,他已经悟出了,生命不过是草木一秋,他也终将是“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据说,王维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还在给自己的朋友们写书信,他意识到自己将要离开人世,于是写信一一告别,信写完,他也静静的离去,在他隐居的辋川别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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