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天坑贵阳(水在天上流)

悬崖上开汽车、水在“天上流”、溶洞里打篮球

贵州毕节人悬崖峭壁凿出“网红”奇迹

悬崖天坑贵阳(水在天上流)(1)

7月18日,贵州毕节赫章县悬崖公路。B04-B05版摄影(除署名外)/新京报记者 王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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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节市纳雍县猪场乡新春村溶洞篮球场的洞口,石碑上记录着集资修建人员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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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19日,贵州省毕节市纳雍县猪场乡新春村,孩子们在溶洞篮球场打篮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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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60年代,毕节七星关区团结乡青林村村干部带领村民在悬崖上开凿的水渠,至今仍流动着生生不息的泉水。受访者供图

贵州,92.5%的面积为山地和丘陵、73%的面积为喀斯特地貌、全国唯一没有平原支撑的省份。王阳明在贵州时,留下诗句“贵竹路从峰顶入,夜郎人自日边来”,说贵州的路是从峰顶而来。毕节就是一个典型,毕节多山,风景奇美,但同时也带来了封闭和“与世隔绝”,生活在平原地带的人们很难想象,在层峦叠嶂之间,为了连接外界,乌蒙山深处的毕节人付出了怎样的努力和坚持,深山处的古老夜郎国如今又是靠什么凿出了“网红”溶洞篮球场,以及令网友称奇的挂壁公路和绝壁水渠。壮美神奇背后,是毕节人以刚克刚的倔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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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24小时无休 悬崖峭壁上“掏”出通路

7月份,白果镇石板河村进村的路上多了些放暑假的孩子,村民姚大哥和往常一样,骑着自家的摩托车载着表弟外出回村,先穿过一个十几米高的山洞,一段470米长的挂壁公路映入眼帘,一路延伸至石板河村村口。这段挂壁公路修筑在90度的垂直悬崖上,公路一侧是高度近百米的悬崖峭壁,有短视频博主从车顶的天窗探出头来,拿着自拍杆一路拍摄,远处无人机的全视角下,挂壁公路上的行人和车辆俨然在悬崖峭壁间穿行。

让网友们“服气”的这条挂壁公路出现前,巍峨的乌蒙山阻挡着石板河村和外界的联系,石板河村的百姓想走出大山,只能通过一条峡谷间的羊肠小道,这条小路坡度陡峭,就连常年放养的骡马走起来都十分艰难。依靠步行,石板河村外出往返至少需要6个小时,各种建筑材料、生产生活物资都无法运达。直到2000年,石板河村村民的房屋还多是茅草和木质材料,孩子到镇上上学至少要走3小时山路,甚至长期因电线杆无法运入村内,石板河村未能实现通电。“过去村里的小伙子娶媳妇都是不容易的”,石板河村村主任唐仁文叹着气说。

事情开始出现变化是在1999年的秋天,石板河村的传统为“逢一作大寿”,当时30多岁的唐仁文为爷爷庆祝71岁寿辰,结果运送食材和货物的骡马全部失足跌落山崖。以此为契机,长期困扰石板河村道路的问题再次提上日程,石板河村村民经过集体协商,决定开凿一条可以通往山外的“活路”。

要修路,首先横在村民面前的是被称为“川沟大岩”的绝壁。在此崎岖的地段,大型机械设备无法进入,唐仁文就从乡政府申请来了炸药和指导人员,村里的青壮年一锤锤在岩壁上打入铁钎,抽出铁钎后放入炸药,爆破后再将炸下的碎石一筐筐往外搬运,“比较难的时候才舍得用炸药,不少岩石都是我们自己一点点掏下来的,不知道用烂了多少根钢钎”,唐仁文说。直到现在,公路岩壁上还留着钢钎击打出的形状。

石板河村村民三年间24小时轮班无休,一天一米甚至半米向前艰难推进,2003年元旦,挂壁公路终于打通通车。2004年除夕之夜,伴随着鞭炮声,石板河村终于实现通电。十几年过去了,石板河村在2014年被纳入“村村通”水泥路工程计划。经过两年的建设,挂壁公路变成了一条宽约4.5米的水泥公路,石板河村的水泥路也一直修到了离村口最远的野都毕组,总长度达到6.7公里。“野都毕”是当地方言,意为“越往里面越窄”。有了挂壁公路,石板河村的路是越走越宽:三四个小时的山路行程缩减至一小时,蔬菜水果和日常用品运进了村,孩子们能坐车上下学,有急病的村民也终于能及时出去治病……

今年57岁的唐仁文则想得更远。“有了路,石板河村的好东西也能运到外面去了。”唐仁文说。石板河村有丰富的草坡资源,陡峭的斜坡上,不时有几只黑山羊出没。“这些黑山羊都是散养长大的,肉质很好,运输方便了,已经有不少人定期来收购。”石板河村副主任说。这两年,石板河村建立了专门的养殖合作社,准备形成养殖规模,走出大山的向往和对于美好生活的追求,赋予了石板河村新的脱贫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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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恒温 溶洞标准篮球场“别有洞天”

除了挂壁公路,近期,乌蒙山深处的纳雍县猪场乡新春村天然溶洞篮球场,也成了“网红地标”。1000多平米的溶洞,拥有长28米、宽15米的标准篮球场、阶梯观众席以及表演舞台,足可容纳上千观众。在“天无三日晴”的贵州地区,溶洞内的活动基本不受天气影响,溶洞上方有两个天然通风口,空气流通不是问题。除了自然采光,溶洞内还建设了标准的供电设备。这一溶洞标准篮球场在国内可以说罕见,吸引了远近村民来溶洞打篮球。

暑期的一个清晨,刚刚下过雨的天气,溶洞篮球场稍有些潮湿。室外28.1摄氏度的气温,溶洞内仍保持18℃恒温,今年13岁的张同学已经是一周内第四次来溶洞篮球场,站在一旁“看娃娃们打球”的老人是新春村第一代篮球队的张开学。今年79岁的张开学也是提出将溶洞改造为篮球场的发起人之一。新春村上世纪六十年代已有打篮球的传统,张开学脚踝上还留着过去打篮球的旧伤,他说:“我们小时候曾在这个溶洞里躲过土匪,算是一个避难所;后来稳定以后,就有了把溶洞改造成篮球场的想法,今年春节溶洞篮球场这事儿终于办成了,冬暖夏凉、遮风避雨、不占用土地,一举多得。”

另一位发起人胡维是目前新春村篮球队的队员,胡维边把篮球场地的水渍擦干,边说:“溶洞地面七八米深的漏斗形大坑用了4100立方米土方才填平,整个工程从2016年2月到2018年底,历时2年多,其间不少村民都自发前来参与工程建设。”

村民自发参与的不仅是实地建设,溶洞篮球场的建设资金中也有近一半来自村民的自发捐献集资。在溶洞篮球场门口的石碑上,记录着所有集资人员的名单,近三百个名字,最终共募资88766元。张开学说:“嫁到外村的闺女,外出打工的村民,都很积极地捐钱,他们本身不受益的,但都愿意为了家乡出一份力。”

溶洞篮球场在新春村的正式名字叫“新春溶洞俱乐部”,对于村民来说,溶洞的意义并不止于一个篮球场,还是一个精神文化寄托的栖息地。在溶洞俱乐部里,时常有老年人互相搀扶着聊天散步,在阶梯看台上舒展一下身体,或在洞里支一张桌子下下象棋。“有了这个场地,春节在家里打麻将玩牌的人少了,出来运动娱乐的村民多。前几天村里还专门请了放电影的师傅到溶洞里放了一场电影,大家都说跟在电影院的感觉差不多。”村民胡维说着就笑了起来。

溶洞篮球场的出现最开心的还是孩子们,小到四五岁的小朋友,大到读初高中的学生,暑假里都爱上了“爽爽”的溶洞。今年,村里还专门请来了隔壁村就读体育专业的大学生周跃,给孩子们进行长达一个多月的篮球培训,周跃告诉记者,“这里的篮球场在整个毕节也算很不错的,既然有这个条件,就希望这里的孩子们能学会更多的篮球技能,也是让他们的未来多一种可能性”。

溶洞里,新春村第二届村民运动会的背板依旧矗立,背板上方是毕节纳雍县极具苗族特色的乐器芦笙,“‘滚山珠’演出是运动会上重要的节目”,新春村村主任王耀说。村主任所说的“滚山珠”其实是一种集芦笙吹奏、舞蹈表演、杂技艺术为一体的苗族舞蹈,在纳雍县十分流行。2006年,“滚山珠”还被国务院列入了“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

溶洞用途的变迁是新春村生活变迁的真实反映,从“避难所”到精神层面的文化活动场所,不仅彰显了毕节人就地取材、改造生活的智慧,也体现了不管在何种艰苦的环境和条件下,毕节人内生的乐观和活力,而这正是毕节未来的关键支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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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版“愚公移山”挂在悬崖上凿水渠

盛夏,毕节市七星关区团结乡青林上千亩的西瓜地今年又是不错的收成,89岁的老人孟启恒穿着一双老式军绿色解放鞋,准备下地锄草。除了听力不太好,孟老先生的精神头很好,“闲不住,一定要天天下地”,站在一旁的孟启恒的孙子说。

毕节青林村位于赤水河上游,位居贵州与云南、四川三省交界,基于特别的地理位置,青林村不远处是十分有趣的鸡鸣三省村,传说因“一鸡啼叫,三省皆闻”而命名。但位处要略又守着赤水河的青林村以前却深受缺水之苦,“放在过去,种西瓜是想也不敢想的”,孟启恒说。实际上,不止青林村,整个毕节由于特殊的喀斯特山区地形,山高水低,典型地工程性缺水。

“虽在赤水河边,却是望得见水,没有水喝。”当时村民的生活用水取水点在距离青林村几公里开外的李石匠家水井,饮用水尚且可以靠着人背马驼运输,灌溉用水却没了办法,村里干旱贫瘠的土地亩产仅200斤左右,大米是奢侈品。为了彻底解决水源问题,1963年腊月初三的清晨,当时的孟老先生还是30多岁的年轻小伙,带领着唐明凯、潘伯富、吴文明等青林村50多名青壮年手拿长绳钢钎铁锤,决定上山开渠。

上世纪60年代,没有便利的交通工具,建设所需要的炸药、钢钎等都是靠人力徒步从村口运到半山腰,往返就需要花费一天;更没有现代化的机械设备支持、无处落脚的90度绝壁上,孟启恒们组成的“长修队”腰绑麻绳,挂在岩壁上,来回摇荡着一锤锤敲打岩壁,而悬空的脚下便是悬崖深渊。

“石头再硬,比不过老英雄硬”,说到怕不怕,当时曾被落石砸到崖底的修渠人吴文明说,“为了子孙后代,牺牲也是光荣的,黄继光等英雄的牺牲和奋斗精神就是我们的支撑”,撸起裤腿,吴文明老人的腿上留着半个世纪仍未抹平的伤疤。修渠期间,长修队就住在水渠旁的悬崖岩洞里,冬春交替,以沟为家,除了过年过节回家,长修队在岩洞里一住就是5年,就连吴文明老人滚下悬崖后也是在岩洞里养伤,养好了,继续修渠。

90度绝壁间,全长4000多米的法郎大沟在1968年春天来临之际终于竣工通水。90年代,法郎大沟再次经历改造,成了更结实的水泥沟,也有了备用的蓄水池。直到今天,青林村384户1700余人、上百亩水稻和上千亩果田仍然得益于50多年开凿的这条绝壁水渠。

在古文《愚公移山》里,愚公不畏太行、王屋“方七百里,高万仞”,移山虽遭智叟嘲笑,却道“子子孙孙无穷匮也”。吴文明说:“我们当时就像愚公移山,很多人不相信我们能做到。”5个春去秋来,1500多个日夜,青林村村民一锤锤打碎了这些“不可能”。转眼半个世纪过去了,当初的青壮年已白发苍苍,参与过开渠的队员大半已离开人世,但当年挂壁修渠的半段粗绳还保留着,水渠依旧流动着生生不息的泉水。

不入毕节深处的茫茫大山,难以理解一条路、一条渠的命运意味,但也是在这沟谷陡峭的大山间,毕节人练就了坚忍不拔、不等不靠的坚毅精神,靠着以刚克刚的内生力量,毕节未来可期。

新京报记者 王胜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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