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60年代的光景（曝光70年代的日记）

▓ 韩今

空前的聚会，到了10个人。地点胖子家，天津新村，他爸是省计经委的。

我是和小肉先到。他在我家吃了一点面条，下了一盘棋，他赢了，好不开心，大概跟老蔡又要去吹了。在胖子家首先看到胖子和小君。小君是内部当兵的，在上海，仍然搞外语。现在复员在南京化纤厂当统计员。很健谈，讲了几个有趣的故事。视力不佳，据说只有0.1，潘潘进来时，两个“眊子”几乎鼻尖贴鼻尖了，才惊呼着拥抱在一起。

随后到的廖子，一见面总是那么规规矩矩的模样。在煤矿医院学了半年，刚刚回到钟山煤矿。对医术很钻研，时常听到他因为没上手术台而十分惋惜的牢骚。再次听他讲煤矿医务所的故事：软弱无能的所长，因为开假条的事情，挨了七个耳光，后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办公，露出一个挂号窗口看病。结果门还是被踢开。廖子说：“多亏我，后来把他反锁在房间里，人家找不到就算了。”但吃饭时忘掉了此事，所长大喊大叫要开门。廖子还说了一个医疗事故，毛竹戳进脚，麻痹大意，搽点红药水包起来。后来化脓了，才知道竹头没有取出来，恨死了。

随后是老蔡和小姚来了，俩人已经公开化，休息天形影不离。扯到学校同学结婚的消息，买不到家具，结婚证书只能买两件，过期还作废。老蔡说：“这有什么关系，改日期吗，老实人吃亏！”

革命的战斗的友谊。1968年10月的一次合影，右下角为小君。

他和小君谈了当兵的故事。“老退”天不怕地不怕，一复员谁也管不了，上了火车哄闹的吼声比火车都响。到一个地方像蝗虫，从这扫到那。到饭馆吃饭，都是叫送兵的掏钱。谈到部队俗语：连长“猛打猛冲”，指导员“学习雷锋”，副连长“萝卜大葱”，排长“补充补充”，班长“分工分工”，小兵呢，“不通不通！”玩笑中有点消极的情绪。

小君谈到部队防地震的一个笑话。说教员也不懂，跟小兵讲，说地震地会裂缝，叫每人准备一根棍子，地裂了就横卧在上面。还叫战士把瓶子反过来当地震仪，一倒，就要跑出来到空地上卧倒。晚上小兵就垒起两张椅子，把瓶子倒过来放在上面。两天无事，结果第三天下哨的战士忘了此事，不小心撞到椅子，瓶子掉下报警，大伙惊醒，全部跳出窗口，趴在房外。冬天，很多人衣服都没穿。

说了好久，我们抱怨：金立平、小鹤为什么还不到？楼梯响了几次，都不是。有一次是胖子爸爸，推门进来，也想和大家谈谈的。胖子正在讲一件“骇人听闻”的新闻，一见父亲进来，便打住嘴，生气地、很凶地对爸爸说：“你走你走！”她爸爸只好笑笑，走了。

“骇人听闻”的事是初一一位同学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是胖子同学的同学从大丰回来说的。因为未婚先孕，和一个全家下放的“老资”孩子结婚了。后来家里人也不和她来往，一直没有回过南京。我们都同情这个女同学，说她单纯，家里没有温暖，五个女孩一个男孩。

当年的金立平和小鹤（右）。

楼梯又响了，小鹤到了，一身戎装。他一一和我们握手，嘴里说着：“集体接见，集体接见。”他们宣传队解散了，他现在在政治部当干事，搞搞文字工作，说明年可以复员。他是通过廖子姐姐的关系当兵的，文艺兵，但因为没有把县人武部部长的女儿带走（没有看中）得罪人了，走时人武部没有盖章，小鹤复员回南京还有点问题。

金立平是最后到的，已经8点多了。她一来，为摆脱大家谴责，立刻吹起一个“老下”的故事，是下放工人要求回宁复工复职的故事，闹得很厉害，有效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

人齐了，大家热热闹闹谈着各色各样的故事，有争论，有笑话。健谈好客的胖子妈妈也坐在旁边津津有味地听着。谈到学校生活，谈到一个个熟悉的同学，以及后来的状况。

又谈到龙潭学农，小鹤来看望我们，带了一斤猪头肉。大家“吼”得要命，半路上你一块我一块没到家就抢光了。廖子和小肉说了刚到煤矿的艰苦生活，灰灰蒙蒙的脸，没有水洗，就用毛巾把头裹起来睡觉。油水不足，冒充医生去买奶糕，几个人一人一口分着吃……

当人们回忆过去之时，才能深深感到激烈战斗，艰苦生活，有趣往事的珍贵。要为今后留点可“吹”的资本，就不能让生活一直像湖水那样平静。

情绪起来了，拉起了节目。

当年的作者韩今（右）与小肉。

廖子说了一段山东快书，半山东话，半南京话。老蔡和小姚来了一段男女声二重唱《祖国一片新面貌》，我和小肉用嘴伴奏。然后金立平独舞“采药舞”，由我配灯光。女声外语歌小合唱，是潘潘等几个法语班女士坐在床边唱的，一边唱一边慢慢地摇，十分享受。小肉用外国人学中文的语调唱了《志愿军战歌》，又和廖子合唱了《我们应当相信群众，我们应当相信党》，受大家情绪感染，我也独唱了德语歌曲“蓝旗歌”。

真是难得的一次聚会，神仙也不想当了。

记于1974年5月6日

后记：

这是南外一群同学在1974年的一次聚会，记在我的《人物谱》第13本上。1966年分别在高三到初二读书的这群同学，陆续在1968年到1970年去当兵、下乡和到煤矿、工厂。分手多年的同学聚会，交流了各自的生活，十分开心，年龄23至27岁。

小胖子姓姜，原初二法班同学。后来医学院毕业，在鼓楼医院妇产科当医生，我女儿就是在她手上接生的，抱着一个毛茸茸的小毛娃，打开产房门给我看看：“生个千金！”退休了还看了十年专家门诊。60岁以后和两个南外同学周游世界，做足功课自由行，据说跑了七八十个国家。

大帅哥廖子，一双大眼特别有神。歌唱得好，相声演员，从煤矿回来后进了一家翻译公司。和胖子是一对伉俪，白头到老。胖子去周游世界，腰部有疾的廖子就一直在家照料丈母娘，是个好女婿。如今胖子妈妈还健康开心地生活。

小君后来被调去筹建金陵饭店，为南京这座最早的五星级饭店的发展作出贡献，直到退休。写完这篇文章时，正看到她从大美新疆发来的旅游照片：“帕米尔高原盘龙古道，海拔4265米。”

老蔡和小姚同为绿洲机器厂职工。小鹤是潘潘高三法班同学，二胡演奏家。此时正和潘潘一起在美国帮助女儿带孩子。金立平是胖子同学，后来在一个军工厂当书记，游泳健将和舞蹈明星，年轻时很漂亮，是很多同学心目中的靓女。

小肉和潘潘第一篇已做介绍，不再赘说。

整理于2022年7月21日

作者韩今

【作者简介】韩 今，男，南京市市级机关退休干部，江苏省、南京市作家协会会员，先后在中央及省市报刊杂志发表小小说、散文作品百余篇，多篇作品在全国和地方报刊中获奖。所著文学作品集《老团长与新房客》已由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出版。

原载微信公众号《大春观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