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上河图 的秘密(藏在书里的清明上河图)

清明上河图 的秘密(藏在书里的清明上河图)(1)

东北女作家萧红以其作品内容独特,思想深刻,艺术表现形式独具风格,受到鲁迅、茅盾等文学巨匠的赞赏,并且随着岁月的流逝,愈来愈得到中外文学界有识之士的重视。《生死场》写于1934年,主要讲了在三十年代哈尔滨郊区的一个村庄,二里半和麻面婆、赵三和王婆以及他们两家的下一代——成业和金枝三个家庭的生死。23岁的萧红运用超凡的联想能力,用恰切的结合点将人和人身边的物象联缀在一起,完成了独特的美学叙事。

清明上河图 的秘密(藏在书里的清明上河图)(2)

在《生死场》中,萧红的笔力是能够使人“一见惊艳”的,是一种清丽自然而又细腻哀婉的文笔,颇有“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之感。她的笔下,是“菜圃上寂寞的大红的西红柿”是“山羊却睡在荫中,白囊一样的肚皮起起落落”,是“三岁孩子菱花小脖颈和祖母并排悬着,高挂起正像两只鳗鱼”。她的笔锋圆润而犀利,在幽默中又有一种冷酷,让人觉得到底是要经过怎样苍凉的女子,才能仅用一只笔便能够沉静地翻弄诸多风云。

在我看来,萧红的作品是图景式的,像一副画,一副《清明上河图》,你慢慢舒展画卷,也慢慢地腾移脚步,眼见一个接着一个的场景空间,一个接着一个的人物,透露出来的是一股极深刻情感,鲁迅先生讲来说是力透纸背。这种感觉可以借助姜志军在《萧红《生死场》艺术手法新探》中提到的几个角度来体会。

清明上河图 的秘密(藏在书里的清明上河图)(3)

第一是绘画式的写景方式。小说中有这样的描写:“王婆驱着她的老马,头上顶着飘落的黄叶;老马,老人,配着一张老的叶子,他们走在进城的大道。”这就是一幅景物的素描:情调凄凉,色彩惨淡,线条清晰,意境悲怆。作者没有用语言表述评判什么,而是用画面凸现意旨,让读者从画里想到画外。这种弦外之音,画外之境,让人感觉仿佛自己就处在那个环境下。第二是散文化的小说创作模式。《生死场》不像其他小说一样,有一个能够贯穿全篇、形象鲜明的主人公。二里半、王婆、赵三等人都是模糊的,他们就像《清明上河图》里的一个人物,存在却不鲜明。生死场,用书里的内容应理解为忙着生忙着死的麦场。换句话说,主角既不是金枝也不是王婆,而是那片麦场,是当时的普通百姓们。第三是小说采用了电影蒙太奇式的结构方式。这也是一种散文笔法:串联式结构。这种结构方式组合的散文意象来源于不同的时空间,每一个意象都是一个独立的生活片断。一根红线像穿珠似的将它们连成了一个线性的叙事链或情思链。《生死场》中暗含了两条线,一条从动物的生死到人的生死,另一条则是农民走向觉醒的民族意识。后一条较容易发现我们不多赘述,这里主要讨论第一条。从“一 麦场”到“五 羊群”,讲的是动物或者家畜的由生到死;从“六 刑罚的日子”到“九 传染病”是村民们的从生到死;而“一〇 十年”到“一七 一条不健全的腿”则又讲了村民们民族意识觉醒、生命意义发现,最终由“死”走向了“生”。

“在乡村,人和动物一起忙着生,忙着死。”《生死场》中的这句话,是对这本书主题的最好诠释。萧红用女性的独特视角, 从“生”与“死”这个人生根本问题上来观察和反映20世纪三十年代东北农民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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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田沁鑫导演的话剧《生死场》中,金枝在开场问了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人活着是为了什么?众人答:为了吃饭。第二个问题是:人如果死了怎么办?众人又答:死了,就死了呗。萧红把人的生养病死和家畜的生养病死写在一起,人的生死就像是家畜机械般的一生,把那个时期农民的枯燥、麻木和愚昧表现的淋漓尽致。那些农民仿佛生来就是为了走向死亡,对于生命的价值毫不过问。

今天对于《生死场》的解读是多种多样的,从历史的角度解读,小说是时代复杂思想的杂糅,它既有对旧乡村社会的无情揭露,又有历史对农民从生活到思想的改变。上世纪三十年代是一个复杂的时代:五四的启蒙思潮并未褪去,革命思潮经历了大革命失败后又重新高涨;而三十年代的东北又是一个特殊的地域,它最先遭受了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紧接着成立了伪满洲国,民族情绪激化。所以从《生死场》中,我们既可以读到萧红对农民麻木的批判和对农村女性的同情,也可以读到她对农村剥削和压迫的批判,还可以读到她的爱国主义情感。你可以将小说理解为农民反压迫斗争的史诗,也可以理解为对国民劣根性的批判。如果你想了解那段历史、那段民族记忆,《生死场》是一本较为全面的书。

但我更为关注的是从当下的视角解读《生死场》,发现其中的生死在今天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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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是对生命价值的反思。人们常说生命是无价的,但赵三入狱时,他的东家二爷使钱把赵三赎了回来;赵三的老婆王婆三岁的儿子死时,只觉得“就像是一条狗给车轧死一样”;他们女儿金枝的女儿刚出生一个月,却被父亲摔死……在萧红的笔下,生命是渺小的,是不值钱的,是没有重心的,它没有土地和牲口更重要,而甚至是后者的依附。这里的人的生命似乎都没有重心,哪怕是消极的、负面的也统统没有。他们是地里的蚯蚓,把生命的依靠本能在地里翻着土。赵三在计划杀死东家之前,王婆甚至一度找到了生命存在的意义:那就是为赵三杀死东家做准备;但赵三计划失败入狱又出狱之后,她感觉也失去了生命的意义,最终在破碎的现实打击下自杀。这一切都是生命过轻的造成的悲剧。我时常感到自己生命的虚无,没有重心、随波逐流,当我尝试去托举起来,却无处发力。这种无法承受生命之轻的悲剧又在重新上演,我们接受了良好的教育、过上了富足的生活,却仍然愚钝和麻木。今天,我们不能把生活的重心寄托在别人身上,更不能寄托在物的身上,我们必须为生活找到一个重心,生命的意义全在于生命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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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场》也让我对女性有了再认识。受到鲁迅先生的影响,萧红女士是一个清醒的、有着高度自觉的女性作家。她曾这样解读自己:“我一生最大的痛苦和不幸,都是因为我是一个女人。“在那个社会,女人是受苦的,不论是身体还是思想。萧红女士本身便遭遇着很多不幸,她自己深刻的体味到女性在当时的社会所遭遇的种种残暴,不论是家庭带给她的,还是感情中所面临的,无一不是大多数可怜的女性的遭遇。她用短暂的一生谱写了许多形形色色的苦难女性形象,还原了女性在人性愚昧的男权社会中艰难的前行的历史真相。《生死场》中那些蝼蚁般生存的女性,那些对于痛苦麻木接受,行尸走肉般生活的金枝、王婆、麻面婆等人,共同构筑了这片混沌、无知无觉、生死轮回着的村庄,宛如一张沾满血污的祭台,其上摆放着的是女性千百年间无处言说的巨大痛苦。而作品中的金枝,在这个肮脏充斥下的世界拼命挣扎,害怕恐惧,无处可逃,向我们展示了一个最平凡而又最典型的女性形象。金枝在进城后坦言:“一开始我恨男人,现在我又恨小日本子”,可最终她只能怨恨她自己。金枝像奴隶般的生存状态和她生命意识中的麻木挣扎,展示了金枝在背负民族和个人双重苦难下的悲剧命运,并且揭示了造成金枝不幸命运的根源,这是萧红对女性意识觉醒探索的表达。

清明上河图 的秘密(藏在书里的清明上河图)(7)

萧红笔下的女性在物理上承受生的痛苦,又同时承受死的威胁,她们是生与死之间伟大的使者,即使自己半只脚踏上黄泉,也要把骨血推出去。她告诉我们女性有种天生的伟大,来自于她们在人间生死中扮演的角色,来自于她们的自然属性。我们应当具有这样一种意识,这对于我们对当下女性权利的诉求、女性文学的研究具有重要的意义。萧红是在以悲剧告诉我们,现代女性一定要确立正确的人生观和爱情观,坚持自己的处事原则,活出自己的模样,不要沦为男人的附庸。每一个生命都有独特的意义,好的活法是在我们珍惜自己,懂得爱自己的前提下去爱别人,这样的生活态度才不辜负自己,也不辜负他人。好的感情不是牺牲,不是屈服,而是相互成全,相处的舒适度决定在一起的幸福度。

在《生死场》中,萧红不拘什么结构,也没有特意的去批判和怜悯,更没有特定要表达的思想感情。她可能只是有一腔心绪,在纸面上,全无顾忌,酣畅而成,便是现在我们所仰望赏析的《生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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