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民俗赶集会(农村人赶大会之一)

农村民俗赶集会(农村人赶大会之一)(1)

我小时候,最盼望的便是赶大会。赶大会的全称为物资交流会,是县城里每年举办一次的重大的商贸活动。农村人管它叫“大会”,是为了和乡里面半个月一次的大集区分开来。大集,是农民们销售自家所出农产品的机会,大会,则是农民们购买物美价廉商品的时间,它会持续举办二十多天,直到农村快要收秋才宣告结束,是十里八村的乡亲和县城居民难得的休闲时光。

大会要“赶”,说的是乡人们需打早从村子里汇聚到县城,或乘坐班车,或骑自行车,或赶马车,无论哪种形式,均要耗费大把时间在路上,不过没关系,农民们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和时间,一路的风尘仆仆,挡不住对繁华的向往。

我赶大会是不用早起赶路的。每年快要到过会的时候,爷爷奶奶便提前带着我从村子里回到县城的我家,一是不愿意错过了这场热闹,二是帮助上班的父母做好后勤,以便接待家里面不断来投奔的乡亲。

赶大会的乡亲们,来到县城的第一项任务不是到大会现场凑热闹,而是先找个落脚点。彼时的我家,就成了很多乡亲们的首选。我家住在县城的东门外,一听这地名就知道不在县城里面,乡亲们来我家落脚,门外宽敞的空地可以拴马栓驴,周边全是菜地的环境,也可以减少他们作为乡下人的惶恐。最主要的,是我的祖父母、父母皆为热情好客之人,从不埋怨乡下亲戚“土”、“不卫生”、“没见过世面”,不管有无血缘关系,都会热情接待,不会驳了大家伙的脸面。

那时候村子里家家都不富裕,可再穷,乡亲们也懂得礼数。来我家的乡亲,值钱的礼物没有,可自家地里出产的土豆、莜面、粉条子,一送就是一麻袋,搞得父母需得专门腾空地窖放置,吃到过年也吃不完。

父母从来不嫌弃乡亲们拿来的礼物不值钱,也不会假意地推却,凡是来家的乡亲,无论拿什么他们都欣然接受,还会夸上几句:“这山药(土豆),一看就绵乎。这莜面,一看就有味。这粉条,一看就筋道。”尤其是农村出身的父亲,更是发自肺腑的高兴:“咱老家的东西,咋吃都不够。”

农村民俗赶集会(农村人赶大会之一)(2)

乡亲们带着满满的情意而来,我家自然不能慢待。好在父亲在肉联厂工作,牛羊肉、头蹄下水都能以成本价买来,牛羊肉成本价不低,买的时候要量力而行,那时候的头蹄下水不值钱,父亲经常一买一大盆子,弄得我家平房的院子里一股腥臭味儿。

因为没有冰箱,买来的肉类得赶紧做熟。牛羊肉好说,全部大块盐煎,煮熟后放进凉房,吃的时候切盘儿也好,放到熬菜里也罢,是上等的硬菜。下水制作起来就比较麻烦了。头蹄得燎毛,爷爷在院子里生个炉子,把炉钩子烫红,一点点地烫着头蹄的沟沟坎坎,“滋滋”的燎毛声不绝于耳,只是味道实在不好闻,只要爷爷开始干活,我马上逃掉。

肚子肠子等下水洗涮起来比燎毛还要复杂。奶奶找一个硕大的铁盆子,把肠肠肚肚放进去,先洗一两遍,待到母亲下班回家,她们娘俩便一人拿一双筷子开始翻洗肠肚,边洗边聊天,一遍遍的不厌其烦。

头蹄下水收拾好后,分两锅煮。说起来奇怪,那会的调味料有限,仅仅是葱姜蒜、八角花椒等常见的物品,可煮出来的肉极香,飘的四邻都能闻到味儿。这时候就有好酒的邻居主动找上门来,探头探脑地问:“村里亲友们又快来了吧?这肉煮得真香,我和老谢喝一口?”奶奶和母亲佯装嗔怒:“就知道喝酒,快进来吧,哪都少不了你们。”邻居的叔叔们进门,看到爷爷也在,立马转身就跑:“老爷子也在,等会啊,我家有好酒,咱爷们好好喝一盅。”

乡亲们没到,邻居们先吃了起来。爷爷和父亲是来者不拒,大家嘻嘻哈哈地喝几顿,聊聊天,高兴且尽兴。邻居们知道我家乡下的亲友们要来,喝酒时候吃肉都有限度,弄得父亲连连给他们夹菜:“吃吧,吃完我再去买,这玩意有啥省的。”

赶大会开幕的那天,一定是星期日。可能大会的举办者也明白,乡下人进城会先找亲友,所以每年都把开会时间安排在星期日,以方便大家。从这一日起,我家的客人就不断了。

村里的亲友们没经过商量,可来我家的顺序多年未变。先到的,定是血缘关系近的,后来的,定是血缘关系远的或者没血缘关系的。大家彼此心照不宣,也极大的缓解了我家吃饭住宿的压力。

饭菜已经提前准备就绪,住宿就要费一番脑筋了。父母把外屋和平时吃饭的小房都腾了出来,又向亲友少的邻居们借来行军床,村里的乡亲们来住,父亲还要陪着他们睡外屋、睡小房,说是只有这样,才会让乡亲们觉得,我家真的是地方有限,不是故意慢待他们。

农村民俗赶集会(农村人赶大会之一)(3)

家里客人多了,吃饭时奶奶、母亲和我就上不了桌了。这倒不是什么重男轻女,而是男人们要喝酒,拖沓的时间久,女人和孩子们吃完饭不愿意闻男人们的烟臭酒臭,自己搬张小桌子,拿几个马扎,聚到院子里喝茶聊村子里、县城里的八卦,各寻各的乐。

小孩子嘴馋,上不了桌也不离桌。守在爷爷身边,时不时地吃一口牛肉,夹一筷子凉拌下水,偷偷地咂摸一口白酒,惹得大人们哈哈大笑。

村里人饭量大酒量大,不管母亲做多少菜,总能吃光。他们喝酒吃菜是有讲究的,热菜没上桌,先来盆子凉拌下水,一盆子拍黄瓜,一盆子西红柿拌白糖,大家一人一杯酒,抿着喝。等到热乎乎的土豆炖牛肉、羊肉炖冬瓜、牛羊肉切盘上来,喝酒的气氛到了高潮,基本上人人是一杯酒一口肉,吃得豪爽解气。爷爷喝酒是固定酒量,二两过后不再动杯,笑嘻嘻地看着父亲和乡亲们拼酒。父亲海量,白酒一瓶起,啤酒随便喝。可惜,那时候家里经济条件有限,啤酒不能随便喝,大家也只能喝几杯解解暑气。

中午吃饱喝足后,乡亲们马不停蹄地去会场赶会。这一天他们是不会购买东西的,去了只是看。看好的问价钱,然后回来问问母亲这价钱合不合算,或者琢磨琢磨兜子里的钱,怎么花才能满足全家的需求。

琢磨花钱这事想必是很费脑力和体力的,中午吃得多喝得多的乡亲们,晚上饭量不减。不管谁来,我家的晚饭都是挂面,咸菜和凉拌下水。不要想看挂面,当时买挂面得去找人去市里买或者央人去北京捎带,要的是全国粮票,相当精贵。乡亲们最爱吃挂面,比我脸大的海碗,一人吃两碗那还是不好意思,我估计真要放开了吃,他们一人吃一锅不在话下。

吃完晚饭,乡亲们得看一会儿电视。那会村里的电视以黑白电视为主,且只有一个频道,彩电是稀罕物,乡亲们看彩电类似现在看电影。看完电视,父亲和他们去外屋或小房睡觉,一聊半宿,抽得满地烟头。他们说着一起在乡下的时光,说着村子里的人、进城的人的故事,越说越兴奋。早上一开门,满屋的烟气汹涌而出,好似着了火一般。真不知道不抽烟的父亲为啥不觉得呛。

第二天乡亲们去会场大包小包地买好东西,直接回村。父母上班下班,在空闲时间迎接着下一波亲友,爷爷奶奶继续燎头蹄洗下水,准备着一场场的酒宴。

农村民俗赶集会(农村人赶大会之一)(4)

现如今,县城里已经不再举办物资交流会,“赶大会”也成为了过时的名词。我的爷爷奶奶和母亲也早已作古,当年来家的乡亲在世的也寥寥无几。当我午夜梦回,在晚风中惊醒的时候,经常会产生错觉,觉得那些过去的人、过去的事就在昨天,因为,那些温暖,从未消失,永远的萦绕在我的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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