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四气得摔跤（保二刘老四）

此地的赌局上有一个角色，人称作“保二”。这个人既不坐“庄”，也不押“闲”，也不是单纯的看客，他是赌局的组织者请来专门负责清点桌面上输赢的点数和钱物的。

刘老四便是这样角色，此君早年家道贫寒，初中还没毕业便早早地跟着一帮人在社会赌场上混。他有个几乎是“特异功能”的本领，就是“过目不忘”而且可以快速地“心算”。小小的年纪，在赌场上已是如鱼得水。只要有人设局开赌，赌头都愿意叫他来做“保二”。

刘老四做“保二”，在无数的赌局中为诸多赌头看守牌桌，无论是扑克、麻将、牌九还是骰子点数的大小输赢，都能快速地判断庄家、闲家各自的收人、赔出。但是，他不参与其中，就利用自己的“异能”陪赌客做“保二”，从来没有失过手。每次赌头都会根据当天赌局抽水的多少给他一些工钱，而庄家或闲家有时也会给他一些零头做小费。若是遇到赢大发的，更会收到一笔不菲的赏钱。

虽然，赌局中的输赢与“保二”无关，但他是有责任确保大家是在公平的情况下进行的。而在乡下村庄里聚赌的地方，一般人多眼杂，有时难免会有些人趁庄家不注意，在已经开牌的情况下，看自己的手中牌的好坏偷偷地减少或加大赌注的。

比如，他们玩的是当地十分流行的“十三水”的游戏，这样的牌局有个特点是大家在拿到自己的牌之后，还有个根据自己的喜好或判断别人的情况进行重新的组合。而这个组合的过程，庄家往往会只顾着盯自己的牌，而看不住闲家的手。如果一旁的闲家有一些个不守规矩的，就瞅准机会钻空子。

有好几次，刘老四就盯着牌桌，让已经偷偷放在赌注上的手自动离开。愿赌服输是赌场的规矩，也是人生的态度，不能因一点钱财就越过底线。而刘老四这个“保二”的身份，就是督促大家守住底线的人。所以，他不参加赌局中的赌博，一旦有了相关的利益便不能保持自己的冷静和公平的心态了。这一点，他很清楚。

前一天晚上庄家手气实在太壮了，而闲家手头的现金也多，大家一直玩到凌晨才散伙。

这天，刘老四照例睡个懒觉自到晌午。吃过饭后，初冬午后的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他摸着鼓胀的肚皮，闲着在街头晃荡。兜里揣着前一晚庄家给的赏钱，好几百块钱呢，心里美美的。到了农贸市场门口，一些老头、老太太们在谈论着当晚“六合彩”的开奖生肖。他凑上前去看热闹。

一位老头手里拿着“白报”（当地一种地下印刷的，专门预测、分析香港“六合彩”的纸张），将头往后仰，眯缝着眼，一字一句地念着上面的一首生肖诗：“子夜阑珊独醒时，一天喜乐我先知；早闻洞外乾坤大 ，莫误机缘举步迟 。”

“啊，上一期我也是根据这张报纸出的一首诗，猜出来是牛，果然不错，只是没敢多下注。唉！”老头垂下手臂，十分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那你就再说一说，刚才这一首诗里预测的生肖是什么？”另一位旁观者搭腔询问。

“这还用猜吗，明摆着是老鼠。”老头果断地说，“这里说的是子夜，子时正是老鼠的时辰，你听我的，今晚准时出老鼠。”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刘老四在一旁听着，觉得十分在理。而他今年46岁，正是属鼠的，莫非就是说给我听的。他心里琢磨着，以前听见别人向他说起过这些“六合彩”的预测，总觉得是无稽之谈，荒唐可笑，可今天觉得特别亲切、在理。

在街头兜了一圈，慢悠悠地回家。这时候，他有些困了，像往常一样要歇个囫囵觉，晚上还有牌局呢。一进门便斜靠在沙发上，和衣半躺着很快便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做起了白日梦，却是一只老鼠上蹿下跳在屋子里乱跑。他下了个捕鼠笼子将它逮住，定睛一看原来是自己被关在笼子里，正要拼命挣扎着往外逃，一阵手机铃声将他吵醒过来。

他操起电话一看是小表弟，“四表哥，我最近在帮别人收报“六合彩”，你有兴趣的话别去别人那里押，报给我，可以给你赊账。”

老四心想，今天怎么尽是遇上和“六合彩”相关的事，莫非有意让我中一次奖，便说：“表弟，今晚你帮我押46，老鼠！500元。”

“就单报一个数吗，四表哥？”小表弟有些吃惊。

“对，就押一个码，押中了有钱拿吧？”刘老四心里十分肯定要押这个号码，倒是对小表弟收数报“六合彩”有些不放心，毕竟是四十倍的赔率啊。

“放心吧，四表哥，实话告诉你，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做“六合彩”了，多大的钱都经手过。”小表弟口气不小。

“好，那你就给我记好了，46号老鼠，500元！”刘明再次强调了一次。

“六合彩”是香港赛马会开出的49选6的，每周三个晚上八点半以后开奖，此地的人根据其最后一个号码来猜不同的生肖，猜中了有四十倍的赔率。晚上八点以后，正是刘老四的赌局激战正酣之时。“保二”才是刘老四的正事呢，他依旧守着自己的位置，盯着牌桌上的一举一动，丝毫不敢大意。

桌面上，大家都下好了赌注。庄家切好牌，先抓了一张，三位闲家轮流抓牌，旁边还站着几位看客，他们也是可以在庄家切牌之前下注的。每人分到手十三张扑克牌，按“十三水”的规则各自进行墩牌组合。

“唉！”庄家抓起最后一张牌后不经意地长叹了一声，掩不住的厌烦神情，把牌高高地举上来，掩在面前，头往后仰，作势欲先后靠。这是他的习惯动作，熟悉他的人，就知道此时他抓了一副烂牌。

一阵手机铃声响，大家正互相看着谁的电话。刘老四接起来，对方是小表弟。

“四表哥，你中了，一个特码就让你猜中了，两万块啊，神了，四表哥，你太准了！”电话里一连串声音传来，全屋子里的人都听得见。

刘老四脑袋“嗡”地炸开来，右手将手机拿远了看一看，确实不假，是小表弟的电话，一句句话听得真真切切的。

庄家还在掩着面墩牌组合，有两个闲家趁着刘老四接电话的当下，偷偷地将赌注加码了。

“好了吗？”庄家仰起头，四下里扫了一眼闲家和旁边站着的看客。

“开牌吧！”三位闲家将手中的牌一一摊开，有“顺子”加“同花”的，有“葫芦”加“对子”的，有散牌加杂顺的。大家都盯着庄家手中的牌，嘴边浮出一丝笑意。

“十三水！”庄家把手中的牌摊开，果然是一条龙，三家通杀而且十三倍的赔率。

刘老四看着牌桌上的一张张扑克牌，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做了“保二”这么长时间，第一次遇到庄家拿“十三水”，心里“咯噔”一下，“坏了！”

果然，有两个闲家不认账，说刚才有另外加注码。可是，庄家只管认桌面上的赌注。一旁站着的看客作证，确实那两位闲家的赌注是后面加码的。不用多说，照规矩这多赔钱的部分应该算是“保二”刘老四的损失，算一算多赔的部分刚好二万块。

老四手中还握着电话，额头上、腋窝下、手掌心都是汗。

牌局结束，还没到手的二万元已经转手给了庄家。从赌场出来，老四一晚上没睡安稳。

第二天，他起了个大早，吃过饭后决定到村头的黄大仙庙里抽一签。虔诚的烧香，口中叨念着：弟子刘老四何方人士，求大仙指点迷津。

跪在大仙塑像前，双手捧着签筒小心地摇晃。不一会儿，从竹筒中跳出一只竹签来，上面写着“第93签”。俯身先前取过一对“阴阳鱼”，往地上投，一正一反。起身去取出93号签诗。

老四读着签诗纸上的诗词：“卫之音不忍听，淫风败俗国将倾；令人深入迷津路，所奏全非古乐声。”这些字全都认得，可是却不解其意。

庙门口坐着一位老者为人解签诗，老四认得正是昨天在祠堂门口遇见的老头。他走上前，将签诗递过去。

老头看了他一眼说，“兄弟，这是下下签啊，你问的是什么？”

刘老四说：“没什么，就随便看看，你帮我讲一讲里面的意思。”说着，递上一只香烟。

老头接过香烟点上，带上眼镜，沉吟了一会儿说：“卫之音，是说春秋时期卫国的音乐，孔夫子说它是靡靡之音，老百姓听了会伤风败俗，君王将士听了会消磨壮志，误入迷途，迟早会令国家倾亡的。你今天抽得此签，应该要有所警惕，这样才可以趋吉避凶。依我之见，求得此灵签者，凡事当谨慎，择善而行，一切声色财利不合义者，切不可贪。否则，必至败家丧身矣。同时，还要防小人说是非，不要轻信人言。”

“当然，具体要看你问什么？”老者抬起头看着老四，又说了一遍。

刘老四说，“我问今年的运气如何？”

老者摘下眼镜说：“外界的环境不大好，凡事要小心，小心驶得万年船。”

老四想了想说：“我问自己的事业、前程如何？”

老者颔首道：“工作、生意、学业都要规行矩步，不可贪快啊。”

老四又说：“我问钱财方面，可会有意外的收获？”

老者摇摇头说：“正财大致上与往年相差无几，不会有大的改变，偏财就别去想了，要切戒赌博贪婪。”

刘老四向老者道过谢，手里攥着那一张薄薄的签诗纸，起身离开，走在路上心中若有所思。

作者：六叶泷

來源：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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