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居然该死的甜美by清风疏落(邂逅小星河by薄皮大馅)

作者:薄皮大馅

反派居然该死的甜美by清风疏落(邂逅小星河by薄皮大馅)(1)

邂逅小星河

文│薄皮大馅 │

我把所有的星星都送给你了

南城一中东大门,向右西行一百米,有一条专卖各类小吃的羊肠胡同。

小路很窄,并肩只能走下两个人。昨天刚下过一场雨,凹凸不平的青石板缝隙间残存着不少雨水,悠长的风从胡同口吹进来,掀起一阵浅浅的涟漪。

学校新闻社的人找到朝辞,就是在胡同的一家过桥米线店里。

周末早晨,没到八点钟,往常热闹的地方此刻冷冷清清,不大不小的店面里就只有朝辞一个顾客。她坐在靠门的那一桌,财大气粗地点了两碗米线,一份酸辣,一份三鲜。

到底不是大胃王,酸辣的那碗吃完,她就饱得差不多了,恰好被人找到,朝辞买好单,背起包抱着摄像机就跟着新闻社的几个小同学往外走。

南城一中今年建校一百周年,作为优秀毕业生,朝辞被母校邀请回来,给学校拍摄一段MV。场景规划是一个月前就商量好的,但是新闻社那边临时想要多加几个学校科技馆的镜头。

“前不久学校收到了很多往届学生捐献的展品,我们想着不能辜负学长学姐们的一片心意,所以希望朝学姐能跟我们去科技馆补拍一段。”新闻社的社长是个蘑菇头的小男生,跟她说话的时候还有些害羞。

朝辞心下觉得好笑,爽快应道:“没问题。”

要不是这次收到邀请,朝辞都快有八年没再回到南城了。她高中毕业后就举家搬到了大学所在的城市,明明过去了这么久,学校都不知道翻修了几轮,但奇怪的是,不仅校门口的小吃胡同没变,连科技馆也没有变,还是那个烟灰色的贝壳型建筑。

当年她曾经随口问过一句,干吗要建得这么奇形怪状。有个人一本正经地告诉她:“这样模仿股骨结构建造的立柱,既可以消除应力特别集中的区域,又可以用最少的建材承受最大的载荷。”

专业术语砸得朝辞眼花缭乱,瞪着他说:“林况,你能不能说人话?”

面容清俊的男生好像被她逗笑了,眉宇间藏着一寸温柔,莫可奈何地换成她可以理解的四个字:“性价比高。”

恍然间,几人已爬到了三楼展厅,朝辞立好摄像机支架,一圈一圈调整着焦距,其他人早已被厅内琳琅满目的展品吸引,有个女生忽然发出一声惊叹:“这个模型好漂亮啊!”

众人循声望过去,都不由得眼睛一亮。那是一个小型宇宙模型,关上灯在昏暗的环境里,可以投射出真实宇宙诞生状况和现有星球的运行轨迹。

无比绚丽,让人震撼。

只有朝辞定定地站在原地,耳边传来絮絮的议论声。

“我知道这个!当年得了全国发明金奖的,特别有名!”

“是不是林况学长做的?听说还是他送给一个同学的毕业礼物。”

“哇,过分浪漫了吧!”

一瞬间,朝辞仿佛回到了八年前的那个六月,夏风绵密地缭绕着整个校园,蝉声若隐若现,远得像在天的另一边。

林况第一次带她造访他的小宇宙。

“朝辞,”那时,他眸光闪亮,对她说,“我把所有的星星都送给你了。”

长大要当太空人

多年后,网上有句很流行的话——没有被人起过绰号的青春,都是不完整的。

看见这句话的时候,朝辞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按照这个理论,那林况的青春应该是双倍完整。

朝辞小时候电视上有个零食广告,里面的经典台词是“长大以后我要当太空人”,广告里粉雕玉琢的小男孩语气坚定地说着未来理想,让作为观众的朝辞备受鼓舞,以至于连吃了好多天的零食,差点儿长了蛀牙。

所以上了高中,发现跟她考上同一所学校的中考状元,就是广告里的那个小男孩时,朝辞着实惊讶了好一阵。不过像她这样的人不在少数,大家都曾饱受广告“荼毒”,所以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高中军训结束,大家私底下对林况的称呼,就都变成了“太空人”。

古怪又好笑,搭配上林况那张总是不苟言笑的英俊脸孔,有种奇异的反差萌。

据说那种零食是他爷爷开的工厂生产的,这样看来,让自家人来拍摄广告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反正林况这张脸也不输给任何小童星。

上天不光赐予了他绝佳的外貌,连头脑也让普通人望尘莫及。

大家都在重点高中就读,林况却是唯一一个高一就斩获国际物理奥赛金牌的天才学霸。

一中学风开放,讲究素质教育,林况大多数课程时间都待在实验室里。久而久之,他的第二个绰号“科学怪人”,就也慢慢在学校传开了。

高一文理分班前,朝辞和他的班级隔得很远,整整一个学年都没有见过这位传奇人物几次,印象最深的一次还是物理实验课上。那个实验,她一连失败了好几次,下节课是自习,她被物理老师单独留下来,和电火花、打点计时器两看相厌。

朝辞不知道当时自己抽的什么风,在那一刻突然就想起林况刚拿了奥赛金牌的事,仗着实验室只她一人,闭着眼睛呐喊一声:“太空人,快赐予我力量吧!”

眼睛睁开时,林况竟然真的奇迹般地出现在了她面前。

少年脸上没带什么表情,隔着五六米的距离看着她,语调冷冷的:“你叫我?”

后来朝辞把这件事告诉朋友,都被当作是年度十大笑话之一,没有人同情她叫人绰号被当场抓住究竟有多尴尬。当时,她讲话都结结巴巴,语无伦次:“我、我不是,对不起……”

那是她第一次和林况说话,也只有这么一句。

因为林况什么都没说就走了过来,低头打量了一眼桌上的器材,三两下就帮她完成了实验,她连声谢谢都没来得及说,他就又转身离开了。

朝辞记得那是个阴天。

太阳被乌云遮盖住,铅色的云层低垂,走廊里的吊灯将他的影子模糊地烙在墙上。

他像一个为拯救苍生而下凡的救世主,来去匆匆,不给世人多余一瞥。

等她再次见到林况,已经是几个月后。八月底,高二开学,朝辞文理分科时选了理科,分班考试题出得简单,连她一向头痛的物理都没有拖多少后腿,她顺利地踩着线进了三个实验班中的一个,恰好也是林况所在的班级,座位刚巧是他前面一位。

不过她这样的小角色,和大佬只有几面之缘,大概也难能在他心里留下什么印象。

朝辞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放弃了转过头和他打声招呼的打算。她怎么都没料到,放学后,林况从她课桌旁经过时,会主动停下脚步,问她:“你是不是朝辞?”

月亮被人咬了一口

几乎每个第一次知道朝辞名字的人,都会理所应当地念成“朝辞白帝彩云间”的“朝辞”,但“朝”作为姓氏的时候,其实和“潮”同音。

林况是她上学以来,遇到的第二个能一下子就把她的名字念对的同学。

她愣了两秒,赶忙说:“是我是我。”

大佬不会是来找她算那天叫他外号的账吧?还是有什么忌讳,要嘱咐坐在他周围的人……乱七八糟的想法在脑海里滚过一圈,朝辞又莫名觉得林况根本不会在意这点儿小事。

果然,没等她悄悄试探一句,林况已经直接道明来意:“陆南屿和我说过了,以后你有问题都可以来问我。”他不光话说得郑重,还一本正经地递给她一张纸片。

上面明晃晃写着三个大字:提问卡。

底下还附带着一句:“2010—2012两学年内,朝辞可凭此卡片向林况提问。”

卡片上的字都是手写的,龙飞凤舞,是典型的男孩子的字迹,幸亏林况字写得好看,她才能辨认清楚。

朝辞的第一反应是觉得好笑,不是嘲笑,她从没见过林况这样一板一眼履行承诺的男孩子。余光瞥见他微微蹙起的眉,朝辞又把笑压了下去,接过卡片,像他一样正儿八经地跟他道了谢。

至于他提到的那个陆南屿,是朝辞高一班上的班长,也是第一个把她的名字叫对的同学,朝辞和他关系很好,以前没少找他问过物理题。

这次分班两个人没分在一起,朝辞还失落了好一阵,不料对方竟然给她另找了这么一尊大佛。

她有自知之明,所以尽管得到了林况的承诺,还是不敢拿自己那些在他眼里和“一加一等于几”没有区别的题目去骚扰他。

虽然成了前后桌的同学,但高二上学期的半年里,两个人基本上没说过话。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平安夜那晚。

那天是周五,学校并没有因为这个西洋节放假,但这一天实在很特殊,新闻上说有十年难得一见的月全食,南城还是几个最佳观测城市之一。

陆南屿在晚自习前偷偷给她发了消息,约她到学校花坛边集合。朝辞立刻会意,捂住肚子佯装胃疼,从教室逃了出去。到达约定地点时,却发现并不止陆南屿一个人在那里,有七八个人,都背着相机或者拿着望远镜,正在兴奋地议论着,里面最淡定的一个,是林况。

这位大佬又在实验室待了一下午,朝辞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他。

陆南屿找了一个绝佳观测点,在学校后门小阁楼的天台,只不过路有点儿难走。陆南屿作为带路人走在最前面,四体不勤的朝辞落到队伍末尾,翻个墙卡在上面半天下不来。她自尊心强,不太好意思在一群不熟的人面前求救,张着嘴半天没喊出一个字。

直到林况对她伸出了手。十六七岁的少年,手臂已经十分有力,轻而易举就把她拉了过来,等她站稳身体,他就很自然地收回了手。朝辞耳尖热热的,紧紧跟在他身后。她一紧张或害羞,就化身复读机,念叨了一路的“谢谢大神”。

除了她以外,所有人都是有备而来,都带好了观测工具。朝辞没办法,从口袋里掏了半天也只掏出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所以在大家都仰头望着天空的时候,她只能借着路灯光,在本子上涂鸦,再配上文字。

“月亮被人咬了一口。”

“月亮被人咬了两口。”

“月亮被人吃光了。”

她落下最后一笔时,天空已经完全被漆黑的墨色覆盖,路灯一晃一晃,她眼前发晕,后退了一步,险些撞到人,转过头才发现林况就站在她身后,微垂着头,目光落在她手里的本子上。

好像一刹那又回到了那天在实验室的尴尬场面,林况八成觉得她幼稚得像个小学生。

朝辞讷讷解释道:“我就是随便画画……”

话音刚落,她就听见林况说:“画得很好看。”

朝辞愣愣地仰着脑袋,男生黑黢黢的眼眸中没有取笑的意味,满满的,都是真诚的夸奖。

你这样是犯规的

大佬好像比她想象的要平易近人多了。

平安夜之后,朝辞心里对林况的印象逐渐发生了变化。尤其是某天午休,她一个人待在教室,快被理综卷的压轴题难哭了,正赶上林况从实验室回来,对上她一张泫然欲泣的脸,饶是一向镇定冷淡如他,脸上也显出了一瞬间的无措。

朝辞觉得她这么大的人了,做不出题目就哭鼻子挺丢脸的,看见林况,慌忙地把脸埋在手臂里,闷声闷气地说:“我没事,你……不用管我。”

身后没有什么动静,朝辞松了一口气,又不觉感到了一点儿莫名的失落,索性在桌上趴了半天。大约五分钟后,桌子上像有人放下了什么东西,朝辞慢吞吞地抬起头,看见了一张写满解题过程的草稿纸,和一根苹果味儿的棒棒糖。

站在桌前的林况额角沾了点儿薄汗,像刚进行过剧烈运动。

朝辞不傻,他会随身携带糖果的概率,比她能解开压轴题的概率还小。棒棒糖应该是他刚刚才出去买的,而那张草稿纸的最下面,在一堆复杂的物理公式的末尾,还写着两个小小的字:“别哭。”

人在很多时候都是不能被人哄的,一被人哄了,之前压抑的情绪就会喷涌而出。

朝辞一边给自己擦眼泪一边抽抽搭搭地讲:“林况,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好啊!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是犯规的……”

林况显然不是网瘾少年,不理解“犯规”的含义,皱着眉头问:“我要被罚出局吗?”

朝辞就这么被他逗笑了,脸上泪痕都还没干:“既然你都贿赂本裁判了,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她头一次壮着胆子和他开玩笑,说完又不禁有一点儿后悔,怕林况觉得她太轻佻,正要补救,林况忽然垂眸看她,右边脸颊绽出一颗若隐若现的小梨涡:“那就谢主隆恩了。”

在朝辞的记忆里,那天绝对是她和林况关系的分水岭。

她在生人面前向来拘谨,熟悉之后胆子就会变得越来越大,甚至敢抱着物理习题册追到实验室去,也不怕问的问题太简单会丢脸。被林况敲着脑袋说“这题你也能算错”的时候,还能振振有词地回应:“我又不是太空人,没有严密堪比计算机的大脑。”

朝辞和他熟悉之后才知道,林况并不反感“太空人”这个绰号。

别人儿时的梦想早已丢到了九霄云外,他却一直深深刻在心里。

哪怕在她心里,她和林况已经算得上朋友的关系了,她也不会白占他的便宜。高二下学期,晚自习又延长了半小时,饿得人饥肠辘辘。放学后,朝辞带着几乎要辟谷的“太空人”扫荡东大门的小吃胡同。

路太窄了,人多的时候他们只能一前一后地走,朝辞怕把人弄丢了,就单手拉住他的衣摆,林况个子太高,乖乖跟在她后面,时不时要低头躲过店门口垂下来的广告牌,朝辞觉得自己有点儿像带着幼儿园小朋友的老师。

一整条胡同,她最喜欢的就是那家过桥米线。

小朝同学无辣不欢,从麻辣到酸辣轮换着来吃,林况则跟她截然不同,对三鲜情有独钟。

朝辞咬着筷子,想到什么,忽然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林况瞥她一眼,她清了清嗓子,说:“林况,我昨晚看了一本言情小说,里面说口味专一的人,一般对感情也很专一。”

说起别的,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林况都能侃侃而谈,但感情这方面就是完完全全的盲区,过了半天,他才“嗯”了一声。

朝辞的热情却没被浇熄,笑眯眯地调侃他:“提前恭喜你的女朋友啦。”

林况掀起眼皮,语气一下变得冷淡起来:“有时间看言情小说,没时间把物理题做完。”

朝辞这才悻悻地缩了缩脖子,举手发誓晚上回家就弃小说从物理。

守护一个秘密

对朝辞来说,誓言这种东西,立下就是为了打破的。

不过她这次是被动打破的,因为天气预报出现偏差,她和林况吃完夜宵准备出门的时候,突然就毫无征兆地下雨了,他俩都没有带伞。她还好,可以用书包挡一下,但身旁这位大佬平时从不背书包的。

朝辞从包里随手掏出两本书递给他:“先用这个挡着,我数‘三二一’,我们就冲出去!”

结果跑是跑了,她像雨中狂奔的哈士奇,林况却连淋雨都风度翩翩。

等到回家,朝辞就没空想自己刚刚在林况面前究竟是什么形象了,因为她给林况的两本书里,有一本就是物理书。

复习不了倒是其次。

最重要的是……物理书里有她不可告人的事情。

她相信林况的人品,但事有万一,哪怕有那么一点儿可能性,她都不想被人知道。

朝辞一整晚都没能睡好觉,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上学,路上没有撞见林况,反而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陆南屿。

这周轮到他们班执勤。陆南屿在新班级仍然是班长,身旁还跟着一个和他举止亲密的女生,平安夜看月食的那个晚上,女生也紧挨在他旁边。

朝辞怔怔地站在原地。

陆南屿看女生的眼神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缱绻,转过头望向她时,又恢复了对朋友的那种带着距离感的热络,微微笑着:“朝辞,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

朝辞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昨晚浑身被雨水打湿的时候,她都没有觉得自己这么狼狈。

下一秒,有一只温热的手拉住了她的手腕,朝辞被一股力道带着踉踉跄跄地往前走,头顶响起林况的声音:“她有作业没做,今早过来让我帮她补作业。”

一句话轻描淡写地将她带出了困窘的境地。

时间真的是太早了,整个班级就来了他们两个人,负责开门的同学还没来,林况单手扶着门框,从最顶上的窗户跳了进去,从里面打开了门。

原本宽敞明亮的教室,此刻在林况的眼神中,显得狭小逼仄起来。

朝辞沉默不语。

他开口问道:“你是为了陆南屿学的理科?”

说是问句,其实他的语气分明是笃定的。

高一时,朝辞的成绩在整个年级都称得上优秀,虽然物理不好,但她政、史、地三科少有敌手,抛弃自己的强项来学理科,不是她多么富有挑战精神,而是为了一个人。

那本物理书,最后一页的角落处写着:“为了陆南屿,好好学物理。”

她追随着陆南屿的脚步学理科,可不仅没能和他分到一个班级,现在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和别人越走越近,她的努力简直成了一场笑话。

朝辞红着一双眼睛看着林况:“是又怎么样?”

阳光刺破云层照了进来,身形纤弱的女孩挺直了背,身体却在微微颤抖。

林况理性的大脑,无法接受这样的感情用事,也从没学过如何体贴别人,但最后,所有的理智还是败给了眼前女孩的眼泪,突然就无师自通了怎么帮人守护一个秘密。

他伸手过去,食指轻轻摁在她眼角,擦去一点濡湿,语气不似以往那样平平,带着一丝哄人的味道:“说过了,我会教你的。”

近到呼吸交缠

朝辞能猜到林况为什么生气。

她这样的态度,不仅对不起自己,更对不起他信仰的学科,可最后他还是对自己妥协了。

朝辞羞愧得无地自容,她根本不配耽误林况的时间,即便他这么安慰自己,但她还是良心难安。

高二想转回文科班还来得及,然而朝辞写完申请书的时候,鬼使神差地翻开了那本物理书。那天书上虽然沾了雨水,但后续被林况处理得及时,没有受到什么损伤。

她这时才发现里面夹了一张书签。

上面画了一个折线分析图,是高二以来,朝辞所有大小测试的物理成绩,从最开始的擦边及格,到现在时不时会考出一个亮眼的分数,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原来她进步得这么快。

林况把折线图画成了北斗七星的模样,用劲瘦的字体在下面写着每一颗星的名字,虚线连接着最后的满分。

“等你的玉衡星。”——北斗七星里最亮的那一颗。

朝辞咬着唇,最后还是把那张申请书撕了。

不管当初为了谁,为了什么原因选择的这条路,她都没有理由在路已经越走越开阔的时候,再调头去走另一条路。

她现在走了,才是对不起林况的付出。

第二天一大早,朝辞去学校门口人气最旺的小吃铺子买了一份紫米糕。相处这么久,她对林况的喜好也了若指掌。看起来这么高冷学术的人,偏偏就喜欢吃这种软软糯糯的东西。

他们俩这一场别扭没闹多久,所以朝辞也就不知道,自己和林况之间的事被很多人都注意到了。

十几岁的年纪,哪怕是在学习气氛浓厚的实验班,也有不少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热衷于八卦。只要对象是一男一女,就算关系清白,走得近了也难免会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

朝辞是英语课代表,晚自习前被老师叫去交代了作业,再回到教室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座位被人动了。

她的桌子被人往后移了一位,和林况的桌子并排在了一起。见她进来,后排同学纷纷眼神促狭,欲盖弥彰的咳嗽声此起彼伏。

朝辞整张脸烧了起来,这种心照不宣的暧昧气氛让人无所适从。另外一个当事人对此一无所察,只顾低头做着题,整个人带着一种超脱物外,羽化登仙的淡定。

求救无门,朝辞只能硬着头皮坐过去。不想被人看热闹,她立起书本挡着脸,悄悄戳了戳林况:“他们搬桌子的时候你怎么也没……拦一下啊?”

话里没有指责的意思,但多少带着些羞窘。

林况手一顿,搁下笔,也钻到了她的书后面,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子近到呼吸交缠。

他垂下眼帘,嘴角轻轻勾起一个笑,学着她用气音说:“这样给你讲题更方便。”

平常不爱笑的人,突然笑起来,杀伤力才尤其大。

朝辞几乎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在这一刻,万籁俱寂,所有的声音都被她胸腔里击鼓一样剧烈的心跳声替代。

最后一个问题

满打满算,朝辞和林况坐同桌的时间还不到一个学期。

他在高三上学期的时候,参加了中科院宇宙物理实验室的招录考试,被提前批次录取以后,就直接留在了首都。

本来按他的竞赛成绩,早就可以随便挑选国内任意一所顶尖学校,大家都以为他留下来继续读高中是为了拿个高考状元,没人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选择结束高中生活。

但对朝辞来说,一切早有预兆。

因为林况是在她物理拿了第一个满分后的那个周末,坐飞机去首都的。

那次的卷子并不容易,题很难,计算量也大,朝辞做得很吃力,所以当成绩下来的时候,她喜出望外。要不是体力不允许,都想把她身边的大功臣抱起来转两个圈。

林况眼睛里也蕴了笑意,对她说:“恭喜。”

不知情的人看了,大概要以为她是高考物理考了满分。

然而她还没有开心几秒,林况就和她说了自己要走的事情。

大脑一瞬间变得一片空白,又像挤满了嘈杂的声音,朝辞愣了好半晌,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是好事啊,你可以实现你的愿望了。”她应该为他高兴的,于是努力牵了牵嘴角,“加油,太空人!”

也努力……假装自己不难过。

林况在深秋时节离开南城,他走后,高三剩下的两百天时光都像以二倍速在流逝。

朝辞参加高考的这年,端午节在六月初,上完最后一天课,学校就要放假布置考场了。她被几个同学围着抓紧最后的时间问定语从句和同位语从句的区别,有人隔着半间教室喊她:“朝辞,有人找!”

她从一堆字母中抬起眼睛,不偏不倚地撞上了玻璃窗外一张熟悉的脸孔。

身边的同学都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不再缠着她提问,把她推到走廊上跟来人“团聚”。

林况回来得很突然,却还记得这天是什么日子,从学校外面给她买了一只红枣馅的粽子。花坛边上热热闹闹,朝辞和他并肩坐在长椅上,小口地吃着粽子,口齿不清地询问他在首都的近况,他一一作答。

粽子吃完的时候,空气安静了一瞬,林况忽然说:“我还有一件礼物要送给你。”

他说的礼物,就是那个宇宙模型。

灿烂的光影印在身边少年清隽的侧脸上,让人毫无防备却又理所当然地心动。

眼前这样的美好,令朝辞不敢触碰,甚至害怕呼吸重一些,这美好的景象就会消失。一刹那,她的脑海里闪过很多事。

比如林况只是为了履行承诺才来到她身边,能和他相处这一段时光,已经是她莫大的幸运。

在他心里,她还是那个喜欢陆南屿而不得的女孩子。她要怎么告诉他,因为他太好,早已取代了陆南屿在她心中的位置,在她心中留下的痕迹比陆南屿还要深。

怕他会觉得她的喜欢太过轻浮。

她从口袋里摸出了那张随身携带的提问卡,鼓足勇气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林况,你觉得我是什么?”

归还宇宙

校庆MV的拍摄工作,在周一正式结束。

还剩最后一场升旗仪式要拍,朝辞凭借着记忆找到了当初看月食的那个小天台。这次没人拉她,她费了好大的劲才连人带设备地爬了上去,架好机位,等待着大课间的铃声。

周六那天在科技馆发现了林况的那件展品,又得知她和林况曾是同班同学后,一群小朋友炸了锅,追着她打听当年的情况。

可她一句话没法说。

八年前,对于她的那个问题,林况做出的回答是一个数字——42。

她分班考试成绩是班上的42名,所以学号就是42。

是典型的林况式的回答,用最理性的数字将她定位成了一个同学,所以剩下的问题都不用再问。

她没有收下那份会让她误会的礼物,把自己那些绮思重新压回了心底。

做朋友就好。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再然后,就是她考上了沿海城市的大学,而林况开始从事实验室里保密性质的工作,难能再和外界联系。

青春里的离散就像一场大雨,落下的时候轰轰烈烈,可是太阳一出,很快就了无痕迹。

只可惜,和她一起在雨中奔跑过的人太惊艳,八年过去,她再也没能喜欢上别人。

升旗仪式一共三分钟,结束的时候,朝辞俯下身看着摄像机里录下的画面,不防耳边蓦地传来一道声音:“大家好,我是2012届毕业生林况,很荣幸今天被邀请回母校,给各位做国旗下讲话。”

她身体一僵,不敢置信地望过去,在主席台的正下方,看见了正在发言的那道身影。

朝辞是听说了他所在的实验室近期获得了重大突破,八年来的付出得到了应有的回报,但没有想过会在这里,就这样猝不及防遇见他。

林况清淡的嗓音在校园里缓缓回荡。

“今天想和大家聊一聊宇宙和航天,这个话题听上去可能有些大,所以让我们先从一个数字说起。

“42——《银河系漫游指南》中说,它是生命、宇宙以及任何事情的终极答案。”

……

真相来得轻飘飘又郑重无比,往后的话,朝辞都没有听清,头脑一片混沌,八年前的点点滴滴化为凌乱的光影在她眼前翻飞。

直到周围早已恢复沉寂,熟悉的声音不再通过扬声器传来,近得仿佛与她咫尺之隔。

“回头。”

朝辞转过头,看见了迎着光向她走来的身影。

像她这八年里做过的所有美梦。

她把所有星星都归还给了宇宙,换回了她的太空人,她的科学怪人,她的林况。

她要用一生写完的喜欢。

——摘自《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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