蛙声一片世外桃源(海南听蛙人)
无声囊泛树蛙。
在与蛙类鸣声有关的诗词中,广为传诵的莫过于辛弃疾的“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赏词人的眼中,这是稻花飘香、蛙鸣奏韵的丰收之景,而海南师范大学生命科学学院副院长、教授汪继超则更关注蛙的鸣叫行为。
自然界动物的通讯方式多样,哺乳类、禽类能够通过声音传递信息。长期从事两栖爬行动物生态学研究的汪继超也假设,蛙类个体也可能通过鸣声向其他个体传递特定信息。
为了证实这一猜想,汪继超十年如一日,陶醉在片片蛙声中,成为国内极少研究蛙类“说话”的“听蛙人”。
汪继超(右)和团队成员在野外调研。
深入自然听蛙声
听得蛙鸣传信息
汪继超成为一名“听蛙人”,是2012年的事。海南有43种蛙类,得天独厚的资源,对从事两栖爬行动物生态学研究的汪继超来说,是机会,也是一项绕不过去的研究课题。
这些蛙,有常出现在人们居住环境中的泽陆蛙、黑眶蟾蜍,也有栖息在深山老林里鲜为人知的蛙种,如红蹼树蛙、小湍蛙等。无论哪一种,都引起了汪继超及其团队浓厚的兴趣。
类比是科学研究中常用的方法之一。在研究初期,汪继超先对声音特征与体型之间的关系进行研究。“就像北方人和南方人,一般情况下北方人身形更大,声带更宽,说话声音相对就大。再比如男人和女人,男人的体型也比女人大,所以一般男性的声音更粗犷,女性的声音则相对尖细。”
那么在蛙的世界里,它们发出来的声音,是否和体型大小有关?汪继超带领着团队,步入深山做起了实验。在海南陵水吊罗山里,汪继超团队选取锯腿原指树蛙作为研究对象。他们寻找到个体后,采用录音机录制鸣声,然后记录被录音个体的体长、头宽、体重等形态数据,最后与个体声音的频率、音节时长等鸣声参数进行了相关性分析,发现体型较大的蛙类,声音也更大,而雄性个体鸣叫的频率也远高于雌性。
“声音是动物信息传递的重要媒介之一,分析鸣声特征有利于理解蛙类的信息传递。”汪继超团队发现,受环境选择压力的影响,蛙类鸣叫行为具有节律性,且存在物种差异。不同的栖息环境、不同的时间段,蛙类的鸣叫开始时间、鸣叫持续时间也不尽相同。
为了研究栖息在咸水—半咸水生境中的海陆蛙的鸣声特征及鸣叫节律,2017年6月至10月,汪继超团队在野外录制了24只海陆蛙的鸣声,分析了鸣声特征、鸣叫节律及其与环境温度和相对湿度的关系。
分析发现,海陆蛙的鸣声由基本音、基本音的组合音和多音节鸣声组成,且具有调频现象。鸣叫行为多发生在晚上,从晚上8点开始,鸣叫高峰期集中在凌晨2点到4点。当温度升高时(清晨5点到6点)鸣叫行为就结束了。
红蹼树蛙。
鸣叫,向同类发信号
鸣叫,保证种群繁衍
“每当天气开始炎热,我们就听到池塘里接连不断的蛙叫声,它们为什么要叫?这是它们和同类沟通的语言吗?”不一定是山林里的“特种蛙”,汪继超研究的对象还包括人类居住环境中的黑眶蟾蜍。
在海南师范大学的试验室里,汪继超团队的博士王同亮也对黑眶蟾蜍鸣叫行为展开研究。
“年龄大、体型大的雄性蟾蜍,对雌性蟾蜍更具有吸引力。”王同亮说,声音就是一种信号。通常雄性蛙类通过鸣声“找对象”。蛙类声音能够传递的信息很多,其中之一就是告诉其他个体“我的身体很健康,占有的资源较好”,以此吸引潜在配偶,抱对产卵。
自然界有不少动物类群是雄性筑巢,这在蛙的世界里也有所体现“强壮雄性蛙类在泥土地里筑巢,他们借助回音产生更大的声音,吸引雌性,仿佛在宣示自己的实力:‘我有大房子,你快点来呀!’”汪继超说,事实证明,这的确能够让更强壮的雄性蛙类在集体鸣叫中脱颖而出,获得雌性蛙类的青睐。
实际上,通过这样直白的方式展现自己的实力,并不是雄性蛙类不讲浪漫,而是在危险重重的自然界,这是高效繁衍后代的策略。繁衍的本能刻在每一个物种的基因里,只有在外界环境的选择压力下,快速完成繁殖,才能保证整个种群的生存得以延续。当然,发出求偶鸣叫的同时,也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当捕猎者来临时,不慎被捕食的那只蛙,会发出凄厉的鸣声。对于个体而言,这是它们留在这个世界上的“遗言”,但对于种群来说,这是以生命为代价发出来的警告鸣声。汪继超说,被咬住的个体一旦发出警告鸣声,原本“蛙声一片”的“合唱团”会瞬间安静下来,“他们接收到了同伴传递的信息,并做出行为反应。”
斑腿泛树蛙。
成果背后凝聚艰辛
调查研究任重道远
“海南是一个特别适合开展蛙类研究的地方。”说起从事的研究工作,汪继超忍不住给海南岛的物种多样性点赞。
他进一步解释,在内地城市,由于受气候的限制,一年之中,专家学者们研究蛙类的时间有限,仅春季和夏季是最佳时期。但在海南,常年有蛙鸣,对他们这群“听蛙人”来说,是最难得的大自然馈赠之一。
“一般来说,蛙类冬季会冬眠,几乎没有活动踪迹。但海南的气候特征,决定了这里只有雨季和旱季。天较冷的时候,即便进入了旱季,也有细刺水蛙这一类物种可供研究。”汪继超说,正因如此,海南一年四季都能听到蛙的鸣声,这让研究工作可以持续进行。
研究结论为人们打开了了解蛙类通讯的大门,然而这些结论的背后,皆是常人无法体会的艰辛。长期深入雨林,危机四伏。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在研究蛙,雨林里的毒蛇也在盯着我们。”汪继超回忆,雨林中常见的竹叶青、烙铁头等毒蛇,常常游走在研究人员的身边,“有时候我们正在录制蛙类声音,毒蛇就从周围经过,稍有不慎惊动了它们,它们便会发起攻击。”
如今,谈起这样的经历,汪继超十分平淡,但仔细听来,叫人不寒而栗。在大自然面前,人类的力量是那么微不足道。
然而,科学研究带给汪继超更多的是得出结论后的兴奋。从事蛙类声音研究整整10年,汪继超带领着团队已经录制了海南岛上三分之二的蛙类鸣声,发表了20多篇相关学术论文,其中大多数发表在国外知名学术期刊上。
尽管成果颇丰,但在汪继超这些“听蛙人”看来,两栖动物的世界仍有较多未解之谜,调查研究仍是一件任重道远的事情。
蛙类鸣声中的秘密还有很多,期待着“听蛙人”进一步揭示。(刘梦晓 张梦真)
来源:海南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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