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穷富兄弟（民间故事雌雄兄弟）

以下故事，出自明代冯梦龙编著短篇小说集《情史类略》，翻译时稍有改动。

明代宣德年间（宣德，是明代第五位皇帝明宣宗朱瞻基的年号，公元1426年—1435年），河西务（注意，这是个地名，今天天津市武清区）有一对老夫妻，老爷子叫姓刘，开了个店，卖酒为生，生意不错，日子算小康。

刘老爷子和妻子，已经年过花甲，但没有子女。老两口年轻时就想要个孩子，要了那么多年也没成，这成了他们的毕生遗憾。

有一年冬天，外面下着大雪，店铺里来了一对父子。儿子很小，大概只有十来岁，模样很俊俏，一看就是个小帅哥。但他的父亲面容憔悴，脸色苍白，似乎身体很不好。过了一晚上，这个父亲病更加严重了，以至于不能走路。几天后，孩子的父亲死了，这孩子没有其他亲人，也没钱安葬父亲，只能伤心地哭。

刘老爷子看着难受，加上他很喜欢这个孩子，于是他出钱安葬了孩子的父亲，并打算收养孩子，但没好意思张口。

孩子的父亲被埋在了刘老爷子家后面，这孩子很聪明，看到刘老爷喜欢自己，想到自己无家可归，于是就认刘老爷为父亲。刘老爷子大喜，给孩子重新起了名字，叫刘方，从此像亲儿子一样对他。

刘方也很孝顺，事刘老爷子就像亲生父亲一样。

两年之后的一天，遇到大风，有一位少年坐船时，船翻了，他被人救上岸，手里一直拿着竹子做的笼子，哭个不停，来到了刘老爷子的店门口。

刘老爷看着少年，问他家庭情况。原来，少年是山东人，叫刘奇，父亲在京城做官，后来遇到瘟疫，父母都去世了，因为他年纪太小，没办法把父母的棺材送到老家，只好把父母火化，骨灰放在了竹笼里，他带着父母的骨灰回老家，打算埋葬。

哪料到，天有不测风云，坐船时遇到了大风，船翻了，他拼命保住了父母的骨灰，但他的行李、家当全部落在了河里。所以，刘奇一下子什么都没有了，回家的路费都不知道上哪去弄，只好边走边哭，所以来到了刘老爷子的店门口。

刘老爷子一向善良，听了刘奇的遭遇后，生了恻隐之心，给了刘奇一笔钱，让他回家，好好安葬父母。刘奇磕头感谢，而后回家去了。

一个多月后，刘奇回来了，他手里还拿着竹笼，对刘老爷子说：我的家乡，河水开闸，遍地都是洪水，老家什么都没了，我甚至记不清我家到底在哪里了。这下，我真的无家可归了。可是，父母的骨灰要安葬，希望恩人能借我一片地，让我安葬父母。我愿意做牛做马做仆人，报答恩人。

刘老爷子答应了，让刘奇把父母的骨灰，也安葬在自己家后面。

从那以后，刘老爷也像亲生儿子一样对刘奇，刘奇也很懂事，在店里帮忙做事，伺候刘老爷子。自然地，刘奇和刘方也成了兄弟。刘奇年纪稍大，刘方叫他哥哥。两兄弟关系很好，刘奇受父亲影响，读过很多书，他也慢慢地叫刘方读书，刘方也因此大有进步。

刘老爷子夫妇，晚年居然得了两个宝贝儿子，而且这两个儿子长相好，有文化，知道礼仪，实在是优秀，夫妇都很高兴。

几年之后，刘老爷和妻子相继去世，刘方和刘奇大哭，如丧考妣，后来兄弟二人把他们埋葬在后面。刘方回到京城，把母亲的棺材移到了刘老爷这里，和父亲合葬了。此时，刘方父母、刘奇父母以及刘老爷子，三对夫妇的坟都在家后面，如同三足鼎立。

兄弟二人后来关了店铺，重新开了布店，生意做得也不错。

由于兄弟二人相貌出众，有才华，有礼仪，家庭条件也不错，所以当地人不少来提亲，纷纷要把女儿嫁给他们。刘奇想答应，自己和刘方已经成年，是该结婚成家了。但是，刘方却不同意，执意不肯，刘奇也没办法。

有一天早上，刘奇看到屋里横梁上，有燕子在筑巢。于是，他提笔在墙上写了一首词：营巢燕，双双雄。朝暮衔泥辛苦同。若不寻雌继壳卵，巢成毕竟巢还空。

刘奇这首词，表面是说燕子，其实也是说他和刘方。因为，如果不结婚，不生孩子，只是两个兄弟一起，那么到最后，家业都会成空，或者被别人占据。

刘方看到后，念了几遍，笑了笑，也写下一首词：营巢燕，双双飞。天设雌雄事久期。雌兮得雄愿已足，雄兮将雌胡不知。

刘奇看到这首词后，大吃一惊，因为这首词明明是说，刘奇和刘方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两人一个是男一个是女。刘奇确定自己是男儿，那么刘方肯定是女子了。他暗暗想到：原来，我弟是花木兰？但是，我天天跟他睡在一起，怎么没发现？怪不得就算是酷暑夏季，他也不愿意脱衣睡觉，原来如此。

刘奇没有点破，他和刘方感情很好，如果刘方是女儿身，那么他愿意和她过一辈子。但是，刘方究竟是不是女儿身？她到底愿不愿意和自己成婚？他不敢确定，于是请刘方继续写一首词。刘方哼了一声，提笔写下：营巢燕，声声叫，莫使青春空岁月。可怜和氏璧无暇，何事楚君终不识？

这首词更明显了，意思是她刘方像和氏璧一样，洁白无瑕（暗示自己是处子之身），也有意于刘奇，只是刘奇就像当年拿到和氏璧的楚王，居然不认识宝贝。

看到这里，刘奇大喜，笑着说：我弟弟果然是女子啊！刘方听了之后，忽然羞红了脸，深情地看了刘奇一眼，然后跑开了。

刘奇追上去，说：你我情同骨肉，何必隐瞒呢？再说了，你为什么要做男儿打扮？

刘方停了一会，说：妾家之前寓居在京师，因为母亲去世，所以跟父亲回乡。只是，女孩子在路上不方便，所以才女扮男装。后来，老父（刘老爷子）认我为子，我因为还没能把母亲和父亲合葬，所以不敢说破，我只是怕老父生气，我也想有个落脚处。后来，老父去世，我想表明身份，但哥哥你开了布店，店里很忙，一人难做，所以我就暂时没说。

刘奇说：你我同床数年，感情胜于亲人，你词中之意，我全明白，我绝对不会娶别人，今生今世，只愿与你一起。刘方也说：三家坟墓，都在这里，我们不能去别处，就在这里度过余生吧。我愿意嫁给哥哥，打扫三家坟墓，继承三姓香火。

当夜，两人分房而睡。

第二天早晨，刘奇请镇中老人做媒，择了吉日，在三家坟墓前说了自己和刘方成婚之事，当天晚上，两人喜结连理，共入洞房。

当地人知道后，认为这是天下奇闻，也盛赞兄弟变夫妻的佳话，于是把当地改名为“三义村”。（后来，冯梦龙在《醒世恒言》中，把这段故事改编成《刘小官雌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