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朱日和(此生心系朱日和)
军代表杨斌(右一)现场指导部队进行装备捆绑加固。 谢冬令摄
2017年,朱日和沙场阅兵,军代表张威伟站在平板车上,向不远处的阅兵现场方向庄严敬礼。
孙华剑摄
祖国北疆,有一个叫朱日和的小镇。
近年来,这个中国最知名的演兵场,吸引着世界关注的目光。
很少有人知道,就在这个小镇上,有一个小小的群体,默默地保障着朱日和演兵场上千军万马的平安抵达、顺利集结与凯旋回归。他们鲜为人知却不可或缺,他们就是北部战区某调度中心朱日和训练基地站的军代表们。
盛夏时节,记者踏访朱日和,见证了几名军代表的到来与离开。从交接仪式背后的一个个感人故事中,记者领略了这群军代表对战位的热爱、对使命的珍视,感受到了他们身上浓浓的家国情怀。
不 舍
一名军人对战位的深爱与痴迷
要走了!
站在站台上,军代表张东宇久久伫立,舍不得离开。
这一天,是他离开的日子。因为工作需要,他被调到其他军代室工作。那个城市里,有他久未相见的妻子和儿子。战友们本以为,他会兴高采烈地离开。就连张东宇本人也是这样想的,在朱日和训练基地站工作的5年时间里,他经常憧憬着回去和妻儿团聚的幸福时光。
可真的到了这一天,张东宇发现,这个让自己倍感煎熬的地方,如今竟然有些不舍!
清晨,张东宇像往常一样准时起床,穿好迷彩服、作战靴,戴上防风面罩,全副武装来到站台。他要最后一次跟战友一起卸载军列。
指挥完第一个整列的卸载,张东宇已大汗淋漓。看着千人百车风驰电掣地开往演兵场,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感觉特别轻松。
尽管他的接班人——前来轮换的军代表杨斌,催了一次又一次,可张东宇还是迈不开离去的脚步。
又起风了。大风卷起漫天黄沙,让人眼睛都睁不开。趁着躲避风沙的间隙,杨斌问他:“这里条件这么艰苦,你为啥还如此不舍?”
张东宇愣住了,他之前压根没想过这个问题。一刹那,一幕幕往事又涌上心头。
每年,来自全军的各路劲旅都会来到这里演练。无论周末还是节假日,无论白天还是午夜,军列到达就是命令,他和其他军代表们必须第一时间前往现场,组织到达部队卸载人员和装备。
卸载军列时,军代表们坚守在站台,要么一站就是一整天,要么从车头到车尾来回张罗指挥。冬天寒风肆虐,人被冻成冰棍;夏天酷热难耐,人被晒得脱水,一下站台就蔫了。
由于工作时间长期不固定,经常吃不上正点饭,他们普遍患有胃病。遇上狂风四起、黄沙漫天的天气,能见度只有几米,风沙直往脸上、脖子里钻,他们每次摘掉面罩里面都是黑的。
最难受的是眼睛,钻进去的沙粒硌得眼泪不停地流。至今,张东宇都保持着随身携带眼药水的习惯。
这些年,张东宇不止一次想象过离开时的情景。他觉得,可以避免烈日、黄沙、狂风的折磨,每天睡个好觉,抱抱可爱的儿子,离开这里是一件庆幸的事。可没想到,事到如今,他却舍不得走了。
站在站台上,张东宇拉了拉防风沙和日晒的迷彩面罩,眼角处风蚀出的皱纹已爬上这个1988年出生的军人脸上,任他怎样整理面罩,都会有几条清晰的纹路随着眼角漏出来。远远望着走过无数次的铁路线和站台,他有些失神。
恶劣的天气,使得原本简单的交接仪式变得更加简短。在介绍完情况后,他和接班的杨斌郑重地互敬了一个军礼。
转身的时候,张东宇突然明白:舍不得离开,是因为他早已融入这个小站;舍不得离开,是因为他爱这里爱得深沉。那是一名军人,对自己战位的深爱与痴迷、对自己使命的融注与投入!
坚 守
在这里工作的日子,是人生中分量最重的时光
隐于大漠,远离人群。
汽车越走越远,在张东宇的视线里,朱日和站渐渐变小,成为一个小黑点。那一刻,一种难以言说的寂寞涌上他的心头。
对于驻守在这里的军代表来说,最难以忍受的,还是孤独与寂寞。朱日和训练基地站说是站,但全站只有几个人。别看在装卸载列车时人声鼎沸、装备轰鸣,可一旦装卸载结束,军列轰隆隆驶向远方,整个站台立刻就会恢复原有的寂静。
回望在这里的1800多个日日夜夜,张东宇心里很清楚:苦累有很多,但最难忍的还是那份寂寞和孤独——想家,想念家中的妻子和儿女。
军代表张威伟的家,与朱日和站的直线距离不足180公里。由于工作特殊,他一年到头少有机会回去。女儿一天天长大,他只能从照片和视频中看到。谈起这些,张威伟向记者展示了他手机里的照片和视频。其中,两段视频深深地打动了记者——
第一段视频,他精心地把女儿从出生那天到现在7岁的照片,按顺序一张张拼接起来,做成了带音乐的视频。张威伟说,自己没法陪着孩子成长,只能这样看着女儿长大。
另一段视频,是上次张威伟回家时母亲偷偷拍的。看着他走进家门,7岁的女儿怯生生地躲在门后,不说话。过了好半天,孩子才慢慢习惯,默默地搬了一把小椅子站到他的身后……那一刻,张威伟的眼泪“唰”地流了出来,紧紧地抱着女儿。
父女相拥,没说一句话。
妻子、儿女,是钢铁汉子们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在朱日和训练基地站,有一项特殊的“纪录”——军代表们没有一个打过孩子。他们说,平时看都看不着,好不容易一年半载见一次,愧疚都来不及,哪还舍得打啊。每次回家,孩子是想要啥就给买啥,恨不得要一个给买两个,就是想尽量弥补心里的愧疚。
这群军代表最愿意聊的,就是夸自己的孩子。一说起孩子的出生、站立、走路、上学等事情,他们总是滔滔不绝。可说着说着,他们又情不自禁哽咽起来。
采访间隙,主任孙东开心地向记者展示女儿新写的作文《龟兔赛跑新编》。10岁女儿在写作方面的天赋,是他最骄傲、最自豪的事。
认真阅读他女儿写的故事后,记者感动之余突发奇想,能不能把他女儿写的故事讲出来给大家听。
记者把这个故事发给了一个远在北京喜欢播音的军娃条条。听说这个故事的前因后果后,同样是军娃的条条,不仅将故事在自己的微信公众号朗诵了出来,还向孙东的女儿发出邀请,让小姐姐到北京来玩,一起去看天安门、故宫,还说要把自己的玩具送给小姐姐。因为她的爸爸在艰苦偏远的朱日和工作,太不容易了!
当稚嫩的童音穿越万水千山来到朱日和,当看到军娃条条的邀请,这位刚毅的军人,再也控制不住对女儿的思念,当着记者的面流下了动情的泪水。
朱日和是寂寞的,可军人就是在这种寂寞和孤独中积蓄胜战之力,履行打赢使命。孙东和张威伟都说,这里虽然远离家庭、生活艰苦,可全军只有一个朱日和,他们的岗位非常特殊、非常重要。那千军万马在演兵场上摔打磨砺,战斗力每一分增长的背后,都有他们的默默付出。他俩告诉记者,再苦再累再孤独也能坚守下去,因为在这里工作的日子,是他们人生中分量最重的时光。
谈起这些,张威伟又想起了2017年朱日和沙场大阅兵的场景,那是他军旅人生的高光时刻——由于人手紧张,他仅带领几名官兵就完成了阅兵场上每一件装备的卸载与归建。由于工作量大、任务完成准确高效,他们荣立了集体二等功。
热 爱
胜战那一天,祖国知道我
交接仪式后,刚刚报到的杨斌在张威伟的带领下,戴上红臂章开始了首次“下现场”。
“下现场”的意思是,军代表到站台一线,指导部队官兵对装备器材进行捆绑加固,完成装载;或指导官兵解除固定装备的绳索、方木等捆绑器材,完成卸载。
今天的任务是卸载。张威伟反复检查装备卸载的情况。他时而爬上1.2米高的平车,查看装备是否在运抵途中出现塌陷,是否影响驶下站台,时而看看手表,确定正在卸载的军列能否在下一列到达之前,完成卸载任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等到卸载完成时,已是中午。大家浑身早已被汗水湿透,张威伟看了眼手表计步器,2万多步。他告诉记者,这是一名军代表一个上午常见的工作量。
卸载的工作量大,装载的工作量更大。很快,他们接到通知,保障一支完成演习任务的部队装载军车。装载时,军代表需要从头到尾一丝不苟地检查三四个来回。张威伟说,在这里工作4年,他相当于徒步从朱日和走到北京好几个来回。
虽然每天都很累,可他们却乐此不疲。张威伟边检查边给“新人”杨斌介绍说,在运输现场,要是军代表说装备的捆绑加固不达标,军列无论怎样都是无法驶出站台的,你说我们重要不重要?
这重要的背后,是如山的责任和无尽的热爱。军代表到了“下现场”这个环节,意味着整个运输任务已经接近尾声了。更多的工作,需要军代表在部队装载卸载前做。
拿这次装载来说,早在20天前,张威伟就特意到部队,查看需要运输的装备情况。他发现该部有几台装备是近年来新列装的。这些新装备都超限超重,怎么运输以往的规定中并未提及。他当即留了下来,和部队了解装备的特点和参数后,赶回站里重新制订了装载运输预案。“那天,我们预想了好几种装载方案,并与部队和铁路讨论实施的可行性。”张威伟说。
说着,他跳上了平板车。这是他们站里的一个习惯:在装备装载前,军代表通常都要在每一个平板车上走一走。这些来自铁路部门的平板车,往往调拨自全国各地,装载了重型军事装备后,在运输过程中会不会出现偏载和位移,都是军代表组织装载过程中必须关注的大事。
排查的过程中,张威伟不时拿出一个小锤对平板车进行敲打,也会用脚去验证这些平板车内部有没有出现空洞和腐蚀。他说,一旦装备开上平板车后出现塌陷,很可能对装备造成损坏,影响军列的发出时间。
检查无误后,部队开始对超限超重装备进行吊装作业。张威伟站在一旁,严密监督着每一个细节。
装载完成已近黄昏。往回走的路上,杨斌向张威伟问,天天这样忙活,有多少人记得住我们?
站在站台上,眺望着远处的铁轨,张威伟动情地说:不管记住记不住,我们都是打赢链条上不可或缺的那一环。胜战那一天,祖国会记住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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