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国王朝：耶路撒冷王国简史

耶路撒冷王国是第一次十字军东征（公元1095-1102年）后，十字军和西方定居者于公元1099年建立的一个国家。该王国以耶路撒冷为首都，是中东地区四个十字军国家中最重要的国家。两个世纪以来，欧洲人在地中海东岸的狭长地带为自己创造了相对繁荣的新生活，但它一直受到政治分裂和入侵威胁的困扰。数次十字军东征都没能使这个王国摆脱这些问题。尽管它在公元1187年失去耶路撒冷和迁都阿卡后还在勉强维持，该王国最终于公元1291年被废除，并被纳入穆斯林马穆鲁克领土。

王国的成立：第一次十字军东征

到11世纪中叶，塞尔柱土耳其人已经从巴格达的哈里发国阿拔斯王朝手中夺取了政治权力。1071年，一支拜占庭军队被击败，皇帝罗曼努斯四世·狄奥吉尼斯在曼齐克特战役战败被俘，基督教的小亚细亚因此被土耳其最终占领。同时，高加索以南的许多亚美尼亚人向南迁徙，加入到陶鲁斯山地区的其他人中，并在西里西亚形成了一个殖民地。

塞尔柱人继续向南扩张，1085年占领了叙利亚的安提阿，这是基督教的宗主国之一，是对拜占庭威望的又一次打击。因此，尽管塞尔柱帝国从未成功地作为一个整体维持下来，但它从拜占庭帝国手中夺取了包括尼西亚在内的大部分小亚细亚地区，并使重新崛起的伊斯兰教危险地接近了拜占庭的首都君士坦丁堡。正是这种危险促使皇帝阿莱克修斯·科穆宁向西方寻求援助，而到了1095年，西方已经准备好作出回应。

这些年的动荡扰乱了正常的政治生活，使前往耶路撒冷的朝圣之旅变得困难重重，甚至常常无法进行。有关危险和骚扰的故事传到了西方，甚至在朝圣条件改善后仍留在民众心中。此外，知情的掌权者开始意识到，穆斯林世界的力量现在严重威胁着西方和东方。正是这种认识导致了十字军东征的发生。

隐士彼得在从圣地朝圣归来时向乌尔班二世递交了一份请愿书

阿莱克修斯的呼吁是在基督教世界的东方和西方分支之间的关系正在改善的时候发出的。在本世纪中叶，两者之间的不和导致了1054年事实上的、但没有正式宣布的分裂，而诺曼人对意大利南部原拜占庭地区的占领则加剧了教会的分歧。诺曼冒险家罗伯特·吉斯卡德（Robert Guiscard）领导的一场针对希腊本土的战役进一步激怒了拜占庭，直到1085年罗伯特去世后，东西方之间恢复正常关系的条件才合理有利起来。因此，阿莱克修斯·科穆宁皇帝的特使在一个有利的时刻来到了1095年的皮亚琴察会议，教皇乌尔班二世似乎将军事援助视为恢复教会统一的一种手段。

乌尔班于1095年11月18日召开了克列芒会议，出席会议的主要是法国南部的主教以及法国北部和其他地区的一些代表。他的原话无人知晓，因为关于他讲话的唯一现存记载是多年后写的，但他显然强调了东方基督徒的困境、对朝圣者的骚扰，以及对圣地的亵渎。他敦促那些犯有扰乱和平的罪孽的人将他们的战争精力转向神圣的事业。他强调在接受痛苦的同时需要忏悔，并教导说，任何人，除非怀有最崇高的动机，否则都不应该参与这场朝圣。

乌尔班二世主持克列芒会议

反应立即热烈起来，可能远远超过乌尔班的预期。到处都能听到“Deus le volt”（“上帝的旨意”）的呼声，当时便决定同意去的人应该背负十字架。此外，响应的不仅是骑士，还有一个明显出乎意料且可能不受欢迎的因素——大众，也站了出来。

克列芒会议表明了这个时代三大特点：首先，存在着前所未有的大众宗教热情，其中不乏明显的末世论倾向，圣城耶路撒冷在其中占据了重要地位；其次，对异教徒的战争已被视为一项宗教事业，一项奉献给上帝的工作；最后，西欧现在拥有了教会，世俗的机构和组织能力来计划和实施这一事业。

在教皇乌尔班的演说之后，东西方都开始了准备工作。阿莱克修斯皇帝很快就意识到，他将不得不为更多涌入的战士提供经费和管理。在西方，随着领袖们开始集结军队，那些背负十字架的人试图筹集资金，通常是通过出售或抵押财产，既用于立即购买装备，也用于旅途中的长期需要。

随着准备工作的进行，几支组织性不强的骑士和农民队伍，通常被称为 “人民十字军“，在欧洲各地出发了。其中最有名的一支，由一位杰出的大众传教士，隐士彼得和他的辅理沃尔特·桑萨沃尔召集起来。一路上他们风餐露宿，在匈牙利和保加利亚造成相当大的混乱之后，到达了君士坦丁堡。阿莱克修斯亲切地接待了彼得，“简直视如己出”，并建议他等待十字军主力部队的到来。但官兵们越来越不守规矩，1096年8月6日，他们被渡过博斯普鲁斯海峡。当彼得在君士坦丁堡请求额外援助时，他的军队在Cibotus（十字军称为Civetot）遭到伏击，几乎被土耳其人全部歼灭。

第一次十字军东征（人民十字军）的场景，塞巴斯蒂安·马尔默雷的画作（约1490年）

隐士彼得在德国的布道激励了其他的十字军团体，他们也未能到达耶路撒冷。其中一个团体由臭名昭著的埃米科伯爵领导，对1096年在几个莱茵城镇发生的一系列大屠杀，即屠杀犹太人负责。传统上，这被认为是中世纪犹太人和基督徒关系的一个重要转折点——事实上也经常被认为是反犹太主义历史上的一个关键时刻——这些袭击首先发生在斯佩尔，然后在沃尔姆斯、美因茨和科隆变得越来越凶险。在十字军的逼迫下，许多犹太人要么皈依，要么死亡。而他们中许多人选择了死亡。有资料显示，犹太人宁可自杀甚至杀死自己的孩子，也不愿意皈依十字军，或服从十字军的处决。虽然这种性质的狂热并不是基督教所独有的，但这些屠杀被基督教同胞看在眼里。事实上，一些当时的基督徒在描述中将人民十字军的失败归结于此。屠杀过后，十字军转战匈牙利，在那里他们被匈牙利国王击溃，损失惨重。埃米科伯爵可能没有参加所有的大屠杀。他逃了出来，黯然回国。

隐士彼得率领第一次十字军东征

按照乌尔班的指示，十字军主力部队于1096年8月出发，由四个主要分遣队组成。由法国国王腓力一世的兄弟维尔曼多瓦（Hugh of Vermandois）率领的第五支较小的部队在其他部队之前出发，但在从巴里穿越亚得里亚海，到底拉西乌姆（现在的阿尔巴尼亚都拉斯）时因船毁人亡。布永的戈弗雷（Godfrey of Bouillon）是第一支出发的大军的首领，也是自1087年以来下洛林的公爵，他是唯一一位来自德意志王国参与十字军东征的主要诸侯，尽管他和他的随从们大多讲法语。戈弗雷从陆路出发，顺利穿越了匈牙利。拜占庭领土上有市场和补给，除此之外他们进行了一些抢劫。军队于1096年12月23日顺利抵达君士坦丁堡。

第二支部队是由来自意大利南部的诺曼人波赫蒙组织的。波赫蒙是罗伯特·吉斯卡德的儿子，他对亚得里亚海的对岸很熟悉，在那里他曾与父亲一起作战。拜占庭人对他的恐惧情有可原。然而，当他于1097年4月9日抵达君士坦丁堡时，他已经40岁了，并决心与他以前的敌人达成有利的条件。

第三支也是最大的一支军队是由图卢兹伯爵圣吉利斯的雷蒙德组建的。55岁的他是十字军中最年长和最杰出的诸侯，他渴望并可能期望成为整个远征军的领袖。陪同他的是被教皇任命为十字军的使节的勒普伊（Le Puy）主教阿德马尔（Adhémar）。雷蒙德带领他的追随者，包括一些他自费资助的非战斗朝圣者，穿过意大利北部，绕过亚得里亚海海湾，然后向南进入拜占庭领土。这支庞大的队伍在达尔马提亚造成了相当大的麻烦，并在接近首都时与拜占庭军队发生了冲突，雷蒙德于4月21日抵达首都。与此同时，佛兰德斯的罗伯特领导的第四支军队已经从布林迪西渡过亚得里亚海。与其同行的还有他的表弟诺曼底的罗伯特（英格兰国王威廉二世的兄弟）和布卢瓦的斯蒂芬（征服者威廉的女婿）。

第一次十字军东征的场景

1097年5月下旬，十字军和一支拜占庭士兵分遣队抵达土耳其苏丹国的首都尼西亚（今土耳其伊兹尼克），尼西亚于6月19日向拜占庭人投降。十字军于6月26日离开尼西亚前往安提阿，然后 发现穿越干旱多山的安纳托利亚非常困难。1097年7月1日，在多里耶姆（Dorylaeum），土耳其人袭击了十字军军队的先遣队。尽管天气炎热，箭如雨下，十字军仍然坚守阵地，当其他军队集结时，土耳其人被击溃。通过西方先遣队和希腊人之间的合作，取得了一场公开战争的重大胜利。

在安纳托利亚的进一步推进更加艰巨，在遭受了许多伤亡之后，特别是在陶鲁斯山脉地区，十字军才于10月20日抵达安提阿附近。安提阿是黎凡特的大城市之一，也是基督教的宗主国之一，它被一圈巨大的城墙包围着，上面有400多座塔楼。尽管热那亚和英国的船只以及后来来自当时在塞浦路斯的耶路撒冷教长的增援和补给，但围攻被证明是漫长而艰难的，许多人死于饥饿或疾病。春天，摩苏尔的克尔博加（Kerbogha）领导的救援部队带来了反击的威胁。情况似乎是如此无望，以至于一些十字军逃亡并试图回家。其中，隐士彼得被抓获，并被送回东道主，在那里他被悄悄地宽恕了。另一个逃兵是布洛瓦的法国骑士斯蒂芬，他被克尔波伽的部队切断了与军队主力的联系，并且不无道理地判断十字军注定会失败。在回家的路上，斯蒂芬遇到了正率领拜占庭救援部队行进的阿莱克修斯皇帝，并使他相信安提阿的战役已经无望。皇帝回头的决定，无论在战术上多么合理，都是一个外交上的失误；当十字军得知皇帝的举动后，他们感到没有任何义务把城市还给皇帝。

前往圣地的十字军战士的纹章旗帜

与此同时，波赫蒙提议，只要皇帝不出现，第一个进入城市的人就应该拥有它。事实上，这位诺曼人已经与城内一位不满的指挥官取得了联系，后者于1098年6月3日让他越过了一段城墙。其他十字军跟随波赫蒙进入正在睡梦中的城市并迅速占领了它。这样，安提阿就恢复了基督教的统治。

1099年6月7日，基督教军队在耶路撒冷前驻扎，当时他们的兵力已经大大减少，可能只有1200-1500名骑兵和12000名步兵，耶路撒冷总督得到了充足的补给，并相信他能够抵御围攻，直到来自埃及的救援部队抵达。另一方面，十字军缺少补给，直到有六艘船抵达雅法（Yafo），并在港口被埃及中队封锁前成功卸货。7月8日，军中命令进行严格的禁食，在穆斯林从城墙上嘲笑的情况下，整个军队在神职人员的带领下，以庄严的队伍绕城游行，然后到橄榄山，隐士彼得在那里以他以往的雄辩口才进行宣讲。

7月13-14日，攻城塔被抬到城墙上，7月15日，戈弗雷的人占领了城墙的一部分，其他人则踩着攀登梯子跟了上去。当最近的城门被打开时，谭克雷德和雷蒙德率军进入，穆斯林总督在大卫塔向后者投降了。总督和他的保镖一起被护送出城。谭克雷德承诺在Aqṣā清真寺提供保护，但他的命令被违抗了。数百名男子、妇女和儿童，包括穆斯林和犹太人，在随后的大屠杀中丧生。

十字军在第一次东征攻占耶路撒冷

因此，十字军在出发三年后实现了他们的目标。在困难重重的情况下，这个挣扎、纷争、天真的队伍从西欧来到中东，并征服了当时防守最严密的两个城市。从现代的角度来看，第一次十字军东征的几乎不可能的成功算得上惊为天人。不过，对于中世纪的人们来说，胜利的缔造者是上帝本人，他为他忠实的骑士们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奇迹。正是这种坚定的信念支撑着几个世纪的十字军东征。

最初的十字军军队中的大多数人都凯旋而归，但一些贵族和他们的追随者则留在了圣地开始了新的生活。这只是在接下来的两个世纪里与各种穆斯林统治者争夺来之不易的领土的漫长故事的开篇。与拜占庭帝国的关系恶化也没有帮助中东基督徒的处境。为了捍卫第一次十字军东征的成果建立了四个十字军国家：耶路撒冷王国、安条克公国、的黎波里伯国、埃德萨伯国。

政府与人口

耶路撒冷王国是十字军国家中最重要的国家，控制着从南部的雅法到北部的贝鲁特的狭长沿海土地。在该王国的控制下，有阿卡、提尔、纳布卢斯、西顿和凯撒利亚等封地。此外，还有塞浦路斯，一个方便西方船只停靠和补给的基督教基地。耶路撒冷国王可以要求其他十字军国家提供军事援助，但他们没有义务提供而且经常不提供。国王确实得到了圣殿骑士团和圣若望骑士团等军事组织的帮助，这些专业的骑士是黎凡特地区训练有素的战斗人员。不过，这些骑士团只对他们自己效忠，他们的行动有时会与国王的计划相反。十字军各国之间缺乏政治上的统一，也没有一支有凝聚力的战斗力量，这最终将大大促进他们的衰落。

布永的戈弗雷曾是第一次十字军东征中围攻耶路撒冷的主要领导人之一，他被任命为耶路撒冷的第一任国王，并被授予在该城的少量驻军（约300名骑士和2000名步兵）的指挥权。诺曼人Arnulf of Choques被任命为耶路撒冷的教长或主教。戈弗雷作为国王也使他成为高级法院的负责人和军队的总司令，但他和他的继承人将不断地与贵族们争吵。这些男爵是大地主，他们在十字军东征时曾率领自己的队伍，并在前塞尔柱的领土上攫取了他们所能得到的东西。理论上讲，男爵们应该为国王提供兵役（骑士配额），但实际上如果他们认为国王违背了尊重他们独立的誓言，也可以拒绝这样做。

布永的戈弗雷

随后的两个世纪里，贵族家庭的复杂通婚、王位的摄政者、篡位者、四次短暂的内战，以及无休止的继承权争端——与其他欧洲中世纪国家没有什么不同。尽管如此，耶路撒冷的国王仍然是十字军国家最负盛名的职位，如果他（以及在一个例子中，她）是一个相当有能力的统治者，并且没有遭受任何军事灾难，那么君主可以期望在很大程度上不受挑战地进行统治。国王还可以通过授予土地和头衔（从他作为国王的权利获得的土地到死后没有继承人的贵族的所有土地）来获得青睐。他还可以通过分配土地的方式，使可能招惹麻烦的人远离宫廷，或将亲近团结的邻居分开。在任何情况下，他都会就政策问题征求贵族们的意见。大庄园主与主要的教会人物和军事命令的代表一起，参加定期的公共辩论，即议会。他们发表意见，并就税收和对外外交等问题作出决定。

十字军来自欧洲各地，尽管大多数来自法国（诺曼底、洛林和朗格多克）和佛兰德斯。他们不仅有贵族和骑士，还包括更多卑微的工人，如铁匠、建筑工人、面包师和屠夫。西方定居者们被统称为“法兰克人”。这里建造了住房、教堂、修道院、女修道院和墓地。首都是最大的城市，王国建立时人口约为20,000人，到公元12世纪末上升到约30000人。在首都的建筑项目中，最重要和最持久的也许是新的圣墓教堂。该教堂于公元1149年7月竣工，取代了位于被认为是耶稣基督受难地和埋葬他的坟墓的较小版本。

圣墓教堂

最初，随着王国的建立，当地居民遭到了屠杀，但西方人很快就意识到，要想守住他们的成果，他们需要得到宗教非常多样化的当地人的支持。因此，对非基督教的宗教越来越宽容，尽管有一些限制，而且法律地位比天主教徒低。例如，犹太人和穆斯林可以访问耶路撒冷，但不能居住在那里，但在十字军国家从未发生过像当时欧洲那样的反犹太大屠杀。王国里有许多东方基督徒，特别是亚美尼亚人，但穆斯林更多，可能和基督徒人口比例为5：1。

由于大多数十字军士兵来自法国，王国的官方语言是法语，当时法国北部和诺曼人都使用这种语言。语言和宗教上的障碍，以及统治者和被统治者之间的障碍，意味着群体之间的文化融合很少，相反，接触仅限于法律、经济和行政事务。如果说有什么文化融合的话，其在于法兰克人采用了更适合中东气候的当地服装、饮食和卫生习惯，并赞助当地艺术家和建筑师。尽管基督徒和穆斯林之间的战争此起彼伏，但王国的大多数城市仍然是开放的，因为贸易的繁荣与政治或种族无关。

十二世纪的十字军国家

第三次十字军东征

在公元12和13世纪，西方领袖们将发起更多的十字军东征，以捍卫其在十字军国家的利益。第二次十字军东征（公元1147-1149年）是为了夺回上美索不达米亚的埃德萨，该地在公元1144年落入摩苏尔（伊拉克）和阿勒颇（叙利亚）的穆斯林独立统治者赞吉（公元1127-1146年在位）之手。十字军东征彻底失败，赞吉的继任者努尔·阿丁（Nur ad-Din，公元1146-1174年在位）于公元1149年占领了安提阿，然后消灭了埃德萨的拉丁国家。这对耶路撒冷王国来说是一个不祥的征兆。

埃及和叙利亚的苏丹萨拉丁（公元1174-1193在位）是十字军国家的下一个大敌。他在公元1187年7月的哈廷战役中重创了一支由耶路撒冷王国领导的拉丁军队，随后不久，在无人防守的情况下，耶路撒冷本身于9月被攻占。据说教皇乌尔班三世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崩溃而死，但实际上在他死的时候，耶路撒冷沦陷的消息不可能传到他那里，尽管他确实知道哈廷战役和阿卡的沦陷。

这场灾难导致教皇格雷戈里八世发起了第三次十字军东征（公元1189-1192年）。在宗教热情的刺激下，英国国王亨利二世和法国国王腓力二世（腓力·奥古斯都）结束了彼此之间的冲突，领导了这场新的十字军东征。然而，亨利于1189年去世，这意味着英国军队由他的继任者英格兰国王理查一世（狮心王理查）指挥。年迈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腓特烈·巴巴罗萨也响应了号召，率领一支庞大的军队穿越安纳托利亚，但他在到达圣地之前于1190年6月10日淹死在小亚细亚的一条河里。他的死在德意志十字军中引起了巨大的悲痛，大部分部队都返回了家乡。

腓特烈一世

阿卡围攻战是第三次十字军东征的首次对抗之一，对十字军来说是一次关键的胜利，但对萨拉丁来说却是一次严重的失败，他曾希望摧毁整个十字军王国。

狮心王理查于1191年6月8日抵达阿卡，并立即开始监督建造攻城武器，以攻打该城，该城于7月12日被攻占。理查德、腓力二世和利奥波德五世为胜利的战利品争吵不休。7月31日，腓力二世也回国了，去解决佛曼多瓦和佛兰德斯的继承问题，理查被留在了基督教远征军的单独指挥下。与第二次十字军东征一样，欧洲军队内部的这些分歧和分裂导致了基督教军队的削弱。

腓力二世

占领阿卡后，理查决定向雅法城进军。在试图进攻耶路撒冷之前，控制雅法是必要的。然而，1191年9月7日，萨拉丁在雅法以北30英里的阿尔苏夫袭击了理查的军队。理查随后下令进行全面反击，赢得了这场战斗。阿尔苏夫是一场重要的胜利。尽管穆斯林军队遭受了相当大的伤亡，但并没有被摧毁，而是被打散了。穆斯林军队感到了羞辱。这场战役提高了十字军的士气。理查得以拿下、保卫并守住雅法，这是确保耶路撒冷安全的一个战略上的关键举措。通过夺取萨拉丁对海岸的控制权，理查严重威胁到他对耶路撒冷的控制。

在阿尔苏夫的胜利之后，理查占领了雅法并在那里建立了他的新总部。1191年11月，十字军军队向耶路撒冷的内陆推进。12月12日，萨拉丁迫于埃米尔们的压力，解散了他的大部分军队。得知这一情况后，理查将军队向前推进，在拉特伦度过圣诞节。军队随后向贝特努巴前进，离耶路撒冷只有12英里。耶路撒冷的穆斯林士兵士气非常低落：十字军的到来可能会使该城迅速沦陷。令人震惊的恶劣天气——寒冷的大雨和冰雹——加上担心如果十字军军队围攻耶路撒冷，可能会被解救部队困住，导致他们决定撤退到海岸。1192年7月，萨拉丁的军队突然发动进攻，以数千人的兵力占领了雅法。

印有理查一世（左）和萨拉丁在第三次十字军东征期间骑马作战的画像的陶土砖

当理查听到萨拉丁和他的军队占领雅法的消息时，他正打算返回英国。理查德和一支略多于2000人的小部队经海路前往雅法，进行了一次突袭。他们从船上冲进雅法，对海上攻击毫无准备的阿尤布人被赶出了城市。

1192年9月2日，在雅法战败后，萨拉丁被迫与理查签订了一项条约，规定耶路撒冷仍由穆斯林控制，但允许非武装的基督徒朝圣者和商人访问该城。阿斯卡隆城的归属是一个有争议的问题，因为它威胁到萨拉丁在埃及和叙利亚的统治区之间的交流；最终双方同意将阿斯卡隆城的防御设施拆除后交还给萨拉丁控制。1192年10月9日，狮心王理查离开了圣地。

十字军的覆灭：1291年阿卡之围

第四次十字军东征（公元1202-1204年）攻打君士坦丁堡而不是穆斯林世界，第五次十字军东征（公元1217-1221年）在尼罗河上遭遇重创后，基督教徒似乎再也无法统治耶路撒冷了。不过，出人意料地，他们确实在公元1229年至1243年期间收复了该城，这次是由于外交手段，而不是战争。在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腓特烈二世（公元1220-1250年在位）的领导下的第六次十字军东征（公元1228-1229年），于公元1229年，通过与埃及和叙利亚的阿尤布王朝苏丹卡米尔（公元1218-1238年在位）的谈判得到了圣城。卡米尔在大马士革有自己的内部问题，同时他在伊拉克北部领土面临威胁，因此对耶路撒冷的让步是为了避免为一个没有什么经济或军事价值的战利品发生破坏性的战争。根据该协议，穆斯林将离开耶路撒冷，但可以自由访问他们自己的圣地进行朝圣。

尽管耶路撒冷被收复，阿卡仍然是耶路撒冷王国的首都，这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因为圣城很快就会再次丢失。这一次，阿尤布王朝的盟友，游牧的花拉子模人（Khwarismians）于公元1244年8月23日占领了阿卡。公元1244年10月17日，一支庞大的拉丁军队及其来自大马士革和霍姆斯的穆斯林盟友在加沙的拉福尔比（Harbiya）战役中被击败，阿尤布王朝对中东的控制大大加强。超过1000名骑士在这次战斗中丧生，这场灾难使十字军国家从未真正恢复过来。第七次十字军东征（公元1248-1254年）启动了，但与第五次十字军东征一样，它在埃及陷入了困境，最终以失败告终。其领导人法国的路易九世（公元1226-1270年在位）留在了中东，并帮助重新巩固了耶路撒冷王国的一些城市，特别是西顿、雅法和凯撒利亚。最后一次大规模十字军东征，即第八次十字军东征（公元1270年），也是由路易九世领导，再次进攻埃及的阿尤布王朝。这次又是以失败告终，也是最后一次失败。

在这最后两次十字军东征之间，该地区出现了一个新的威胁，那就是蒙古帝国。蒙古人无情地向西移动，袭击了阿斯卡隆和耶路撒冷。当蒙古人在加沙建立了一支驻军后，在公元1260年8月迅速对西顿发动了攻击。与此同时，以埃及为基地的马穆鲁克人（公元1250-1517年）已经从阿尤布王朝手中接管了政权。他们的领袖是杰出的将军拜巴尔一世（Baibars，公元1260-1277年在位）。

蒙古战士

马穆鲁克人传统上是流动的马匹战士，但在伟大的马穆鲁克苏丹拜巴尔一世的领导下，他们也发展了围攻城市的能力。拜巴尔一世开始对蒙古人和法兰克人发动协调一致的战争。他成功地将蒙古人赶回幼发拉底河，并接管了十字军国家的大部分地区。在1265年至1271年期间，拜巴尔一世系统地拆除了为十字军国家提供防御墙的堡垒链。他的最高成就是在1269年攻占了骑士堡（Krak des Chevaliers），即圣若望骑士团在叙利亚南部的巨大堡垒。

防御的重任越来越多地落在了军事命令上。13世纪最后一个季度的圣殿骑士团团长纪尧姆·德·博杰（Guillaume de Beaujeu）意识到，阿卡受到持续攻击只是时间问题。坚固的安提阿于公元1268年陷落。在邻近的的黎波里城于1289年落入马穆鲁克人之手后，它是最后一个幸存的十字军要塞。1290年，那里发生了对来访的穆斯林商人的大屠杀，这为马穆鲁克苏丹嘉拉温提供了进攻的理由。

马穆鲁克骑兵

在那个冬天，嘉拉温收集了针对阿卡的战争资源：士兵砍伐了黎巴嫩山上的巨大树木，费力地将木材拉到大马士革做成投石器；攻城矿工被从阿勒颇召来。从巴勒斯坦和叙利亚的所有附庸诸侯那里征用了部队分遣队；在清真寺里以圣战的名义进行宣讲，激起了大众对这一事业的志愿。与此同时，基督徒们也向欧洲发出了日益绝望的呼吁，要求进行新的十字军东征以拯救城市。教皇发布了一份总通谕，劝说人们参加十字军东征，但反应有限。欧洲的国王和大贵族们对十字军冒险的胃口正在逐渐消失。最后只成功招募了3000人。他们中很少有职业军人。

然而，1290年11月，在攻城准备工作进展顺利的情况下，嘉拉温意外死亡，攻城准备工作陷入停滞。阿卡的人民松了一口气。他们相信自己已经幸免于难，但嘉拉温的儿子哈利勒发誓要继续前进。1291年3月，他的军队开始行动。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都是一个非同寻常的场面——大量的人和牲畜、帐篷、行李和物资，都在向基督教的最后一个立足点汇聚。其目的是要给对方致命一击。部队从中东各地广泛抽调——从500英里以南的埃及，从最北边幼发拉底河畔的黎巴嫩和叙利亚，从大城市——开罗、大马士革和阿勒颇——集合了所有地区的军事资源。精英部队是讲土耳其语的马穆鲁克人，军队中不仅有骑兵、步兵和专业补给团，还有热情的志愿军和苦行僧。

阿卡的防卫很好。它的 城市中心建筑密集，背靠地中海，因此只能从一侧被围攻，并受到双线城墙的保护。城墙上有塔楼，前面有深沟，但每一方的军队数量差距很大。阿卡可以利用大约700至800名精锐的骑兵骑士和大约13000名步兵。嘉拉温在圣战事业中调集了大约10万人。

阿卡城防地图

马穆鲁克人的后勤和组织能力是非凡的。他们把可能是有史以来数量最多的攻城弹弓带到了城墙上—也许总共有90个。其中大部分都是快速发射的牵引装置，依靠一队人马齐心协力，将石球投向城墙。除了这些，还有一些巨大的配重装置，它们可以发射重达165公斤的弹丸。4月初，哈利勒在俯瞰城市的一座山上搭起了他的红色帐篷，他的手下开始轰击城墙并破坏它们。

城墙的防御——总长两公里——由不同的军事派别分担：圣殿骑士团、圣若望骑士团和条顿骑士团、塞浦路斯国王的部队、来自英国和法国的分队以及当地民兵。然而，最大的问题是，他们没有一个整体的指挥结构。

初次进攻的凶猛程度令人敬畏。马穆鲁克的军事战略倾向于快速的打击，而不是长期的围攻。投石器的轰击是无情的。日日夜夜，暴风雪般的弹丸迫使守军躲在城垛后面。这使得进攻者有时间将一圈坚固的木隔板推向城市的外沟，而守军却无力破坏。在这些栅栏后面，矿工们开始挖掘隧道，向城墙蜿蜒而出。

重达165公斤的马穆鲁克投石砲弹

守军很快就意识到，被动防御无法拯救这座城市。有必要进行反击。第一次行动让马穆鲁克人措手不及。一支皮萨人分队在船上安装了一个投石器，在城墙外航行，开始轰炸马穆鲁克人的营地。在完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它散布了恐慌，但运气并不在基督徒一边。海水变得汹涌澎湃，击碎了投石器。然而，必须率先摧毁穆斯林的沉重配重装置的问题仍然很紧迫。圣殿骑士团和圣若望骑士团发起了一系列的夜袭，试图将这些使他们备受折磨的机器烧毁。在第一次尝试中，负责投掷希腊火的人惊慌失措，没有击中目标，马匹被穆斯林营地的绳索缠住了。一连串的后续攻击也失败了。越来越明显的是，马穆鲁克人已经得到了警告，可能是城内的某位穆斯林同情者向城墙上发射了附有信件的箭。

随着气氛的暗淡，阿卡的人们等待来自塞浦路斯的援军履行他们的承诺。5月4日，耶路撒冷的国王亨利带着40艘船和700人抵达。城里的人情绪高涨。在士气的拉锯战中，穆斯林阵营的士气有所下降。然而，亨利很快就意识到局势已无希望：他决定请求和平。5月7日，双方达成了休战协议。炮火停止了，两名骑士从城里出来，在苏丹的帐篷里与他进行谈判。哈利勒很直率。他问：“你们给我带来了城市的钥匙吗？”大使们宣布他们无权这样做。在这次讨论中，从城墙内的投石器发射的一块石头砸在了附近的地上——可能是意外，也可能是故意的。哈利勒拔出他的剑，威胁要杀死这些骑士，但被制止了：他们显然是无罪的。由于这一行为，谈判解决的机会已经消失。

矿工们继续推进他们的隧道。在随后的一周里，一系列的塔楼开始坍塌。外墙的部分坍塌了。城内的士气逐渐低迷。5月15日，马穆鲁克人实现了一个关键目标：外墙上具有战略意义的国王塔的表面被推倒。马穆鲁克人抓住时机，当晚在杂乱无章的砖石上修建了一条沙子便道，并建立了一个关键的前沿阵地。他们现在面对的是进入城市的主要门户——被诅咒的塔，名字很不祥。16日，他们沿着一条宽阔的战线发动了全面进攻。经过激烈的战斗，他们被打退了，但进攻者仍然控制着很长一段外墙。疲惫不堪的守军知道，下一次进攻可能是致命的。

第二天，出现了停顿。哈利勒让他的人休息。在城内，有人试图用船疏散妇女和儿童，但海浪太大，人们不得不被送回去。在圣十字会的母教堂里，举行了最后一次教堂仪式。耶路撒冷的主教劝说人们为信仰而战，为信仰而死。

5月18日，1291年。黎明前一小时。马穆鲁克人发起了大规模进攻。在铙钹的撞击声、号角的轰鸣声和鼓点的敲击声中，他们向前猛冲。一时间，弓箭手和弩手在冲过来的穆斯林队伍中撕开了一道道口子。在房屋的屋顶上，镇民们拿着成堆的石块等待着，如果入侵者闯入，他们就会把石块砸下来。在其他地方，圣殿骑士团和圣若望骑士团也在奋力抵抗，以防止他们联合闯入。一段时间内，防线得以维持，但一波又一波的攻击者使防线疲惫不堪。马穆鲁克人开始涌入城墙。当防线崩溃时，纪尧姆·德·博热本人，一个年过半百的人，按惯例已经过了战斗年龄，匆忙穿上盔甲，投入到战斗中。在新的推动下，圣殿骑士团努力击退从城墙缝隙和破门中涌入的敌人，这时灾难降临了。博杰被一支穿透他的盔甲的长矛严重击伤。对那些与博杰并肩作战的人来说，这种伤害是看不见的，当他转身准备撤退时，士兵们发出了巨大的呼声。博杰喊道：“先生们，我已经无能为力了，因为我快死了。看这伤口！”然后他瘫在马鞍上，开始从马背上滑下来。他被放在一个盾牌上，抬到圣殿城堡。看到这一幕，防线崩溃了。

阿卡之围1291

随之而来的是一场大屠杀。人们奔向港口。整个城市被点燃了。一些富人乘船逃跑，穷人则被奴役或杀害。博杰躺在圣殿骑士的城堡里奄奄一息，战斗的声音在他耳边渐渐消失，但城堡本身仍然是一个安全的避难所。最后一批圣殿骑士在其巨大的城墙后面重新集结，该镇的大量人口也在那里寻求庇护。在阿卡的其他地方落入穆斯林手中后的十天里，圣殿骑士团一直在坚守。感到沮丧的苏丹哈利勒提出休战并为幸存者提供安全通道，但当穆斯林军队被允许进来监督疏散时，他们开始抢夺妇女和儿童。圣殿骑士团迅速关闭了城门，杀死了里面的穆斯林，并将尸体扔到城墙上。他们准备进行绝望的最后防守，马穆鲁克苏丹让他的矿工把防御工事推倒。守军一步步退到了最后一座塔楼。5月28日，这个最后的据点被破坏了，很明显，进一步的抵抗是毫无意义的。幸存者要么投降，要么被俘并被斩首。在压轴戏中，当一大群穆斯林试图进入塔楼进行掠夺时，塔楼倒塌了，基督徒和穆斯林都在此丧命。

一位幸存者写道：“由此，一切都失去了”，“到头来，基督教徒都没能掌握一个手掌宽的土地”。随着他们最后的十字军立足点的消失，他们不可能东山再起。在宗教人士中，阿卡的陷落标志着一场精神危机。这是上帝对罪恶的惩罚，面对伊斯兰教取得最后胜利的可能性似乎也失去了。重新征服圣地的十字军计划将持续数百年，但在整个欧洲，刺激早期十字军的精神热情正在消失。

对圣殿骑士来说，这一切也都结束了。事后，他们受到了很大的指责。没有了十字军的使命，他们就没有了目标。而他们的财富也很诱人：十字军的土地被没收；在教廷的纵容下，十字军骑士被法国国王折磨，作出离奇的忏悔。耶路撒冷王国现在只有塞浦路斯这个小小的容身之所。基督徒们失去了圣地。

（芝兰学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