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异乡人走在一座城市里（路过未来生活如此逼仄）

本文作者：埃德蒙

每年的戛纳电影节，国内参选影片总会抓紧这半个月时间，拼命宣传，哪怕只是非竞赛单元。因为他们知道，和那些霸着红毯不肯走的女明星不同，文艺片如果错过这个节日，则再也没有关注度和流量了。

所以，去年的戛纳“一种关注”提名《路过未来》在戛纳颁奖期间悄悄地上映。即使男女主角是杨子姗和《红海行动》主演尹航，还是没有多少关注度，淹没在美国大片和隔壁的爱情轻喜剧《超时空同居》里。

电影讲述的是都市里底层青年的故事，他们在都市长大，对贫瘠的故乡完全陌生。身边也有很多儿时的小伙伴当年随着年轻的父母在大城市长大，熟悉着大都市的一切，对大城市的主要街道、繁华CBD、游乐场如数家珍，寒暑假回来暂住也会成为同龄者的艳羡对象。他们处在小伙伴的C位，听他们讲大都市的种种趣闻，总觉得那是另一个世界。

后来上了大学，去小伙伴的昆山工厂宿舍里玩，体验着他们的工作餐、运动会和业余生活，才觉得生活的重压。虽然魔都高铁才十几分钟，但与你一个劳动密集型产业的工人并无关系。你只是有魔都生活节奏的些许体验而已。

但就是这种体验，会让你有些幻觉，让你觉得与老家格格不入，老家里的人和事一切的一切都让你不舒服，让你待不了几天就想回到大城市那个租住的窝里。哪怕在那边只是刷刷手机，逛逛街也好。

《路过未来》也是讲述这样的故事，只不过更加残酷。在大都市不欢迎这些外来者，委婉地用辞退、产业转移、无薪休假等下达逐客令之后，老年人选择了回去落叶归根，青年人选择了在都市买房寻求归属。

落叶归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家里的房子被羊“鸠占鹊巢”，承包地也被村委会收回。领导仁慈，给了你在农场干活的机会，但你干的并不好，还把腿割伤了。领导过来慰问，给了你几百块让你走人。女儿劝你回去，但你知道那个城市已经不欢迎你了，你回去只能成为女儿的累赘，只能放手让女儿回城。

另一边，女儿为了让父亲有个归属，有些“异想天开”地在城市买房。均价八万的房子，购房款简直是天文数字，但按揭贷款给了女儿些许安慰。凑首付，爸妈的存款，女儿的积蓄，但离首付的额度总是差一些。为药厂当白老鼠，“试药”的兼职就找了过来。

开发商销售代表的电话就像夺命追魂一样，一步步地摧毁女主角的心理防线。女主角是有主见也是矜持的，她总是与陌生男子保持距离，不随便给人家微信。她对父母孝顺，总是想着给他们点安慰，弥补他们作为农村人没有儿子的缺憾。由于买房造成的个人财政危机，她的底线也一退再退，最后甚至送礼要“试药”拿钱。

“试药”一次拿几千块，男主角是狠着心赚外快的，女主角是横着心凑首付的。本来，两人不会有太多的交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然而，微信拉近了他们的联系。男主角尹航良心发现，女主角杨子姗病入膏肓。两位都市的边缘人就这么走在一起，给了电影些许亮色，虽然杨子姗脸上的血色已很少。

电影的叙事层层推进，杨子姗从一个工厂女工到试药的受害者也就短短几个月时间，也就回了趟老家买套房的功夫，凑首付的催款电话就成了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如果，不买房多好？不买房，永远会觉得自己在这个大城市里飘着，被房东赶来赶去。

底层的工人会这么想，那些大学毕业的中高端外来打工者也是这么想。痛感都是类似的，也许中高端的打工者压力小一点，有点盼头，看得见阳光而已。但不断高企的房价会吞噬你的努力，正如“开年不买房，一年全白干”，等你的收入翻番，房价也翻番了，更买不起了，欲哭无泪吧。大城市不会怜惜你，只会逼你离开。回老家？你能做什么呢？

全民创业？你会发现再创业，也不如老家拿个几千块工资的事业单位轻松。他们虽然收入不高，但确是商业贷款的优质客户，比你这位创业CEO更受银行青睐欢迎。

电影拍的很纪录片，但保留了基本的电影的质感。会有一些魔幻现实主义，但点到为止，如《老兽》一般。开始节奏很流畅，尹航演的也很自然，至于边缘人取暖，电影就有些流于表面了，没有深挖人物内心，所以感染力更多地来自于电影所反映的生活，而不是通过演员的表现传递。

无所适从，无处藏身，这是《路过未来》给我的最大感受。这样的电影是丧的，题材就注定了没有市场前景，但值得我们尊重。坚持自己艺术底线的电影不多了，一年也就几部，值得你去早场看，感受《新闻联播》的另外一个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