梭罗的瓦尔登湖式全文(亨利戴维梭罗的瓦尔登湖之梭罗与鸟儿们)

宇飛/整理

《瓦尔登湖》在19世纪美国文学中,被公认为最受读者欢迎的非虚构作品。

梭罗的瓦尔登湖式全文(亨利戴维梭罗的瓦尔登湖之梭罗与鸟儿们)(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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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东菲比霸鹟来到我的小木屋筑窝,还有一只知更鸟,为了寻求庇护,也来到屋子边的一棵树上栖居。到了6月间,鹑鸡——本是一种羞答答的鸟儿——也带着它的幼雏,经过我的窗子跟前,从屋子后的树林子绕到屋子前,像一只老母鸡似的咯咯地呼唤它的孩子们,瞧它那副模样儿,可以证明,它端的是林地母鸡。你只要一走近它们,母鸡就发出一个信号,它们猛地四处散开,仿佛给一阵旋风卷走了;它们也活脱脱像枯枝败叶一样,好多观光客常常会一脚踩在一窝子雏儿里头,只听见老鸟起飞时呼的一声,急吼吼呼唤着,听上去像猫儿叫似的,要不然会看见老鸟在鼓动翅膀,吸引观光客的注意力,也就用不着再对它们的周围左顾右盼,有时候,母鸟会在你跟前连地滚,打旋儿,使它的羽毛蓬乱不堪,让你一时间看不出它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鸟儿。幼雏一动不动地蹲在地上,常把头埋在树叶子底下,只听母鸟从远处发出的信号,就算你走近了,它们也不会再乱跑,让自己暴露无遗。

说不定你还会一脚踩在它们身上,或者两眼直瞅着老半天,也没有发现它们。有过那么一回,我让它们待在我的掌上,可它们依然只听从它们的母鸟的信号和它们的本能,还得蹲在原地,一点儿不害怕,也不抖索。这种本能是如此之完美,有一回,我又把它们放到树叶子上,里头有一只不小心摔倒在一边,我发现,它在十分钟之后跟别的幼雏一样,还是保持原来的姿势。鹑鸡的幼鸟不像大多数幼雏那样不长羽毛,若跟别的小鸟相比,它们倒是长得要更丰满完美,乃至于更加早熟。它们睁大了宁静的眼睛,明显露出成熟而又天真的表情,委实令人难忘。全部才智仿佛从它们的眼睛里反映出来,不仅使人看到的是幼雏的纯洁无瑕,而且还有由经验洗练过的智慧。这样的目光不是鸟类与生俱有的,而是跟它所映现的天空一样久远。这样的瑰宝森林里是绝无仅有。观光客不见得会经常看到如此清澈的一口井。无知或残忍的猎户常常在这样的时刻用枪把它们的父母击毙,使这些无辜的幼雏成为四处觅食的猛兽或者猛禽的牺牲品,或者渐渐地掺入跟它们非常相似的枯枝败叶中一块儿烂掉。据说,这些小鹑鸡如由母鸡孵化出来,它们稍受一点儿惊吓,立即四散逃走,就这么着失踪了,因为它们永远也听不到母亲召集它们的呼唤声。以上这些就是我的母鸡和小鸡啊。

值得注意的是,有多少生物粗犷不羁地隐居在树林子里,间或还到村镇附近觅食为生,只有猎户猜得着它们藏身在哪儿。水獭在这儿过着多么僻静的生活啊!水獭长到四英尺高,个儿就像一个男孩子,也许还没有人见到过呢。过去,我在屋子后头树林子里看见过一头浣熊,就是现在夜里,说不定仍然听得见它们的吼叫声。通常,我上午耕种之后,中午在阴凉处休息一两个钟头,接着用午餐,然后在泉水边读一点书,这股泉水是一片沼泽地和一道小溪的源头,打从离我的地块大约半英里远的布里斯特山脚下涓涓地流淌着。到达这泉水边,需要穿过一片又一片野草丛生的低洼地,那儿长满了小油松,随后进入沼泽地附近一个比较大的树林子。在那里,树阴匝地,幽静极了,一棵浓阴蔽日的白皮松底下,还有一块干净而又坚实的草地,不妨稍事歇坐。我在这儿挖出了泉眼,砌成一口井,蓄满清澈的淡水,可以打满一桶水,井水也不会搅浑;仲夏时节,我几乎每天都上这儿来取水,因为这个时候湖水是最热的。山鹬也来这儿,带着它的幼雏,在烂泥地里寻觅虫子,随后又飞过泉边上空,离雏鸟约莫一英尺高,而小山鹬成群结队地在下面奔跑;但在最后发现我时,母鸟撇开它的幼雏,在我身边一圈又一圈地打转转,挨着我也越来越近,直到只有四五英尺时,却佯装翅膀或两腿折断了,把我的注意力引开去,好让小山鹬趁机逃生,其实,那一拨幼雏早已撒腿逃跑,按照老山鹬的指令,排成单行,发出微弱的吱吱的叫声,穿过了沼泽地。或者换句话说,这时我已看不见那只母鸟,只不过听得见小鸟们吱吱的叫声。斑鸠们也飞落在这座泉水边,或者在我头上柔软的白皮松枝柯之间来回穿梭;或者,还有红松鼠打从最近的树枝上一跃而下,对我特别亲热而又好奇。你只要在树林子里某个引人入胜的景点闲坐一阵子,也许所有林中栖居者会轮流登场,在你面前一一亮相。

梭罗的瓦尔登湖式全文(亨利戴维梭罗的瓦尔登湖之梭罗与鸟儿们)(2)

秋天,潜水鸟(拉丁文学名Colymbus glacialis)像往常一样来了,在湖里褪毛、戏水,我还没有起床,就听到它们的狂笑声,在树林子里回响着。听说潜水鸟要来了,米尔达姆那儿猎户来了个总动员,有的坐车,有的步行,三三两两,带上专利猎枪、尖头子弹,还有望远镜。他们像秋天的树叶子,穿过树林子沙沙作响,追寻一只潜水鸟,少说也有十个猎手。有些人守望在湖的这一边,有些人则在湖的另一边,因为这种可怜兮兮的鸟儿不可能在各处同时出现;潜水鸟如在湖岸这一边扎猛子,管保在湖岸那一边冒上来的。不过,时下10月小阳春的风吹起来了,使树叶子沙沙发响,湖面上微波荡漾,潜水鸟再也听不见、看不到了,虽然它的敌人们还在用望远镜扫视湖上,枪声一直在树林子里回响着。瞧那水波大起大落,愤怒地拍击着湖岸,跟所有的水禽站在一起,我们的猎手们只好铩羽回到村镇上、店里去,照常干自己没有干完的活儿。不过,他们得逞的时候也还是很多的。大清早,我上湖里去打水,经常看见这种气宇不凡的鸟儿游出我的小水湾,相距只有几杆远。如果我想坐船追上它,看看它到底如何耍花招,那它就会一个猛子,全都没影儿,这么一来,我再也见不到了,有时候,直到当天下午后半晌,它才会出现。不过在水面上,我还是比它强。通常它总是在雨中逃走的。

10月间,一个风平浪静的下午,我操着双桨,在湖的北岸划船,因为正是在这样的日子里,潜水鸟才会浮现在湖面上,像马利筋草绒毛似的;我扫视着湖面,却见不到潜水鸟的踪影,不料,猛然间却出现了一只,从岸边径直向湖心游去,在我前面仅有一两杆之远,狂笑了几声,却使自己曝了光。我挥桨追了上去,它倏忽一个猛子就不见了,等它再浮出水面时,我跟它挨得更加近了。它又一次潜入水中,可我把它的方向估计错了,这一回,它再浮出水面时,离我已有五十杆之遥,我们之间距离拉得这么远,乃是我失误所造成的;它又放声喧笑了半天,这一回笑得显然更有理由了。它一个劲儿耍花招,真的俏皮极了,就算离它五六杆的地方,我怎么也都达不到。每一次,它浮出水面,东张西望,冷静地测算水域和陆地,显然在选择它的路线,以便它浮出水面时,正好是水域最开阔、离船也最远的地方。它作出决定后,立即付诸实施,居然如此之快,实在令人吃惊。转眼之间,它已将我诱入湖上最宽阔的水域,从那里我就没法追逐它了。它脑子里正在想一件事的时候,我也竭尽全力猜度它的想法。这端的是一场绝妙的游戏,一个人与一只潜水鸟在波平似镜的湖面上见高低。突然间,你的对手的棋子在棋盘底下消失了,问题是你要知道它下次在哪里出现,就把你的棋子下在离它最近的地方。有的时候,它会出乎意料地在你对面浮出水面,显然是从你的船底下直接潜水过去的。它扎一个猛子有好长时间,一点儿也不累,等它游到老远老远时马上又潜入水中;这时,任凭你智谋超人也猜度不出,在这深不可测、波平似镜的湖里哪个地方,它会像一条鱼儿似的急速潜游,因为它毕竟有时间,也有能力到这湖底最深处访问。据说,在纽约一些水深八十英尺的湖里逮住过潜水鸟,只不过是被捕捉鲑鱼的钩子挂住的——可是瓦尔登湖终究比那些湖还要深呢。鱼儿们见了这个来自异域的不速之客,居然能在它们的族群中间游来游去,肯定惊讶不已!不过话又说回来,看来它深谙水性,在水底择路游弋跟在水上一样驾轻就熟,甚至于游得比在水上还要快呢。有过一两回,我看见它浮出水面时激起一圈涟漪,它的头刚探出来四处张望了一下,刹那间,又是一个猛子全都不见了。我觉得,我既可以估摸它下次打从哪儿出现,也不妨放下划桨,等它再次浮出水面,岂不是两全其美吗?因为我瞪着两眼朝一个方向凝视水域时,它却一次又一次地在我背后头一个劲儿怪笑,不由得使我吓一大跳。但是,为什么它在如此狡诈地糊弄了我以后,每次浮出水面,就必定喧笑一阵,从而使自己暴露无遗呢?难道说它那洁白的胸脯还不够引人瞩目吗?我想,它确实是一只傻乎乎的潜水鸟。通常我都听得见它浮上来时的拍水声,据此也就知道它在哪儿。可是,个把钟头过去之后,它似乎还是照旧那么活蹦乱跳,随心所欲地扎猛子,而且游得比一开始时还要远呢。它一浮出水面,却又安详地游开去了,只见它那胸脯的羽毛一点儿都不皱乱,那是全靠自己的蹼脚给抚平了的,实在令人吃惊。它经常发出的都是魔鬼般的笑声,有点儿像水禽的叫声;但是,有时它偶尔极其成功地躲开我,游到了老远的地方才浮出水面,拉长嗓门儿发出一阵怪叫声,听上去压根儿不像鸟叫,倒更像是狼嚎;也好像一头野兽,嘴鼻贴在地面上咻咻地在吼叫。这就是潜水鸟的声音——这种最狂野的声音,也许在这一带从来还没有听到过,却在树林子里回响。我想: 它是在嘲笑我徒劳无功,同时又相信自己会情急生智的。此时此刻,天色阴沉沉,但湖面上却很平静,它的叫声我虽然听不见,可依然看得见它在那儿划破水面。它那洁白的胸脯,还有,天上一丝儿微风都没有,湖水又很平静,这一切对它来说都是不利的。最后,它在五十杆处浮出水面后,发出了长长的一声吼叫,仿佛呼唤潜水鸟之神来救援它,顷刻之间,东边果然起风了,吹皱了湖水,满天空都是雾蒙蒙的细雨,当时,我印象很深,好像潜水鸟的祈祷有了回应,它的神对我光火了;于是,我就撇开它,让它远远地消失在波涛翻滚的湖面上。

秋天里,我就会一连好几个钟头,观看野鸭子神出鬼没地游来游去,它们始终据守着湖中央,远远地躲开猎人;反正这些把戏,恐怕它们也用不着到路易斯安那州牛轭湖操练吧。它们不得不起飞时,偶尔会飞到一定高度,在湖的上空来回盘旋,像天空中的点点黑斑,居高俯瞰,别处的江河湖泊,尽收眼底;我想,它们早已飞到那些地方去了,它们斜穿过四分之一英里远的开阔地,飞到了一个比较不受干扰的地方;可是,它们飞到瓦尔登湖中心,除了安全以外还有些什么来着,我就不得而知了,除非它们热爱这一泓湖水,跟我热爱的缘由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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