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宝昌拍戏事件(为什么我敢这么拍)
2001年4月15日,电视剧《大宅门》在中央电视台一套首播。
这部剧的故事取材于导演郭宝昌的家族史。全剧围绕医药世家白府三代人的恩怨为叙事线索,谱写了一段激荡人心的年代传奇,并以最高17.74%、平均15.01%的收视率,创下了新世纪以来的最高纪录。
昨天,距离《大宅门》开播已过整整20年。
记者见到郭宝昌导演的时候,他还在用微信跟《大宅门》的演员商量20周年重聚的计划。
郭宝昌年过八十,精神矍铄。前不久,他的新作《东四牌楼东》登陆北京卫视。这部剧拍摄于2018年,曾在多家地面频道亮过相,几经辗转后成功上星。它讲述了前清贝勒哈岚,无意中得到一部记载皇陵宝藏的密疏,从此人生发生巨变,并在时代的滚滚车轮中成长的故事。
开播之后,《东四牌楼东》的评价较为两极,喜欢的满分力挺,不喜欢的人一星表态。对此,郭宝昌十分坦然,“如果人们想看我再拍出一部《大宅门》,对不起,做不到。但《东四牌楼东》也不是一部糊弄人的剧,它最大的特点就是‘反常规’。”
以下为郭宝昌自述——
破落王孙的故事,我见过
近些年,虽然我拍的剧不多,但其实一直有剧本找上门来,类型五花八门,其中宅门戏最多。
说实在的,我这人有个习惯,不管送来的剧本水平如何,我都会从头到尾给人看完,哪怕在住院期间也是如此。确认这部剧不适合我之后,再回绝人家。尊重编剧的创作成果,是一个导演的基本道德。
2016年的时候,我接到了《东四牌楼东》的剧本,当时的剧名还叫《风雨翠华楼》。我一看,这戏的立意一下子把我震住了。
因为我在剧本里见过太多的英雄人物了,每个人都一身正气。我说这可能吗?拍出来有人看吗?反正我接受不了。
但《东四牌楼东》还真不太一样。
它写一个破落王孙,这是一个怂人。但从整个内心来讲,他又是非常诚实、执着,而且很仗义的一个人,给我的感觉就很生活化。我就觉得,如果能从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入手,去揭示他在时代巨变下的内心世界,打开他的生活天地,会非常有意思。
最重要的是,这种落魄子弟我见多了,小时候接触的几乎都是这帮人。所以自己尝试改写了两集,觉得有很大的发挥空间。
我心里一合计,我得拍这个,但故事得重新写。
这部剧的编剧是三个年轻人,他们对那个时代不太熟悉。这个没办法,有些东西你就算有才华,或者去查阅资料也没用。除此之外,戏的结构上存在一些漏洞,一些自以为有戏的地方,其实都是小噱头,没有跟人物性格有机地结合起来。
我就把这三个年轻人组织起来,说故事的整体结构还按原来那样走,但得重新编织一下故事。
所以我们就在宾馆开了一间套房,每天下午1点开始,一直到晚上10点,除了吃饭,都待在房间里。大家伙儿拿一个小黑板,想到什么就写下来,一集一集地顺,然后由一个人负责整理,形成文字。
这样弄了一个多月以后,我就觉得,这戏有了。
至于改名字,那也是后来的事儿了。我这人有个小毛病,老是喜欢在作品的名字上纠结。写《大宅门》的时候也是,好几年我都想不出来名字,每天都为这事儿纠结。
有一天我在深圳,半夜睡到3点多钟,突然就醒了,起来就是一句“大宅门”,心想这名字可真不错,然后就满足地睡着了。
结果,第二天早上起来,死活想不起来了。
这下可好,我一天都干不成活儿,满脑子想昨晚的梦,一直想到晚上7点。我当时刚做完饭,一出厨房,我一拍脑门,想起来了。
“东四牌楼东”这个名字也是我们在一起讨论的时候,突然脱口而出。当时就觉得特别满意,一是很有京味儿,二是比较抽象,再者也比较符合我们这个故事的气质。
定了,就它了。
打破常规的演法,都生疏
我们这部剧请到的都是相对成熟的演员:富大龙、郝蕾、于震、刘佩琦、李诚儒……
但在拍摄的时候,就有好几个演员跑过来跟我说,“导演,我也演了十几年戏了,到您这后我不会演戏了。”
为什么呢?因为我们这部剧是反常规的。从表现手法到演员的演法上,我都希望尽量做出差异。
溥仪为什么就非要坐在宝座上?贝勒为啥就得正正经经、规规矩矩?审讯戏为啥就非得把犯人绑起来?我不要这些。
所以,观众看到了,即便是住在皇宫的溥仪,也不坐龙椅。他干什么呢?打打网球,骑骑自行车。这都是我们从资料中搜寻来的,包括溥仪什么时候打过网球,都跟谁打过。所以他跟别的皇帝不一样,但我们又有史实作依据,保证它不失真。
再说审讯戏。很多戏都是把人绑起来,再弄上几道血印子。我们如果也这样搞,能有意思吗?我所有的审讯戏都不按套路出牌。
比如说,汪四海(于震 饰)的手下逼问哈岚密梳的下落,哈岚(富大龙 饰)就拿了个竹竿,疯疯癫癫地朝屋子里的众人抡去。再到后来草弥审他时,我给他们俩准备了一瓶红酒,边喝边审。
还有一场戏,是审一个叛徒。两人面对面,坐在一个空屋子里。审讯的人问,“你说不说,不说我就要动刑了。”然后一扇门突然打开,里边烧着火堆,旁边放着一堆镣铐,然后门就关上了。审讯的人再问,“说不说。”啪!另一扇门打开,两个妓女正坐在那儿笑,门再关上。那叛徒马上就跑妓女那屋了。
别人可能会觉得不可思议,审讯怎么能这样审呀?哎,到我这儿,他就得这么审。
所以演员就不太习惯。我在现场经常强调,我是希望你们自己发挥,突破剧本现有的格局,不要有什么顾虑,就算是做错了又怎样呢?起码证明你在不断思考。我的一贯要求就是,你们要动起来,动起来,不要开拍后就坐那儿开始不停地说台词。
哈岚这个角色是按“丑”角设计的。这个“丑”不是形容词,而是名词。他一开始是一个痴傻略癫的人物,到后来慢慢认识到个人与社会的关系,寻找到自己的出路,最终和皇家斩断了关系。你想这样一个复杂的人物,可不就得用反常规的演法吗?
富大龙一开始也有些拿不准,说导演我这样演能行吗?我说就这么演。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怀疑过自己。我看网上对他这种演法颇有微词,但我很敬佩他。这是一个能为角色豁出去的演员,而且他的这种演法,比正常演要难得多。
有时候,演员觉得自己实在来不了,会提出反对意见。我也绝不会跟他们争论,按他们的演法来一条,再按我想要的来一条,最后再做选择。因为片场就是个拍戏的地方,不是争论的地方。
贯穿始终的京剧元素,有范儿
除了反常规,这部剧的另外一个特点就是无处不在的京剧元素。
这里有几点考虑。一方面,哈岚是个戏迷。他对京剧爱得狂热,所以才会如此喜欢娄晓月(窦晓璇 饰)这样一个戏子。这就给他的爱情注入了合理性,也能完美表现出这个人物性格中的“痴”。
另一方面,在那个时代,京剧本身就有我们现代人几乎无法理解的吸引力。有了京剧这条线,我觉得更能体现那个时代的特征。
除此之外,将京剧与故事结合,能明显提升叙事效率。比如说,佟丽华(郝蕾 饰)非常好奇,贝勒爷为什么放着我不娶,非要喜欢一个戏子呢?她非得亲自去看一下,娄晓月能有什么魅力。
结果,当她到现场的时候,娄晓月正在演《霸王别姬》,扮演虞姬。佟丽华一看,立马就全明白了。因为娄晓月在台上实在是太美了,她看到后都想做霸王了。
都说现在的年轻人已经不看京剧了,但我觉得《东四牌楼东》将京剧元素和影视结合后,还是能给观众带来惊喜的。
富大龙曾经拍过胡玫导演的电影《进京城》,本身就有一定的京剧基础。他经常在台词处理上来点京剧腔,让哈岚这个角色更加生动,也更为人信服。
我还请来了多位北京京剧院的演员,他们出演过京剧《大宅门》。他们从小受到的教育不一样,非常传统。在那样的氛围中长大,身上自然就有了一股梨园气,这种浸入骨髓的气质是我们影视演员很难模仿的。
在剧里,我将大量戏曲的东西融入到了生活中。比如说丁宝(曹阳阳 饰)这个角色,他在盗密梳的时候就全部用的是京剧中的高难度动作。我希望这些将戏曲生活化的尝试能在后边被观众注意到。
总而言之,我们在《东四牌楼东》的创作上花了不少心思,如果说我曾经拍戏只是为了自我满足,那么坦白讲,这部剧我只想满足观众。
在与大家见面之前,它经过了长时间的艰难跋涉。与电视台沟通时,有的告知只能分期付款,有的告知档期无法保证。我一次次期望它的播出,却又一次次看见它变成了“狼来了”的故事。
这次,直到播出前一天,我仍对能否播出持怀疑态度。好在,它终于来了。
当所有剧都在按常规出牌,观众也在按常理追剧的当下,希望《东四牌楼东》能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那时,或许你就能明白,为什么郭宝昌敢这么拍,富大龙敢这么演了。
【文/午言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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