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高考失败的人(1978年那场令我刻骨铭心的高考)

1978年:令我刻骨铭心的那场高考

曾日升

电视剧《邓小平在历史转折时期》,真实地再现了改革开放总设计师邓小平力挽狂澜、拨乱反正的史实。他高瞻远瞩,率先提出尽快恢复高考,刚刚重新工作,首抓的就是这个功在当代、荫及子孙的千秋大事。我观看到这一情节时,内心的激动和亲切感真是难以言表,因为本人就是受惠者之一啊!

1978年初,报纸上公布了中央高考招生政策及高校招生简章,明确宣布:以择优录取的方式在全国统一考试选拔;招生对象包括工人、农民、上山下乡和回乡知识青年、复员军人、干部和应届高中毕业生;年龄不限,婚否不限。

“择优录取”重于千钧!国家选拔人才的基本政策,从此一锤定音。

天公重抖擞,春雷震民心。这样,一次规模宏大的考试,在960万平方公里的广袤中国进行,它标志着治国理政开始走上正轨,开启了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大幕。

得知择优录取的喜讯,我如说不动心,那是假的。政策激动人心,但我面临的处境允许吗?我能考上吗?有学校要我吗?一连串的疑问困扰着我。

那一年,我正在当民办教师,已经结婚,有两个孩子。我父亲已于1976年去世,当时我和大弟弟已经成家,下面还有5个弟妹,最小的弟弟还不满7岁。除大妹妹已成年外,两个弟妹分给我负担。6口人的生活重担,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既要去学校教学,带一个班的孩子,放学后又要赶紧回家种自留地、布菜、砍柴,有时傍晚,野外没有人了,而我还在摸黑劳作。又操心又劳力,一个人做两个人的事,一心只求家人少挨饿、少受冻,是我那时的状况。同时,我是1949年出生,已经29岁了,早过了上学的年龄,谁还要你?还有一个顾虑:十多年没有组织全国高考了,中央政策一颁布,仅冬塔公社(后改为冬塔乡,现在正式名称是:上塔市镇)报名的已接近200人,据报纸上说,全国有上千万人报考,而公布的录取人数却只有30多万。我进高中的第二年,“文化大革命”爆发,在歹毒的“造反派”头头操纵下,老师受尽摧残,学校混乱瘫痪,只读了一年高中的我就没有再读书了。高中毕业的,比我强的人多的是,能否达到国家“择优录取”的“优”,心里实在没有把握。

曾高考失败的人(1978年那场令我刻骨铭心的高考)(1)

这种种顾虑,使我拖延不决,眼看报名就要到期了。我在反复思考权衡:报名的是多,但从本地情况看,大部分是“文革”中上学的,没有循规读好书,水平不见得蛮高。我原来上学时,初中一直是年级的一、二名,高中虽只读一年,还是学得比较扎实的,又当了几年的民办教师,在报纸和教学杂志上发表过文章,自己应该具备一定的基础。家庭里,我和妻子商量,她也深明大义,说你想考大学,你就去吧!这么多年都苦过来了,就再苦几年,只要我能扛得住,不会拖你的后腿,全家老小克服困难,一起渡过难关。至于年纪大,政策既然说了不限年龄,应该有大学要。

于是,我下决心拼一把,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报名日期截止的前几天,我终于正式报名登记。

那时,也开始有高考补习班,但以我的条件,不可能丢下工作和家事去学习,只能暗中做些准备。我翻出旧书籍,再找人借部分高中课本,勉强凑齐文科考试需要的语文、数学、政治、历史、地理、外语等科目教材,大多是五十年代的,其中还缺了好几册。我一本一本地从头到尾学习,弄不明白的地方,因没有人可以请教,就暂时放弃。早晨,我坚持5点起床,到屋后的山坡上看语文、历史课本为主;晚上,伴着煤油灯,先批改完学生的作业,接着做数学题、地理题,经常熬到凌晨;白天抓住空隙,挤时间看政治书籍。大约是考虑到当时的实际情况,英语没有列入必考科目,只作参考。我上中学时学过英语,稍微记得一些,没有去复习,但还是参考了。

这样苦战苦读,坚持了几个月,人瘦了一大圈,高考体检时,我体重不到80斤。体检的医师了解到情况后,非常同情,带着心疼的口吻说:快放松下来,搞点有营养的,恢复身子。

曾高考失败的人(1978年那场令我刻骨铭心的高考)(2)

备考阶段以钻研教材为主,其实我从小就养成了爱阅读的习惯,平时见到有字的纸就读,一张废报纸也能看得津津有味。读完以后,还爱作点分析,学习人家的表达和写得好的地方,记忆力也算比较好。平时爱阅读,高考时帮了大忙。我记得那年的作文题是将《人民日报》评论《论工作重点转移》缩写,原文3000多字,缩写成一篇800字的文章。我将各段段落大意提出来,然后按要求撰文,结果得了比较高的评分。据县教育局的人后来告诉我,我的语文成绩在当年是很高的。又如政治考试题,最后占分比较多的题是:简述周恩来在南开求学时的革命活动。我以前阅读过相关的内容,凭记忆甲乙丙丁,答得应该还算过得去。

考试日期是7月7日、7月8日、7月9日共3天。因考生太多,以公社设考点。我们冬塔的考点设在冬塔中学,6个考室,每室30人。那几天天气很热,考生一个个汗流浃背,衣衫全湿。那时候电风扇、空调见都没见过,考室是平房,太阳直晒屋瓦,室内热如蒸笼。大家根本顾不了酷暑,只一门心思放在考试上,唯一担心的是汗滴卷纸。我考完语文、数学、历史、地理、政治等5门必考科目外,又考了很少人参加的英语。那年阅卷也与现在不同,分为两级。先由岳阳地区筛选,初选合格后,再将合格者的试卷送省统一阅卷评定,并统计出总成绩供录取用。7月过去了,8月又过去了,参加高考的人,都在焦急地等待着。那时通讯不发达,再着急,也只能苦等。

9月上旬,一位公社干部领着邮电局的邮递员到学校来,将一份湖南师范学院中文系(现为湖南师范大学文学院中文系)的录取通知书送给我。是时刚开学不久,我正在给学生上课。那年头,这是头号新闻,消息早已在冬塔公社干部、冬塔中学师生和社会上传开,反响非常大。过后不久,冬塔公社、冬塔中学两单位还专程上门作贺,并向我赠送热水瓶、洗脸盆、毛巾等日常用品。借这个机会,我再次衷心感谢!

1978年高考录取结束后,报上公布:全国一共录取了40.2万人,比原计划多招录了4.1万人。我是冬塔公社考生唯一被大学录取的。

曾高考失败的人(1978年那场令我刻骨铭心的高考)(3)

写到这里,我觉得还有必要补上一个插曲,让后来者去体会。宋炼钢任冬塔乡党委书记时,邀请我们回冬塔聚一聚。刘志斌曾长期担任冬塔公社书记,自然也在邀请之列,并不顾年纪比较大也出席了。座谈时,不知出于什么动机,他突然说:曾日升你上大学时,需要公社签政审推荐意见,有人表示不同意,说不能推荐你去读大学,我说,这人我了解,有德有才,还是让他去上吧,这样你才读上大学。老刘讲完后,我记得大约是李纯先生(剧作家),可能出于疑惑不解,接过话题:曾记者是凭成绩考上大学的,怎么还要公社推荐?本人也是第一次听到还有这么一个曲折,本能地反感。上大学是国家赋予我的权利,也是我努力的结果,招生政策规定得明明白白,我全部条件都符合,为什么还有人从中作梗,企图背后卡我?有人怀疑是不是老刘记错了,将曾经的推荐对象张冠李戴。我倒认为肯定没错。这只能说明,1978年时,思想解放刚刚起步,极“左”思想和做法的流毒还未肃清,抱残守缺者大有人在,他们总是把“左”的那一套奉为圭臬。“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时过境迁,留下的绝不应仅仅只有不可理喻和笑谈。

10月3日,我来到长沙岳麓山下的湖南师范学院报到。我的学号是782005。中文系负责录取的先生恰好在现场,他告诉我,2是中文系的系号,这一届录取新生184人,我是第五个被录取的。从此,我走出了改变命运的关键一步,跨进梦寐以求的心中圣殿,完成了4年艰难的求学。有一位哲人说过:教育是改变命运最快捷有效的途径。恢复高考45年了,我和后来诸学子对此都有切身体会。我们生逢盛世,应感恩邓小平,珍惜改革开放开创的当今这个伟大的时代。

这里,以七律一首,聊表我上大学的心境吧。

入学湖南师院感怀

读书年龄遭辍学,世事无奈叹蹉跎。

天公抖擞循正道,神州育培英才多。

典籍教材勤研读,文章学问细勘磨。

幸有先贤榜样在,焚膏继晷效枕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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