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公认的神作(神作依然是神作)

1992年,韦家辉导演的商战时装剧《大时代》,成为TVB成立25周年的台庆剧。

该剧集结了TVB的顶配阵容,郑少秋、刘青云、蓝洁瑛、周慧敏、郭蔼明、李丽珍、刘松仁、林保怡、邵仲衡、陶大宇、吴启明……

就连剧中配乐,后来都响彻乐坛,被人反复传唱,比如梅艳芳的《似是故人来》,王菲的《容易受伤的女人》等等。

然而,首播之后,《大时代》的收视却并不理想,开播一周之后,直接从黄金档移到了九点以后。不仅如此,它还接到了观众的大量投诉。比如,第29集方展博三兄妹被凶徒扔下楼的场面,就因过于残酷,被TVB删除,之后重播及DVD中均未收录,成为很多观众的心中憾事。

尽管收视不达预期,但剧中借抛空恒指大发横财的丁蟹(郑少秋 饰),却与股灾画上了等号,产生了神乎其神的“丁蟹效应”。后来每逢有郑少秋的影视节目播出,恒生指数都会有不同程度的下跌。而丁蟹那句“是技术性调整,不要怕”,也成了股民们津津乐道的笑谈。

那些公认的神作(神作依然是神作)(1)

直到很多年后,人们才逐渐品出了《大时代》的好。2015年,TVB重播《大时代》,一举打破了TVB同时段的收视纪录。在豆瓣上,《大时代》的评分也高达9.3分,仅次于去年翻红的《巾帼枭雄之义海豪情》(从9.0升至9.4),被很多人奉为“港剧第一神作”。

今年,是《大时代》开播三十周年,隔着岁月的痕迹去看它,我们会发现,它对于时代的呈现、对于人性的挖掘,到今时今日依然没有过时。

那些公认的神作(神作依然是神作)(2)

《大时代》剧如其名,讲了一个与时代有关的故事。全剧从上世纪60年代讲起,一路讲到90年代,延宕近三十年,伴随香港证券市场的兴衰,讲述方、丁两家人的爱恨情仇。

剧中出现的很多角色,都能在真实历史中找到原型。比如,股市大鳄陈万贤的原型,是前香港联合交易所主席李福兆;探长龙成邦的原型,是香港四大探长之首的吕乐;毒枭周济生的原型,是香港传奇毒枭吴锡豪;富豪韦嘉诚、郭英中、贺新的原型,是李嘉诚、霍英东、何鸿燊。

那些公认的神作(神作依然是神作)(3)

故事主线起始于1968年,彼时方进新与陈万贤因不愿被英国证券会钳制,于是另立山头,成立华人股票交易所。

眼见自由经济蒸蒸日上,方进新却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大灾祸:被曾经的合作伙伴陈万贤陷害,被至交好友丁蟹牵连,而后被丁蟹殴打成智障,并在恢复期被丁蟹殴打致死。此后,“继母”罗慧玲带着方家的三女一子一起生活,与丁蟹父子展开拉锯。

那些公认的神作(神作依然是神作)(4)

有网友评价《大时代》,说“这真是一部考验心理承受能力的剧,多次暂停,多次弃剧,又一次次被拉回电视机前。终于熬到了大结局,随着画面渐暗,恍如隔世,如释重负,又如鲠在喉,最后却只能道一句‘无话可说’”。

中国人最信奉天道轮回、因果报应,认为老天爷是公正的,善恶终有报。正因如此,所以我们才喜欢看爽剧,看主人公逆袭开挂,大仇得报。按剧情来说,《大时代》也可以算得上是一部“爽剧”,但它却选择了用最压抑的方式去呈现。丁蟹父子无论多坏事做尽,丧尽天良,到头来都能逢凶化吉,仿佛有老天眷顾。

直到方家被丁家“冚家铲”(粤语俗语,意指全家遭遇不幸),只剩男主方展博一人,剧情才开始向正义一方偏移,让方家靠一株独苗大仇得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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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韦家辉通过塑造丁蟹一家,映照了当年香港股市的尔虞我诈与野蛮生长,并顺势将人的欲望生态推向极致——极致偏执,极致癫狂。

而《大时代》的英文名“The Greed of Man”,刚好就是“人的贪婪”。如果这部剧讨论的主题是“大时代”,那整部剧的主角无疑就是方展博;但如果将该剧切入点转入“人的贪婪”,那它对丁蟹的塑造显然更符合主题。

《大时代》本身亮点很多,既有时代气象,又有一众鲜活群像,还有跌宕起伏的家族恩怨,但它最成功的地方,主要就在于它刻画了丁蟹这个在华语影视圈独一无二的奇葩反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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坊间一直流传着一句与丁蟹有关的调侃:“丁蟹报仇,点到为止;丁蟹报恩,全家死光。”虽是调侃,但这句话却精准道出了丁蟹骨子里的偏执。

丁蟹这个角色,原本属意万梓良,后来误打误撞落入了郑少秋手里。出演这个角色前,郑少秋从未出演过反派。在观众视野里,秋官素来是风流倜傥的斯文模样,要么是《楚留香》里的“盗帅”楚留香,要么是《戏说乾隆》里的乾隆。

出演丁蟹,对郑少秋来说,是机遇,也是挑战。因为这个角色的厚度,超越他以往的所有角色。郑少秋没有放过这个磨炼演技的机会,将丁蟹演出了让人咬牙切齿的效果。

但有意思的是,提起这个角色,郑少秋的表演心得却让人啼笑皆非,因为他是真的按照一个“好人”来演的,只是总是好心做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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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蟹骨子里,其实是个很自私的人,通过他给四个儿子取的名字,我们就能看出一二:丁孝蟹、丁旺蟹,丁益蟹,丁利蟹。

在他看来,他就是世界的中心,所有人都应该顺着他的意思,围着他转。如果有人和他有不同的想法,那肯定是那个人错。如果有人和他发生冲突,那那个人一定就是坏人。这种世界观,就是我们常说的“我执”。

丁蟹是个逻辑鬼才。在丁、方两家的恩怨纠葛中,丁蟹虽是始作俑者,但他却莫名其妙地站在了“道德高地”。老友方进新跟他发生争执,被他打成重伤,事后他没反思自己,先反思对方,说方进新明知道他下手重,就不该惹他。他把方进新打成了傻子,登门道歉,一言不合又把方进新活活打死。

法庭开庭,问是不是他打死方进新,他也不遮掩,直言自己确实两拳打死了对方,然后涕泪纵横地自辩,“我的确打死了方进新,可重点并不在此,本案的重点是浪子回头金不换”。

那些公认的神作(神作依然是神作)(8)

别人看丁蟹,觉得他是个让人啼笑皆非的坏家伙。他自己看自己,却是义薄云天、有情有义的大善人,常把“人善人欺天不欺”挂在嘴边。

早年间,丁蟹的大儿子丁孝蟹偷东西,丁蟹教训儿子,说“老大!你偷东西。”结果孝蟹怯生生地回道,“我偷东西给弟弟吃嘛。”听闻此言,丁蟹的目光顿时柔和下来,说“这就没关系,有血性。”

在丁蟹眼中,世界没有所谓的法则、规矩、法律,只有唯情义论,而且那些所谓的情义还要围着他、围着丁家转。

那些公认的神作(神作依然是神作)(9)

丁蟹坏事做尽,偏偏运气又好到出奇。他入狱14年安然无恙,被慧玲打了四枪依然没死,两鬓斑白、一把年纪依然身强体壮、神采奕奕,用10块钱赌马赚两千多万外加豪车一部,去澳门用两千块玩两把轮盘赢五十几万,闯进股票市场乱来一通赢十几二十亿……

方展博和丁蟹父子斗了半辈子,到头来终于明白,他的敌人不是丁蟹,也不是丁蟹的四个儿子,而是一种非人力所能掌控的力量——运气。最后,方展博和丁蟹父子在股市上的决战,拼的不是技术,也不是资本和人脉,而是“运气”。

那些公认的神作(神作依然是神作)(10)

导演韦家辉用这种近乎魔幻的对赌设定,讽刺了股票市场的非理性。

方进新的故交叶天曾告诉方展博,“股票,是人的游戏”。因为是人在玩,所以股票才会千变万化。而且它变起来,毫无规律可循,会把人的疯癫无限放大。而要战胜丁蟹这样的疯子,方展博唯一的办法,就是变得比他更疯。

这种打法,无疑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所以方展博最后虽然赢了,却只是惨胜,变得孤家寡人一个。他爱的两个女人都离他而去,一个病死,一个和他结下了“杀父之仇”。

那些公认的神作(神作依然是神作)(11)

从这个角度来说,丁蟹与方展博这两个人物,实际上是互为镜像——他们都是全家死光,只留自己苟活。韦家辉用这种悲情结局,讽刺了人性的贪婪。

如今,回首再看这部剧,画面里氤氲的仍是清晰的感动与共鸣。那里有最奇葩的角色,最狠辣的父亲,最孝顺的儿子,最忠贞的爱情,最讽刺的现实,最贪婪的人性……回望《大时代》,就如同审视当下、审视我们自己一样。

钢瓒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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